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食多磨——闲眉
时间:2019-01-31 10:50:09

 
第103章 最讨厌的花
  窦氏望着胡枢风吹就倒的背影,愁道:“子元从杭州府回来就咳嗽,怎么还不见好?”
  提起胡枢的病,顾氏想抹眼泪了:“说是在杭州淋了雨,受了凉,他身子骨本来就弱,回来后一直服药,也不见好转,眼见得比以前更瘦了。”
  窦氏皱眉道:“他这么大个人了,跟前连个贴心的丫鬟都没有,光靠松烟那个粗枝大叶的,能不生病么?”
  顾氏叹道:“子元您还不知道么,心气儿高,屋里的丫鬟他一个都瞧不上,不肯收房。”
  卢氏闻言眼睛一亮,三两下抹净了脸上的泪痕,道:“我那里有个丫鬟,生得可水灵了”
  窦氏不等她说完,就把脸一沉:“哪有婶子朝侄子屋里塞人的?亏你还是国公府的三夫人。”
  卢氏被说得臊红了脸,连忙拿帕子掩着。
  徐氏瞅着卢氏的尴尬样儿,暗自乐了一会儿,接着窦氏和顾氏刚才的话道:“子元是世子,年纪轻轻又中了状元,该娶亲了。”
  窦氏终于露出了笑脸来:“这话才是正经。”
  徐氏见窦氏高兴,趁机又道:“我娘家的侄女,今年十五了。”
  徐氏娘家的侄女,便是安陆侯家的小姐了,这样的身世,窦氏还是满意的,闻言虽然没表态,但也没有明确反对。
  徐氏向来懂得见好就收,再不提这事儿,把话题转向了十月初一的暖炉会,哄得窦氏眉开眼笑。
  胡枢出了西善堂,丫鬟告诉他:“世子,是松烟递话进来,说他有事要见您。”
  胡枢微一点头,抬步去了外书房。
  胡枢到了书房,扶着院中的梨树咳了好一阵儿,方才问松烟:“有事?”
  松烟举高了手中的食盒:“世子,沈大小姐进京了,她刚刚送了一道菜来,谢您亲自给她送请帖。因为您嘱咐过,所有有关沈大小姐的事,一律不得传入内院,所以我没敢让人直接把食盒送进去,只能请您出来了。”
  胡枢没有接话,目光却注视着食盒。
  松烟连忙掀开了盒盖儿,把里头的菜捧出来给他看。
  一株红梅?胡枢尚未出声,松烟先笑了:“沈大小姐的手真巧,雕了一株世子最讨厌的花。”
  “不错,是我最讨厌的花。”胡枢注目片刻:“搁到架子上去。”
  “”知道是他最讨厌的花,还要摆到架子上去?松烟无语片刻,捧着红梅进屋,把它摆到了博古架的角落里。
  胡枢跟着进了书房,站到博古架前:“不好。”
  位置摆得不好?松烟琢磨着,给红梅挪了个地方。
  胡枢皱眉不语。
  看来还是摆得不对,松烟接连又给红梅挪了好几个地方,直至挪到博古架最显眼的位置上时,胡枢终于背着手走开了。
  为什么要把一道菜摆在博古架最显眼的位置上?松烟挠着头,看看红梅,又看看胡枢,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点什么。
  胡枢坐到书案前,正对着博古架,问松烟道:“沈大小姐在何处落脚?”
  松烟想了想,道:“门上的小厮说,她是从咱们府后街来的。”
  晋国府后街上,住的都是本府奴仆,沈依依怎么可能在那里落脚?胡枢看着松烟不语。
  松烟连忙道:“我这就去打听。”
  他想着刚才的那株红梅,脚下跑得飞快,一会儿的功夫就把消息探了来:“世子,问清楚了,沈大小姐不是住在咱们府后街,而是去后街找过胡孝!”
  “她去找胡孝?”胡枢一愣。
  松烟忙道:“沈家酒楼拖欠了我们府的小银鱼,沈大小姐就是为这事儿去的。”
  胡枢轻轻地叩了叩书案:“胡孝人呢?”
  “我这就去叫他!”松烟又是飞一般地跑出去,转眼的功夫就把胡孝带到了胡枢面前。
  胡枢咳嗽了几声,问胡孝:“沈家的大小姐找过你?”
  胡孝一听就叫了起来:“世子,这事儿真不怨我,不是我不给沈家宽限时日,而是这批小银鱼,是给国公爷采购的,我不敢”
  “我让你给沈家宽限时日了?”胡枢打断了他的话。
  胡孝眨了眨眼:“那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办事不力,那我把你撤换掉,国公爷应该不会有异议吧?”胡枢道。
  啊?!胡孝腿一软,跪到了地上:“求世子开恩!我这就去催沈家!”
  胡枢板着脸看他,不言语。
  不是让他催沈家?胡孝迅速转动脑筋,想了又想:“其实上个月买的小银鱼,还剩一些,应该可以再撑几天。要不,我给沈家宽限几日?”
  胡枢的面色,终于没有那么紧绷了:“这是你自己决定的,可不是我逼的。”
  “是,是,是,是我自己决定的,跟世子无关。”胡孝抹了把头上的冷汗。
  早知道世子这么狠,还不如一进来就答应他呢!
  胡枢站起身,去了博古架前,胡孝赶紧爬起来,使人给沈三太太传信儿去了。
  沈依依给胡枢送过菜后,让车夫驾着车,在京城各处菜场逛了一圈,打听哪里有小银鱼卖。
  最后有个鱼贩子告诉她:“这东西在京城稀罕着呢,除了沈家,就只有丰和楼有。”
  丰和楼?老李头不是在丰和楼么?沈依依一听,连忙让车夫驾车去了丰和楼。
  她去的时候,正值饭点,便干脆在丰和楼饱餐了一顿,再才去后面找老李头。
  老李头见到她,又是高兴,又是感慨,向她打听了许多李贵的消息。
  沈依依留神看去,老李头如今的精神面貌,和以前大不相同了,看来还是丰和楼这样的地方适合他。
  她与老李头叙过旧,问道:“李伯,我听说丰和楼有小银鱼卖?”
  老李头道:“有,你是要烹好的,还是生的?”
  “生的。”沈依依道,“大概要一百斤。”
  这个数目,是沈三太太告诉她的。
  老李头想了想,道:“虽然得费一番功夫,但我可以帮忙,只是这价格,恐怕要比市价高出许多了。”
  沈依依道:“我是代人采购,不如您报个价,我回去问问她。”
  老李头说了个价格,沈依依记在了心里,准备回去问问沈三太太。虽然这法子有可能会赔点钱,但总比被胡孝告上公堂好吧?
  她谢过老李头,离开了丰和楼,乘车回了住处,一进门,就被兴高采烈的沈三太太截住了。
  “依依,你还真是有办法,胡管家刚才派人来过了,同意给我们宽限几天!”
 
 
第104章 不,可以麻烦的
  胡孝同意宽限几天了?可她想出来的法子,还没具体实施呢?沈依依疑惑问道:“胡管家使人来传信儿的时候,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啊。”沈三太太正在兴头上,把手一挥,“从今天起,得胜楼归你管了!那可是我们沈家在京城的酒楼里头,生意最好的一家!”
  生意最好的一家?对沈三太太的话,沈依依非常存疑,不过沈家酒楼本来就只是她的一面幌子而已,生意好坏她不在乎,因此什么也没说,便让小胡椒去把账本等物领了来。
  是夜,夜色如幕,繁星满天,北风呼啸着吹过,卷落了一地的星光。
  胡枢手握一卷诗看了一会儿,忽地站起身来:“我得出去一趟。”
  说完话,他便咳嗽了起来。
  松烟赶忙上前,递了热茶给他,劝道:“世子,天黑风大,您又咳嗽,还是别出去了吧。”
  “对,我咳嗽。”胡枢复述了松烟的话,抬眼示意,“叫寒珍,让他带金针来。”
  松烟跑出来,旋即领了个门生打扮的人来。
  “施针,止咳。”胡枢对寒珍道。
  寒珍马上取出金针,扎向了胡枢的几个穴位。
  松烟惊道:“世子,您这样虽然能暂时止咳,但过后只会咳得更厉害!”
  “多话。”胡枢轻斥一句。
  松烟不敢再劝。
  一时施针完毕,胡枢果然不再咳嗽,寒珍收起金针,退了出去。
  “备车。”胡枢吩咐松烟道。
  难道暂时止住了咳,就能冒着秋风出去了?松烟觉得世子太任性,但却也知道世子一向固执,劝不好,因而只得命人去备车了。
  许是车上的熏炉太暖,胡枢一上车,便微垂眼帘,静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时马车在一座普通民宅前停了下来,胡枢抬头问道:“这是哪里?”
  “世子,这是沈大小姐在京城的住处。”松烟答道。
  胡枢看了他一会儿:“我好像没说要来这里。”
  松烟见他神色肃然,慌忙跪下:“我该死,我该死,我不该胡乱揣测世子的意思!我是看世子刚才思索得入神,所以没敢叫您!”
  “身为奴仆,擅自揣测主人的心思,的确该死。”胡枢沉着脸,起身下车,当走到车门前时,停了一下,“不过,倒算不上胡乱。”
  嗯?松烟琢磨了好一会儿,方才咂摸出胡枢这话的意思来,偷笑着猛地一拍大腿,跳下车追了上去。
  他在民宅大门前追上了胡枢,忙着出主意:“世子,是我把沈大小姐偷偷叫出来,还是咱们翻墙进去?”
  胡枢诧异地看他:“我是正大光明地登门拜访,为何要耍这些小伎俩?”
  松烟只好按照正大光明登门拜访的程序,上前敲门,但他刚把手举起来,突然想起一件事:“世子,不行,沈大小姐是跟沈三太太一起住的!”
  “那就请人通报沈三太太!”胡枢觉得松烟的表现,简直让人不可思议,“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蠢?”
  松烟万分委屈,这不是他蠢好吗,谁知道他家世子连夜探小姐香闺这件事,都能做得如此光明正派啊!
  话本戏折子里,都不是这样写的啊!
  松烟瘪了瘪嘴,抬手敲响了院门。
  沈三太太听说晋国府世子来了,连他找谁都没问,就一叠声地喊请。
  胡枢在丫鬟的引领下,去了厅里。
  沈三太太连晋国府的管家都不敢得罪,对胡枢就更不用说了,直堆满笑脸,迎到了厅门口。
  就和那天亲自去沈家送请帖一样,胡枢站在厅中,言简意赅:“我来拜访沈大小姐。”
  沈三太太连半个不字都不敢说,赶紧去把沈依依叫了来。
  许是胡枢的表情太严肃,她莫名生出几分惧意来,把沈依依一领到厅门口,就自个儿躲回房里去了。
  “胡世子。”沈依依抬步走进厅里,便看见胡枢背对她而立,背影瘦削,显得袍子有些空荡。
  胡枢转过身来,目光在她脸上一扫而过:“沈大小姐今日送了一道菜给我。”
  “是,我厨艺不佳,做得又匆忙,也不知道世子喜不喜欢。”他站着,沈依依便也只能站着,偏他身量又高,她只好扬起了头来。
  胡枢背着手道:“我从来不吃外面的东西。”
  “我知道。”沈依依笑了一笑,“那是送给世子看的。”
  她在外人面前向来沉稳,但因为仰着头,这一笑,就显出些俏皮劲儿来,胡枢不自觉地走了神,好一会儿方道:“不早了,我告辞了。”
  特意来一趟,就为了问问那道菜?沈依依诧异着,看着他走到了门口,突然想起来有事,赶紧叫他道:“胡世子请留步!”
  胡枢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沈依依快走几步,到了他面前,问道:“胡世子,我们沈家拖欠贵府小银鱼的事,是不是您跟胡管家打了招呼?”
  胡枢没有否认:“这种小事,沈大小姐一开始就应该来找我。”
  得,特意不愿欠他人情的,还是又欠了一笔。沈依依笑了笑:“正因为是小事,所以不想麻烦世子。”
  胡枢仰首望了望漫天的繁星,状似不经意地转头,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不,可以麻烦的。”
  他的目光,似蜻蜓点水,一触即走,转眼人已消失在厅外,只余下了瘦竹一般的背影。
  沈依依望着他消失在照壁后的背影,眨了眨眼,问站在门外的小胡椒:“胡世子刚才说什么?”
  小胡椒摇了摇头:“风太大,没听清。”
  沈依依感叹道:“他太瘦了。”
  “可不是嘛。”小胡椒深有同感,“瘦得中气都不足了,讲话都听不清。”
  没办法,他从不在外用膳,不然她还能发挥所长,给他做几个好菜补补,沈依依拍了拍小胡椒的肩,道:“走吧,厅里好冷。”
  小胡椒点了点头,主仆俩正准备回房,有个小丫鬟跑了过来:“大小姐,三太太请您过去!”
  沈依依只好先去了沈三太太房里。
  沈三太太见了沈依依,探头朝外望了望,问道:“晋国府世子这么快就走了?他来找你做什么?”
  “他不是找我,是找你。”沈依依故意道,“没那个金刚钻,就不要揽瓷器活,供不起货,就不要接晋国府的单子,你拖欠了胡孝的小银鱼,还非要求他宽限时日,搞得人家很为难!晋国府世子希望这种事,不要有下一次了!”
  沈三太太吓得不轻,讲话都不利索了:“晋,晋国府世子真是这样说的?”
  “可不就是这样说的!”沈依依继续吓她,“原话比这个更严厉,他都懒得与你当面说,才让我转告!”
  “我,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沈三太太都快被吓哭了。
  沈依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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