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非木非石
时间:2019-01-29 10:09:34

  这么一想……算了,还不如不想畅快,干脆就冷静冷静吧。
  王鸣盛再打竟然就关机了,他用力握了握方向盘,平静了几分钟编辑短信:到家给我个安全到家的消息总可以吧?
  钱总那边的事情必须过去,不过去等于功亏一篑,还得被人后诟病架子大,工作上有很多身不由己,无论再没心情都不能任性,不管前一天遭遇了什么,第二天有要事就得上班忙工作。
  不仅要忙工作,还得若无其事忙工作,见到客户该觍着脸就得觍着脸赔笑。
  为了得到毛爷爷经历的辛酸苦楚,也只有工作过的人才能理解。那些没有赚钱养家,没有经历过负债累累、入不敷出、捉襟见肘,或者没经历过吃了这顿饭不知下顿饭着落在哪的人,是不会理解钱有多重要的。
  虽然王鸣盛现在身价高,有房产有投资有积蓄,但三十来岁就坐吃山空,未免早了几年。事业也算蒸蒸日上一天天起色,忽然让他抽身而出不可能,自问没这么高尚的品格。
  利来利往的俗人哪个不见钱眼开,只是把庸俗加了高级的包装,把追名逐利套上面子工程,纷纷高喊要上进要有理想。
  王鸣盛觉得自己就是太实在了点,把赚钱拿到台面上讲的太直白。回头看看梁瓷呢,又是博士后又是出国进修镀金,为了什么?报效国家、促进社会进步?
  别把个人行为捧的太高了俯瞰众生,透过现象看本质,大家都是一丘之貉。
  所以他觉得既然自个无权干涉梁瓷出国访学,那梁瓷也没资格干涉他现在从事的工作,至于其它什么身体原因,他只是望,但还没有却步。
  他觉得自己的反应应该是很正常的,本来想着她答应了结婚就这么走下去,以后生儿育女充满动力,他这边都在畅享未来了,却被现实兜头泼了一盆凉水。
  提醒他醒醒,并且说你以后有当不了爹的可能性。
  王鸣盛觉得自己能绷住脸色不变都已经是在考验功力,更不要说马上信誓旦旦拍胸脯保证。
  成年人都喜欢把不利最大化,把情况糟糕化,这样一旦不可避免的发生还能提前有所防备,难不成掩耳盗铃说我不听我不听,地球围着我转太阳围着我转,世界没了我没法运转?
  芸芸众生都是平凡的个体,不过都是宇宙中翻不起波浪的沧海一粟,但是具体到个人,岁月漫长而又珍贵。
  王鸣盛总要把事情搞清楚,总要有个接受事实的过渡期,话讲残忍一点儿,他确实介意,犹豫,充满惶恐。
  不过他不想表露出来,这就有点儿像他当初只身出来打拼,每个无依无靠彷徨不安的深夜,宁愿自己多愁善感卷着被子抹两把泪,也不想往家里的母亲打电话表现脆弱。
  所以他发达之前基本不怎么跟家里打电话或者走动,他只想自己在意的人和在意自己的人觉得他有多牛逼,而不是多苦逼。
  梁瓷这个事王鸣盛讲不太清楚,但是他觉得最近自己经历了两次高空跳伞,一次是求婚她落荒而逃,一次是得知她身体状况。
  他现在严重失重,这几天还在发晕。
  酒桌上没有喝酒,是吴大伟表现的好,把大部分的责任承担过去,只是这谈生意在国内就没有不喝酒的场子,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想要签合同就得喝,往死里喝。
  王鸣盛虽然见识颇多,风风雨雨也都经历过,但是长年扮演伏低做小开会所的行当,还是初初踏入正经生意场这个圈子,不得不说只懂皮毛,所以这几天小心谨慎步步惊心,心累。
  他也认识到一个问题,没有墨水还真不行,房地产餐饮业并不是那么好经营的,他现在面临转型难的问题。
  骨子里争强好胜有时候是好事,有时候是祸根。他一时拿不准。
  喝醉了,虽然酒量好也喝醉了,烂醉如泥被吴大伟安排进休息室,他想要说点什么口齿不清表达不准,吴大伟听不懂也就没搭理他。
  王鸣盛想说把我送到大院里去,去找梁瓷,床上床下伺候她这么久,也该她伺候伺候我了,醉酒正好是她表现的机会来了,平常哪有她亲自动手的份儿呢。
  说起来这个还真是命,有些人天生操劳命,有些人天生享福的命,两个人在一起谁强势谁就得劳心劳力。人生这辈子是劳心还是享福得看运气。
  王鸣盛以前跟许文静的时候,他就是被伺候着,什么都不用做,做多了还得被念叨,当然许文静比她大几岁,也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姑娘,如今跟梁瓷吧,是他伺候人家,还得上杆子伺候,还得觉得这是荣幸……这么一想,自己似乎还挺贱,明明如此还乐此不疲,这不是抖M吗?
  所以偶尔就想折腾折腾她,尤其是喝醉了释放天性,就想称王称霸,不仅想在她面前称王称霸,还想在她身体里称王称霸,让她求饶,低垂顺目的叫老公。
  王鸣盛确实醉了,脑子里想东想西不停运转,大概是血气上涌想法也比以前多了,他东边一斧头西边一锤子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就觉得奇怪,不是跟吴大伟说了让梁瓷来伺候吗?人呢?
  怎么着,爷都喝醉了她还摆谱呢?
  皱着脸想了想,哦不对,梁瓷还没来,他还没打电话让她过来,这会儿还不知道梁瓷开机没开机,不开机看怎么收拾她!
  他翻了个身,刚吐过胃里舒服多了,就是嗓子眼火辣辣的,吴大伟端过来水他勉强喝了一口又躺下,手指不听使唤捏不住手机,想打个电话看看梁瓷的电话通没通,再不通他立马开车过去弄她,让她没大没小、无法无天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他觉得还是得给梁瓷立立规矩,让她知道他是谁,让她摆正态度,让她俯首称臣。最起码别有事没事就关机,找都他妈的找不到人……谁还没个脾气?他发起脾气来能吓哭她。
  吴大伟把他的鞋脱了抬起腿放到床上,王鸣盛下一秒又垂下去,觉得这个吴经理有些烦人,忒烦人,这么一晃悠把他搞得更加天旋地转。
  仰面朝上躺在床上,勉强睁了睁眼,拿起手机刚送到眼前还没看清楚屏幕,手一抖手机就掉了,正对着鼻梁砸下来,他“嘶”了一声还能意识到疼痛,痛觉神经只是比往常迟缓。
  手机找不到了,头侧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白酒的后劲儿顶上来,翻了个身就忘了刚才想干嘛,他呼吸沉重地埋头到枕头里,闻了一会儿消毒水的味道,很安详,扭头就睡了。
  可以理解为睡,也可以理解为酒精麻痹脑子意识昏沉了。
 
 
第90章 
  生活就是一盆狗血, 指不定哪天不小心就被泼了一身,经历过前夫跳楼事件以后梁瓷也算明白,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不可能, 就比如晚上赵女士打来电话,提起远方侄子, 说14岁脚踏三只船找了三个女朋友,被他爸妈知道揍了一顿。
  梁瓷在这边听了失笑,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应该谴责, 赵女士询问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她都好久没见到女儿了,再不回来她就要开车过来,左右也就三个小时的路程。
  王鸣盛的那条消息梁瓷犹豫许久还是回复了:我没事,已经到家了。
  发完以后以为他会回复, 没想到等了许久他也没动静, 临睡前有些落寞, 翻来覆去睡不着,盯着屏幕足足有半个小时,电量快耗尽的时候给王鸣盛拨了一通电话, 没接。
  有点像十几岁热恋期的少男少女,这一通电话拨过去人就有些执着, 特别想他接听, 偏偏他没有接,梁瓷顿时就慌了。
  反正打了一通也没脸没皮了,还要什么架子, 于是又拨了一通,等到第三通打过去的时候如梦初醒,忍了又忍才没像个疯子一样继续骚扰下去。
  现在的心态来说梁瓷还真不想再待在这里,不过第二天总算来了一件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称作喜事的喜事。
  高永房醒了,而且是她从医院回来这天他就忽然醒了,醒了以后想要见她。
  这个时候王鸣盛没回电话。
  学校的调查至今没有结果,或者有结果没必要通知她,梁瓷也不知道他会受到什么惩罚。
  不过老高褪残了,终生的,医生说能恢复成这样已经是超过预想,后期做复健作用也不大,梁瓷心里却想,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一条腿不一条腿的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只是他那么要面子的人,大概会比较难以接受。
  阎王殿走一趟想要见面梁瓷自然不会不去,过去的恩怨也没必要再计较,自从高永房出事以来,现在想一想上段婚姻,都像上辈子发生的事一样。
  高司南在病房垂着手,看见她也没打招呼,直接起身离开,梁瓷今天穿的有些厚,高司南是昨晚八点多通知她的,她一直没看手机,今早看见早饭都没吃就赶了过来,所以怕冷,多穿了一件棉衣。
  高永房脸色很不好,苍白没血色,嘴唇也是白煞人的模样,她主动走过去坐到高司南让出的位置,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问好。
  是叫一句高老师,还是叫一句高永房?
  正犹豫着他就开口了:“昨天迷离的时候好像听你说要去美国?”
  梁瓷慢慢深吸口气,迎上他的目光:“是,N大有意向让我过去做博士后,一年后去美国留学,大概待个两年吧。”
  “美国的学校,是你自己联系的吗?”高永房嗓音有些沙哑。
  “我没有这么厉害,可以联系到美国那边。”
  高永房指了指床前的桌子,“水果,想吃什么拿着吃。”
  她勉强低头笑了笑,双拳不由自主握紧,听他礼让下意识脱口而出:“谢谢高老师。”
  说完两个人都愣了一下,高永房一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度,仰躺着动了动腿,手背搭在发际线的位置,他虽然大病初愈刚醒来,但仍旧有几分魅力大叔的气质在。
  “你给我讲讲你出国的事。”
  “按照国家的规定带底薪进修,底薪比这边开的多,大概月8000吧,美国那边安顿好以后每年资助9000美金,会比较忙碌,也花不着钱。”
  “归国以后留校吗?”
  “留不留无所谓,有更好的选择就会去更好的高校。”
  高永房沉吟了会儿,侧过头看了看她,“是挺诱人的条件,但辞去这边的工作去那边博士后工作一年,万一不能出国怎么办?万一再不能留校任教就两头落空了,风险有点儿大……现在国内的人才层出不穷,国外的人才也开始有回涌的势头,上面制定千人计划是为了什么,为了吸引海外更多人才归国……你去N大呆一年变数太多,不如直接从咱们学校走,向院里打申请,让他们资助你直接出国,不仅省了一年的光阴,回来后资历深了,过两年就直接评副教了。”
  在学习上的事情,梁瓷从来不会质疑高永房的远见卓识,可惜她刚毕业没有人脉资历,去国外访学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需要有人牵线搭桥才好,没等她说话,高永房感叹说:“上次给你车你也没要,左右想想,觉得挺亏欠你的,以后不管我是免职还是入狱,你多少都得受牵连……不过我现在说话还有点份量,你如果想深造想学习,按理说这些事应该是为师的给你找人。”
  梁瓷摇头说:“错了,荣辱与共啊,以前沾你的光,现在不过是还给你罢了。”
  他沉默了会儿,认真说:“我在美国加州大学有个旧友,当年去美国认识的,他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这人有些爱国情怀,一直在培养中国留学生,加州大学伯克利校区近现代语言学算得上特色专业,你去很合适……你如果有这个想法,回去向院里打申请报告,立个军令状吹吹牛,两年争取发三四篇高质量的论……”
  说到这微微叹息,“我跟王千人还有些人情债,你找他帮你写推荐信……到时你直接从学校去加州大学读博士后,保留着这边的职位去进修是最好的选择。”
  梁瓷听到最后已经完全愣住,木讷地看他许久才晓得问:“你为什么这样?”
  说出口有些后悔,她其实没必要关心原因。
  高永房理智地说:“文人相轻自古而然,毕竟是我牵连你,总得想办法把你拉出去,等你从美国回来了站稳脚跟,也没人敢拿我的事排挤你。”
  只要美国那边联系好确定了,打申请出国并不是很难的事,毕竟到时发表论文,无论一作加州大学二作本校,还是一作本校二作加州大学。对国内的学校必然都是一种捆绑提高知名度的行为,而且挂上加州大学的名号认可度更高,高校是最喜欢这样培养人才的。
  梁瓷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被他提出的建议鼓动了,这么好的事就像一块肥而不腻的五花肉,谁放弃谁傻缺。
  现在也唯有上进可以弥补她内心的空缺,梁瓷甚至会想,如果这辈子达到一定的成就,她是愿意献身学术的。
  女人想要功成名就就得牺牲一些现实生活中的部分,比如家庭,比如生育,就如杨丽萍女士为了保持身材献身演艺事业,继承发扬孔雀舞而不生育。
  梁瓷觉得自己从前眼界太窄只局限于安逸的生活,现实不让她安逸,未来她就得奋起上进。
  “好,我考虑考虑,能不能给我三天时间?”她没有推辞也没有答应,不过内心的天平肯定是偏向高永房建议的这个走向。
  “这个是肯定的,你回去慢慢想,想好了去找王千人,以后不要来看我了,给小李说一声,不要来看我。”
  他说的这个李是李容曼,在这种事上高永房明显比他们看的明白看的开。
  梁瓷一直热血佛腾着,走到医院外面被冷风一吹才冷静少许,打车直接回住处。
  这个时候王鸣盛依旧没回电话。
  她觉得自己有点厚脸皮,特别想把打给他的那几个未接记录删掉。
  这么想着司机到地方,她线上转账过去才推门下车,刚到院子里还没上楼就听见询问声:“你好,请问梁瓷是住这儿吗?”
  上午九点多张燕微刚醒,盯着一头不服帖且有些毛燥的头发出来,梁瓷站在楼下,背对着说话的人,微微抬眼:“您好,我就是。”
  这人手里提着两个水果篮,有点儿像从巷子口水果市场拎的,红提和草莓看上去水灵灵透着新鲜,极有可能是一大早刚送到市里的新货。
  她慢慢转过身,衣着臃肿奔着保暖去的,脸上干干净净一点儿粉黛没施,所以晓得有些苍白平淡,等到梁瓷的视线扫到她的肚子才了然,原来是个孕妇。
  张燕微走下来去厕所,到梁瓷身边时悄悄问了一句:“这是谁啊?”
  “我不认识。”
  张燕微笑说:“吓我一跳,怀着孕找你你还不认识,不会是王总的老婆吧。”
  “别瞎说,他是单身。”
  “姘头啊。”
  “他不敢。”
  “瞧你句句维护他。”
  梁瓷有些尴尬地咬了咬嘴唇,这都是下意识的话,她其实也不知道王鸣盛敢还是不敢,张燕微这么一说搞得她有些紧张。
  手中微微出汗,细声说:“我就是梁瓷,请问您是?”
  她放下东西礼貌说:“你好你好,我是王鸣盛的姐姐,王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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