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朝——姚颖怡
时间:2019-02-06 09:37:33

  沈渊转过身去,向着他来时的路走去。
  谢思成什么都知道,他连无名师傅今天在西安也知道,或许无名师傅今天会来西安,也是谢思成安排的。
  给无名帮忙的一名大夫回家的时候马失前蹄,他坐的骡车翻了,大夫断了一条腿,大夫的家在西安。霍家商队的一批货到了几日,早就让无名过来挑选他要的材料,无名一直腾不出时间,今天天气好,无名也要到西安看望那位受伤的大夫,顺便连同他需要的材料一起带回炼制场,因此一大早就出来了,待到把事情全都忙完了,已是日暮西山,今夜无名就住在展愉的宅子里。
  谢思成说得很对,沈渊没有能力带出展大小姐,但是他能把无名引出来。
  无名这样的人,任何上位者都想要。
  当初加海看到韩世虎遗落的半截兵刃时,眼睛都亮了。
  加海不是没有见过那么锋利的刀剑,但是却没有见过那样的刀剑拿在兵卒手中。
 
 
第七六九章 玉佩
 
  沈渊没走多远就看到一驾马车停在那里,赶车的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看到沈渊走过来,汉子道:“谢大人让我听你差遣。”
  沈渊望着那汉子半晌没有说话,汉子不耐烦起来:“你不要误了时辰,谢大人……”
  “好,你把这枚玉佩送到东照街的展家别院,交给无名先生。”没等汉子说完,沈渊便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
  汉子看着沈渊递过来的玉佩,有些迟疑:“交给他就完了?你没有话带给他吗?”
  虽然这些年来沈渊颠簸流离,可是他幼时是在寿王府里长大的,接受的是皇室子弟的教育,他有着与生俱来的骄傲。
  面对汉子的质疑,沈渊冷冷地道:“你若是心存疑问,可是去问谢思成,想要质问我,你还不配。”
  虽然他看上去只是个十四五岁的瘦弱少年,可是周身散发的凛然之气,还是让那汉子怔了怔,没有再说话。
  谢思成交待过他,让他给沈渊跑腿,还要防着沈渊和无名没有要逃跑,谢思成是知道他在沈渊这里问不出什么的,正如沈渊所说,他不配。
  汉子果断闭嘴,接过玉佩赶着马车走了。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西安城里早已风声鹤唳,但是谢思成早已做过侦查和布置,三百名死士可以躲过西安守军的耳目,这个汉子自是能够轻松避开巡城的兵士。
  东照街的展家别院,就是展愉住的宅子。对于这里,西安城里的人所知不多,事实上,西安城里知道展愉的更是曲指可数。
  在展怀起兵之前,驸马展愉早已是个死人;在展怀起兵之后,展愉的名字无人提起,但是世人还是当他是个死人,甚至有人说,展家之所以会与谢家合作,除了展怀娶了谢家女,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展愉之死。
  堂堂闽国公府二公子,当朝驸马,居然被炸死在嘉陵,而且被炸的还是太祖之女九容公主的陵墓,自从展怀起兵之后,街头巷尾便在流传着当年太祖皇帝为了窃取江山,不惜弑妻杀女,九容公主不是病死,而是被亲生父亲下令吞金而死。这样一来,当今天子为了害死展驸马,不惜炸毁九容公主陵墓,也就合情合理了。
  相对于朝廷的官方说法以及展家的不置可否,民众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的臆想,何况那些臆想早就成为众所周知的秘闻,在茶楼酒肆流传。
  加之还有展愉性格的原因,因此展愉虽然来到西北两三年了,却并没有走到人前。
  东照街的展家别院,在外人看来只是一所宅子而已,门口没有牌匾,还是因为有人经常看到有长安街展府的骡车往这里送东西,才知道原来这处宅子里并不是租出去了,而是有人住在这里,至于是什么人,那便没人敢问了。
  汉子一路顺利地来到东照街,这里很僻静,到了晚上,整条街都是黑洞洞的,因为住在这里的都是普通人家,所以也没有哪家在门前挂灯笼。
  汉子敲开了别院的门,敲了好一会儿,门才从里面打开,一个老苍头探头出来。
  “大晚上的,找谁啊?”
  汉子拿出那枚玉佩,道:“是帮二爷做帐的沈渊让我把这个交给无名先生的,他说无名先生看到这个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老苍头半信半疑地打量着汉子,没有说话,接过玉佩,大门又悄无声息地关上。
  汉子怔怔一刻,他忽然想到,今夜这么大的动静,为何这里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呢?如果不是那个老苍头显然是知道沈渊的,他甚至会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好在他没有等太多,那道门片刻就重新打开,除了开门的老苍头,还有一个三十上下的男子。
  男子头发凌乱,身上的衣裳显然是匆忙穿上的,有颗盘扣还没有系上。
  男子有张平凡普通的脸,平凡到让人看一眼便不会记住。
  他身材瘦削,看上去弱不禁风,可能是走得太急,月光下也能看到脸上些许潮红,显然是个没有武功的。
  汉子放下心来,问道:“请问阁下可是无名先生?”
  男子神情焦急,手里紧紧捏着那枚玉佩:“小渊呢?你在哪里见到他的,他怎么样了?”
  汉子没有想到无名会这么着急,果然如沈渊所说,无名看到这枚玉佩就会跟着他一起来。
  他道:“他只是把玉佩交给我,说有位无名先生看到玉佩就会过去。他……他看上去很好,就在四合街上。”
  在来的路上,汉子便已经想过了,他越是如实去说,无名便越不会怀疑到他,与其编出一串故事,还不如少说几句。
  一旁的老苍头皱眉,对无名道:“无先生,也不知这人是哪里来的,二爷不在家,您还是不要出去了。”
  无名大怒,对老苍头不客气地说道:“小渊说过,如若有一天他让人把这枚玉佩送过来,那就是到了生死关头,让我去救他。”
  老苍头也吓了一跳,对无名道:“那您多带几个人吧。”
  说完,不等无名多说,老苍头就转身进去,没过一会儿,就带了三个人过来。
  汉子看到那三个人,吃了一惊,三个人全都个子不高,瘦瘦小小,其中一个脸上有几道疤痕,乍看上去有些吓人,看年纪也就是二十上下,仔细再看这人不但有疤,而且面色腊黄,一脸的病容,走路也有些摇晃,像是风一吹就倒。
  另外两个却是长得白白净净,可也只是十四五岁的少年,可是瘦了巴几的,根本就不像是练家子。
  “无先生,二爷出去时带了一批人,余下的这会儿都去了后院,只有他们三个闲着,您别嫌弃,他们都是长安街那边送过来的,也见过些世面,而且真若是有危险,多个人也能给守军送信啊。”老苍头的话说道干巴巴的,可能是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样的三个人,不拖累别人就不错了,还能指望他们干嘛?
  无名显然也顾不上这些,他对早已等得不耐烦的汉子道:“快走,快走!”
 
 
第七七零章 疤脸女子
 
  西安是多朝古都,历次改朝换代时,新任君主都会将前朝帝王的宫殿烧得精光,以至于到了如今,西安城里看不到彰显帝王之气的建筑,但是那坚固的城墙、堪比京城的宽敞街道,无不显示出这座古老都城的威严大气,而到了月朗星稀的夜晚,走在偏僻的街道上,喧嚣落尽,不复白日繁华,如宴毕归来的美妇,卸去钗环珠翠,洗去花钿艳容,露出一张清秀却显疲惫的脸,换上舒适的家常衣裳,熏一炉沉香,品一杯清茶,回归到一天中最安静舒服的时光里,恬淡从容。
  而此时四合街上的人,却无法体会到来自长安城的安静祥和了。
  汉子把四个人带进四合街,在他看来,就如同将几只毫无反抗能力的野兔赶进猎人的口袋,只需把口袋束起来,兔子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至于多出的那三只小兔子,汉子没有放在眼里。早已查明,无名是没有武功的,而且也不够强壮,那三个小厮无论美丑,都是白搭,或许如老苍头所说,跑跑腿送送信,真或是打起来,这三个恐怕比无名跑得还要快。
  马车拐进四合街,汉子便感觉到一股肃杀。他是江湖人,刀尖上舔血,对这种杀气最是敏感,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微笑,这条街上此时恐怕已经埋伏了很多人吧,或许在两侧的墙头都有弓箭手,否则怎会有这么强烈的杀气呢。
  谢大人是聪明人,可是也太高看无名了,就凭车上这几个人,还用得着这么大的阵仗?杀鸡焉用宰牛刀,若不是担心被人说是抢功劳,他一个人就能把那三个半大小子全都宰了,再绑了无名去见谢大人。
  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头顶落下,汉子伸手拂了一下,没有摸到,可能是树上落下的叶子吧,他没有在意。
  可是他很快就知道自己猜错了,因为那东西并没有从他身上掉下去,而是停在他的脖子上,或者准确说是索住了他的咽喉!
  这不是什么落叶,这是绳索,套住脖子的绳索!
  汉子大惊,伸手想去扯那绳索,但是太晚了,绳索在套上他脖子的一刹那,便骤然收紧,汉子甚至能够听到脖子上传来的细微声音,像是什么东西断了……汉子的眼睛像金鱼一样凸出来,他到死的那一刻才明白,他感觉到的杀气不是来自这条街上的埋伏,而是在他的身后。他杀过很多人,可是这种杀人方法,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是亲身感受到。
  汉子已经死了,可是他还端坐在驾辕上,马儿依然前行,马蹄踩在青石板路上,发出轻脆的哒哒声。
  “唉,你们这些姑娘家,怎么下手就这般重呢,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这悲天悯人的声音来自“无名”,可想而知,他得到的是一记白眼。
  疤脸女子没好气地嘘了一声,压低声音对“无名”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可你再说话,信不信我真的把你变成哑巴?”
  “无名”闭嘴,他在心里默默为五爷叹息,这些女人都是五夫人的人,至于五夫人嘛,早在多年前他就领教过了,三岁看老,那时五夫人还是小孩子,可也不是好惹的,可想而知,五爷在河南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郎青叹了口气,装哑巴吧,至少不会真的被人变成哑巴。
  疤脸女子横了他一眼,郎青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
  马车缓缓向前,终于,前面出现了几个人。
  为首的人问道:“无名先生可有请来?”
  “来了。”黑暗之中,前面的人看不清赶车人死鱼般的双眼,依稀依佛就是他们今天见过的那个人,当然他们更加分辨不出这声音是从赶车人背后发出的。
  马车停下,车上的人问道:“谢大人等急了吧?”
  这话说得肆无忌惮,也难怪啊,就在他的车驶进四合街的那一刻,车上的人便有来无回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前面的人也是这样想的,他笑着说道:“是啊,谢大人等候多时了。”
  这位无名先生是位能人,一夫抵十力,就是说的无名先生这样的人,谢大人叮嘱过的,要对无名先生客气些,历来这些有本事的人都很矫情,一个不小心就会咬舌头自尽什么的,万一让无名先生死了,他们死上十回也赔不起。
  见马车停下,为首之人走上前去,他要亲自把无名先生带到谢大人面前,这个功劳是他的,可和这个什么老孙没有关系。
  跟着他的几个人都是他的手下,见他走过去,他们便站着没动,杨老大是个什么人,他们比谁都清楚。他们原本都是翠娘子的人,后来翠娘子下落不明,他们这帮人只好另投他主,多亏谢大人不计前嫌收下他们,现在杨老大急着立功表现呢,杨老大有好处,他们也能跟着鸡犬升天。
  杨老大提着灯笼,走到马车前,他习惯性的把灯笼举了举,灯笼照到老孙的脸上,杨老大赫然看到老孙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啊?
  杨老大张嘴差点叫出来,可是这一声却卡在了喉咙里,一柄短刀抵在了他的腰上:“你老老实实的,就留你一条狗命。”
  女子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同阴曹地府里飘出来的鬼声,杨老大不寒而栗。
  他自恃武功不错,在太平会里也算一把好手,可是他却没有察觉到这把刀是何时抵上他的,或者是他突然看到老孙的死人脸,一时没有察觉?
  对,哪有这么快的刀,只是他一时疏忽而已。
  杨老大提着灯笼的手慢慢垂下,另一手却悄悄一顿,一把匕首自袖管里滑出,他猛的转身,摆脱短刀的控制,同时匕首刺出……
  什么也没有发生,那柄短刀从他的左腰侧滑到了右腰侧,而他的匕首也从他的手里到了别人手中。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杨老大无法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想要跑开,可是那柄短刀的刀尖却像是粘在了他的身上。
  如影随形。
  杨老大是江湖人,江湖人自有他们的生存方式。
  “我只是小喽罗,女侠饶命。”他的声音同样压得很低,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他还没有笨到大喊大叫丢了面子更丢了性命。
  “在前面带路,见到谢思成自会放你,到时你就去投靠你们老主人,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
  是啊,不用教,杨老大已经想好了,到时他就告诉老主人,谢思成知道他是翠娘子的人,想要加害于他,他们连夜逃走……
 
 
第七七一章 郎青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炮响,虽然离得很远,可是在寂静的夜里,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炮声不绝,一声、两声、三声……
  打得真激烈啊,城里动用火炮了吗?不会,谢思成可以让人混进城里,可是火炮进不来,所以这炮声并非是从长安街传来的。
  郎青皱眉,他是斥侯出身,稍一辨别就知道了。
  这是城门,城门的炮声!
  姜老爷子说的对,谢思成还有后招,可是谢思成恐怕也没有想到,当初与他在宣抚纠缠月余的韩世虎就在西安!
  展谢大军至今没有和加海军队正式作战,当然,这是指的正式战争。
  加海和谢思成刚刚进关,就被守在那里的韩世虎缠上了,韩世虎接到的命令就是缠住加海和谢思成,尽量拖延时间,待到朝廷大军过来,他们再功成身退。
  所以,若说展谢这边有谁对加海和谢思成的打法最熟悉的,非韩世虎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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