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捐卵中心位于B市闹市区,门面看上去与普通的医院别无二致。谁都想不到中心身后藏着一群吸人血的黑中介。
工作人员检查完易潇的体检报告,随后为她办理入住手续。
“陆小姐,您的身体十分健康,符合我们取卵的要求。在正式取卵前,您需要住在我们中心,每天打一剂催卵针。”
易潇蹙眉,不太信任这番话。
对方急忙解释:“您放心,催卵针只是让您体内的卵子快点成熟,对身体无害。”
“什么时候正式取卵?”
“两周以后。到时候根据取卵的数量我们付酬金给您。”
“市价是?”
工作人员神秘一笑:“市价五千一颗。也有卖到五万一颗的,那就要看您的自身条件了。”
“我们有高端客户会亲自来挑选卵子的母胎,如果您能被选中,卵子自然能卖个好价钱。不过嘛,客户要求很多的,外貌、身高、长相、学历等等都在考虑范围之内。”
这倒是提醒了易潇。
她灵机一动,拨打了王格的电话。
……
晚上下班后,王格兴冲冲赶到安康捐卵中心,一见到坐在大厅的陆月,三步并作两步走来:
“月月。”
易潇抬头,亲昵地对他一笑:“你来了。”
王格心里咯噔一下。他印象里陆月每次看他都是又怯又懦,今天却不太一样。
不过当下无暇顾及其他。王格弯着眼睛,问:“你说找到了赚钱的方法,就是说这个吗?……捐卵?”
“是卖卵。”
易潇起身,靠在墙边,问他:“一颗卵子,你猜能卖多少?”
“……五百?”
“五万。”
“五万?!”
王格听到这个数字眼睛都直了,怔了怔,问:“你能卖几颗?”
“这要看你了。”
易潇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王格不解,易潇又说:“给我五万,两周后我给你五十万。”
王格笑容顿时僵住。他行走江湖骗财骗色这么年,一听说要从自己钱包里拿钱出去,警觉心一下子提高,眯着眼睛,冷静下来说:
“月月,你别骗我,哪有这么好的事。”
易潇不紧不慢地坐下,翘起二郎腿,一字一句解释如何把五万变成五十万。
简单来说,这五万块一部分买化妆品和衣服,一部分买学历,一部分用来医美,全方位改造陆月的硬件条件,让她在一众卖卵女中脱颖而出,从而获得高端客户的青睐。
王格半信半疑。
易潇摊摊手,只好找来捐卵中心的工作人员。对方向王格解释说:
“陆小姐说的没错。我们的客户现在越来越重视卵子主人的条件了,高端客户还会来我们中心直接挑人。王先生,这钱您出了不吃亏,过个半把月那就是翻倍的收益。再说了,陆小姐现在就是不打扮,人家要是稍微画个妆,贴个双眼皮,打个美白针,又有这一米七的好身高条件,那可就是大美人啊。再想办法弄个本科学历,那就是高智商美女了!这么一包装,您还愁陆小姐的卵子卖不出好价钱嘛……”
工作人员不愧是做推销的,话一套一套,说得王格笑逐颜开,最后激动地抱住易潇:
“月月,你等着,我这就去拿卡!”
一小时后,王格拿来一张借-记-卡交给易潇:
“月月,你尽管花,不够了再找我。”
工作人员羡慕道:“陆小姐,您男朋友对您真好。”
易潇把卡攥在手心,望着王格离开的背影,勾唇笑着不说话。
……这个王格,比她想象得要蠢多了。
第22章 22.卖卵黑中介(二)
易潇将王格给的五万块钱存到了自己的卡上。
在陆月的记忆中, 她和王格恋爱这三年来, 一共帮他还债、还信用卡、以及直接汇款多达万元人民币, 卖卵的钱更是分文未动, 全部给了王格。
B市是内陆四线小城市, 在房价飞涨的当下, 这个逐年流失年轻劳动力的城市,地段好的几十平米房子的首付也只要十万块左右。
曾经,王格用来买房子的首付款, 全是陆月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
易潇盯着手机银行屏幕上的余额,抿紧了唇。
蓦地, 背后传来一股异样的眼光, 易潇还未扭头, 后面的女人便张口,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这么有钱,还来卖卵干啥?”
易潇忙锁屏,回头,说话的人是同住在安康捐卵中心的杨琳。
安康捐卵中心目前住着十名等待取卵的女性, 其中大部分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孩, 有少数未成年,只有一个年过三十的女性, 就是杨琳。杨琳五官精致,唯有眼角的皱纹出卖了她的真实年纪。
“我就是想买个包。”
“买包……?你们这些年轻女孩啊, 为了个包就来伤害自己的身体, 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看还有好多未成年小姑娘都来卖卵, 你说她们能缺钱到哪儿去?都有爸妈养着,来卖卵还不是为了手机化妆品和衣服包包。”
易潇没接话,莞尔道:“那杨姐,你为什么来这儿?”
“我啊?我那老公欠了好多债实在还不清,这不没办法了吗,卖卵来钱快啊。”杨琳一顿,压低声音,“反正我也有孩子了,这卵子啥的留着也没用,倒不如都卖了多挣点钱。”
易潇不置可否地笑笑。她卧底在安康捐卵中心是为了寻找卵子交易的铁证,自然不能被其他人知道真正目的。杨琳随后又拉着她聊了很多,易潇要不打马虎眼,要不就编个谎话糊弄过去。
卖卵女孩们统一住在安康取卵中心楼上的居民楼里。易潇搬进来时,一众少女冷漠而疏远的目光看得她有些起鸡皮疙瘩。后来还是杨琳告诉她,这些女孩大部分在这里住了有一周以上的时间,每天都要打那种“药粉”催促卵泡成熟,有的人身体出现不良反应,腹部隆起,精神不振,越来越觉得卖卵折磨身心,也越来越不想开口说话。
连吃饭时一桌人相互也不搭话,各吃各的,吃完就回房间躺床上玩手机。
尽管卖卵过程漫长而痛苦,也没有人出来反抗。毕竟这拿钱的买卖,有得就有失。
上一世陆月取卵的那种痛苦,易潇已经通过记忆感受过好多次了,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这副年轻的身体遭受摧残,一定早日确保证据,早日离开这个嗜血的捐卵中心。
利用夜间时间,易潇将捐卵中心的各个办公室全部找了一遍。不得不说,安康捐卵中心从内而外都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非常正规的“无偿捐卵中心”、“公益机构”,电脑里没有任何交易记录,卵子流向全部记录在册——
全流向了不孕不育医院。
这可去哪里找那些从安康捐卵中心买卵的客户呢?
……
时间一天天过去,原本住在一起的姑娘已经到了取卵日。取卵当天,工作人员开车将女孩们带离安康捐卵中心,到B市周边农村的楼房里进行手术。
有些女孩在当天晚上被送回中心。她们的身体因为取卵出现严重不适,无法独自回家。
有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名叫小沐,哭了一整晚。
还没取卵的女孩们一边安慰小沐一边打听取卵过程,小沐听完只说了一句话:
“……你们别卖了,都回家吧,太疼了,我晕过去好几次,觉得今天就要死了。”
有人说:“卖一次卵够我一年的工资,疼也没办法啊,得忍着。”
小沐摆摆手,回道:“他们……他们答应只取我5颗卵,付我两万五,可是……”她脸上流着豆大的汗珠,拧着眉头说,“我觉得他们至少取走了20颗……已经取出来的卵子也没办法放回去,我路上就和老板说让他再付我七万五,可……可他们说只取了5个,后来嫌我闹还打了我……”
“我劝你们还没取卵的赶快走吧,这钱是搭上性命的钱,要不得啊……!”
杨琳忙追问:“取卵时他们不给你打麻药吗?”
“麻药?……不得要钱啊。”
小沐的话听得女孩们面面相觑、瑟瑟发抖,可却没人离开。
她身体一向不好,取卵的痛被夸张了好多吧?能有多疼?再疼也能忍啊,一颗卵子可是五千块呢。
易潇环视一圈周围女孩难看的脸色,默不作声地拿起毛巾给小沐擦擦汗,想了想,还是劝道:
“取卵的痛还是其次,这家中心做取卵手术的环境很差,容易感染,会死人的。只是为了几万块钱就赔上性命,不值得。”
一旁的杨琳听到这番话,不禁皱起眉。
女孩们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起床时小沐已不见踪影,女孩们忧心忡忡,可很快便将昨晚的事抛在脑后——
“今天下午有高端客户要来选人,你们都打扮好看点,该出去化妆做发型的就去,要是能被这些客户看上,你们的价格就能翻几倍。还有之前我教你们的,学历说高点,别露馅。”
女孩们纷纷点头,随后三两成群的跑到市中心的美容美发店做造型。
易潇不急不慢地准备回房间。杨琳叫住她问:
“小陆,你怎么不去啊?”
“我有点累,一会儿去。”
杨琳忽地凑过来,轻声问:“你不会是间谍吧?……我看你好像不怎么热心这个。”
易潇一怔,笑着说:“杨姐,你关心我比关心自己还多。”
杨琳憨笑一声不再说话。
说起间谍,杨琳反而是最不正常的一个。别的女孩在这里恨不得一句话不说,杨琳却巴不得问清楚每个女孩的老底。
这引起易潇的警觉心。也许杨琳就是捐卵中心安插在女孩们之中的“间谍”,一旦发现有人行为不轨,就要报告上头,及时止损。
……
到中午,易潇一个人去附近的商场买了一条藕粉色连衣裙,一双米色高跟鞋,又到化妆品专柜买一套基础化妆品,最后去发廊把头发拉直。
恰到好处的妆容,得体而温柔的服饰……经过易潇两小时的改造,陆月从内到外像换了个人似的,颇有一番都市时尚OL的风格。
易潇大改造完回到捐卵中心时,前台都没认出来;等回到女孩们的住处,众人目光更全部聚焦在她身上。
一双双眼睛里分明写着羡慕与嫉妒。这些女孩去街边小发廊里做的妆容发型相比之下又土又难看,个个粗平眉、白得发灰的粉底和荧光粉口红,乍一看过去毫无特色,甚至更加暴露了面部缺点。
房间里氛围不对。易潇再待下去,能被一双双目光活生生吃掉。
她正准备回房间,工作人员就来叫大家到会客室等候客人光临。
易潇想的很简单——既然从捐卵中心这边找不到有力的证据,那就从买家下手,所以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在一群人中脱颖而出,和买主打上交道。
会议室不大,十几个女孩进去后就没什么空余了。易潇坐在最靠近门口的位置,这样买主一进来就能看到她。
女孩们兴奋地交头接耳,易潇一脸平静地坐着,偶尔抬头看一圈大家开心的笑脸,不免有些悲哀。
也是此时易潇才注意到杨琳没有参与这次会面。
……明明她才是最需要钱的那个。
片刻后,捐卵中心的马主任带着一名中年男人走进会议室。
男人看上去五十岁左右,西装革履,面容清俊,身材挺拔,提着公文包进门。
女孩们纷纷张大了嘴。原以为来挑人的会是个肥头大耳的油腻中年男人,没想到这位客户又高又帅,看上去还很有钱,别说卖卵了,就是卖子宫,在座的也有人愿意。
易潇不动声色。能买得起卵子的“高端客户”,至少不会缺钱。想要吸引这些客户,只有脸是不够的。
“闫先生,请坐。”
男人恰好坐在易潇旁边。他板着脸,视线粗略划过在座女孩,越看眉头越深。
马主任察言观色的功夫向来不错,在这位闫先生主动提出离开前,对众人说:“都做个自我介绍吧。”
十几个女孩轮流自我介绍。
“我叫李蕊,今年18岁,刚考上一个211,九月份去上课,平时喜欢听音乐,看电影。”
闫先生打断:“喜欢听什么音乐?”
“呃,最近喜欢《学猫叫,就逗音上很火的那个,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
眼看着闫先生脸色越来越黑,马主任急忙打断李蕊,吩咐下一个女孩开始自我介绍。
全程易潇都在观察闫先生的反应。他这人似乎对品味要求很高,女孩们无论说什么都入不了他的法眼。
易潇心底有数,默默在心里组织语言。
谁料闫先生听到第十一个人的自我介绍时实在听不下去,起身就要走。
马主任满脸尴尬,急忙拦住他,问:“闫先生,怎么了,不满意?”
男人瞪马主任一眼:“要不是我亲眼看见这些人的水平,还真要被你们中心的宣传手册骗了。这些水平的卵子,白给我都不要。”
在座的女孩们倒吸一口气,她们是没什么本事,可也轮不到这人这么贬低。
就在女孩们黑着脸用眼光杀死这位高傲的闫先生之时,易潇不紧不慢地叫住他:
“闫先生,请留步。”
第23章 23.卖卵黑中介(三)
捐卵中心的女孩们兴冲冲去化妆打扮, 最后败兴而归, 一个个垂头丧气回到住处。
一片沉默中, 有人阴阳怪气地说:“有些人啊, 嘴上劝别人不要卖卵, 自己倒是卖得很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