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则拶指,重则杖毙。”
梅英着实打了个冷颤,怯懦道 :“有这么严重么?"
墨香颌首作答:“有,等到以后你侍候了爷,就会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咱爷有许多怪癖,其中体罚侍女就是其中一个,你以后可得小心点,千万可别惹他不高兴了。”
尽管无法想象她所致指的怪癖为何,梅英却依旧觉得不寒而栗,或许正是难以想象才加深了人的恐惧。
“我哪都不去了,这就回去睡觉,墨香,你放心吧。我不会害你被王爷拶指杖毙的。”梅英拍了拍墨香的肩头,安慰道。
墨香:“……”
这姑娘也太好骗了吧。墨香心中暗忖。
其实并非梅英好骗,只是墨香总是一脸严肃神情,经常给人以一板一眼的感觉,梅英实在想象不到她会戏弄于人。
墨香感激道:“如此,我就放心了。”说着把手上的馒头递给她,“找遍了厨房,就剩这馒头了,如果你饿了,总能填点肚子吧。”
“谢谢。”梅英心中升起一丝丝感动,“你去休息吧,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跑了。”
墨香点点头,离去。
梅英掩上房门,回到桌子坐前,啃了一口干巴巴的馒头,心中反复回味墨香的话。
为什么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味呢?似乎连这馒头都充斥着谎言的味道……
梅英又怎知,墨香因为她被花洛反复折腾来折腾去的,正有气无处撒呢,这会儿梅英落在她的手中,若不戏弄梅英一番以消心头怨气,她才不肯罢休。
不得不承认,墨香在花洛身边待久了,深受花洛的影响,尤其是爱捉弄人这一事上。
次日清晨,花洛去向老太妃请安。
请安完毕,老太妃再次谆谆告诫道:“你说你自有分寸,我姑且相信你了。从今日起,你便好好待在府中,学着管理府中事务,不许敷衍了事了,也不许再随意出府,与你那群狐朋狗友到处闲荡,听清没有?”
“祖母,我昨晚不是已经应下了么。”
瞧他这一副不耐烦的模样,老太妃不满道:“既是重要之事,理应再提醒一遍,还有柔君那,你也得经常去看看她,与她说说话,那孩子一心在你身上,你还不了解么,总之我认定她是我的孙媳妇了。”
花洛心中无奈,语气委婉道:“祖母,此事你已经不止提过一次,我也答应了,必然说到做到,至于娶妻之事,还不急在这一时。”
老太妃埋怨道:“你都二十五六了,像你这般年纪的人,孩子都绕膝了,还不急?你存心想气死我不成。”
花洛笑容可掬,好言安慰道:“祖母言重了。不过您既如此说了,我定会很慎重的考虑一番。我去书房了,改日再来向您请安。”
老太妃被他刻意做出来的温顺迎合的态度蛊惑到,待回过神来,人已走远。
“紫兰,你看看他……”老太妃束手无策道,每次提起一提娶妻之事,就跟要了他命似的。
王嬷嬷劝慰道:“小姐,此事还是得慢慢来才行。”
老太妃无奈点点头,忽又问:“紫兰,你觉得我这个决定是对的么?”
王嬷嬷揣摩她的话,问:“小姐是指梅英的事?”
“没错。”老太妃神色严肃深沉,“以往也没见他对府中那个侍女上心过,怎这次就发生这样的事了呢?”
王嬷嬷觉得她似乎过分执着要花洛娶妻了,于是苦口婆心道:“小姐,王爷毕竟是个成年人了,且又是堂堂一王爷身份,有个侍妾论理是正常的,而且小姐您不是一直希望能够抱孙子么,那么何必非要先是正室生才行呢。”
老太妃闻言默然,虽然不成体统,但是洛儿若总不肯先娶正妻,那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总不能让靖阳王府断了香火,可是一想起梅英那丫头,老太妃不禁摇了摇头。
“紫兰,你看他那样像是因为欢喜梅英那丫头才要了她去的么,昨晚我看他态度,也没见有多喜欢那丫头,倒是有一股像是要与谁置气的感觉,而且他也不明着说要来当侍妾,估计这其中有着我们不知道的事呢。这事啊,还是悬。"老太妃摇摇头,又补充了句:"而且洛儿眼光也没那么差吧。”
“这……”王嬷嬷心中有些好笑,“……小姐,你当初不还说梅英那丫头好么?”
“有么?我好似不曾说过这般话吧?”也不知为何,如今怎么看那丫头,怎么看都觉得模样不讨喜。"
王嬷嬷:"……"
花园内。
春风和煦,杨柳枝头上莺歌燕舞。
白玉兰半含半放,衬得花下独自弹琴的美人,更美。
动人的音律从指尖缓缓流淌而出,将引人进了一个如梦如幻的美好意境中。
沈柔君柳眉轻蹙,凝思弹琴,并未注意到周围蓦然截止的细微响动。
一曲毕,几声清越的击掌声从她的身后方响起,沈柔君惊了一下,错愕站起身,往身后一看。
却见花洛一袭红衣,如火般妖艳,那双勾魂夺魄的凤眸中有着惊喜,亦有着赞赏。
“好一曲潇湘水云!妙哉妙哉。”
花洛嘴角含着笑意,优雅随性的迈步过去,看到那案桌上摆着的琴,心中又是一喜。
沈柔君不动声色地往旁挪了几小步,与他拉开了些距离,低垂着头,如同一朵出水芙蓉,盈盈而立,端庄又娇态百般。
一双修长美丽的手在琴上缓缓抚摩了会儿,不禁拨起一根弦,顿觉琴音清奇幽雅,如同在山间流淌的幽咽清泉。
沈柔君心中一动,倏忽抬起头,望向神情专注无比的花洛。
真是好琴!花洛叹道。
“之前倒不知表妹琴艺如此高超,实在惭愧。”
沈柔君害羞的低下头来,“表哥,你言重了,柔君不过借弹琴排遣一下愁绪罢了,谈不上技艺,表哥才是深谙琴理的人,只是遗憾的是,这么久以来,柔君不曾亲耳听闻表哥的琴声。”虽是害羞,可她的眉眼之间藏着不可抑制的喜悦,毕竟得到心上人的赞同,有哪个女子能够以平常心对之,而不心中怦然欢喜呢。
“表妹谦虚了。”花洛注视着她,笑道。
因他的注视,沈柔君心头顿如同揣了头小鹿般,羞涩万分。
今日的表哥比往常更加温柔亲切,这也让沈柔君大胆了几分,忍住羞涩道:
“表哥若不嫌柔君唐突为疏,可否请表哥为我弹奏一曲?
花洛原本舒朗的长眉忽然蹙动,眸色沉下几许。
沈柔君见状有些羞惭,秋水般的眸子里浮起一层波光之际。“不可吗?”
“如何不可?”花洛突然温声笑道,随即一撩衣摆,潇洒自然的坐在了琴案前,并未曾在意沈柔君忧而转喜的神情变化。
一双修长白皙的双手停驻在琴弦上,旁若无人一般抚弄起来,他的脸上笑意浅浅,却仿佛传达不到眸中。
琴声醇醪醉心,男子容貌俊美如天神,将周围一切绮丽风光,都衬得黯然无色。
“凤兮凤兮思故乡,邀游四海兮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如今夕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进人遐在我傍……”
沈柔君心弦一震,这不是司马长卿向文君表白心意所弹的《凤求凰》?表哥是将他自己比作了司马长卿吗?
沈柔君脸上顿时飞起两朵红云,可是他那冷淡的双眸却又让沈柔君微微疑惑。
梅英经过花园之时,不经意往里一看,视线便再也无法从花下那一双人影上离开。
花下,男子温柔抚琴,愈显得风流跌宕,俊美无俦,女的深情注视着男子,愈发的娟娟此豸,我见犹怜。
画面是如此的美,如此的契合,这般看着,两人倒像及了一对神仙眷侣。
想到此处,梅英心脏突然好似被人拧了一下,有点疼。
梅英艰涩地收回视线,抬起脚步离去,却不料,迎面碰上锦儿,撞上那满含敌意的眸,梅英愣了片刻,就在短短几秒,梅英便猝不及防地挨了她一巴掌,还未及应过来,便听锦儿疾言厉色道:
“不是要离府么?不是不想看到王爷么?说一套做一套,还敢说自己没有攀龙附凤的想法,真是贱人一个。等着吧,你不会得逞的。”
梅英捂着脸愣了半晌,才缓缓回过头,此时,锦儿已走远,而梅英却只是揉了揉脸,脸上颇含委屈,她在这挨巴掌,罪魁祸首却在花下与伊人你侬我侬,真是气人啊……
第四十七章 想亲吻她
夜,锦香亭。
蔺辰一腿曲膝,坐在亭子内的美人靠上,视线望着池内的绿荷。微风阵阵,却无法拂去他心头的忧闷。
梅英离他不远处,驻足而立。
“对不起,我不能随你走了。”梅英眸中满是内疚之色,至于原因,她实在不能对他说,她也不想将蔺辰卷进她与花洛的纠葛中。
蔺辰收回视线,转而望向她,久久才开口:“那天我一直在等你,你为什么不来?哪怕你告诉我一下也好,至少我不会那么担心。”声音幽沉,透着一股浓浓的落寞。
梅英心中内疚更甚,急忙解释:“我有去找你的,只是我不小心被发现了,然后……”那种事要如何说出口,实在太难以启齿了。
蔺辰听闻她有去找他,心中重新燃起希望,“是不是他威胁了你?”她只要说是,那么他便会拼尽全力将她夺回到自己的身边。
“我……”面对他期待的神色,梅英缓缓低下了头……
蔺辰眸色瞬间变得黯然,他失落地问:“还是说你想留在他身边?”
梅英脸一红,慌忙摇手,“当然不是,只是后来我仔细想了想,我实在不能随便这么走掉,否则会连累你的,而且我也有欠那人的债未还。”她不能解释太多了。
蔺辰神色认真:“这不叫连累,相反地,我很希望你能够主动向我寻求帮助,这样我会觉得很开心,还有,你欠了他什么,我可以帮你还。”
梅英既感动又内疚,没想到蔺辰竟待她如此好,只是她真的不能麻烦他了,“谢谢你,但真的不用了,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
梅英的本意是不想连累他,但这些话听入蔺辰的耳中却意外的刺耳,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随即别开脸,将那抹苦涩隐藏在夜色之中,重新转回视线,定定望了梅英半晌,微笑道:“我明白了。”
梅小英,原来在你心目中,我不过是一个外人而已……
蔺辰起身离去,梅英望着他孤寂的背影,不由嘀咕:“你明白什么……你什么都不明白……”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这般想着,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杏花院里发生的一幕幕……
为什么总觉得那个地方很是熟悉呢……
回到自己的新住处,刚要掩上房门,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低沉磁性的声音,“大晚上的,跑哪里了?”
梅英惊了一跳,蓦然转身,却见花洛以手支颐,斜坐在椅子上,一脸阴沉。
“我去哪,王爷都要管么?”梅英蹙眉道,又觉得室内光线过暗,显得气氛有些幽昧,于是径自走到灯架旁,拿起铜针挑了挑灯芯,直到室内变得明亮些许,梅英才稍稍松了口气。
花洛凤斜眯了她的纤瘦背影,声音冰冷:“你莫不是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
梅英不敢靠他太近,只是立于原处,秀眉频蹙,“就算我是你的侍女,难道一天二十小时,我都要待在你身边吗?”
“我需要你时,你必须出现。”对于她那充满防备性的举动,花洛心中暗自不满,却未曾显露脸上。
不觉得这规定太霸道了么?“那要是我在如厕呢……”梅英冲动地问。
花洛闻言愣了片刻,显然被她的话噎住了。
梅英脸上顿时飞起片片红霞,心中暗骂自己说话不经大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真是丢死人了。
花洛手抵唇间,干咳一声,神色颇有些认真地回答道:“这就不必出现了,你先解决完生理问题。”
梅英只觉得满脸燥热,慌乱的转开话题,“那如今王爷找我是有何事吩咐?”
她这会儿倒知道害羞了,花洛心中好笑,“这几天墨香把该教的都教给你了吧,明天起,你就去我院里做事吧。”
该来的还是要来了。梅英低眉顺眼道:“是,奴婢谨遵吩咐。那王爷慢走不送。”
“你赶我?”
没错。
当然,梅英还没蠢到把内心真正的想法表露出来,只见她诚惶诚恐道:“奴婢不敢,只是夜深了,还请王爷早些休息吧,以免损伤身子。”
“那就多谢你关心了。”
他那语气怎么听都充满了讽刺意味,然梅英就跟听不懂似的。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花洛一阵气极,起身离去,没走几步,却又停下脚步回身,眯了眯那狭长蛊惑的凤眸,提步向她。
梅英一看他动作,立即往后缩了缩,心陡生惶恐,"还……还有什么事么?"
还离她一步之距……够了,别再靠近了!梅英闭上眼,忍不住伸出双手……
花洛瞥了眼摸着他胸膛的素手纤纤,而后一脸玩味地睨视着她,"有一事忘记提醒你了。"
梅英脸飞红云,手飞快地从他的胸膛移开,往后退了一小步,手紧紧抓住了灯架,别扭道:"何事?"
“既是我的奴婢就不许再叫我王爷,要像墨香一样,唤我一声爷。”花洛凝望着她慌张的眸,为自己扳回一局而弯了唇角。
就为这事?
“懂了么?先叫一声听听。”
"爷……"梅英心不甘情不愿地唤道,声音细细的,软软的,有丁点不自在感,但花洛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