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蝴蝶——唯刀百辟
时间:2019-01-29 10:12:49

  不到半分钟,他们从六楼一溜烟冲到国际会议大楼门外时,一辆相当拉风的阿兹特克牌黑色折篷车一个尖锐的急刹车,立刻停靠在两人面前。
  在驾车人伸手拉开后座车门,大喊“上车——”的同时,西泽拉开车门,与淮真一起跳进折篷汽车里。
  菲利普大叫:“扶稳了!”而后将油门踩到了底。
  她相信他是将油门踩到底了的,否则高速刮过头顶的气流不会像一把锉刀似的,带给她天灵盖被掀起的错觉。
  车开出几十米,淮真回过头去看,发现追上来的确实是那十几名记者。
  陆路月刊的某一位记者,在发现与新闻头条失之交臂后,气得险些将手中吃饭的家伙给掼到地上。
  另有一名以排华著称的滨海日报记者,撒丫子飞快的追出几十米后,停下来在草地旁气急败坏的大声咒骂他们:“Old a raped young America!”
  (古老的中国强奸了年轻的美国!)
  听到这来自排华记者声嘶力竭的一声怒吼,菲利普与西泽都不由得笑起来。
  菲利普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Who raped who?”
  西泽大笑的时候,声音很清亮,也很有磁性,“我想他将主语与宾语放错了位置。”
  淮真声音有点颤抖的接过话,“形容词也用反了。”
  她的话音有点点呜咽的腔调,这使得前排两人一起回过头来看了看她,有点诧异的发现,她哭了。
  “你……”西泽皱了皱眉,相当温柔的问,“你怎么回事?”
  淮真越哭越凶,简直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哇哇大哭,“我也不知道,也许我这辈子从没有见过这么多记者,有点害怕。”
  西泽看了她两眼,有点无语又有点无可奈何的笑着说,“你这个样子,跟我第一次将你从唐人街带出来时简直一模一样。
  还不及淮真回嘴,前排的菲利普噗嗤一声,紧跟着也嚎啕起来,哭声比淮真还要洪亮。
  淮真带着哭腔谴责他:“你他妈又哭什么?”
  菲利普双手颤抖地简直要握不住方向盘,“我简直有点儿受不了……西,你女朋友他妈的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西泽:“……”
  菲利普吸了吸鼻涕,说,“我必须承认我开始有点喜欢她了——这可真他妈使我难过。”
  他一边讲完,一边从那件做工精良的风衣外套里取出两只压扁了的抹茶Cup Cake,一只搁在驾驶坐与副驾驶座中间的小桌上,另一只绕过椅背递给淮真。
  淮真给他惊呆了,止住哭泣,从他手里接过来,又哭又笑地问,“你他妈的对抹茶蛋糕做了什么?”
  他抽噎着说,“我去偷蛋糕时被发现了,逃出来开车时摔了一跤……”他从后视镜里看见淮真像只受了委屈的松鼠一样,用双手捧着咬了一小口,顿时觉得自己心脏又有些受不了,泪流满面的问她:“好吃吗?开心一点没有?”
  淮真一边擦泪,一边不住的点头,“谢谢你,你人真好。”
  车内三个人,其中两个人莫名的变成了巨婴。
  剩下一个西泽,一手撑着车门,皱着眉头问:“……你们两个究竟怎么回事?”
  菲利普打了个喷嚏,鼻涕险些被他吃进嘴里。
  他用大衣袖子揩了揩鼻涕,生平第一次对西泽硬气起来。
  “你,他妈给我闭嘴。”
  “……”
  西泽接着使出他那种经典款冷硬的语气,建议说,“Philip,你要是不能开车,麻烦请将车停在路边,来副驾驶座里慢慢地哭。”
  菲利普哽咽了一声,委屈巴巴看他一眼,无比乖顺的慢慢将车停在路边,说,“好吧。”
 
 
第130章 华盛顿
  西泽原本只打算将车停在华盛顿广场公园和淮真下车步行回到Bayard st。他将车在他公寓楼下停了起码三分钟,菲利普仍旧没能走出他那多愁善感的情绪。
  西泽接着将车沿着百老汇大街又开到了唐人街。
  那辆拉风阿兹特克最终停在惠春旅社外的大街上,引得过路华人纷纷侧目。
  淮真推开车门,说,“我上楼去取行李……”
  西泽叫她等等。
  三人在车内静坐了一阵,西泽径直推门下车去。
  淮真从车窗望向外面的街道,看西泽脚步越来越快的冲进旅社楼梯。
  过了一阵,菲利普才说,“我猜他是有点紧张。”
  淮真不解,“他紧张什么?”
  菲利普思索了一阵,答非所问的说,“在你演讲结束之前,我和他在会议厅外有一个简短的谈话。”
  她并不想问:谈了什么。这是他们的秘密。
  过了起码五分钟,西泽才又拎着旅行袋从狭窄楼道大步走出。
  他躬身趴在副驾驶室窗沿对菲利普说,“要向你说一声再见吗?”
  菲利普说,“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和小姑娘讲两句悄悄话。”
  西泽双手投降,说,OK,我不会打扰的。他敲了敲淮真耳畔的车窗,对她说,我在我们的车里等你。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回到车里,而是径直走进那家Aore店。
  菲利普和淮真一起观察着西泽的动向,过了一阵,她才听见菲利普对自己说,“对西泽温柔一些。”
  淮真微微有点讶异,不是很懂这个“对他温柔点”从何而来。
  难道平时她对西泽很凶吗?
  “我幻想了他很多年,不过这件事可能要在今天画上句号了。”
  淮真百感交集,只能满怀歉疚的冲他微笑,说sorry。
  菲利普抬眉看她一眼,小声说,“请别告诉他。让他知道我是个同志可能会跟我绝交。”
  淮真笑,“我会保守秘密。”
  他轻轻叹口气,像是终于松了口气,捉住方向盘的手拿起来一只,神态纾解的说,“那么祝你好运。”
  “祝你……祝你生活性福。”她想了半天,只想到这个糟糕的祝福语。
  菲利普看起来却很高兴。
  她躬身,给了他一个拥抱作别,推门下车去。
  西泽已经等在中古店外,手里拎着一只纸袋,纸袋边缘探出断掉了琴桥的小提琴尾巴。
  他远远地问,“是它吗?”
  她很兴奋的点点头。
  等她走到他身边,西泽立刻用空闲那只胳膊揽着她走向他们那辆久未打理的普利茅斯。
  西泽故作自然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心虚,“你们聊得怎么样?”
  淮真也问他,“你们在会议室外聊得怎么样?”
  两个问题一旦问出来,都知道这件事情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了,索性不再追根究底。
  兴奋过度以后,淮真往往会一反常态地成为一个话痨,比如此刻。
  一坐上车,淮真就问,“大概多久到华盛顿呢?”
  他说,“约莫四个小时。”
  “旅店订了吗?”
  “订了。”
  “不排华对吗?”
  “确认。”
  “明天回去三藩市吗?是乘坐飞机还是……”
  想到这里,她四下翻找那本脱了页的旅行手册,却没找到。
  西泽笑着问,“那么急回去做什么?”
  她说,“还得回高中去上课,我只请假三礼拜……”
  西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她体会了一下那个眼神,一手扶额,“……我忘了。忘记自己已经是个准大学生。”
  说罢拆开那张烫有校徽的蓝色信封,一口气读完那封长长的英文信,提炼出关键词:请于一月以前使用电报或者邮寄信纸联系Hummel博士,事先准备包括医保证明、身份卡与六寸照在内的一切材料。
  淮真轻轻嘀咕一声,“像做梦一样。”
  西泽笑。
  她说,“等到了华盛顿,我得先给家人打个电话。”
  他说好。
  临到午后,倦意上来,她抱着膝盖蜷缩在副驾驶想打个盹,突然觉得哪里不对,摇摇头说,“昨天下午特意去一趟医院,身体健康检查表却好像没能用得上。”
  西泽没讲话。
  “不过要是检查到了不就不能进会场了吗?”她笑一笑又说,“不过之后也能用得上。”
  西泽语气很淡地说,“睡一觉,很快就到了。”
  淮真冷静下来之后的确觉得有点倦,合上眼不多几分钟就进入酣眠。
  西泽松了口气。
  九十五号公路上车并不多,一路车开的又快又稳,直至从西南高速公路驶入华市,一路开到Pennsylvania大道她睁开眼来,迷迷糊糊瞥见这座夕阳下宁谧的首都大道。
  道路宽阔整洁,交通有序,比她到过的美国绝大多数城市都要干净敞亮。因为建筑限高,一抬眼可以看见成片成片的余晖里的红色天空。
  华盛顿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样,很像长安街。
  淮真颇为好奇望向窗外,看沿途驶过国会大厦、法院与司法部,甚至能心情很好的对着路边的胡佛大厦调侃他:“咦,你以前上班的大楼。”
  和她正相反的是,自打她睡醒过来,西泽除了问了句“醒了?”就一路沉默着,没有再多讲半个字,不知因为什么事情冷着脸。
  淮真丝毫没有察觉。
  在遥遥望见谢曼将军塑像时,她笑着说,“西,这可能是我距离美国总统最近的一天——”
  西泽终于忍不住了,皱着眉头非常冷淡的说,“闭嘴。”
  淮真给他吓了一跳,不知他因为什么事情正心烦,因此也不再多嘴。
  驾驶室内的气氛一度降到冰点,直至他将车缓缓驶入一处拥有宽阔的花园,在着白领结与黑长靴的侍者的指挥下将车泊入停车场。
  他言简意赅的说,“下车。”
  淮真推开车门,颇为困惑的跟在他与一名拎旅行包的侍者身后,往那栋干净华丽的白色大房子走过去。
  直至走过草坪中央的巨大喷泉,淮真才看见那栋白色建筑的名字叫做:廷伯大旅店。
  西泽没等到她跟上来,顿住脚步,侧过头催促了一声,“能快一点吗?”
  她小跑着跟上去。
  西泽步子很大,很快就远远超过了她与那名颇为绅士的驻足等待女士的侍者。
  那名侍者也不大搞得清楚状况,小声问她,“你与男友吵架了吗?”
  淮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平时不这样。”
  等她走近宽阔整洁旅店大堂的服务台,经理已经确认完毕入住信息。西泽接过房门钥匙与入住信息表时,她从上面瞥见了两位数的可爱数字。
  “等等,”她捉紧西泽的手,问他,“为什么要住这么贵的旅店?我不觉得我们现在的经济状况可以负担的起——”
  她竭力注意不让自己声音太大,但旅店大堂中的所有人顿时都停下了手头工作,向他们望过来。
  西泽头也不回的走进电梯。
  在门关上以前,他一手拦住铁门,问她,“能不能进来再说话?”
  她走进电梯。
  密闭空间里有个开电梯的人也在,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在开电梯的男士两边,一直没有对彼此说一句话。
  电梯在三楼停下,不等开电梯的服务,西泽立刻将门推开,一把将她拎到了走廊上,说,“你现在可以继续了。”
  淮真吃力跟在他后头往房间走,一边很努力的试图讲道理,“我知道寻找不排华的旅店可能需要花上一点功夫,但是也不是那么的难,不是吗?”
  西泽在一扇门前站定,突然回过头来,说,“季淮真,你是傻子吗?”
  她很委屈的指了指自己,“我怎么就是傻子了?”
  他指了指地上,“这里是.”
  她说,“.又怎么了,美国人在华盛顿就可以不讲道理了吗?”
  西泽有点无奈的抓了抓头发,直接给她气笑了。
  她更难过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下一秒,西泽将她推到门上去,几乎是恶狠狠堵住她的嘴。
  她给他压在门上亲的呜呜乱叫,脚尖都快离地了。
  身后一声女士惊叫响起,淮真瞪大眼睛,视线移动,觉察到对面打开房门里走出来的银发太太涂了蔻丹的手捂住嘴,手袋都给这两年轻人吓得掉到了地上。
  她狠狠在他胸口捶了两下。
  西泽接着在她嘴唇上咬了几口,才像出了口恶气似的将她松开。
  淮真从他怀里挪出来,将那只看起来颇为贵重的手提袋拾起来递给太太,一个劲给她鞠躬致歉。
  太太这才缓过劲来,呵呵笑了两声,说,“大家年轻时都这样。”
  尔后踩着高跟,在走廊的红色地毯上,宛如乘了一条船似的轻飘飘的飞快走掉。
  淮真转过头,在西泽背上狠狠捶了两拳,“大庭广众,你干什么呢!”
  他的背可比她的拳头硬多了,西泽纹丝不动,她却觉得自己指骨麻了半截。
  他背对她,“咔哒”一声将门打开,毫不客气的将她拽进房里去,“碰——”地将门重重关上,搂着腰压在房间墙壁上又下重嘴亲了几口。
  淮真觉得自己嘴唇搞不好已经给他蹂躏到破了皮。
  这个吻结束之后,西泽并没有松开她,而是将她掖在怀里,靠在墙上大口的喘气。
  紧贴着他胸口的肌肤,能清晰的听到来自他心脏的一次一次有力跳动。他用半个身子将她压着,只堪堪从他肩头露出一张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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