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尧嘴角微抽。
拂尘背抵着门,心慌地拍拍胸口,双手抖得不行,满脑子都是女魔头杀到门口了。
他要赶紧去告诉师傅才行……
如此一想,佛尘刚想迈开步子,冷不丁被面前高大的背影吓了一跳。
她、她是怎么进来的?!
“小和尚,咱们又见面了。”顾尧转头望着他,嘴边的弧度深了深。
佛尘顿时瞪大双眼,一脸惶恐,后退了几步,噗一声跌坐在地上。
“施主,我徒儿向来胆小,还请担待。”一声苍老的声音冲身后传来,字里行间透着一股佛家的意韵。
顾尧把人抱在怀里,转过身望向这个满目苍夷的老和尚,慈眉善目,虽是身着普通粗布麻衣,但身上总有一种令人难以忽略的佛性气息,手上拿着一串很长的佛珠,双手合十正在看着她。
佛尘一见到师傅彷佛像见到救命稻草一般,赶紧起来飞快跑到他身边,正想开口说话便接到他师傅的一记眼光,焉了吧唧把话吞到肚子里,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看着对面女人怀里熟睡的少年。
“在下顾尧,家住青禾村,今携……”顾尧顿住,手上力度紧上几分,继续道,“今携夫郎……来此求医。”
很奇怪,念到夫郎二字时她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阿弥陀佛,施主你怕是找错人了。”老和尚不轻不淡地拒绝她。
“那请问您是慧空大师吗?”顾尧眉头一皱,若他不是慧空大师,那她岂不是白来了?
“是。”
“那就没找错人。”
“可……”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师。”
老和尚一噎,他没想到对方竟知道这样一句佛语,顿时有些羞愧。
“拂尘,打扫干净方丈,好让施主安寝。”
“是,施主请跟我来。”软软的嗓音微不可察地夹着一丝颤栗。
顾尧见对方松了口,跟了上去,嘴角难以察觉扬了扬,前世吃的斋念的佛总算派上用场了。
关山寺虽然看起来破落了点,但是俗话说得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还是有的,中间正门是一间很大的佛堂,里面放着一座很高的观音佛像,看起来虽然不像以前见过的那样金碧辉煌、恢弘壮阔,但显然每天都有人来打扫,不见一丝尘埃。后面便是禅院,大多房间是空着的,尽管如此,依然不见多少灰尘。
看不出来,这个小和尚居然那么勤快……
顾尧看着在前面身体僵硬地为她铺床忙上忙下的拂尘,有些哭笑不得,难道她就那么恐怖。
不至于吧……
“施、施主,铺好床了,我先去煮、煮饭。”磕磕巴巴的,活像被咬了舌头似的。
顾尧刚落下一声嗯,小和尚便慌里慌张地夺门而出,肥大宽松的衣摆随着他的跑动缠来缠去,看得她眉心一跳,当真是个不怕摔的……
夜幕时分,顾尧捧着一小碗白粥回到房里,刚一踏进门槛,就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哭泣声,心下微动,赶忙走了进去。
床角上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头埋在双腿里,看不到神情,只知道他现在一定是十分害怕,肩膀颤抖得不行。
顾尧一步一步走近,又有些犹豫,他应该是不希望看到她的吧。
本想打算放下粥就走的,谁知手刚刚放下碗便猛地被人抱紧腰身。
那一瞬,身体一僵,不知作何反应。
“我……好怕……爹爹,瑾儿好怕……”
“……”
从妻主变身为爹爹的顾尧眉头皱紧地盯着他的发顶,以及少年跪在床边微微露出的白皙纤细脚踝。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个令他害怕的人么,还敢抱那么紧,到时候一醒来又甩她几巴掌……
一想到这个,今早被扇的疼痛似乎后知后觉地浮现在脸上,顾尧眸底的眼色暗了暗。
第二次……
这是她堂堂一届杀手在短短时间内不可思议地被同一个人刮了两巴掌,而且对方还弱的跟辣鸡一样……
简直不可思议。
男人这种生物,她还是少招惹为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伸手打算掰开胸前的某人,谁知抱得更紧,简直恨不得挤进她的身体里似的。
“别走……爹爹,别走……呜呜,瑾儿真的好怕……”
这可怜软绵绵的哭泣声简直说到她心坎里去了,顾尧心想。
她也好怕的说。
胸襟前的青布渐渐有了湿意,带着少年不停呼出的温热的气息,一时间竟有点痒。
顾尧干脆坐到床边,谁知少年十分自觉地爬上来,跨坐在她的双腿上,一双纤细的小手抱住她的腰,挂着不少泪痕的脸蛋靠在她的胸前,尽管眼角还挂着湿润,但似乎看起来很安心。
“……”果然是把她当作爹爹了。
为什么她竟觉得有点不悦?
咕噜噜……
某人的肚子在发出声响。
“饿……爹爹,我饿……”少年听着不是他的声响十分应景地嘤咛了一声。
顾尧顿时脸有些烧,脸都丢到太平洋里去了。
都怪这破庙,竟没有一点肉,就连做饭炒的菜都不见一滴油水,她能吃得饱才有鬼。
捧起来旁边的那碗白粥,盯了好一会,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喂自己还是该喂他。毕竟总感觉刚刚他是在替她叫饿。
粥的温度刚刚好,舀了一勺,算了,还是给他吃吧,毕竟他一整天都没吃饭。
于是手腕一转勺子直接朝着某处哭得红樱似的小嘴靠近。
说来也奇怪,少年的嘴唇一碰到白粥的甜口马上自觉地张开、含住、咀嚼、吞咽,异常配合,看得顾尧直叹惊哉。
不稍半刻钟,一碗白粥就这样一勺一口地给喂进少年的肚子里。
笃一声,放下碗,顾尧看着还紧紧抱住她的某人,眉头微皱,时不时乱动的身体险些让她有种想要把他就地正法的错觉。
气息渐渐不稳。
软玉怀香这种滋味她顾尧总算尝到了。
很折磨人。
伸手揉了揉脑门,闭上眼再睁开,眼里已没有那种靡糜的色彩,一片清冷。
她不可能……也不会再碰他……
点了他的睡穴,把被子盖好,顾尧便在地上打起地铺。
夏天的天向来亮得早,床上的人幽幽转醒,温瑾慢慢睁开双眼,望着面前高的不可思议的天花板,还有些迷糊。
他这是在哪里?
微微撑起身子,身上的被子耷拉下来圈住他的腰,目光扫视四周,发现床尾正好有一张叠的像块豆腐似的被子,白嫩的脚丫子碰了碰,发现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余温。
这是……
这时,门口被人推开,进来一个光头小和尚,看着年纪不大,不过倒像是和他同岁的样子。
“施主,你醒了?这、这是你的早餐。”
拂尘很少和人接触,一旦和陌生人接触后就会异常颤抖害怕。
“哦……这是哪里?”温瑾接过托盘,疑惑地问出声,他记得明明是在青禾村的啊,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在这里了呢?
“啊?!”小和尚似乎有些震惊,“你家妻主难道没有跟你说吗?”
“说什么?”疑惑更深了。
“说……”
被人打断……
“说我们要暂时在这里呆一段时间,修身养性。”
顾尧悄无声息从拂尘背后露出来,抢过他的话头直接说。有些事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为好。
“你……你、你不是……”拂尘回头看到她,一紧张就说不成话,磕磕巴巴的比温瑾以前还要让人捉急。
作者有话要说: 温瑾:听说昨晚某人占了我便宜o( ̄ヘ ̄o)
顾尧:你听谁胡说,我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ò.?
第10章 她正在被他需要
“我吃完了,你不用这么怕我。”顾尧对他说。
随即慢慢扫向床上的某人,对上温瑾狐疑的目光,便没有再说话。
她说是这么说,但只要一想到她曾经杀了人,还是那样残忍,拂尘就忍不住一阵心慌,强压下心中那股害怕,低下头声细如蝇应了一声。
顾尧接过早膳,一步一步走向床边,不知是因为人品还是别的,温瑾一看到来人眼神里便不由自主染上害怕的色彩,身子不由得往里瑟缩了一下。
这个女人不仅视奸他,而且还想要强|暴他,他可是还记得的……
女人见此嘴角一讽,昨晚不知道是谁死死抱着她,这会醒来果然翻脸不认人。
“待会你就跟着慧空大师打坐。”
“我……”温瑾正想反驳他不想去,谁知一抬头女人已经不见了,门口转角恰好看到她转瞬即逝的一角青衣……
哑了哑口,有些恼怒却又无可奈何。
……
顾尧躺在屋顶上,嘴里还淌着肉香,想到今天响午吃到的野味,眼里难得闪过一丝餮足。
回想起慧空跟她说这心病急不来,要循循诱导方可解开心结,但这都过去两天了,温瑾虽然每天都跟在慧空大师身后,但是一丝痊愈的样子都没有。
如果真的是要住上一个半月的话,那她干脆顺便把那些药材都找齐好了,也不用每天都窝在这里等发霉。
想了许久,打定主意,顾尧准备动身去找刘达知那女人要药方,顺便在月福楼吃一顿再回来。
刚刚起身就听到屋内传来对话,听声音似乎是慧空大师和那个小和尚?
默不作声掀开一片瓦片,看进去。
“师傅,我们快没有米了。”拂尘搅着衣角,脸上担忧地看着盘坐在地上的慧空。
闻言,慧空停下敲着木鱼的手,叹了叹气,无奈地说道:
“明天为师下山化个缘吧,看能不能化到一袋米。”
“师傅,这次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吧,多个人好做事。”拂尘眼里闪着希望,他是真的想要帮师傅分担,但奈何师傅一直不同意。
慧空看着他那张眉清目秀的脸,似是想到了什么,终是没答应他。
“拂尘,你就乖乖呆在庙里,照顾好客人就行,其他的你就不想太多了,为师会解决的。”
“可是……可——”拂尘还想说什么。
“今天的功课你都做了?”慧空突然声色俱厉起来。
“没……没有,师傅,弟子马上去做!”
拂尘脸色涨得通红,没做功课那就是辜负师傅的期望。
他不想令师傅失望,赶忙跑去大堂里打坐诵经,只是诵着诵着,眼角却渐渐委屈地溢出眼泪。
他真的很想帮师傅解忧,哪怕一点点微薄之力也好,只要帮到师傅,哪怕要他去山里挑柴也好,总之他不想什么都要师傅来承担。
顾尧悄悄地放回瓦片,垂下眼帘,思忖一番心底顿时有了主意,转身飞身下山。
到了傍晚,日暮西斜,落日余晖映衬在这小小的寺庙里,泛着嫩黄的光晕,夏日的闷热随着这日头的降下而渐渐有了一丝凉爽。
咕噜咕噜
厨房后院的水井木轮在艰难转动,水井下是一汪清澈的井水。
拂尘卷起肥大又不合身的僧袍,露出一双光洁的手臂正在努力地打着水。
眼看着水桶就要到井口了,刚想伸出手去接,刷的一声,另一只手抓不住转把,水桶倏地下坠。
“啊!”
拂尘低呼一声,手臂被转把猛地打到,酿跄后退。
忽然,身后突然出现一只手拦住他的腰,及时扶住他要倒的身体。
“你是不是傻?”
女人的声音吓得他赶紧挣脱开来,飞快地瞅了一眼来人便低下头,小声地说了声“谢谢。”
“……”
顾尧看着他这副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可偏偏又不能耐他何,把肩上的一袋米卸到他面前,揉了揉肩膀,她不是铁人,这一路扛回来肩膀都酸了。
“要搬到哪里?”她直接问。
“啊?!”拂尘被她这摸不着头脑的话弄得不明所以,抬头看她,却发现面前多了一袋大米,眸子里闪过震惊和惊喜。
“这……这……”
“这是我的房租费。”顾尧低头瞥向他光溜溜的脑袋。
“房租费?!”语气更震惊了。
“当然不止这袋米,我还会交一百两作为香油钱。”顾尧以为他嫌少,又补了一句。
“这、这不妥,施主,我们不能要你的米和香油钱,这、这太贵重了。”
拂尘小手连忙摆了摆,脑袋也晃悠得厉害。
顾尧见此脑仁又开始发疼了,最烦就是这种推来推去的客气,就像前世那些人一样发个红包都要寒暄来寒暄去。
“就这样说定了,你师傅我会跟他说的。”顾尧又把米扛到肩上,直接走向厨房。
“……诶……”拂尘愣了愣,望着顾尧高大的背影,心下一暖,虽然这女人看起来冷冰冰凶神恶煞的,但是她做出来的行为却是那么为别人着想……
“还愣着干嘛,赶紧过来。”
“哦……”拂尘被顾尧粗声粗气的声音惊到,反应过来,赶紧迈开步子跟上去。
说实话,拂尘一直恍恍惚惚的,直到那白花花晶莹剔透的米哗哗哗地倒进他家米缸时,这才实打实地感受到这不是假的,他家的米缸是真的进米了,还满满一缸,以前这米缸可从来没满过,现在看着就像是在做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