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非木非石
时间:2019-01-29 10:09:34

  王鸣盛挤了牙膏,对着镜子口齿不清说:“刷牙。”
  梁瓷没说话,他继续胡扯:“最近牙齿不好,敏感,上次吴大伟买的那管脱敏牙膏不错,可惜上面写的都是英文,看不懂。”
  梁瓷说:“是你小时候不刷牙吧,所以导致牙齿没保护好。”
  王鸣盛手里惦着牙刷柄对镜子轻轻一笑,洗干净嘴角的泡沫,“我小时候不光不刷牙还不洗澡,就爱看别人洗澡。”
  “……”
  ****
  小刘最近被王鸣盛使唤的次数没有往常勤,内心隐隐觉出一份微妙,这份微妙来不及扩展出影响力,周一会所进行了一次内部员工的聚餐。
  王鸣盛在戈林酒楼订桌请客,大有犒赏三军的意思,不用多说大家伙都知道,会所最近盈利不少。
  小刘看王鸣盛进来,吴大伟跟随左右,上坐雅座自然得留给老板,相互一个眼神一个肢体动作纷纷旁边让位,小刘从送花那次事以后就没再见过梁瓷,会所里关于这女人的传闻比前段时间冷淡许多,纷纷传闻王鸣盛私下里又换了女人。
  这个“又”字用得不太严谨,据他所知王鸣盛并不是很花心的人,作为成熟男性,单单从不染指会所里的姑娘这一点就挺让小刘佩服,他私下里隐晦低调,有过的女人能沸沸扬扬闹得满会所都知道迄今为止只有两个,一个是调走的文静姐,另一个就是梁瓷。
  关于王鸣盛的出身大概也只有吴大伟摸得最清楚,不过吴大伟是跟着王鸣盛的老人了,肚子里稍微有点墨水,虽然传闻王鸣盛的学历最高,但也有传闻学历造假。这几年王鸣盛生意做得越来越规矩,从开夜店转为正经的私人会所,违法犯罪的事敬而远之严防死守。
  说他是正经的商人但又带点江湖义气。小刘通过接触渐渐得出一个结论,气魄这东西,对男人来说还真是点睛之笔。
  想到这回神,菜已经一一上来,从王鸣盛脸上看到几分春风得意,小刘不过是个小喽啰,老板愿意跟他们同坐是老板赏光,但老板可以跟你没大没小,你不能跟老板没大没小,这也是经历了高永房那个事以后,小刘总结出的一个道理。
  敬酒不能随便敬,只有老板一敬多,没有下属一敬多的道理。所以小刘跟吴大伟喝了一个之后就没再主动凑过去跟王鸣盛套近乎。
  吴大伟在席间提了年终奖的事,还让大家都回去好好考虑下今年想要什么年终礼物,各组长汇总完给他发过去。
  王鸣盛说:“是这样,不过要求不能太高,如果人人要房要车,我可没那么多钱。一万以内的礼物吧,一万内还可以满足你们。”
  酒桌上群情激奋,只小刘想说什么也不要,现金最好。
  在遇见王鸣盛之前,工作不稳定,人也没什么责任感。这几年跟着王鸣盛办事,许是年纪大了,也许是多少被盛哥影响,潜移默化下人通透多了。
  中间出来抽烟,正好跟吴大伟迎头遇上,他打了招呼要去洗手间,吴大伟忽然喊:“小刘。”
  小刘停住脚,脸上带着笑答应:“吴经理什么事?”
  吴大伟走近他,“阁盛酒店最近缺人手,你以前就做过酒店服务,我想着,你要是没意见,先把你调过去两天,等那边招到员工再把你调回来,你没意见吧?”
  小刘一听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挠了挠头:“什么工作?”
  吴大伟说:“你先过去,到那边再听那边经理安排吧。工资依旧按照这边的开,你不用担心。”
  小刘沉默一会儿,过去之后别得倒没什么,很明显小费不好拿,酒店里的小费明显没有会所里好拿,眼下他正好处于缺钱之际,肯定心里会有点不舒服。
  吴大伟既然这么安排了,他也没什么好说,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再回去喝酒就有些食不知味。其实有个事他一直瞒着,他老爹一直身体不好,眼下可能是真得癌了。
  小刘晚上回到住处,大姐正跟朋友打电话借钱,他默默听了一阵,咬牙说:“你不用打电话了,我去找盛哥借,只要我张口,他肯定得顾着我。”
  大姐闻言有些不高兴,蹙眉看过来,“你老板有钱是你老板自己的本事,你平常不是说他待你不薄,越是这样越不能轻易挥霍人家对你的器重,朋友跟上司不同,朋友的人情可以欠,老板的人情不能欠,这边我先借了一笔,真到万不得已你再说吧。”
  说起来这个器重与挥霍,小刘就有些心烦,忍了许久,忍不住说出自己内心深处敏感的地方:“盛哥最近确实没之前待我亲厚了,不过我知道,一天叫他盛哥,他就得顾着我一天,不过你说的也对,不能肆意挥霍,毕竟他不可能无条件的纵容下属。”
 
 
第42章 
  王鸣盛三分醉七分装, 吴大伟看在眼里却装糊涂,他架着王鸣盛往车里走, 冬□□服穿得多手脚不利索, 拉开车门扔进去,已然是一身汗。
  喘了口粗气, “盛哥,你好好在后面呆着别乱动,我开车送你回家。”
  刚要起身王鸣盛勾住他的脖子, 掀开一边眼皮子慵懒地看他,“吴经理,你看我醉了吗?”
  吴大伟一时不明白什么意思,心里暗暗一计较,试探说:“盛哥海量?”
  王鸣盛抬手给他后脑一巴掌, 也就不当着手下小弟的面才这么不给面子, 吴大伟被打醒, 忙不迭说:“盛哥,你别说,这么一看确实像醉了……等等, 不是像,是真醉了。”
  他说完往后退了一步要合上车门, 扯着领子散热, 王鸣盛抬脚收回去,往后座直接一摊,话说的隐晦又清晰:“你知道送我去哪吗?”
  吴大伟心里咯噔一下, 认真看向他,“送梁瓷那儿?”
  在梁瓷这个事上,吴大伟第一次猜到点子上,说完等王鸣盛发话,王鸣盛没否认也没承认,闭眼坐回去打了个呵欠,老神在在地说:“去哪都行。”
  吴大伟对于他装模作样的架势见怪不怪,很好奇他跟梁瓷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倒是很会给自己安排机会。
  吴大伟想着就上了副驾驶,他也碰了酒,自然不敢开车,交代了地址回头看一眼王鸣盛,见他合着眼假寐,一副要睡不睡的神态。
  吴大伟眼睛盯着马路,一排排的路灯往后倒退,他喝了酒有些困倦,眯着眼说:“盛哥,小刘那个事,我今天找机会跟他说了。”
  “怎么说的?”
  “我说阁盛那边人手不够,暂时把他调过去帮几天忙。至于什么时候调回来没跟他保证。”
  “嗯,”王鸣盛沉默了会儿,“那些我让你处理的东西,处理好了吗?”
  吴大伟说:“你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一事,最近高司南的助理跑过来一趟,跟我东拉西扯谈了半天,问题总围绕咱们会所安防问题,你说奇怪不奇怪?”
  王鸣盛启开眼,往司机方向看了一眼,似是而非道:“高司南好像丢东西了,这个事明天到会所再给你细讲。”
  ****
  张燕微最近白天跟没事人似的跟肖斌有说有笑的胡侃,不过接连几天梁瓷偶尔都会听到张燕微跟人电话里争吵,吵的不可开交。这天张燕微下班早,含笑跟她打招呼,梁瓷看见这一幕都有些转不开眼。
  张燕微不解,见梁瓷盯着她,堆起笑问怎么了,梁瓷抿了抿嘴找借口自己没睡醒有些懵便搪塞过去。
  前几天梁瓷担心她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李容曼,李容曼满不在意地说:“不要多管闲事,现在上班族压力都大,说不定是排遣负能量呢。”
  梁瓷当时认真一过脑子觉得有几分道理,就没再多想。
  观察了几天张燕微的情况,忽然想起新闻报道里那些有抑郁症的患者,也都是白天很正常工作说话,到了夜深人静会把自己关屋子舔舐伤口,如果真是这样她不能坐视不理。
  想到此悄悄推门出去,张燕微的房门半掩,微弱的光投射出来。
  走廊有两片低洼,下雨打湿的积水排不出去还有残余,她绕着走,推开张燕微的门。
  张燕微愣了一下,抽纸擦了擦眼角,撇嘴扬眉解释:“心情不好,哭两嗓子,影响你休息了吗?不好意思啊。”
  梁瓷温柔笑了笑:“我没事,就是担心你过来看一眼。”
  张燕微说:“过来坐,陪我说说话。”
  “好啊。”
  她穿着睡裙,这会儿脚脖子冷风嗖嗖,反手把门关严,走到她床边坐下。
  梁瓷静静地看了她几秒,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时刻,女人更容易理解女人,“晚上女人不睡觉偷偷缩在床上哭,如果不是病理的原因……十有八九是为情所困。”
  两人从来不交流感情的事,不过梁瓷就算不交流也被摸清七七八八,毕竟王鸣盛每次来都是登堂入室光明正大,她都不知道外人会怎么想,懒得想。
  张燕微扯嘴角笑说:“没什么大事,失恋了,不痛不痒的,就是偶尔会心情不好。”
  她说的很坦荡很轻松,梁瓷反而不知道怎么去安慰。
  张燕微说:“我羡慕你。”
  梁瓷愣了一下,“你羡慕我什么?”
  张燕微讲了这么一个故事:“我以前上学的时候,跟一个男哥们关系不错,我同寝室的舍友是他女朋友,一开始这男的对女的那叫一个掏心掏肺,但这个女孩子呢,从来不缺追求者,心气挺高的,她跟我哥们在一起的那一年,有几次我看见我哥们大冬天在女生宿舍楼下站着,回到宿舍看见她却在被窝睡觉,有次实在忍无可忍,我把她叫出去,让她好好对我哥们,她没有听从我的意见。”
  顿了下,继续道:“我觉得这一切可能都源于她不够喜欢,才舍得这么欺负人,后来她喜欢上我哥们的时候,我哥们忽然移情别恋了,她在宿舍哭哭啼啼的时候,我心里就想,真他么活该。我不禁心里说她活该,我还给我哥们发了一条消息:你小子终于有血性了。”
  张燕微说完就挑眉看着她,梁瓷沉默了一会儿,忽而问:“这个跟你哭有关系吗?”
  张燕微叹了口气,擦干净眼泪,平淡道:“没关系,我哭是因为我觉得‘龙配龙,凤配凤,土鳖配王八’这句话太有道理了……我就是个酒店工作的打工妹,确实高攀不上开劳斯莱斯的有钱人。”
  梁瓷说:“哦,我知道了,原来你男朋友这么有钱。”
  张燕微摇头说:“什么男朋友,也得人家这么想才行,是我车展个人做模特的时候认识的一富二代……”
  “富二代?”
  张燕微抿了抿嘴,并不愿意多谈,转开话题:“但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给你讲我男哥们的故事吗?”
  “为什么?”
  “因为那天我看见王总独子蹲在大门口没你允许不上楼,忽然就想起我朋友……有些人呢,你可以不喜欢,但不可以挥霍别人的喜欢,因为等到有一天你喜欢上人家的时候,也得看人家给不给你机会,会不会在原地等你。”
  梁瓷被说的哑口无言,垂下头抿了抿嘴,张燕微看着她,笑问:“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梁瓷舔了舔嘴皮子,顿觉不好意思:“我知道了。”
  张燕微说:“你好自为之啊,我要休息了。”她掀被子直接躺下,只露出个脑袋。
  梁瓷被搞了一鼻子灰,有点灰溜溜的意思,站起来走了两步,到门口的时候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两句,回过身说:“燕微,你可能不知道,我跟王鸣盛发展的有些突然,我刚单身,还没有想好,感情那些事,我觉得挺靠不住的。”
  没想到张燕微比她还直接,张口就问:“什么叫发展的有些突然,是指你们上床那事?”
  梁瓷面上立马一热,“你都知道啊?”
  “哈哈,”张燕微露出两边的小虎牙,揶揄着,“废话,那天我看见王鸣盛进了你的屋子之后一夜没出来,难不成你们盖着被子畅谈了一夜什么也没做吗?大家都懂,理解理解。”
  “……”
  梁瓷脚上动了动,“你觉得那天我做的有点过分是吗?关于把王鸣盛关外面不让他进屋这事儿?我没有想太多,他城府很深,好像什么事都伤不到他。他离开时脸上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就是走的有点突然……”
  张燕微顿了一秒,“我大风大浪见多了,这种小儿科已经不足以让我惊讶了。不过我觉得王总可能会心里不舒服,不过说不说是他自己的事,有时候男人还是挺好面子的,不然我问他为什么不进屋的时候他何必说自己只是出来抽根烟……我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就给你打个预防针,听不听是你自己的事。”
  梁瓷点头,刚要再说句什么,楼下忽然传来动静,张燕微下意识从窗台往下看,夸张到:“哟,说什么来什么。”
  梁瓷起初还不明白什么意思,走到门外打眼就瞧见吴大伟扶着王鸣盛上来。
  吴大伟看见她脸上满满的不好意思:“搭个手?”
  梁瓷往王鸣盛脸上瞧,面色潮红,满身酒气,不需要多说也明白他喝醉了,眉头蹙了下,“他喝醉了?”
  吴大伟说:“醉了。”
  梁瓷就问:“喝醉了你不送他回家去,怎么弄到这儿来了?”
  吴大伟说:“酒后吐真言,怕是盛哥有什么想跟你说,我是想送他回家,可是他说不找你就要跳车。”
  “……”
  梁瓷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吴大伟渲染一番:“是啊,不过这会儿酒劲上来就老实了。”
  说着看向梁瓷,肩膀颠了颠王鸣盛的手臂,额头隐隐开始出汗,半天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怎么办?要不你跟我走?送盛哥回家?”
  梁瓷沉默了会儿,撩起王鸣盛的头发往他脸上打量,脑子里忽然想起张燕微劝告的话,蹙了几秒的眉,吩咐吴大伟:“扶他进来吧。”
  吴大伟听了这句话那叫一个如释重负,梁瓷在一边搭手帮衬,一前一后进了屋。
  吴大伟搁下人脚不沾地就走了,生怕梁瓷会反悔似的,一股脑跑到巷子口,看见司机在这无所事事的抽烟,提眉嚷嚷说:“你挺会享受。”
  司机笑说:“盛哥呢?”
  吴大伟想起梁瓷不情不愿的样子,故作玄虚说:“盛哥逞凶作恶去了。”
 
 
第43章 
  王鸣盛躺进屋里, 一动不动,挺有那么回事, 梁瓷以为他真醉了, 垂着头看他,室内没开大灯, 微弱灯光打着,打在他脸上泛着柔和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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