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留梗着脖子,打算据理力争,但突然一想,少爷都醉成这样了,他干吗跟一个醉鬼较劲啊?于是哄他道:“是是,是我听错了,少爷您喜欢的是被拐前的沈大小姐,您就算再喜欢一百年,她也不会搭理您。”
大梁朝的京城,书肆繁多,这些书肆,既卖书,又刻书,种类可谓是非常齐全了。但沈依依找遍了整个京城,也没找出一本离骚的琴谱来。
大梁朝没有烹饪书出售也就算了,毕竟这个时代的厨子基本上不识字,可是为什么没有离骚的琴谱呢?
沈依依百思不得其解,继续逛街,最后终于有个书肆的老板告诉她,离骚的曲谱,只在一本名叫神奇秘谱的古琴谱集上有记录,而神奇秘谱仅有两本存世,一本藏于皇宫大内,另一本不知身在何处。注:离骚曲谱最早见于神奇秘谱,这是真事儿,不是某眉杜撰哈。
原来在大梁朝,离骚的琴谱如此稀罕,怪不得她买不到。所以,即便她知道了银丝供,也做不出来??
那位化名朱九郎的皇上,其实是故意玩儿她的吧?
哎哟喂,真是没想到,大梁朝的皇上,心眼儿比针还小,一碗百合面而已,能让他给她出这么大的难题!
沈依依突然很气很气,心道万一弹不出离骚,她就给他做一盘银丝卷端上去!
她气愤无比地登上马车,返回家中,却见得胜楼的一名店小二,正在院门前等她。
店小二急匆匆地迎上来,叫道:“大小姐,得胜楼下午来了位公子,喝酒喝到现在还不走,他带着随从,我们不敢硬赶,怎么办哪?”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走?”沈依依抬头看了看月亮,转身回了马车,“走,看看去。”
黑夜中的得胜楼,果然只有二楼的济楚阁儿亮着灯,店小二跟沈依依解释:“掌柜的为了让那位公子赶紧走,特意把楼下堂里的灯也熄了,但那位公子还是一点儿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那位公子喝醉了?”沈依依问道。
“早就醉了。”店小二答道。
醉鬼真讨厌,沈依依想着,登上二楼,敲响了济楚阁儿的门。
房门打开,门后站着扶留,再朝里看,还有个酩酊大醉的蔡礼。
蔡礼?是蔡礼?!沈依依吓了一跳,几步进了门:“他背上有伤呢,怎么醉成这样?这是不要命了吗?”
扶留可不敢把蔡礼刚才的言论讲给沈依依听,只能道:“沈大小姐,您来得正好,快帮我劝劝少爷吧。”
说话间,醉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的蔡礼,又拎起一壶酒,仰首朝嘴里灌。
沈依依赶紧跑过去,劈手夺了下来:“不许喝了,我给你冲杯蜂蜜水,赶紧回家去!”
蔡礼睁开朦胧醉眼,直直地看了她半晌,口齿不清地问道:“你是你,还是她?”
“我我我!”沈依依居然听懂了,不耐烦地回答。
多大的人了,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呢,明知背上的伤刚缝了针,还跑来喝酒。
“是你!”蔡礼猛地一把推开了她,“你既然不是她,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第135章 鸡蛋葱饼
“谁招惹你了?是你自己赖在我的酒楼里不走好吗!!”沈依依气道。
蔡礼见她发脾气,似乎清醒了一点:“你又掌管得胜楼了?以前这里,也是她打理的。”
怪不得特意跑到得胜楼来喝酒,原来是为了“沈依依”。沈依依让掌柜取来蜂蜜,亲手给他调了杯温热的蜂蜜水,递给他道:“赶紧喝吧,蜂蜜水解酒。”
蔡礼倒是没客气,接过来,仰头喝了。
扶留却在旁边十分纠结,少爷都说了,他喜欢的是被拐前的沈大小姐,那被拐后的沈大小姐给他冲了杯蜂蜜水的事儿,还要不要记到小册子里去?
“行了,蜂蜜水也喝了,回去吧,让刘一刀给你瞧瞧伤,再好好睡一觉。”沈依依后退两步,让出了地方来,示意扶留去扶蔡礼。
扶留上前扶住蔡礼,却不朝外走,腆着脸冲沈依依笑:“沈大小姐,您瞧,天儿这么晚了,我们少爷又喝得这样醉,回去肯定会被夫人骂得狗血喷头,不如还是去您家,叨扰一晚?”
“行。”沈依依爽快地答应了,叫掌柜和店小二都来帮忙,合力把蔡礼扶下楼,塞进了马车里。
他们回到住处,沈三太太竟然还没睡,一见沈依依便问:“依依,知道银丝供是什么了吗?”
“知道了。”沈依依回答道。
的确知道银丝供是什么了,她没有撒谎。都这么晚了,如果这会儿把实情告诉沈三太太,今晚就不用睡了。
沈三太太喜上眉梢,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沈依依看着扶留把蔡礼扶下来,对沈三太太道:“蔡公子喝醉了酒,想在我们这儿再住一晚,还请三婶帮着照顾一下。”
照顾蔡礼,沈三太太自然不遗余力,马上领着他们进去,派人请郎中,安排客房去了。
蔡礼尽管喝醉了酒,第二天还是天不亮就醒了,他独自走到院子里,准备跟往常一样,先打一套拳,但抬起手臂,却感到后背生疼,这才想起来,他有伤在身,练功的事儿,只能耽误几天了。
厨房那边,飘来了饭菜的香味儿,蔡礼不自觉地迈步脚步,顺着香味儿走去。
厨房里,沈依依独自一人在忙碌,锅里热着高汤,大灶上炒着肉末,旁边的簸箕里,还沥着一把刚烫熟的细米粉。
蔡礼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问道:“你怎么也起得这么早?”
“酒醒了?头疼不疼?”沈依依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我赶着吃了早饭,出去打听谁家有神奇秘谱。”
“神奇秘谱?”离骚的曲谱记录在神奇秘谱上,蔡礼是知道的,但他听了沈依依的话,却很奇怪,“怎么,外面买不到?”
“买不到。”沈依依把炒好的杂酱盛了起来,“我听一家书肆的老板说,神奇秘谱存世的只有两本,一本在皇上那儿,一本不知在谁家。”
蔡礼惊讶道:“原来徐晟的话是真的,我以前一直以为他在吹牛。”
“徐晟?什么意思?”沈依依把细米粉盛进碗里,淋上一勺刚出锅的杂酱,“独门杂酱粉,吃不吃?”
蔡礼盯着杂酱粉看了一会儿,艰难地移开了目光:“不吃。徐晟以前总跟我们吹牛,说他祖父藏有一本神奇秘谱,是现世仅存的两本之一,珍贵无比,但我们都认为他是在胡扯,没当回事。既然神奇秘谱在他家,那事情就好办了,待会儿我带你找他去。”
那敢情好!真是来得全不费功夫!虽然她不知道徐晟是谁。
沈依依高兴极了,冲蔡礼举了举装着杂酱粉的碗:“怎么,你不爱吃米粉,还是不爱吃杂酱?要不我给你做点别的?”
“不必了。”蔡礼移开了视线,“等我弄清楚再说。”
弄清楚?把什么弄清楚?沈依依狐疑地看了看蔡礼,拿起了筷子:“不吃你就饿着吧。”
杂酱粉的香味,一阵又一阵地朝鼻子里飘,蔡礼生怕自己意志力太薄弱,扭头走出了厨房。
还真不吃早饭?是因为昨天喝了太多酒?沈依依疑惑着,加快速度吃完杂酱粉,起身去舀了一勺白面
蔡礼站在院子里,看着天边渐渐透出亮光,朝霞染红了树梢。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他转过身去,只见沈依依换了身衣裳,葱绿色的襦裙,窄袖窄腰,看起来既干练,又清爽。
这不是“沈依依”的穿衣风格,她外出的打扮,向来比世家小姐还要繁复精致几分。
蔡礼收回目光,迈开了步子:“走吧,我带你去安陆侯府。”
沈依依跟在他后面,两人一起出了院门。
院门前,已经备好了马车,蔡礼看着沈依依进了车厢,自己朝车辕上坐了。
沈依依打开车厢前面的小窗户,戳了戳蔡礼的肩膀:“你的背不疼啊?要不你上车里坐,我到外面去?”
蔡礼纹丝不动,没有理她。
“饿傻了?”沈依依轻轻拍拍他的肩,递了一样东西出去。
蔡礼只觉得肩膀一阵温热,扭头一看,原来是个油纸包。他下意识地接过来,打开了,油纸包里,躺着几块薄薄的香葱软饼,金黄油亮。
沈依依的声音从车厢里传了出来:“我看昨天的煎饼卷羊肉,你挺爱吃的,所以给你摊了几块鸡蛋葱饼,你尝尝。”
蔡礼捧着鸡蛋葱饼,低着头,却没吃,不知在想些什么。
“喂!”沈依依敲了敲车壁,“你特不适合装深沉,你知道吗?”
一句话惹恼了蔡礼,令他转过身来,凑到小窗口前,威胁似的冲她挑了挑眉。
这才对了嘛,沈依依还给他一个白眼:“趁热赶紧吃!”
她居然会翻白眼,“沈依依”就算没有自缢身亡,这辈子也不会做这个表情吧?不过这个会翻白眼的沈依依,居然会惦记着他没吃早饭,特意给他摊了几块饼蔡礼用油纸垫着鸡蛋葱饼,咬了一口,软香嫩滑,葱香四溢,刚才被院中秋霜浸冷的身体,终于渐渐地暖了起来。
在蔡礼的指引下,马车在安陆侯府前停了下来。
蔡礼显然是这里的常客,门房的小厮一见到他,就热情万分地迎了上来:“蔡公子,您怎么才来,我们二公子已经和胡世子摇了一夜的骰盅了!”
第136章 我替你去吃丝絮
“胡子元和徐晟摇骰盅?”蔡礼惊讶了一下,旋即肯定地道,“肯定是胡子元有事求徐晟,不然他哪会浪费时间摇骰盅。”
小厮好奇地看了看下车的沈依依,对蔡礼道:“蔡公子,我们二公子和胡世子在园子里呢,我让人带您去?”
在园子里正好,若是在前院,带着沈依依倒是不方便了,京城里的这些世家大族,除了他们将军府,规矩都大。
蔡礼点点头,带上沈依依,在丫鬟的引领下,顺着夹道朝园子里去了。
园中暖阁里,徐晟果然与胡枢对坐,轮流摇骰盅,比点子大小。
蔡礼迈着大步走进去,道:“胡北斗,听说你陪徐晟玩了一夜?想必要求他的,是一件大事?”
这莽夫,倒是挺了解他。胡枢把骰盅推给徐晟,没有作声。徐晟受他之托,进宫见过惠妃娘娘了,可是惠妃娘娘如今并不怎么得宠,不肯帮忙,所以他才陪徐晟玩了一夜,希望他能帮自己想想办法。
徐晟见到蔡礼,可比见到胡枢高兴多了,起身揽住他的肩膀,用力地拍了拍:“我听说你深陷情伤,无法自拔,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胡说些什么!”蔡礼低声呵斥。
“你怎么跟胡北斗似的,古板”徐晟正奇怪,忽见门外站着沈依依,这才恍然大悟,冲蔡礼挤挤眉、弄弄眼,住了嘴。
蔡礼示意沈依依进来,对她道:“这是徐二公子,你以前就认识的,那是胡世子,你们前两天刚见过,大家都是熟人,你随意些,不必客气。”
蔡礼这是在提醒她,本尊与徐晟是旧识,让她不要露了馅呢,没想到他看着是个傻大个,其实心挺细。沈依依冲蔡礼感激一笑,上前与徐晟和胡枢见礼。
徐晟看了看蔡礼和沈依依,又看看胡枢,问道:“你们也是为了银丝供来的?”
为什么是“也”?为什么要看胡枢?沈依依疑惑着,朝胡枢看去。胡枢摆了摆手:“我并没有帮上忙,不提也罢。”
“既然没有帮上忙,你还赖在这里做什么?”蔡礼坚定地认为,银丝供的事是胡枢害的,一看见他就觉得不顺眼。
“你不必针锋相对。沈大小姐好容易有用得着你的时候,你就嘚瑟起来了。”胡枢毫不客气地说着,站起身来,“此事既然因我而起,我自会一力承担。倘若沈大小姐做不出银丝供,我替她受罚便是。我现在就进宫去见皇上。”
“如果皇上要她的脑袋,你也替她去死?”蔡礼的语气冲得很。
“那是我的事,不劳你操心。”胡枢说完,拂袖而去。
“胡北斗这是怎么了?”徐晟瞠目结舌。
什么叫沈大小姐好容易有用得着他的时候?蔡礼愤然转头,“理他做什么!”
“行行行,不理他,你又不是不知道胡北斗那张嘴。”徐晟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在桌前坐下了,“你来找我做什么?”
“你祖父的神奇秘谱还在吗?”蔡礼问道。
“在,老爷子当宝贝藏着呢,怎么了?”徐晟奇道,“你什么时候对琴谱感兴趣了?”
“废话少说,借我。”蔡礼找了张椅子坐下,又示意沈依依也坐,“我记得你告诉过我,神奇秘谱上有离骚的曲谱。”
“对,神奇秘谱上的确有离骚的曲谱。”徐晟忽然间明白了,“那道银丝供,不会是离骚吧?”
“不是离骚,是以古琴弹奏离骚。”蔡礼道。
“以古琴弹奏离骚?这是你以前乱编出来的菜式??”徐晟拍着桌子,哈哈大笑,“亏你怎么想得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蔡礼横了徐晟一眼,“皇上的口谕,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好容易想起了银丝供,你赶紧把神奇秘谱借我。”
徐晟看了沈依依一眼,起身把蔡礼拉进了屏风后面。
“做什么?”蔡礼挑眉。借一本神奇秘谱而已,为何要偷偷摸摸地躲到屏风后?万一让沈依依误会了他们有断袖之癖怎么办?
“蔡礼,神奇秘谱是我祖父的,从来没有外借的先例,你若要看,不是容易的事,得靠我去偷出来。”徐晟道。
蔡礼点了点头:“我知道,欠你一个人情,以后还。”安陆侯性格古怪,找他借书,比要他的命还难,想要见到神奇秘谱,只能靠徐晟去偷。
“你我兄弟,我要你的人情做什么?只是我担了风险,费了力气,你总得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吧?”徐晟说着,朝外努了努嘴,“你跟我说清楚,你和沈大小姐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