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挟持胡恒秀,是挟持朝廷命官好吗!沈依依倒抽了一口凉气:“所以你爹才抽你?”
蔡礼又开始左顾右盼了:“并不是亲自抽的,他远在边疆,哪有空,不过派了个人回来,代行家法。”
“胡恒秀是晋国府的人,我在晋国府怎么没听说这件事?”沈依依问道。
“胡恒秀那人好对付得很,我许了他点好处,私了了。”蔡礼道。
好吧,虽然惹了祸,但能自己收拾烂摊子,还算有点本事。沈依依松了口气。
“我回京后,得知你去了晋国府,所以去找你”蔡礼说着说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想了半天,猛地抬手,把沈依依一指,“你关注的重点,是不是错了?我是因为这人与你有关,才追下去的,你怎么却问都不问?难道你不好奇?”
不好奇,一点儿都不好奇。沈依依问道:“他又想害我了?”
蔡礼摇头:“那倒没有”
“那就行了,其余的话不用说了,我没兴趣听。”沈依依马上打断了他的话。
蔡礼突然会过意来:“你早就知道他了??”
能不知道么,杭州府的那一场火,就是为他燃的,还害得蔡礼烧伤了一条腿。沈依依想了想,道:“你既然让胡恒秀查了他,想必已经知道了,跟他有纠葛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的沈依依,所以这个人,我一点儿也不关心,只要他不来打扰我的生活就行。”
蔡礼怔了一怔,问道:“你是不是很恨她?”
“没有。”沈依依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做我自己。”
“沈依依”已经死了,如果她是被人害死的,她继承了她的身体,自然有义务替她报仇;可她是自杀身亡,那她的旧恩怨,有什么好理会的?
蔡礼倒是很快就理解了她的想法,点着头道:“你说得对,你不是她。”
“行了,歇着吧,晚上我给你熬点粥,配点小菜,吃点清淡的。”沈依依说着,站起身来。
晚上?蔡礼连忙叫住了她:“你问的我都答了,还不许我回去?”
“回去?”他躺着,沈依依站着,显得气势十足,“记不起银丝供,你哪儿都别想去!”开什么玩笑,万一他回去后,一不留神看见谁,又跑去追了呢?
“我娘在府里,我不回去,怎么交代?”蔡礼问道。
“那是你的事,自己解决。”沈依依说完,去把沈三太太喊了来,让她守在了门口。
她这蛮狠劲儿,真是和“沈依依”天差地别,蔡礼想着,无奈地把扶留叫了进来:“你去告诉夫人,我今儿歇在徐二公子的庄子上了。”
哪用这么麻烦,他就算十天八个月不归家,夫人也懒得找的,扶留暗自腹诽着,回府报信去了。
沈依依去了厨房,舀了两碗粳米,用清水泡了起来,预备晚上煮粥。这时小茴香进来,告诉她道:“大小姐,大老爷已经忙完了手头的生意,带着人朝京城来了,应该过两天就到了。”
准是放心不下银丝供,毕竟这是皇上的口谕,一旦做不出来,全家遭殃。沈依依点了点头:“知道了。”
得胜楼,二楼济楚阁儿。
八仙桌前,胡枢临窗而坐,在他对面,是安陆侯府的二公子,徐晟。
徐晟长相俊美,眉眼风流,但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玩世不恭的劲儿,衬托得胡枢格外稳重。
他朝阁内四下一打量,不满地道:“为何不去丰和楼?这得胜楼我以前来过,饭菜的味道不怎么样。”
他好容易来一次酒楼,自然要照顾一下沈依依的生意了,胡枢唤了小二来点菜,道:“以前是以前,今天既然来了,就尝尝再说。”
沈依依掌管的酒楼,味道肯定差不了。
一时小二送了酒菜上来,徐晟尝了一块葱泼兔,果然赞不绝口:“得胜楼肯定换厨子了,以前他们的葱泼兔,可做不出这味道。”
胡枢照例是不在外用膳的,端着茶盏,只是喝茶。
一个人吃饭,颇觉无趣,徐晟很快放下了筷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找我什么事?”
不愧是蔡礼的朋友,讲话的腔调都一样,胡枢放下茶盏,道:“我斗胆想请惠妃娘娘帮个忙。”
当今的惠妃娘娘,与徐晟的母亲是亲姊妹,乃是他的亲姨母。
徐晟看着胡枢,半晌没转过弯来:“你?找惠妃娘娘帮忙?莫非是瞧上了哪家的姑娘,想请惠妃娘娘保媒?”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我看上了谁家的姑娘,也该请长辈出面,怎会自己来找你?”胡枢皱眉道。
“得得得,你最守规矩,你最懂礼教。”徐晟摆一摆手,“到底什么事?”
第131章 银鱼炒鸡蛋
胡枢起身,走到徐晟身旁,小声低语片刻。
徐晟听完,惊诧着一把将他推开了:“你竟让惠妃娘娘去向皇上打听银丝供?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皇上的那道口谕,你这不是让惠妃娘娘招皇上嫌么?”
银丝供究竟怎么做,除了蔡礼,大概只有皇上自己知道了,所以胡枢才想出了这个法子来。
“你看,银丝供的事,连你都知道了,那么惠妃娘娘听到传言,好奇向皇上打听,也并不是什么出格的事情,对吗?”胡枢被徐晟推得一个踉跄,但却并未退缩,“恳请惠妃娘娘帮我去试试,无论成与不成,我都记这份情。”
京城那么多世家大族,朝廷要员,但暖炉会皇上微服出游,却选择了晋国府,选择了胡枢。这样一个人的人情,自然是有些分量的。徐晟虽然玩世不恭,但到底是侯府公子,一听他这话,心下便有些计较,当即道:“我找机会进宫,去帮你问问,但惠妃娘娘答不答应,我就管不着了。”
胡枢敛衣行礼,向他道谢。
说完了正事儿,徐晟开始打听:“我听说银丝供的口谕,是给沈大小姐的,怎么却是你来求我?是蔡礼拜托你来的?他要求我,自己来便是,何必拐一道弯?”
胡枢本要否认,但转念一想,蔡礼与徐晟走得更近,若让他误会,也许会更尽心尽力,于是便没有出声。
徐晟当他默认,又问:“原来蔡礼还惦记着沈大小姐?我以为他死心了呢。”
胡枢皱了皱眉头,道:“背后不说人,蔡礼的事,你应该去问他自己。”
得,老古板一个!徐晟觉得胡枢无趣透顶,剩下的酒也不喝了,起身走了。
热气缭绕,粥香四溢,沈依依搅了搅炉子上的梗米粥,转身将一碗蛋液倒进了热油里。
滋啦一声,这是特属于厨房的声响,仅听这悦耳的声音,便已生出对食物的无限向往。
小胡椒凑到灶台旁,探头看了看:“大小姐,这鸡蛋里加了什么?”
“小银鱼。”沈依依答道。
沈三太太掌管的酒楼,饭菜的味道实属一般,但却能存活至今,靠的就是这些物以稀为贵的土产。
今日蔡礼是他们家的贵客,不用她说,沈三太太就主动把小银鱼送了来。
蛋液在热油里,生气勃勃地蓬了起来,小胡椒又问了:“大小姐,我炒的鸡蛋,为什么总蓬不起来?”
“油要热,鸡蛋下锅后,别急着动锅铲。”沈依依教她道,“打鸡蛋的时候,搁点清水和料酒,效果也不错。”
料酒是沈依依在杭州时做的,一路带到了京城来。
小胡椒点点头,用心记下了。
沈依依瞅了她一眼:“你这是属于偷艺,知道不知道?”
“偷一下怎么了?”小胡椒嘀咕着,不忘叮嘱她,“大小姐,您好好炒,用心炒,务必把菜做得合蔡公子的口味,这样他才能快点记起银丝供来。”
敢情在蔡礼想起银丝供来之前,她得把他当大爷伺候着?沈依依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这时小茴香进来,禀道:“大小姐,汪清来了。”
汪清?话痨镖师汪清?沈依依不自觉地看向了小胡椒:“你去,我这儿忙着呢。”
小胡椒噘着嘴,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她带着汪清,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汪清迈步要进厨房,马上挨了小胡椒一脚:“你已经不是我们家的人了,不许进去!”
汪清马上还嘴:“既然我已经不是你们家的人了,你凭什么踢我!”
眼瞅着两人就要吵起来,沈依依赶忙出声:“汪清,你这是押镖到了京城,顺路来看我?”
“不是。”汪清却道。
“那你来做什么的?”沈依依好奇问着,把八分熟的银鱼炒鸡蛋盛了起来,让它靠余温完全熟透,这样才会更嫩。
汪清居然扭捏起来,看一眼小胡椒,又看一眼小胡椒:“沈小姐,我想给小胡椒赎身。”
什么??沈依依惊讶地把锅铲磕在了锅沿上,锵地一声响。
小胡椒微微张着嘴,瞪眼看汪清,完全懵了。
“为什么?”沈依依终于回了神,问道。
“沈小姐,我要是说了,您可别生气。”汪清道,“我押镖的时候,听说了银丝供的事了,这活儿玄哪,万一您做不出来,皇上降罪,小胡椒怎么办?不如我给她赎身,保她万全。”
小胡椒一听就炸了,操起门边的笤帚,劈头盖脸地朝他身上打:“我是苟且偷生的人吗?就算大小姐做不出银丝供,我也不会走!”
沈依依抓起个盘子,朝她扔了过去:“你傻呀?我被砍头,你也跟着去?汪清一片好意,你打他做什么?”
汪清手疾,一把接住了盘子,感激地冲沈依依笑了笑。
但沈依依却对他道:“如果真做不出银丝供,我自会还小胡椒自由,不必你为她赎身。”
汪清像是被抢了功劳似的,呆站着眨了眨眼,突然道:“那我留下给沈小姐当护卫吧,万一哪天你出事,我可以马上带小胡椒走。”
小胡椒又想揍他了:“谁要你带!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他愿意免费给我当护卫,为什么不成全他?”沈依依口中说着话,手里却没闲着,转眼又炒了个小青菜。
“对,你当护卫,没工钱!”小胡椒说完,马上把汪清轰走了。
沈依依打开泡菜坛子,夹出几块刀豆,问小胡椒道:“你今年才十三吧?”
“是啊,十三岁。”小胡椒不知她为何突然问年龄,茫然作答。
“十三岁,还小呢,不急。”沈依依说着,把刀豆切成了小块,以方便佐粥。
小胡椒到底是古代人,一听沈依依这样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红着脸跺脚道:“就算嫁人,也不嫁他!”
“为什么?”沈依依问道。
“他话太多!”小胡椒气哼哼地说着,拿了个食盘来,把菜碟子和粥碗装了进去。
就小胡椒的性格而言,这应该不是反话吧?沈依依默默地同情了汪清三秒钟,端起食盘,朝客房去了。
第132章 终于看到了希望
客房内,蔡礼不耐烦继续躺着,自床上起来,转到了桌边。
扶留从门外进来,见他又不老实,急道:“少爷,当心您的伤!如果又撕裂,刘一刀可不会再帮您缝了!”
“少废话。”蔡礼单臂撑在桌上,以减缓疼痛,“孟知的事,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扶留忙道,“少爷,您猜孟知是谁的儿子?”
蔡礼一挑眉,扶留压低声音,与他耳语了几句。
“余氏的儿子?余氏不是那个”蔡礼骤然惊呼,猛地又停下来,郑重叮嘱,“此事就不要告诉沈大小姐了。”
纵使沈依依已经换了芯儿,得知这种事情,心里也不会舒服吧?正好她不想了解“沈依依”的过往,那就让她一直蒙在鼓里好了。
为什么不能告诉沈大小姐,这不是她自己以前惹出来的事儿吗?扶留不知道此沈依依已非彼沈依依,十分困惑,但既然是少爷的吩咐,他便没有多问,应着答应了。
这时屋外响起了脚步声,尽管轻微,但蔡礼和扶留还是听见了,忙终止了交谈。
过了一会儿,沈依依托着食盘,从外面走了进来。
扶留尚未看清碟子里的菜,先闻见了香味,连忙几步迎上去,接过了食盘,腆着脸冲沈依依笑:“沈大小姐,有我的份吗?”
“没有。”沈依依指挥他把食盘搁到桌上,拿勺舀粥,“这是病号饭。你要吃,让小胡椒做去。”
“小胡椒也会做饭?”扶留十分惊喜,掉头就跑了。
粥还没舀完呢!沈依依只好拿过勺子,亲自动手:“你这小厮,比我的丫鬟还没规矩。”
“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哪来那么多规矩?”蔡礼单臂搭在椅背上,朝后一靠,姿态颇为霸气,但下一秒就压住了伤口,疼得险些叫出声来。
他赶紧瞅了沈依依一眼,见她专心舀粥,并未注意,这才放下心来,慢慢地把背挪开了。
耍帅失败?沈依依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虚岁十八,怎么了?”蔡礼不解问道。
没怎么,十八岁了还这么幼稚,沈依依把粥碗朝他面前一搁:“赶紧吃饭,吃完了回床上趴着去。”
吃完饭理应散步,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蔡礼本想和她理论理论,但目光马上被桌上的饭菜吸引住,无暇旁顾了。
粥是普通的梗米粥,但熬得极稠,粥面上凝了一层白白滑滑的米油。
主菜是鸡蛋银鱼,鸡蛋金黄蓬松,银鱼星星点点,点缀其中,令人赏心悦目。
另外还配了两碟两碟蔡礼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所以然,只得不耻下问:“这是什么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