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潇用自己受害者的身份跟着警察一起到商场。工作日的晚上, 下班的白领们三两成群来到商场逛街购物吃饭, 便衣警察们混在白领之中, 个个眉头紧锁，凶神恶煞，一看就不像来逛街的。
肖队长：“……你们别太紧张，都去吃点东西，半小时后到经理办公室集合。”
“……是！”
肖队长率先到出事的女厕检查，易潇随后。商场厕所一半是坐式马桶，一半是蹲式马桶。两人逐一检查，打开最后一间蹲式马桶的隔间门时，肖队长停下脚步，站在门口。
易潇随之停下，视线移到正对的蹲式马桶，一眼便看到马桶内靠尾部的地方有一个小拇指粗的黑点。
“肖队，其他马桶清理得都很干净，唯独这里有个黑点……想必就是摄像头了。”
肖队长不动声色地说出自己的推理：“一般人主观上会以为这是污渍，就算有怀疑，也不会伸手去碰，顶多换厕所。有的人进厕所根本不会检查厕所有无异样。”
易潇托着下巴：“照片的角度和这个黑点也对得上。”
“黑点在冲水孔的上方，不会被水流冲走。”
易潇眼底一亮，和肖队长眼神交汇的一瞬，两人同时都笑了：
“谁都可能忽视这个黑点，只有那个人……绝对不会不知道。”
……
晚上十点，商场关门，只剩下店铺的售货员、商场经理和几名保安。大多人聚在一楼大厅处，在经理的主持下总结一天的工作。
此时，有人推着一辆清洁工具车，默默走进事发女厕，径直走向最后一个蹲坑，打开门，瞧了眼还黏在便池中的摄像头，抿了抿嘴，拿出手机，在QQ上给人发了一条信息：
摄像头还在，你放心。
发完，此人照常将摄像头掰下，按着上面一个小小的黑键，摄像头立即闪烁着红色灯光，预警电量即将耗尽。
她若无其事地将摄像头装入口袋，退出厕所隔间，刚要扭头去拿拖布，猛地看见厕所门口站着两个人。
她吓得没站稳，后退一步靠在了隔间的门上。
肖队长立即将她逮捕。
经查，这名年过四十的中年女性正是商场的清洁工，负责一到四层共十个厕所的清洁工作。
她还有另一个身份——女装大佬的妻子。
女装大佬交代自己捡到妻子落在家中的厕所杂物间钥匙，才得以藏身杂物间。事实上正是清洁工利用自己的工作职务的便利，告诉丈夫可以藏在杂物间来躲避保安的追查。
民警：“……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哪有老婆会让自己的丈夫干这种事？
清洁工坐在审讯室里久久不说话。这对夫妻如出一辙，被带到公安局后一直保持沉默，民警们无可奈何，只能一次又一次审讯两人。
易潇后来走访了这对夫妻的邻居和朋友，才得知这背后的真相。
清洁工婚外有女朋友，当初骗婚女装大佬，为的就是给家长一个交代。婚后，清洁工生下一个孩子后再也不愿意和丈夫同房。
她是蕾丝的身份终于暴露了。
女装大佬愤怒至极，为了孩子只好忍下去，每日沉浸在感情被欺骗的阴霾之中。
直到这时他偶然加入一个原味群，发觉了自己的癖好——观看女人如厕。
如厕的画面恶心中带着美丽，就仿佛自己的妻子。
不久前有人通过网络联系到清洁工，愿意付三倍工资给她，条件是在厕所安装摄像头，清洁工需辅助对方给摄像头充电、保护摄像头不被发现。
清洁工偷偷做起了违法的营生，一次和雇主聊天被女装大佬发现，丈夫以此要挟，让清洁工想办法带他去女厕偷窥，这才有了之后的事情。
事情真相令公安局一众警察唏嘘不已。
这对夫妻均因涉嫌犯罪而遭到警方逮捕，然而背后的组织计划者仍潜伏在暗中。为防打草惊蛇，在警方控制下，清洁工依旧与雇主保持联系，警方则顺着这条线索继续追踪雇主的真实身份。
……
如果没有已经发生的四起连环强-奸杀人案，这可能只是一件普通的偷拍案件。
然而……
公安局专案组的紧急会议室里，肖队长站在白板前，一张张将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照片贴上白板：
“从去年年末到今年，我省一共发生四起强-奸杀人案，受害人均死于家中，死前曾受到犯人惨无人道的虐待，阴导有严重撕裂迹象。犯人作案后细致地清理了精-斑和体-液，导致各地警方一直没有提取到有效的证据。”
肖队长说着，把受害人死亡现场的勘验照片贴在对应的人像之下：“第一名受害人的尸体被切割下左手和左乳，第二名受害人右手和右乳被切割，第三名受害人，犯人切割下她的左脚和一部分外阴，第四名受害人的右脚和外阴也被切割。”
现场照片一片血淋淋，惨不忍睹。底下的警察一个个面面相觑，瑟瑟发抖。
C市向来安稳，平时发生的不过是一些打打闹闹的小案件。最严重的刑事犯罪案件就要属十年前肖队长破获的幼女奸杀案了。省内发生的连环杀人案众人均有所耳闻，省公安厅组织省级调查小组，将四起恶性刑事案件并案调查，但这把调查之火始终没有烧到C市。
而今天，一起看似普通的偷拍案件，背后却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四名受害人均曾受到如厕偷拍。
这一点，在女装大佬手机里下载的各种偷拍视频中得到了验证。
“有两名受害人在我市商场受到偷拍，另两名受害人的被偷拍地点还在调查。”
肖队长话说至此，深吸一口气：“……这起连环杀人案的突破口就在我们手上！专案组已经带着全案资料赶来我市，请在场的，我们局里能力最强的几位同志熟读案卷，时刻保持警惕，有任何线索都要留意，随时上报！对外，整件事还请一定要保密——”
几位民警心脏瞬时提到嗓子眼。
……
案件对外保密，易潇无法得知警方调查进度。不过根据近期的一些风声，也能推断出警方已经开始行动。
尤其是肖队长，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被偷拍女性和受害人的惊人重合。
至于易潇，所有连环杀人案的细节早已熟记于心。
犯人分别将四名受害人的四肢和性-器官切下带走，这带有强烈的报复和发泄色彩。警方不知道方琳是第五名受害人，但易潇知道，方琳的尸体遭到凌虐后，最终被切下头颅。
双手双脚双乳和阴-部，最后补上一颗头颅，足以构成一个女人人形。
在这样的连环杀人案中，犯人选择方琳的头颅一定不是冲动之举。
易潇抿紧嘴唇，又看回电脑屏幕上的监控视频。
自上回发现房东梦游的秘密后，犯人再没有出现过。
房东太太说最近这段时间的晚上她不敢深眠，身旁的丈夫一旦有动静，她就会看住丈夫，不让他去骚扰易潇。
监控摄像头下，这几天从未出现可疑的迹象。
……莫非，那天易潇安装监控的时候那个一闪而过的黑影就是犯人？
犯人已经察觉到她有所行动，因此才迟迟不肯来……？
如此一来，犯人改变下一个动手目标的可能性便增大许多。
犯人下一步到底会怎么做？
易潇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大脑充满了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
正在此时，手机响起，易潇接通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朝气勃勃的声音：
“琳琳，我回来了，今晚要不要一起吃饭？”
易潇蹙眉，盯着手机屏幕，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老公”。
能拥有这个备注的一定是方琳前段时间新交的男朋友了。在方琳的记忆中，两人恋爱没多久，但关系进展迅速，方琳把对方当作自己的真命天子，甚至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只是，方琳的这个未来老公经常到外地出差，方琳本人对他到底了解多少？
易潇抿抿唇，不置可否。
她一口答应下来，晚上去见见这位未来老公。
第32章 32.深夜扒窗尾行犯（五）
方琳的男朋友叫杜伦, 家境殷实, 父母是C市小有名气的富商。大学毕业后, 杜伦在家里提供部分资金支持的情况下很快创业成功, 年纪轻轻已经拥有自己的公司, 整天在国内国外飞来飞去, 一个月也不一定能在C市呆几天。
自从不久前和方琳确定了恋爱关系，杜伦心思全在她身上, 工作的事尽可能速战速决，剩余时间全和方琳粘在一起。
在方琳的记忆中，杜伦绅士有礼，温柔体贴，细心敏感, 所有美好的词汇都可以用来形容他，堪称完美男友。
此刻, 易潇看着眼前端着一碗麻辣烫哧溜哧溜吃着的杜伦，抿了抿唇。
两人正坐在一家路边摊麻辣烫的座位上，杜伦嫌老板加的辣椒不够，轻车熟路地取来一罐满是辣椒油的辣椒，加了一大勺进去搅拌。
他夹起一片土豆，刚要送进嘴里, 抬眼一看对面的女朋友, 问：
“琳琳, 你今天胃口不好？”
“……”
方琳爱吃路边摊, 杜伦在带她去吃高级餐厅之余, 也经常带她去吃各式各样的路边摊。每每此时，杜伦甚至比方琳吃得还起劲，完全不像一个身家千万的小总裁。
易潇摆摆手，拿起筷子开始吃麻辣烫。眼前的男朋友过于真实，易潇甚至无法分析对方的行为举止，只好大口大口吃着麻辣烫。
方琳和杜伦结识于半年前的一次航班。当时杜伦在头等舱身体不适，方琳整整三个小时都守在杜伦身边照顾，下飞机前杜伦主动加了方琳的微信，那之后也没太多联系。
一个月前，杜伦忽然在微信上和方琳聊天，两人一来二去逐渐熟悉，实际约会几次之后，不到一个月便确立了恋爱关系。
正因为杜伦出现得太过突然，方琳死后，平行世界警察局的调查官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杜伦。
然而在随后出具的调查报告中，调查官给出结论——杜伦不是本次连环强-奸杀人案的凶手，排除了杜伦的作案嫌疑。原因有二，其一，杜伦与方琳十分恩爱，缺乏作案动机；其二，在其他四起奸-杀案中，杜伦全在外地出差，并有机票和酒店订单作为凭证，缺乏作案时间，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易潇再次审视一遍眼前这个大口吃麻辣烫毫无顾忌的男人，想了想，放下筷子，沉着声音说：
“亲爱的，我被偷拍了。”
“！？”
易潇缓缓讲述了方琳在厕所被偷拍一事。如果杜伦是凶手，一定看过五名受害人的如厕偷拍视频，言语之中很可能暴露蛛丝马迹。
杜伦听完后拍桌而起，立刻拿出电话联系自己在公安局的朋友，想要重罚偷拍者，还好易潇拦了下来：
“警方已经逮捕那对夫妻了，现在正在调查幕后老大。”
杜伦紧锁眉头，握紧拳头：“……琳琳，是我不好，我应该时时刻刻守着你的。”
“你总不能上厕所也跟着我呀。”
“……那以后你别在外面上厕所，回家上，来不及回家就给老李打电话让他去送你。”
“……”
易潇噗嗤一声笑了。杜伦商场得意，一遇到方琳的事情脑子就变得一根筋。
饭后杜伦带易潇到C市中心的五十层观景楼楼顶俯瞰夜景。在那里，杜伦特意准备了满池玫瑰花和红酒，在悠扬的小提琴声中，他亲自给易潇戴上纯金项链。
今夜月色皎洁，风中无寒，耳边被轰炸着甜言蜜语，呼吸之间尽是玫瑰芬芳，纯金项链的触感神秘独特，男人的拥抱温暖而富有安全感。
女人喜欢的一切，杜伦全都能给。
“琳琳，我看你今天心里有事，临时让人准备的这些，希望你能开心。”
“今天见你之前我去医院看望了一下咱爸，他精神气儿很不错。糖尿病虽然不能根治，但只要好好治疗，咱爸就能长命百岁。”
“治病的钱你不用操心，你拿百分之五十的心关心咱爸，百分之三十做好工作。我要的不多，但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我希望你全都给我。”
“……琳琳，我好爱你。好想和你结婚，和你永远在一起。”
易潇差点沉迷于杜伦的玫瑰攻势。
一阵北风吹过，易潇清醒了些。
她只负责把犯人上交法庭，除非必要时刻，她都会尽可能尊重原主的意识。
易潇于是推开杜伦，埋头说：“我的钱够给爸爸治病。等爸爸痊愈了……我就和你结婚。”
杜伦无奈地摸摸易潇的头。
她还是这么倔强。
……
顶楼的浪漫之夜过后，杜伦开车送易潇回家。
易潇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一时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她偷偷斜眼瞧着开车的杜伦，心底始终萦绕着一股不和谐感，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和谐。
易潇本人恋爱经验几乎为零，全部精力都放在案子上，因为工作繁忙，拒绝了不少追求者。
如果她完完整整谈过一场恋爱，或许就能发现到底哪里不对了。
易潇手机电量耗尽，回家连通电源后不久，手机自动开机，接着，一阵铃声轰炸而来。
她一看，才发现方程在过去一小时内给她打了十来通电话。
……莫非出事了？
易潇接通电话，电话那头方程的声音冲过来：
“姐！你去哪儿了？怎么不接我电话？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易潇一怔：“手机没电了，刚刚到家，不好意思。”
“……你去哪儿了？”
“和杜伦去吃饭。”
电话那头沉默三秒，易潇刚想问什么，方程即刻挂断电话。
一声声“嘟”、“嘟”听起来异常刺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