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笑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起了身看清嫁衣上一指长的醒目口子,怔住。
严谦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又闯了祸,脸上神情无措又无辜:“我,只是,习惯了。”
闻人笑一听这话顿时炸毛。好一个习惯了,习惯扒她的衣裳吗?
“这次你就算再跪搓衣板,我也不会原谅你!”
第106章
“我错了,”严谦一把抱住闻人笑,讨好地亲亲她的脸蛋,“别气。”
闻人笑重重地推开他,“你别抱我!”
她这回是真的很气。嫁衣对每一个姑娘来说都是珍贵又特别的存在,她才试穿了一次就被严谦弄坏了,怎么能不心疼。
她难得这样与他发脾气,板着精致的脸蛋,眉眼间冷冷的像个冰雕娃娃,模样实在可爱。严谦心中一动,凑过去亲她嘟起的唇。
“你做什么,”闻人笑偏头避开,委屈又难过,“我没有与你开玩笑。”
严谦见她眼睛都红了,终于慌了神,试探着问道:“能否让绣娘修补?”
“不能,”闻人笑握拳在他胸膛捶打,“你讨厌死了。”
那道口子好巧不巧就不在胸口的位置,她怎么好意思拿去给绣娘缝补?
明知她说的是气话,严谦还是忍不住心中一痛:“别讨厌我。”
他就像只害怕被抛弃的大狗一样可怜,闻人笑的心尖无法控制地软了软,然而想起自己可怜的嫁衣,又燃起怒意,气冲冲道:“不嫁了。”
严谦面上顿时失了血色,不顾闻人笑的挣扎,将她死死扣在怀里:“别说这样的话。”
闻人笑抿了抿唇,闷闷道:“那你还我嫁衣。”
严谦踌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问道:“我,我给你缝?”
闻人笑下意识蹙了眉:“瞎说什么。”
他就算要哄她,也不能这样离谱呀。
“我会缝。”
听他语气这样认真,闻人笑抬眸看了他一眼,半信半疑道:“真的?”
“把口子缝起来还是行的。”
闻人笑歪着脑袋看他,不知不觉又露出几分乖巧的神色。严谦摸了摸她的脑袋,交代道:“在这等我,别乱跑。”
没有让闻人笑等太久,他就拿着不知从何处寻来的针线回到了她身边,“来,将衣裳脱下来。”
闻人笑微微红了脸,慢吞吞将繁琐的嫁衣脱了下来,好在里面还穿着薄薄的丝绸内衫。严谦悄悄看了一眼,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
“看什么看!”
严谦只好移开目光,拿起针线,小心翼翼问道:“公主能否帮我穿针?”
因为他只有一只手,连这样简单的事都做不了。
闻人笑接过他手中的针线,垂下眼睫,很快就穿好了一根红线,“给。”
严谦又将嫁衣裂了口的那一块递到她手上,“帮我拿着。”
微微犹豫了一下,他就拿着针开始慢慢缝。他的动作并不熟练,却真能将那道口子一点点缝了起来。
像是一条红色蜈蚣慢慢爬上嫁衣,闻人笑不知不觉看入了神:“你真的会……”
严谦用力扯断了线头,面色黯淡又愧疚:“不好看。”
从前在军营的时候,舞刀弄枪划破衣服是最常见不过的事,他又没有那样破一件扔一件的奢侈习惯,便也就学会了自己简单的缝补。
然而他没了右手,左手就更加不熟练,将她的嫁衣缝得歪歪扭扭。
“我喜欢,”闻人笑低头摸了摸那一道微微凸出的痕迹,珍惜地将嫁衣收到一边,然后钻进严谦的怀里,“就这样吧。”
“不生气了?”
“嗯,”闻人笑搂住他的脖子,依恋地蹭蹭,“我不该朝你发脾气。”
这个横刀立马的将军微拧着眉认真替她缝嫁衣的时候,她好像模模糊糊明白了岁月静好这个词的意思,于是再也生不起气来。
严谦一俯身将她压到榻上,“那我们继续。”
*
除夕那天,闻人笑按照惯例要进宫参加家宴。她穿了新制的超一品宫装,绣祥云纹的正红色云锦,火红火红的及膝斗篷,领口处有一圈雪白的貂毛,看上去可爱又喜庆。
严谦鲜少见到她这样盛装的模样,不由有些稀罕:“让我抱抱。”
“不行,”闻人笑警惕地躲了躲,“你又给我撕了怎么办。”
严谦无奈地低笑一声,由着她翻旧账,“你今晚回来吗?”
“回,”闻人笑弯着眼睛笑了笑,主动钻到他怀里,“我们一起守岁。”
“嗯。”
严谦轻轻抚了抚她的脊背,眼中露出浅淡的笑意。这样团圆的日子,他也不再是一个人了。
*
皇宫家宴上,闻人笑早被安排好了坐在崇元帝的右手边。后宫早就没添什么新人,每年都是这些人大家也熟悉得很,免了大部分的繁文缛节,没过多久就开了席。
闻人笑美滋滋地扒拉着大闸蟹里的蟹黄,忽然听到坐在崇元帝另一侧的贵妃笑着开口道:“阿韵,这螃蟹你如今可吃不得,千万莫要嘴馋。”
“哦?”崇元帝眸色微深,微微转头看向贵妃,“这是……”
贵妃语气里笑意愈深:“就是陛下您想的那样。”
吃不得螃蟹……闻人笑念头微动,抬眸看向斜对面那名叫做阿韵的女子,那是闻人朔的侧妃,即将成为皇室这一代第一个孩子的母亲。她微微红着脸,眉眼低垂,看上去温柔又安静。闻人朔摸了摸鼻子,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欣喜。
耳边响起崇元帝的赞叹:“这是好事啊!多久了?”
“才两个多月,臣妾想着趁今天这个日子喜上加喜呢!”
即将成为祖父的崇元帝龙颜大悦:“赏!”
虽然并不是个嫡皇孙,到底是第一个孩子,他自然是看中的。
贤妃面色微微一变,随即挂上了更完美的笑容。闻人彦捏着筷子的手指紧了紧,俊美如谪仙般的脸上倒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有他身边的二皇子妃维持不住平静的神色,露出一丝难以掩藏的低落。
闻人笑托着腮看向自家三哥,忽然好奇。等到她与严谦有了孩子的那一天,他也会这样高兴吗?
*
无独有偶,此时的汝阳侯府也是一片喜气洋洋。
团圆饭的餐桌上,周月儿将筷子伸向一盘烤羊腿。黄氏看见她的举动,急忙用筷子抵开她的筷子:“月儿,这个口味重,你吃不得。娘不是吩咐厨房给你准备了专用的膳食吗?”
周月儿的目光落在面前一大碗水煮乳鸽上,犹豫了一下,终究按耐不住莫名想吃羊腿的冲动,壮着胆子小声辩道:“大夫并未说不能食盐,只是不宜多食。”
黄氏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不宜多食,完全不食自然对孩子更好。我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你看行儿长得多好。”
她都这样说了,周月儿当然不敢再反驳。转头看了看自家夫君,只见到他冷硬的侧脸,果真没有半分要帮她说话的意思。
她只好低下头,继续吃那只寡淡无味的乳鸽。
*
结束了这一席格外充满喜悦的宫宴,闻人笑乘上马车回了公主府。穿过月亮门,走到定风阁,严谦已经等了她很久。
“怎么才回来,”严谦握住她的手探了探温度,“冷不冷?”
“冷,”闻人笑嘟了嘟唇,脱下沾了冰凉夜露的斗篷,抱住严谦,“好冷。”
严谦心疼地拧了眉,把她抱进怀里,用自己的身躯温暖她。
“还是冷,”闻人笑咯咯笑着,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特别冷。”
于是严谦就知道她在撒娇,低笑一声,将她抱得更紧,“给你暖暖。”
闻人笑把他压到榻上,一下下去亲他的脸:“你怎么这么好。”
严谦用粗糙的手指摩挲了下她的脸蛋,认真道:“我不好。”
“谁说的,”闻人笑一挑眉,低头咬住他的唇,“找打。”
严谦被她逗得低低笑出声,反客为主地吻她。
闻人笑忽然想起什么,推了推他,“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吧。”
“嗯。你是……十七岁了?”
闻人笑点头,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咯咯笑起来:“你二十八了。老牛吃嫩草。”
严谦眸光一深:“嫌我老?”
闻人笑当然是摇头否定:“怎么会,我没有,别乱说。”
严谦微眯起眼,伸手去戳她腰间最敏感的位置。
“啊,哈哈哈!”
闻人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床上挣扎着滚来滚去,只好求饶道:“别这样,我真的没有嫌你老。”
严谦收起脸上故作凶狠的神色,变成满满的爱意,在远处响起钟声的那一刻,亲上她的唇。
屋外刮着嗖嗖的冷风,屋里燃着暖黄的烛光,两只大狗依偎着趴在一起睡得沉了。不知从何处偶尔传来爆竹声和欢声笑语,美好得如梦似幻。
与她在一起后,才知道生活是什么样子。有酸、有苦,可是只要亲吻她的唇,就全都变成了甜。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周月儿小姐,你有以下选项:
A真怀孕
B假怀孕
C真怀孕但是生不下来
D真怀孕但是别人的崽
第107章 (改错字)
第二天早晨,闻人笑在严谦怀里醒过来。看着他的睡颜发了会儿呆,毫不留情地伸手戳他的脸:“醒醒。”
严谦睫毛颤了颤,半睁开眼看她:“公主。”
闻人笑清了清嗓子,认真道:“将军新年好。”
严谦没多想,回了句:“公主,新年好。”
闻人笑眼珠转了转:“有压岁钱吗?”
严谦嘴唇动了动,正要回答什么,闻人笑咬着下唇,笑得有些狡黠:“开玩笑的。”
严谦微微一怔,脑海中依稀浮现出零零碎碎的画面。似乎是在几年前,她来威远侯府与他拜年的时候,也是这样娇娇软软地朝他要压岁钱,然后说自己在开玩笑。
闻人笑回忆着那时的对白,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将军是不是好久没有刮胡子了?”
望着她刚睡醒娇媚的模样,严谦忍不住勾唇笑起来。那时她还是个会傻傻说错话的小姑娘,是他只可远观、无法触碰的存在,现在却乖巧地躺在了他怀里。他也不用再因为怕吓到她而独自离开去刮胡子。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即使他前天才刮过胡子,还是冒出了一些短短的胡茬。低下头,用下巴去刺她娇嫩的脸蛋,“不久。”
闻人笑抱住他,与他笑闹了一阵,微喘着气停下来道:“我还要进宫拜年呢。”
“……又要去?”
“嗯,”闻人笑见他不开心了,赶紧哄一哄,“一整个下午都陪你,乖啊。”
从前的每一年,她都是上午进宫拜年,下午去汝阳侯府半年。如今这情况……不说也罢。等明日去探望一下外祖父也便足够了。
被她用哄小孩的语气对待,严谦麦色的皮肤悄悄浮上一抹红晕,可是他实在是该死的喜欢这种感觉。
“你早些回来。”
“这么粘人,”闻人笑抱着他亲了几口,欢喜道:“真可爱。”
*
这天闻人笑果然说话算话,一个下午都与严谦腻在一起。严谦拉着她到了书房,铺开一张大大的宣纸。
闻人笑歪了歪脑袋:“你做什么 ?画画还是练字?”
严谦垂眸不语,提笔在纸上画出纵横交错的一道道直线。闻人笑逐渐看出了些名堂,这是百来个格子。
“这是今日,”严谦在第一个格子上画了个叉,又在靠近右下角的位置画了个圈,“这是我们成亲的日子。”
“你这,”闻人笑微微一怔,领会到他的意思,唇边的笑意顿时止都止不住,“每过一天就画个叉,是这样吗?”
严谦颔首,低低“嗯”了声。
闻人笑把他拉到书房的软榻上坐下,站在他面前捧住他的脸仔细端详:“我的严将军,什么时候这样幼稚了?”
竟能做出这样让人啼笑皆非的事。闻人笑用手指轻轻勾画他的轮廓,忽然发现初见时他阴沉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已经在记忆里变得模糊。现在的他,眼中早已没了那满满的戾气,是这样生动而鲜活。
严谦喉头滚了滚,眉间隐约露出一丝难堪,忽然长臂一伸,把闻人笑摁在榻上,索性亲得她再没力气再打趣他。
*
日子就在闻人笑与严谦划掉一个又一个格子的过程中飞速流逝,一眨眼,冬天剩下的日子就快要见了底。
这天严谦上朝未归,镇国公府的侍卫朝公主府递了消息,请闻人笑拿个主意。
她捏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你说谁来了?”
“威远侯夫妇。”
闻人笑缓缓放下茶杯,若有所思。威远侯这个快要消失在记忆里的人,严谦的父亲。她正准备寻个时间,将是否请他参加婚礼这事给定下,没料到他竟自己找上门来了。
这样也好。闻人笑轻声道:“把他们请来我这里。”
很快,威远侯夫妇便相携到了她面前,弯腰行礼道:“参见公主。”
闻人笑抿了抿唇,语气微冷:“为何不跪?”
她高高在上的身影,与三年前大闹威远侯府的娇蛮公主重合在一起,威远侯夫妇下意识软了双膝。跪到地上,心头却又莫名浮起淡淡的不悦。他们即将成为公主的公婆,还要跪拜自己的儿媳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