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笑顿时急了,跳下床跑过去抱住他的腰:“你怎么了?”
如果她还看不出严谦生气了,那她真是个傻子。
严谦的手轻轻搭在她的手上,像是想把她拉开:“没事。”
闻人笑紧紧抱着不放,嘟唇闷闷道:“你就是不开心了。”
严谦背对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转过身一把扛起她扔到床上,居高临下地咬牙道:“是,我不开心。”
闻人笑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垂下眸子老老实实道:“我错了,你打我吧。”
“打你?”严谦俯下身捏住她的下巴,眼中一片漆黑黯淡,声音低的像是自言自语,“你觉得我会打你?”
他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甚至不敢让她看出他在生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闻人笑双手捧住他的脸,认真认错道,“对不起,那天我不该去看乐海。”
严谦僵硬了一瞬,铁青着脸道:“你觉得我是因为这个生气?
闻人笑怔了怔,眉头一皱:“嗯?”
“我气你胆大妄为,”严谦低下头毫不留情的一口咬在她的锁骨上,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你凭什么……”
这样不在意自己的安全,差一点就让他一无所有。
即使如今她什么都想了起来,他还是忘不了那时候深入骨髓的痛。
“对不起,”闻人笑闭了闭眼,精致的脸蛋上满是悔意,“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呢?”
少女软软地躺在床上,摆明了一副躺平任罚的样子。严谦把唇凑在她耳边,幽幽道:“我能怎么罚你。”
闻人笑搂住他的腰把他拉倒在自己身上,抬起脖子去亲严谦的脸:“怎么罚都可以。”
任打任骂,只要他能原谅她。
严谦冷笑一声,目光落在身下一脸顺从的少女脸上,心底浮起无法抑制的阵阵暴戾,声音透出几分邪恶的意味:“你还不知道吗,我只想睡你。”
闻人笑一怔,脸色微白了几分,搂着他的手臂抖了抖却没放开,小声道:“这个不行,要等到我们的洞房花烛……”
严谦扯了扯唇角没说什么,眸色愈发晦暗。
闻人笑有些委屈地看了看他,见他似乎没有要消气的意思,狠了狠心,紧紧闭上眼,声音轻如蚊蝇:“你要是真的很想……就,就现在,也可以……”
严谦一愣,脸上顿时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说什么?”
看清小姑娘微白着脸任他摆布的样子,严谦不由怔住,眼底的猩红忽然一点点消退、黯淡下去,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闻人笑身上。
他竟把她逼成了这样。
闻人笑紧闭着眼小声道:“我说……现在也可以,但是你一定要很温柔地抱我,还要亲我。”
“别说了,”严谦低下头含住她的唇,轻柔又珍惜的动作像是在舔一块舍不得融化的糖,“我的宝。”
闻人笑带着羞涩回应他的唇舌,眼睛一点点弯了起来,亮晶晶的盛满笑意。
“对不起,”严谦抬起头,又在她红润的唇上亲了一口,“是我小心眼。”
闻人笑笑嘻嘻地抱紧了严谦,翻个身压到他身上:“我真喜欢你。”
*
三天后,皇宫。
安静的院子里,崇元帝又一次在妻子的石碑对面坐下。
他掏出火折子生了个火堆,把一封密折丢了进去,静静看着红色的纸张变成灰烬,然后在一瞬间破碎消散。
“皇后,”崇元帝温声说道,“你看到了吗?”
没有听到回应,他沉默的等待了一会儿,像是在给她一点阅读的时间,过了许久才重新开口,态度像是面对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友。
“你这一辈子可真不值得。你疼爱的妹妹嫉妒你,你尊敬的太后捉弄你……”
一个是她毫无防备的人,一个是她不愿反抗的人。
两个人放的红豆都不足以致死,却阴差阳错凑到了一块。
皇后就是被这样又蠢又坏的两个人害死的。
“暗卫告诉朕,你妹妹害你是因为啊……她知道你每次见朕之前都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便想害你出个丑……”
“太后也说,她好几次捉弄你,你脸上起了疹子,便自己躲在宫里不好意思见朕。”
他话音顿了顿,忽的透出几分悲伤:“这些,朕怎么都不知道呢?”
新婚那天,满屋喜庆的红色,窗边燃着龙凤烛。他握着结发妻子的手道:“朕会待你好的。”
皇后低垂着眼眸,表情平淡,声音如水:“臣妾一定努力做一名优秀的皇后。”
那时崇元帝便知道了,皇后并不喜欢他。
虽然心底某处隐隐有些失落,但他想,这样也好,可以少了许多麻烦。
崇元帝刚登基那几年,朝堂上文臣势大,边疆外异族虎视眈眈。他每日忙得焦头烂额,皇后果真如她说的那般,端庄贤良、母仪天下,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他毫无后顾之忧。
后来,因为政治原因,他虽没多喜欢贤妃贵妃却也娶了进来,之后便有了一个夭折的大皇子,又有了闻人彦和闻人朔。
皇后不怨不妒,大度又温和,对所有人都尽心照顾着,后宫人虽不少,却从未出过什么岔子。
崇元帝与皇后就这样一直做着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他想,皇后虽对他没什么感情,却真真是一位极好的皇后。就算这么多年始终没有给他带来一名嫡子,他也从未责怪过她一星半点。
到后来闻人笑出生的那天,崇元帝才知道,原来皇后也有笑得这么开心的时候。
所以给女儿取名闻人笑。
从回忆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崇元帝不知何时微微红了眼眶:“就连你死了,朕也查的不清不楚。”
“或许你是喜欢朕的,朕却从不知道。”
耳边忽然响起轻轻的风声,带着暖意将他包裹,像是皇后温和的声音在对他说:“臣妾觉得这辈子很值得。”
崇元帝用大手捂住了脸,再松开的时候便看不出什么难过的神色,哑着声音道:“都过去了,不说了。”
他面带感慨地叹了声:“一晃就是这么多年,笑笑也长大了。对了,她今日又进宫来找朕,求朕同意她嫁给时远。”
“她是不知道啊,昨日时远才来求过朕,让朕将笑笑赐婚给他。真是,这俩孩子也不商量好……”
“对了,你该是没见过时远的,那是个好孩子,朕也不是不想成全他们,只可惜……”
*
闻人笑脚步轻快地穿过月亮门走到隔壁镇国公府,推门走进严谦的书房,跑过去扑进他怀里。
严谦急忙伸手接住,把她抱起来放在腿上坐好,问道:“刚才不在府里,去哪了?”
闻人笑笑眯眯的搂住他脖子蹭了蹭:“不告诉你。”
严谦眸光暗了暗,状似无意的问道:“见了谁,这么开心,嗯?”
“就不告诉你,”闻人笑调皮地凑在他耳边说话,然后偏头亲了亲他的耳朵,满意地看着她亲吻的地方微微泛红,“以后你就知道了。”
今天进宫的时候,以她对父皇的了解,他已经有了些松口的迹象。等到父皇同意的时候,她要给严谦一个天大的惊喜。
第92章 想不出标题
次日,皇宫。
崇元帝微眯着眸打量跪在脚下的中年男子。
后者身材微胖,只能从眉眼轮廓中隐隐看出年轻时还算俊逸的模样,穿着一身低品级的朝服,面色忐忑地跪在地上。
过了许久,直到他酸痛的腿隐隐开始打颤,崇元帝才沉着脸开了口:“周侍讲,你可知道朕为何让你来?”
周明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战战兢兢开口道:“回陛下,臣不知。”
他从未与陛下这般近地说过话,一时心里乱七八糟忐忑得很,一边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一边提心吊胆大祸临头。
崇元帝意味不明道:“朕听说,你娶了一位人人羡慕的好妻子?”
周明愣了愣,心里咯噔一下,脑子不由开始胡思乱想。英明神武的陛下……难道也如野史里的昏君一般,有那样的爱好?觊觎臣妻?
他心里不由紧张起来,只觉得面前摆了个鬼门关。可是不知为何,他心里又隐隐有些没来由的激动,若是,若是他主动……
于是他隐晦地暗示道:“臣代贱内谢过陛下青眼……”
敏锐地察觉到周明千变万化的神色,崇元帝脸色一青:“荒唐!”
周明便知道自己猜错了,急忙认罪求饶。
崇元帝呼了口浊气,面带厌恶道:“朕在查一桩多年前的旧案,你那妻子卷入其中。”
如预料般看见周明唰的一下白了脸,崇元帝语带暗示道:“是个诛九族的罪名。”
周明双腿打着颤,险些吓得尿了出来,六神无主地连连磕头:“求陛下饶命,求陛下饶命,臣什么都不知道,臣家上有花甲老母,下有……”
“朕知道,”崇元帝打断了他语无伦次的话,“所以朕给你一次机会。”
周明眼睛微微一亮,求生欲使他迅速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株连九族……那么只需让犯了事儿的人脱离他的九族,岂不是就迎刃而解?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崇元帝可有可无地嗯了声,最后交代了句:“此案兹事体大,暂时不可让人得知休妻的原因,否则朕拿你是问。”
周明急忙点头应下:“是,是,臣会找个别的由头。”
看着周明双腿发软微微趔趄着出去的背影,崇元帝眸光幽暗得深不可测。
正好如今他也得闲,便亲自与害死皇后的人玩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
公主府。
“公主,这是柳府交给您的东西,”玉罗将一只小小的包裹交到闻人笑手上,“乐海公子留下的。”
闻人笑蹙着眉道:“乐海现在在哪儿?”
“不知,”玉罗答道,“柳府的人说,乐海公子在福王起事那天便离开了。您回府后奴婢让人与柳府报了平安,那边便将乐海公子留下的东西转交给您。”
“好吧,”闻人笑打开那只包裹,里面是之前她没收下的一沓曲谱,还有一封薄薄的信。
她抽出那封信展开,不疾不徐地读完,然后沉默许久,长长叹了口气。
乐海在信里与她交代了自己的身世背景,实在令人唏嘘。
他的母亲本是京城的一名琴伎,遇到了易装改扮潜进大夏的西瑱国主,发生了一段俗套又老旧的旖旎故事。
西瑱国主离开后,那个可怜的姑娘才发现自己有了孩子,那个孩子就是乐海。
乐海从小生活在乐馆,做着打杂的活计长大。他有温柔美丽的母亲,很多亲和的姨姨,每天还能有些时间与她们学琴,倒也从不觉得自己身世悲惨。
直到西瑱亡国那一年,皇宫里的皇子们都被屠杀殆尽,险中逃脱的公主越玲找到了他。
乐海并未怎么犹豫便拒绝了这样一场毫无希望的复国大计,谁知紧随而来的就是母亲的去世和乐馆的倒闭。
后来的事情他没有写在信里,闻人笑却也能大致猜到。
信的最后,乐海写道:
此番事了,终得机会游历四方,广识各地民乐。
不再卷入家国大事,公主勿忧。
家母墓地位于京城西南墓园,厚颜求公主偶尔派人照料,清扫杂草灰尘即可。
闻人笑托着腮沉默许久,长长叹了口气。
“公主?”
闻人笑把信交给玉罗:“乐海母亲墓地的位置记下,信烧了。”
“是,”玉罗的目光落在厚厚的一沓琴谱上,“这些呢?”
闻人笑想了想,“先放好吧。”
“笑笑!笑笑!”
不远处门忽然被踢开,然后响起闻人朔中气十足的声音。
正处于惆怅中的闻人笑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又立刻开心了起来:“三哥!”
闻人朔迈着长腿几步走过来把她抱住:“笑笑。”
闻人笑回抱了他一下,委屈道:“你怎么才来看我。”
“父皇派我下江南收税去了,”闻人朔小心翼翼摸了摸闻人笑的后脑察看一番,“昨夜才到京城,造船厂造的什么破船。”
“噗,”闻人笑被他孩子气的话逗笑了,只觉这样也好,若是在她失忆那会儿回来,大概要伤心了。
她正要从闻人朔怀里钻出来去安排午膳,鼻端忽然飘进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她愣了愣,弯着眼睛打趣道:“三哥,你这是刚喝完花酒来我这儿啊。”
“什,什么,”闻人朔一怔,脸上忽然露出些许不自在的神情,“没有。”
闻人笑仰头看了看他的下巴,忽然发现有一小块浅色的脂粉痕迹。
她不由眉头一皱,站起身认真打量他的脸。
闻人朔那张英俊的脸乍一看倒是没什么异常,闻人笑上上下下看了半晌,忽然发现唇角旁边的地方有一块颜色不太均匀。
她抬起袖子想擦一擦,闻人朔一缩脖子,躲开。
闻人笑挑了挑精致的眉毛:“不准躲。”
闻人朔紧紧拧着眉,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
闻人笑不理他,抬手把那块地方擦了擦,果然擦掉了不少脂粉,露出一块青红的淤伤。
“这……何必呢三哥,”闻人笑又心疼又哭笑不得,“打架输了我又不会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