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警察, 全都双手背后蹲下！”
现役刑警队长亮明警察证件，朝众人喊道。
省里某位高官只穿条内裤就走到门口，指着刑警队长的鼻子训斥：
“你们干什么的？哪个队的？领导是谁？！”
“我们是市局的。”隐藏在一群警察中的赵警官身穿便衣，向前一步，“现场情况我已经上报李局, 李局命令我们把现场所有人都带回局里。”
“李局？”省高官吹胡子瞪眼, “给我电话，我和他联系！”
赵警官不动如钟：“到局里后, 您就能见到李局。”
“你……！”
记者和摄像大哥被警戒线拦在别墅外。记者见别墅门口有争执，人小胆大, 扯着嗓子吼道：“请问, 您说的是公安局局长李目吗？李局长和本案有什么牵连？为什么现场嫖-客能对警察提出这种要求？我们警察的执法还有尊严可言吗？！”
记者一番话激起在场众人共鸣。赵警官憋着一口气看向刑警队长, 后者深锁眉头，随后对身边的两名警察使个眼色，两人立即上前把这位省高官押到墙角——
“有什么话，回局里再说！”
警方一网打尽现场几十名男男女女，悉数带回公安局。
A市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声势浩大的扫黄打非行动了。
刑警队对别墅的主楼进行彻底搜查，查获大量这群人聚众淫-乱的证据。
赵警官根据易潇的线报，带着刑警队的老朋友们从储物间下到地下室，查获3516件淫-秽光盘与录像带，其数量之大、内容之广、牵涉人数之多令人咋舌。
“……这群禽兽。”
赵警官拿着这些证据，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被开除公职后一直在跟进朱清的案件。没多久肖虎急匆匆找上门告诉他杜灵莫名其妙从宸星失踪了，赵警官顿觉事情不妙，连同肖虎、光头两人没日没夜守在宸星会所附近寻找线索。
可惜他什么都没能做到。
直到几天前，杜灵突然给他打来电话，两小时的对话中信息量爆炸。赵警官悔恨不已，他又没能保护好一个受害者。
“赵警官，这次我真的需要你。”
电话那头的杜灵对他这样说。
要想一网打尽这些高官富商，时机最为重要；一旦被对方抢占先机，事情又将不了了之。飞燕俱乐部在公安有靠山这一点最为棘手。
易潇于是想出了一个万全的法子——
消防虽然也属于公安部门，但平时与公安打交道不多，俱乐部的保护伞专注看好警察这边不要“乱”出警，却没料到有一天消防会掺和这事。
“群趴当天，白雪负责别墅里面，收走嫖-客的手机，断绝他们和外界的联系。我会在别墅外放烟雾殚，造成失火的假象，之后报警请消防来灭火，同时联系记者来取材报道。这群人的恶行一旦暴露在镜头下，就再无遁形的机会。”
易潇盯着电脑，停顿几秒，又对电话那头说：“赵警官，请你务必想办法带刑警在别墅附近待机，只要消防和媒体一冲破别墅大门，你们就立刻赶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赵警官思索片刻，问：“姑娘，你和我说李局也在飞燕俱乐部的名单上，我怕他从中阻挠。”
“您放心。有那么多记者在现场，李局一个人岂能只手遮天。”
易潇一顿，勾唇笑：“您放心，这次肯定能成。”
赵警官惊叹杜灵计策的精巧与缜密。听说杜灵打算在森林搞一场火灾时，赵警官脱口而出：“故意纵火那是要坐牢的！”
女孩回：“那我们变个戏法如何？”
于是她用消防演习用的烟雾殚造成别墅失火假象，成功将消防拉入这件事里。
赵警官走出别墅。天色渐晚，空气中氤氲的烟雾逐渐稀释。他由衷地叹口气，自言自语：
“这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刑警们从别馆又找到四名不愿参加群趴的未成年少女，至此，所有涉案人员全部捉拿归案。
赵警官四下一看，问一个刑警：“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矮矮瘦瘦的小女孩，十五岁左右。”
刑警摇头。
赵警官望天。
杜灵又消失了。
这姑娘又去哪儿了呢。
……
易潇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警察赶到别墅后，易潇趁乱提前离开，回到A市市区，径直来到光头家里，还打电话把花臂肖虎大哥叫来帮忙。
光头和肖虎一见到易潇眼泪都止不住。肖虎不断责备自己那天没能看好易潇，才让易潇被抓走受难；光头一开始还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直到看到肖虎抹了两把眼泪，才吸吸鼻子，说：
“你说你个姑娘家家，怎么就不知道保护好自己？……下次有这种危险的事，让我去做不就行了？”
易潇知道两人这是关心自己，但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
她拿出笔记本电脑，说：“我电脑里存有大量证据，这几天我已经写了几篇长文，从头到尾详细讲述了朱清一帮人犯罪的事实经过。”
她一顿，又说：“大哥，我希望你能帮我把这些稿子大量扩散出去，现在，立刻，马上。”
光头随即答应下来。为了防止被查水表，光头充分发挥程序员和IT技术的智慧，几经伪造IP地址，辗转链接上百个国家的网络，最后使用某不知名小国的IP地址在微博、贴吧、论坛大量发帖，并通过程序运作不断刷新和转发。
不久，“官员集体嫖-娼”、“飞燕俱乐部”、“淫-乱趴”等各种关键词纷纷窜上各大网站的热搜榜。
……
公安局里，二十多名官员和富商被关在一个屋子里。
事情回到局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李局亲临现场，看着这烂摊子不知所措。本次扫黄毫无计划，他还是问其他刑警才知道，是赵警官这个被开除公职的人说服刑警队的老朋友们出警的。
要是警察不在现场还好，现在把人都抓回来了，实在没办法隐瞒下去了。
可就算不隐瞒，屋子里十好几个当官儿的，这么查下去，A市官场都要抖三抖，面临重新洗牌。
真难办啊……
李局盯着赵警官，咬牙切齿，恨不得过去掐住他的脖子。
这时，那位省高官在小民警的带领下进门，见到李局张口就骂：
“李目，这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管手下的？！”
“厅长，我这次真不知道会发生这么大的事啊。要光我们民警这边还好，这次连消防队和记者都过去了……我们不出警不行啊。”
“别说废话了！”厅长大手一摆，“你快点给我查清这次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我就不信了，消防队来得快就算了，连记者都在现场，这背后肯定有人在指挥！不把这人找到，这事儿就永远别想完！”
李局汗颜，小心翼翼道：“厅长，眼下不是找人的时候，现在记者都在外头候着，就等着发新闻做报告，要不是我给电视台那边施压，别墅那边的消息早铺天盖地了！……您说怎么办啊……这次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我联系你们市委记了。”厅长说，“电视台和消防那边他会想办法压下去，至于被抓回来的这些人……”厅长使了个阴狠的眼色，压低声音，“找几个替罪羊关两天，剩下的都放了，过两天就没人提这事了，听清楚没？”
“……好，我想想办法。”
李局和厅长正在这边谋划计策，没多久叫刑警队长进来，吩咐他“适可而止”。
队长皱着眉，掏出手机，一脸为难，眼底却又带着深深笑意：
“李局，恐怕这事……是瞒不住的。你看，网上为今天这事儿已经沸腾了，光这一条新闻的转发量就有五万，各大媒体网站都是飞燕的新闻。”
“到底是谁干的好事！”
厅长拍案而起，一怒之下摔掉茶杯。
房间外，赵警官静静伫立在窗边，听里面的人狗急跳墙。
……谁干的好事？
还能有谁？
当然是她。
……
出租屋里，易潇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窗外吹进一阵秋风，易潇不禁裹紧了身子。
已经十月深秋了。
一切是该结束了。
易潇盯着网络上沸腾的舆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上一次的朱清性侵事件她并不愿过多借用舆论力量，如果将事情全部公布上网，朱清的受害者就不得不站出来，抑或面临身份暴露的风险。
在性侵案中，这是对受害人的第二次伤害。
为了保护杜灵，保护王娜，保护其他三名受害人不受到舆论的二次伤害，易潇没有选择将案情公开上网。
可这次不同。
一群尸位素餐的禽兽，拿着国家俸禄，做着禽兽不如的事。
这样的人再不暴露于公众之下，不接受道德和法律的惩罚，何来公平，何谈正义。
这一切，都是他们自求的恶果——
警方抓-嫖后的第二天夜晚，舆论发酵至白热化，省纪检委下发紧急通知，彻查参与本次嫖-娼事件的所有官员。
省公安厅派专员到A市，要求公安依法行政。
这一查，又牵扯出背后那一连串令人瞠目结舌的，人间的黑暗。
第20章 20.性侵学生男老师（二十）
“飞燕俱乐部现有会员378人, 其中在A市任公职的有57人, 在A市经商和从事其他高薪职业的有79人；剩余242人中约有一半是外地高官。”
“飞燕俱乐部成立于十年前, 创始人为临市现教育局局长王闯, 和前段时间因性侵女学生一案而受到调查的朱清。两人十年间组织大大小小上百次聚众淫-乱活动, 并存在强迫未成年少女卖-淫、非法拘禁等行为。两人牟利数额还在调查中。”
“不仅如此, 朱清等人隐瞒会员，偷偷拍摄会员的淫-秽视频上传网络，供俱乐部内部共享。一部分淫-秽视频经过打码后流入网络市场, 在微信群、QQ群、网络云盘等处有偿出售，涉嫌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
“此外, 根据我们专案组的不完全调查, 参与此次聚众淫-乱的女性多为经验丰富的卖-淫-女, 但是大多数女人……”
刑警队长说到这里一顿，换个说法继续道：“大多数女孩在过去都有过被强制猥-亵和强-奸的经历。我们在从别墅查获的三千多份视频资料中也查到一部分女孩被强-奸的证据，这些案子全在追溯期间内，我们认为有必要和这次的案件并案调查。”
报告会上，由省委、省纪检委组成的调查组专员们一个个神情凝重。
会场沉默良久。
调查组领导十指交叉放在桌上, 对着话筒说：“……查, 查到底。”
“是！”
网络上关于飞燕俱乐部的讨论持续升温。官员集体嫖-娼、聚众淫-乱不过是表象，底下深藏着普通人难以想象的腐败。
腐败不除, 国家没有未来。
舆论和上头的压力简直快要把A市公安局的一众警察压垮了。一打开社交媒体，铺天盖地都是对当地政府面临腐败不作为的骂声；政府只能不断给公安局施压, 要求尽快给人民一个说法。
十年的持续犯罪, 调查取证等工作量巨大, 侦查期限一拖再延。
期间，嫖-娼事实明确、证据清晰的，被处以十五日行政拘留，并处罚款。
一部分嫖-客多次参与嫖-娼，且嫖-娼对象大多不满十岁，属于嫖-娼加重情节，被处以收容教育。
在这次嫖-娼中被抓的官员们政治生涯已然留下污点。他们随后接受了纪检委的调查，牵连出一连串腐败、受贿案件。
从公安局到检察院，再到法院，官员一个接一个被拉下马。该双规的双规，该开除的开除。
更有一部分嫖-客曾经与不满十四岁的卖-淫-女发生关系，无论对方是否自愿，根据法律已然涉嫌强-奸罪，警方将进一步调查取证，等待起诉。
对大部分卖-淫-女，警方处以五千元以下行政罚款，随后她们作为受害人继续帮助警方调查。
调查期间，原朱清性侵学生一案由于涉嫌官员腐败导致判决不公，原审法院的院长决定对本案提起再审，五名受到朱清侵害的学生再次接受询问。
两个月后，本案正式移交检察院审查起诉。
又过了一个月，检察院正式对本案主犯——朱清、王闯、白雪及其余十几名犯罪嫌疑人提起公诉。
……
在新年钟声敲响之前，A市迎来了今冬第一场雪。
雪花舞落，铺满了街道，压歪了树枝。
易潇坐在去看守所的公交上，眼睛盯着一排排向后倒退的常青松柏，从鼻间呼出的热气扑在车窗上，凝成一朵朵好看的花朵。
街上的店铺拉下卷帘门，门的两侧贴着喜庆的红色对联，门中央贴着一个大写的“福”。
公交车上只有司机和易潇两个人。车子行驶到站，易潇起身准备下车，司机抬起头，扭头对她笑笑：
“姑娘，今儿大年三十，你来这儿……是来看亲人？”
“嗯。”
“看完早点回家过年吧。下午三点多我们公交就停运了，可别误了时间哈。”
“谢谢叔叔。”
易潇下车，站在荒无人烟的马路边，朝司机挥挥手：“新年快乐。”
司机朝她笑着，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易潇沿着马路牙子一路步行二十多分钟，快到看守所时远远地瞧见陈然已经侯在门口了。
陈然咧嘴笑着朝她挥手：“杜灵，我在这儿！”
“……早看见了。”傻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