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回房间换衣服,打算去学校上课,却总感觉有股莫名的燥郁之气在血管里涌动,仿佛藏着一头力量极大的猛兽,随时预备着冲出来。
她以为是兵蚁的力量比工蚁更大造成的,特地调整走路和拿东西时的力度,又灌了杯降火的菊花茶,才背上包出门。
出门遇上了早高峰,等了半天才等到一辆出租车,开到一半时,有人想上来拼车。
这种事很常见,盛钰吉也从不在意,拉高口罩玩手机就好了。
可是今天的乘客上车坐在她旁边后,她身上的汗毛隐隐立了起来,宛如一只遇见敌人的刺猬。
乘客身材有点胖,坐得不舒服,往她旁边挪了挪,忽然听到“咔擦咔擦”的磨牙声,转过脸一看,吓得吸了口冷气。
盛钰吉正愤怒地瞪着他,眼睛大得惊人,眼白里满是红血丝。
“别过来!”
这是她的地盘!
她龇牙低吼。
那人瑟瑟发抖,连忙挪去角落里,抱着自己肥胖的身躯缩成一个小可怜。
盛钰吉独自享用宽敞的座位,舒服地伸展开手脚,脑袋不自觉的在椅背上蹭动,企图把自己的气味留在上面,宣布主权。
乘客一到目的地,飞快付钱逃难一般的下了车。司机只顾开车,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异常,继续把盛钰吉送到学校。
程深已经在实验室等她,今天测试的是运动解压,他从体育室拿来一副羽毛球拍,要跟她打羽毛球。
白色的羽毛球在空中飞来飞去,盛钰吉打了一会儿忽然停下,抓着羽毛球放在鼻前嗅了嗅,然后伸出舌头往上面一舔,塞进口袋里。
归她了。
所有沾上她气味的东西,都是她的,谁也别想抢走。
“……你在做什么?”程深看不清她的动作,站在对面问。
她没说话,目光已经对准放在一旁装满羽毛球的长纸筒。
程深觉得奇怪,拎着球拍走了过来,“球是在你这里吧,怎么不打了?累了吗?”
“站住!”
盛钰吉看着他的跨过边界线,一股领地被侵犯的愤怒感蹭的一下蹿上心头。
程深停下脚步,满脸困惑。
“你怎么了?我是程老师啊。”
她从来没用过这种口吻跟他说话,像把他当成敌人一样。
盛钰吉愤怒归愤怒,理智尚存,听见他的话心头一松。
对啊,他是她的程老师,自己的东西当然可以进她的领地。
她走到他身边,抬起手豪迈地勾住他脖子,伸出舌头一舔,在他白净的脸颊上留下自己的口水,然后才放行。
“进来吧。”
程深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惊得拍子都拿不住,捂着脸后退。
“你……你……”
她歪着头,不解地看着他。
“我怎么了?”
程深羞愤到近乎崩溃,惊慌失措地看向窗户,生怕有人撞见刚才那一幕。紧接着夺门而出,一连两三个小时都没回来。
莫名其妙,只是被打上印记而已,有那么震惊吗?
盛钰吉百无聊赖地挥着拍子,嗅嗅这里又嗅嗅那里,很快就把整个实验室都圈成自己的领地。
中午时分,学校派人过来通知她,说程深回办公室的时候摔了一跤,摔破了膝盖,不能来上课了。她便换掉运动服,去学校食堂吃饭。
《盛世家族的继承者们》改成直播后,盛家人到哪儿都被人围观,在学校更是如此。
本来还有个盛晓婉给她分担火力,但是盛晓婉公布恋情和公司后就没在学校出现过了,于是盛钰吉很苦逼地成了唯一的中心。
偌大的食堂挤满了人,要么在偷拍她,要么在明目张胆地拍她,还有人拿着手机上来要求合影。
她垂眼看着对方踏进自己领地的脚,脑中涌出一股强烈的欲望——真想一口咬断这位不速之客的脖子。
幸好临到关头她还是忍住了,只是再也没办法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中待下去。
反正程深下午也上不了课,不如回家。
盛钰吉把才吃了几口的饭菜往垃圾桶里一扔,快步走出食堂。
学生们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好奇心起,一窝蜂地跟出去,人数越来越多。
等她走到校门口时,后面已经有支好几百人的队伍。
“盛同学你好,我是音乐系的,我叫XXX……”
有个不长眼的男生企图复制赵明伦的路,主动上前与她结交。
看着那张陌生且令人毫无兴趣的脸,盛钰吉抬手就是一拳,将他打翻在地,鼻血长流。
学生们惊呆了,捂着嘴齐刷刷地吸了口冷气。保安听见动静走过来,问出了什么事。
无数嘈杂声冲进盛钰吉的耳朵,吵得她心乱如麻,格外烦躁。有人去扶那位男生,也有人伸手来拉她。
兵蚁的天性在她身体里躁动,令她感觉自己被侵犯,于是回头又是一拳。
这下子所有人都不敢靠近她,全部后退,向保安求助。
就在这时,校门外驶进一辆香槟色的高档商务车,车窗降下,露出盛晓婉惊讶的脸。
“老七?”
公司的发展如计划中一样,特别顺利,盛晓婉今天是来学校办理休学手续的,打算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公司上,等盛建国死了再拿学历,不料碰上如此疯狂的一幕。
大家看见她宛如看见救星,纷纷围过来解释。
盛晓婉好不容易弄清楚前因后果,就看见盛钰吉的身体晃了晃,竟然晕倒在地。
学生们被吓到了,一个个都满头雾水,实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害怕连累自己,扶都不敢去扶。
盛晓婉下了车,走到她面前摸摸她的额头,发现体温有点高,但又不像发烧。
以前老七很喜欢混夜店,该不会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药,才导致情绪失控和晕倒吧?
盛晓婉眼珠子转了转,斜眼瞥着盛钰吉,对方昏迷不醒地躺在她面前,而眼下周围只有她是她的家人,有资格带走她,这只意味着一件事——老七终于落在她的手里。
她暂时得到老爸的宠爱又怎么样?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
盛晓婉心情大好,却装出紧张的样子站起身,对所有人说:
“老七可能是生病了,我现在要带她去医院。被她打伤的人麻烦大家帮忙送去医务室,我会让人过来进行赔偿。”
学生们见她这样说,都放下心,感叹幸好她来了。
盛晓婉则让自己的司机和保镖将人抬上车,半路改道没去医院,而是直接回了自己家。
她住得是一套高档酒店式公寓,三百多平米,安保做得很好,基本处处都有监控摄像头。
进门后她让人把盛钰吉抬去卧室,打发走他们,见她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就关上房门,在客厅打电话。
几分钟后,盛钰吉揉着太阳穴睁开眼睛,浑身上下的关节都无比酸痛,像是大病一场。
看清周围的陌生环境,她愣了愣,不知身处何处。
她摸摸床单,嗅到一股让她很不喜欢的香味。打开床头柜,里面有个红色的大盒子,盒子里摆放着一整套东西:皮鞭、手铐、口塞肛塞、还有一只小海豚造型的橡胶物。
盛钰吉拿起小海豚,按了下上面的按钮,它就在她手中嗡嗡的震动起来。
她不傻,知道这些是什么,越发好奇这房间到底是谁的,私底下玩得还挺开。
她很快得到了答案——就在另一边的床头柜上,摆放着盛晓婉的相框,照片上她笑得甜美温婉。
居然是老六的房间。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打电话的声音,盛钰吉企图出去,却发现房门被反锁了,只好把耳朵贴在木门上。
蚂蚁能够感受到声波的震动,使得她每个字都听得格外清晰。
“你们马上过来,按照我说得办,不许被任何人发现,否则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盛晓婉声音冷酷,与平时截然不同,说完挂断电话朝卧室走来。
盛钰吉连忙退回床上,想继续装晕倒。
走到一半时手机响了,盛晓婉停下来接电话,于是她又回到门边继续听。
“我知道,贷款方面我会尽快还上,你让叔叔阿姨不要担心。”
“飞凡,你难道不相信我吗?我跟卫琛只是合作关系,对你才是真爱。等公司上了市,找合适的时间转手一卖,我们就能净赚上百亿,你舍得错过这个机会吗?”
“遗产当然也是重点,我是盛家的一份子,有权利继承,为什么不能争取?”
“我好伤心,你宁愿信别人也不信我?究竟要我怎么说你才肯相信,我真的没有把你当成垫脚石?”
盛晓婉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电话那头的陆飞凡连忙安慰,似乎还承诺了什么,她才止住哭声。
“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别反悔……我还有事,改天再说吧。”
“当然不是跟卫琛在一起,人家有小嫩模陪,你少疑神疑鬼。”
她好不容易才安慰好陆飞凡,放下手机打开房门。
盛钰吉站在里面冲她笑,挥挥手里的肛塞。
“六姐,晚上好呀。”
盛晓婉又羞又怒,劈手夺过来,放回床头柜里。
“你干嘛乱翻我的东西。”
“我也不想翻,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房间,房门还被反锁了,是人都会到处搜查一番吧,万一是被坏人绑架了怎么办?”
她嘴角抽搐,尽量扯出一个和以往一样温柔的微笑。
“怎么会是坏人?我是六姐啊,去学校看到你晕倒了,才特地把你带回来的。”
“晕倒为什么不送去医院?”
“我们是公众人物,知名度高,动不动就去医院容易被媒体拿来做文章,爸爸最讨厌看到我们上新闻了。”
盛钰吉没说话,视线像探照灯一样她身上扫来扫去,仿佛可以看穿她的内心。
盛晓婉这段日子可谓是春风得意,无数人夸她天资聪颖,是商业天才,有望超过父亲盛建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她竭力告诫自己,取得成功之前不能飘,可还是忍不住飘了。已经开始幻想老爸后悔莫及,把所有财产都传给她的画面。
然而此刻与老七面对面,她终于清醒过来。自己虽然厉害,可是兄弟姐妹们都不是省油的灯。
即便离成功只剩一步,那也是随时都可能跌落万丈深渊的一步。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是不舒服的话,我叫私人医生过来。”
盛晓婉决定先安抚好她再说。
盛钰吉摇头,“不用了,我要回家。”
她面露难色,“现在吗?恐怕不行,你在学校打伤了两个人,我听说记者已经堵到家门口去了,就等着你回家呢。”
“那我手机呢?把手机给我。”
盛晓婉故作诧异,“你手机丢了吗?我没有看见,可能被哪个学生捡走了吧……”
她拉着她的手在床边坐下,声音温柔有耐心。
“老七你别着急,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人帮你找。你好好在六姐这里休息,等风声过去我再送你回家。”
盛钰吉其实不急着走,她难得深入对方的生活,应该趁这个机会多找一些她的把柄,到时候还保不准是谁玩谁。
不过她有些放心不下四哥,提出用她的手机打电话给他报平安。
盛晓婉道:“我已经跟他说过你在我这里了,他现在应该在工作,咱们别打扰他。”
她越遮掩,盛钰吉就越起疑。之后是盛晓婉拼命催她睡觉,端来一杯热牛奶给她,说是可以安神。
她嗅了嗅,里面有股苦涩的药味,于是没有碰,随手放在一边说待会儿喝。
盛晓婉一计不成再施一计,给她做夜宵洗水果,甚至在房间里点熏香。
盛钰吉一概不上当,去客厅躺着看电视,指使她把自己的鞋都刷了,又说想吃距离这里足有二十多分钟车程的一家餐厅招牌菜,让她去帮自己买。
盛晓婉几乎成了她的洗脚婢,知道她故意使唤自己,为了计划却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拿着钱包打开门。
门外站着三四个人高马大的陌生男人,手里拿着绳索和麻布袋。
盛晓婉回头冲她冷笑,让出路。那些人便冲进来,要把她塞进麻袋里。
盛钰吉当然不会束手就擒,以攻为守,一人单挑四个壮汉。
眼看她占了上风,忽然感觉腰后一阵冰凉,宛如被注入了什么东西。反手一摸,拔下一根空掉的针管。
他们给她打了麻醉剂!
意识到这一点后,身体已经变得迟钝起来,勉强往前走了几步,一头栽倒在地。
“快,把她弄出去。记住,今天的事对谁也不能说,规矩你们知道的!”
盛晓婉低声吩咐,男人们把盛钰吉装进麻布袋后,又将家里所有摄像头拆掉踩坏,删除电脑和手机里的监控视频备份。
接着她若无其事地出了门,开车去城市的另一边给盛钰吉买招牌菜。
男人们则在她的公寓多留了十分钟,等她的车影消失才出发,乘电梯去地下停车场,把盛钰吉塞进一辆面包车,扬长而去。
凌晨一点,盛晓婉拎着热气腾腾的招牌菜回到家,开心地喊老七,看见家里的狼藉后故作惊慌失措,打包盒从手中滑落,洒了一地的汤。
她大声尖叫喊来保安,说妹妹失踪,极有可能被人绑架。
保安要帮她报警,她制止,说报警会引来记者,老七生死未定,要是被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恐怕会更加危险。
保安无计可施,她则当着他们的面,摸出手机打电话给盛安妮,六神无主地对她说了这事。
盛安妮在家里带孩子,闻言激动起来,叫她别害怕,自己会联系上所有家人想办法找到老七,一定能让她回家。
盛晓婉连声道谢,挂断电话后让保安看着现场,独自去卫生间洗脸。
妆容早就被眼泪弄花了,她看着镜子里眼睛红肿的自己,勾起一抹冷笑。
她不怕他们把老七找回来,找回来又怎样?反正到时她一辈子都当不了正常人,拿什么跟自己争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