林蔚摸到二楼妇产科之前还给许嘉川发了微信试探:“你在干嘛?”
他回的很快:“消消乐。”
附带一张截图:Prefect!正好通关。
真完美啊。
“……”林蔚静了一会儿,“你在上班吗?”
“嗯。”
“上班玩消消乐?”
“在开会,挺无聊的。”他好不委屈,“你在飞机上,都不陪我聊天。”
“……”
林蔚有点儿放心了。
转头问蒋一頔:“出结果要多久?”
蒋一頔想了一会儿:“半小时吧,挺快的。你去做个B超的话,更快。”
“B超不用抽血吧?”
“林蔚,你是不是孕傻了?”
“……”
林蔚又小心翼翼地问许嘉川:“那你,什么时候开完会呀?”
“怎么了?”
许嘉川眉心一跳。
林蔚老实的说:“我回港城了。”
“要我去机场接你吗?”他问,然后想了想,抱歉的说,“但是我现在在开会,要不你打个车回来吧,晚上我下班了直接去家里接你,我们一起去吃个饭?”
林蔚回的很快:“没事儿,我叫蒋一頔来接我了。”
许嘉川很疑惑,可是说不上哪里奇怪。
既然叫了蒋一頔去接她,为什么还要问他呢?
林蔚戴上防雾霾用的一次性口罩和墨镜,鬼鬼祟祟地摸上了妇产科。
蒋一頔说她又是试探许嘉川,又是这样的,不像是来做检查的准妈妈,倒像是个蹲点的小偷。
林蔚很不服气:“我这是万全准备。夫妻之间需要信任,如果被传出去我在医院,他知道了会怎么想我?”
“……”蒋一頔摊手,无语了。
口罩是她去上海的时候萧雅塞给她的。
虽然这东西在当今污染严重的现代化城市中并没有什么用,但是为了避免自己被人认出来,毕竟这个医院里,这层楼,见过她认识她的许嘉川的同事还是挺多的。
林蔚去抽了血。
她平时也不怕抽血,每年公司的员工体检都会抽血,但是这一刻她却皱了眉头,直喊疼。
蒋一頔一直抚着她脊背,安抚紧张的她,说:“你去做个B超不就行了,非要抽血?”
林蔚立马说:“哦对,你提醒我了。”
“?”蒋一頔万分不解。
林蔚让蒋一頔替自己等结果,自己又跑去做B超。
医院的隐私做的非常好,B超室的床周围围着一圈儿淡蓝色的帷幔,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刚才接待林蔚的是个女大夫,让她在这里等待。
经过几年,医院人事也调动了几批,这个女大夫林蔚没见过,女大夫看到她的名字,显然也不知道她是何许人。
林蔚放心地躺在了床上。
她盯着头顶淡蓝色的床帐,开始幻想这是一片未经污染的城市的天空。想着想着,她觉得有点儿喘不上气。
她实在太紧张了,这里也没有雾霾,对方也不认识她,她索性把口罩和墨镜都摘了。
等了五分钟,有个小护士进来说:“王大夫说让您再等一下。科里的医生很多都去开会了,这会儿人太多了忙不开。”
“好”林蔚点点头,应了声。
她仍旧盯着头顶的那会儿蓝色,突然有点困。
然后,她不小心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一声门响,有人进来了。
“等久了吗?”
朦胧中听着像个男人的声音,好像……是许嘉川。
“王大夫太忙了。”
他声线低低的,像是一阵小风。
林蔚确定了是他。
顿时清醒了,没敢说话,心怦怦狂跳起来。
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都开始跳动,她很紧张,掐着自己的手腕,几乎能感受到脉搏的律动,疯狂地律动。
林蔚左右观察了一番,自己被蓝色的床幔包围住。
他是看不到她的。
可她不知道,自己是该跑还是该怎样。
正在思索,林蔚听到凳子一声响。
许嘉川坐到旁边去操作仪器,“你不介意男大夫吧?”
她知道的,他对这个有后遗症。
林蔚憋着气,没说话,算是默认。
他也当她默认了,起身走过来,从两片床幔的缝隙伸进一只手,递给她一个牙膏一样的东西。
他说:“涂到肚子上,小腹那块儿就行。”
男人的手好看极了,骨节分明,从掌根到手指,轮廓匀称。
他的掌心微微泛着粉红,小指上一道很淡的红痕,被什么压过一样,应该是刚才开会的时候托着手机玩了很久消消乐的结果。
林蔚愣了一下,接过。
他的手也缩了回去,走开了。
林蔚拉开外套拉链,里面穿了一件黑色半高领毛衣。
宽松的板式,她腰身纤细,毫不费力地推到肋骨下方。
然后,她解开裤子的拉链,裤腰褪到腹部,把那个牙膏一样的东西拧开,挤了一点儿在手心上,两手搓着涂匀,覆到小腹上。
冰冰凉凉的,她周身一凛,渗出一身鸡皮疙瘩。
更紧张了。
“好了吗?”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和,但是有疏离感。
她憋气,吸着鼻子应了声:“嗯。”
“……”
他似乎愣了一下,没说话。
林蔚想都能想到他皱眉头的样子,一道川字,眼神定也是很低沉的。
然后,林蔚听到了凳子的滚轮在地面飞速滑过的声音,接着,淡蓝色的床幔上覆过来一个黑影。他接近了她。
男人的轮廓,他的轮廓。
很熟悉。
他坐在她旁边,淡声道:“那我们开始。”
林蔚没说话,表示默认。
他明显没看到上一个医生给她出具的病例单上的名字,可能只是考虑到自己是临时帮别的大夫忙的,便也没有多在意。
他的手又从两片床幔之间探入,握着一个洁面仪一样的东西,轻轻放在她的肚皮上。
那个洁面仪一样的仪器在她肚子涂了东西的范围游走,借着润滑,画着圈。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林蔚听得心不在焉,说的无非是一些屏幕里所能看到的,基本的情况。
他很耐心地给她解释着。
她看着床幔上覆盖而来的他的轮廓出神,边想着,他今天穿了什么样的衣服?
许嘉川一向偏好黑色,最喜欢穿黑色的毛衣。
一到这种季节,天冷了在家的时候,她最喜欢穿着毛衣抱着同样穿着毛衣的他,两处毛毡一交融,电光火石,静电劈啪作响。
“子宫内膜比较薄,位置靠前。”他似乎是开会开疲倦了,说的有些漫不经心,然后懒懒地问她,“你要检查什么?怀孕吗……啊,我看一下。”
林蔚听见纸张哗啦一声响。
他声音慵倦:“哦,要看孕周是吧?”
然后,他在她肚子上画圈的动作停了。
也不说话了。
一时静默,林蔚却心惊肉跳。
哗啦——
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床幔被拉开。
他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她,嗫嚅着唇,“两个月。”
今天的他,的确穿了黑色的毛衣,被白大褂一衬,
啊,是真他妈的好看啊。
他换了手,温热贴在她冰凉的小腹上。
眼圈都红了。
第85章 【番外一】(9) ...
两年前的跨年前一天, 许嘉川向她求婚。
两年后,仍旧是跨年前一天, 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
他抱着她很久很久。
到最后, 都不知这是怎样的一种, 生命的交融。
顾不上毛衣的静电噼里啪啦地从他们身上流窜而过, 就这样静静拥抱着。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两个人默契地, 都没有什么过于兴奋的表现, 反而是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淡定和自然。
他们知道的, 该有的迟早会有的。
他们终于等到了。
他臂弯沉稳,胸膛宽厚,浑身热得像个暖炉,冲散了医院里素来冷冽的空气,把深冬的索寒气息都驱散掉。
林蔚靠在他肩头, 无限贪恋, 嗅着他头发上的香气, 吸了吸鼻子, 然后她静静地说:
“那个……其实, 我去上海的第一天就发现了, 没有立刻告诉你……先瞒着你来做检查, 是因为我害怕如果……”
他轻声打断:“我猜到了。”
她很惊讶:“你知道我来医院了?还是……”
他很轻地“啊”了声, 声音带着因为冗长无聊的会议而产生的倦意,哑着嗓,他说:“我临时溜出来,想给你打个电话。”
“……嗯?”
“我那会儿就觉得, 你肯定有事儿瞒着我,”他虚勾着嘴角,轻嗤一声,狡黠地笑了,“然后,出来我还没给你打电话呢,我同事让我临时过来帮个忙。”
“啊,这样啊……”
“看来我的直觉没错。”
“我本来,想拿着孕检报告,今晚回家给你个惊喜。”她笑得很俏皮,推了推他,双手捧着他脸,抚摸他下巴生出的胡茬。
刺儿挠挠的,惹得她手心跟着心底都隐隐生痒。
她眯着眼笑,拉着他的手覆盖在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上。她的手很小,被他宽大的手掌包裹住,和他一齐感受小生命,“他以后会不会像你一样聪明?”
他看了她一眼,温柔地笑:“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变相地夸我吗?”
“当然。”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她白皙平坦的小腹上。
就算他见惯了孕妇,这一刻也很难想象,里面这个小家伙一半的生命都是他所赋予的。
生命是多么的奇妙。
“肯定会比我聪明。”
他的眼底漾着笑意,眼睫压着一双又黑又亮的眸子,睫毛蝶翼一般颤了颤,落了从窗外投射进室内的阳光,真好看。
她问:“是不是很惊喜?”
他的唇角染着抹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了的笑意,点头:“非常惊喜,除了你之外,是我人生中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她笑了笑,然后很认真地说:“明天就是元旦了。以前,你不是专门挑这一天跟我求婚吗?”
“是啊。”
他凝视着她,捧着她的脸又揉着又轻柔地吻她,然后抵着她柔软的唇,开始笑。
大概是因为昨夜没睡好,又抽过烟,他低沉的声音中略杂着些哑,像是他的胡茬一样,柔软的刺儿一样。
她也跟着笑。
笑着笑着,她就又笑出了眼泪。
男人是不惯于流眼泪的,他的眼里这一刻波光盈盈。
林蔚的眼前也模糊了,她一时分不清,他眼里的,那是眼泪还是什么。
姑且可以理解为,是光吧——
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明月光吧。
他们终于等到啦。
她说:“生活要有仪式感。这是新的一年我送你的第一个新年礼物,明年他出生了,就是另一个礼物了。”
“不是一个啊,”他揉了揉她的脸颊,指尖拂过她眼睫,替她拭去眼角的潮润,声音很轻地说,“是两个。”
“……嗯?”
她还没从震惊中回神,他已经起身,迅速地坐回了B超机的屏幕前。
他又把那个洁面仪一样的探头伸过来,看着屏幕耐心的跟她解释。
是的,两个月。
屏幕上已经能清晰地看到是双胎妊娠,有两个宝宝。
“不会吧……”她惊喜地要哭了,然后,听他的声音也慢慢地弱了下去,胡言乱语的,说了一通她听不懂的医学名词。
他说两句就要顿一下,然后开始笑,激动得无以复加。
最后,他说:“蔚蔚,我们有两个宝宝了。”
*
一年忙到头,生活太枯燥了,总算有一件值得期许的好事发生。
当晚,喻远航一家加上两家老人,欢欢喜喜地凑在一起吃了个饭。酒过三巡后,唯有许嘉川没喝酒,他说还要开车载林蔚回去,现在他们是四个人了,万事更得注意。
酒足饭饱,林蔚爸妈已经和方长明凑在一起讨论给孩子起什么名字才好了。
就是不知道,是两个向同性别的孩子,还是一男一女的龙凤胎。
林蔚爸爸喝得有些醉,涨红着脸坐在一旁划拉着手机,进了几个取名的营销网站,还花了五十块买了个会员,看了好几圈儿下来才选了几个好听的、寓意深刻的字,再把几个字那么一组合,却怎么读怎么都别扭。
方长明坐在一旁,听着什么生僻字都冒出来了,暗嘲,还不如回家翻翻《新华字典》。
准爸爸和准妈妈还没急,两个要当爷爷辈儿的男人却讨论得红了脸,都要争起来了。
钱雯芝坐在一旁打圆场,笑呵呵地说:“起名字的事儿还早呢,过阵子做个彩超就能看到宝宝性别了,到时候让他们自己起名吧。现在的年轻人不都嫌我们做爷爷奶奶起的名土吗?”
晚上回家,林蔚洗过澡,在客厅走了一圈,发现家里的猫粮什么的都被处理掉了,她刚想问他是不是直接把那猫送给蒋一頔他们家陪喻妙再也不接回来了的时候,一打眼儿,瞧着许嘉川半倚在床头柜上捧着手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身旁放着一张纸,上面寥寥写着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