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
她重生后还从来没有做过体检,心里没底。
沈明渊站在她面前,低着头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就像一张密集的网。
“是我误会你了。”
他递出报告单,“你的身体一切正常。”
盛钰吉紧绷的心弦彻底放松,靠在椅背上,忽然忍不住微笑。
沈明渊坐在她身边,声音里带着歉意。
“今天是我想多了,害得你白跑一趟,要我怎么道歉都可以。”
盛钰吉因为这事紧张了半天,也想整整他,但是转头看见他的脸,心下冒出一个问题,迫切地想得到答案。
“我问你……假如我今天的检测结果不好,你会怎么办?”
如果她本来就是一个瘾君子,或者被那些人强行注入毒品以后再也戒不掉,他还愿意留在她身边吗?
考虑到对方原来的身份和性格,盛钰吉认为不大可能。
不料话音刚落,沈明渊就说:“当然会想尽办法让你恢复正常人的生活。”
盛钰吉愣了一瞬,撇撇嘴,“马后炮。”
他耸耸肩没有为自己解释,起身道:“回家吧,你的衣服应该干了。”
盛钰吉一直很想回去,因为有个重要的东西在那里——鸡的尸体。
不触碰到尸体,她就无法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天。
而且母鸡到底有什么天性?找虫子吃?孵小鸡?
两人开车回到家,盛钰吉一进去就要往厨房走,沈明渊一拍脑袋,想起件事。
“对了,我给你炖了汤,应该可以喝了。”
“……汤?”
盛钰吉心底冒出一股极其不妙的预感。
沈明渊走进厨房,端着一个大砂锅出来,放在餐桌上揭开盖子,香气扑鼻。
“昨天你淋了雨,我怕你会感冒,反正鸡都死了就先炖掉,以后再给奶奶买一只。”
她站在桌前,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锅汤。
鸡汤是金黄色的,上面还飘着几颗枸杞,色泽诱人,无论谁看见了都保管食指大动。
盛钰吉以前也喝过,今天却眼前一黑,倒在椅子上。
沈明渊拿出汤勺和小碗,为她盛了满满一大碗,放在桌上让她喝。
盛钰吉看着汤里几乎快被炖化的鸡肉,心里藏存着最后一丝希望。
只碰鸡肉的话,她能得到记忆吗?
夹起一块,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毫无变化。
沈明渊问:“你怕烫吗?已经不烫了。”
盛钰吉把筷子一放,靠在椅背上万念俱灰。
这回她能活多久?不会明天就要死了吧?
鸡汤是一口都喝不下了,沈明渊也没兴趣喝,见她不碰就端回厨房放着,打算下午给奶奶送去。
他以为她身体不舒服,让她去房间休息。盛钰吉打起精神摇摇头,打算先把眼前的事处理了再说。
“昨天绑架我的那帮人呢?”
“已经报警了,估计先在在警察局。”沈明渊问:“你到底是怎么招惹上他们的?”
盛钰吉不知该不该把这事跟他说。不说的话只是他们家里的私事,要是说了,那就等于将私事暴露出来。
那几个人绝对是盛晓婉找来的,不知道把她带走以后盛晓婉会如何跟家里人交待。
以她的城府,肯定会想办法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继续当一朵温柔纯洁的小白花吧。
在车上时她迷迷糊糊间听了一嘴,那些人是要把她送到大山里去,卖给老光棍,据说还不止一个。
盛晓婉对她如此不仁,她又何必忍气吞声?
这口气她是一定要还回去的,不过怎么还,需要好好琢磨。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向沈明渊,对方一夜没睡,眼底挂着抹淤青,下巴上也长出淡青色的胡茬,看起来就是个帅到过了分的痞子,却很能给人安全感。
四哥不在身边,能帮她的只有沈明渊。
“你能帮我调查出他们的身份吗?”
“不用调查,我认识他们,你想知道什么?”
“我是在六姐家里被绑架的,那些人估计是她叫来的。但她肯定已经把证据给抹除了,我想从这几个人身上下手,找到他们合作的证据。”
沈明渊一口答应,“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不过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盛晓婉如此心狠手辣,她应该不能随便露面吧?小区里进进出出的人又多,隔音还不好,容易被发现。
他仔细思考能将她安置在哪里。
盛钰吉却道:“我现在就回家。”
“什么?”
“我出现得越晚,她能用来准备的时间就越多,别人也就越有可能相信她的话。”
盛钰吉看着窗外冷笑,“恐怕她现在仍然以为我已经被卖进大山里,正洋洋得意吧?我偏要回去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看着她充满自信的眼神,沈明渊这才意识到,她绝对不是受到伤害只会哭的小姑娘。自己要把她藏起来的想法,是自作多情了。
换回自己的衣服,盛钰吉让他开车送自己回家。
他问是去别墅,还是直接找老六。
想了想,她觉得大家最有可能是聚集在老爸的豪华洋房里,就报出地址,让他往那儿开。
沈明渊咂舌,“原来那套房子是你爸的,我还以为是个博物馆。”
博物馆?这个称呼很不错,只是里面收藏的不是文物,而是一颗颗勾心斗角的心。
同盛钰吉猜测的一样,此时此刻,盛家所有人的确都聚集在盛建国的洋房里。
盛建国本人也推掉了工作,亲自打电话联系能用得上的人脉,想把老七给找回来。
根据盛晓婉的说法,老七身体不适晕倒,被她接回家。她出门帮老七买夜宵,回家后发现人不见了,家里的门锁被撬,摄像头也全部被毁坏。
公寓电梯和大堂里的监控显示,有几个行踪诡异的男人伪装成管道工潜入公寓,在盛晓婉出门后不久,抬着一个麻布袋匆匆离开,袋子形状看起来接近人形。
有监控作证,大家没有怀疑盛晓婉的话,都担心老七。
尤其是盛如初。
老爸这些年做生意得罪过不少人,也有很多人眼红他的事业。要只是单纯绑架要钱还好说,开多少价盛家都能拿得出。可如果是为了杀人出气,那老七还回得来吗?
“我再出去找找看,只要他们还在华城市,肯定会留下线索的。”
盛如初没办法坐着干等,起身要走。
盛晓婉正扑在盛安妮怀里哭得泣不成声,自责自己没有看好老六,听到这话连忙也站了起来,拉住他胳膊。
“四哥,我跟你一起去。”
“没必要,你留下来陪大姐吧。”
她坚定地看着他,“虽然我们之间有过小矛盾,可是在这种时刻,大家是一家人,都应该团结起来,齐心协力找老七不是吗?”
盛如初心里仍抱着怀疑,但是懒得与她浪费时间,决定随她去,爱跟就跟。
车子刚开出院门,就看见被香樟树包围的空旷道路上,有个人影慢慢走来。
盛如初仔细看了两眼,心中大喜。
“是老七!”
盛晓婉闻言脸色刹那间变了。
怎么回事?明明她早上还打电话问过,对方说人已经送出去,马上就要送到了啊。
莫非他们骗她?
她做事向来是万无一失的,从未出过这种愚蠢的差错,心底沉甸甸的,宛如泰山压顶,简直没办法正常呼吸,脑中来来回回响着几个字……她完了,盛钰吉是亲眼看见她给那些人开门的。
盛如初看见老七平安归来,欣喜若狂,连车都不管了,踹开车门跑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
“老七,你去哪儿了?”
他从来没用过这么大的力气,像要把她勒进他身体似的。
盛钰吉被抱得有点疼,却很开心,抬起头微笑。
“四哥放心,我没事。”
说着她把视线移向他身后,勾起嘴角咦了声,“那不是六姐吗,你们要出去?”
“我们准备出去找你的,大家都看到监控视频了,你被人绑架了对不对?是谁?那些人呢?”
盛如初将问题一股脑地问出来,盛钰吉笑了笑,勾住他的胳膊。
“我们进去说吧,爸爸在家吗?”
“在。”
两人经过车边,盛晓婉身体僵硬地站在那里,眼神闪躲,屏气凝神。
盛钰吉侧脸看了她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六姐,外面风大,一起回家吧。”
她对她伸出手,掌心白嫩手指纤细,手腕上的肉比以前多了些,总算不再像麻杆,看起来水灵灵的,很符合她的年纪。
十九岁……老七这十九年中,没有一次赢过她的。在盛晓婉看来,她根本是不堪一击。
今年为何突然转了性,表面笑眯眯的,却让人打从心里发寒?
四哥就在旁边看着,盛晓婉不知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是只要她没有说出真相,就有挽回的余地。
何况她手里根本没证据不是么?只凭一张嘴,凭什么别人就得信她?
盛晓婉定定心神,也笑了起来,握住她的手,兄妹三人并肩走进洋房。
客厅里众人看见两人又回来,还觉得奇怪,紧接着看见盛钰吉,震惊地站起身,全都围了过来。
“快!快去叫爸爸。”
盛安妮推推佣人,后者转眼就跑上二楼,把还在打电话联系人的盛建国也叫了下来。
一家人站在客厅,围着盛钰吉问个不停。
她早在路上就打好了腹稿,说自己被人贩子绑架,差点就卖到外省去,只字不提盛晓婉。
不提的原因不是怕她,而是心里很清楚,这种事情在没有拿到证据的时候就说出来,很难说服大家相信她,保不准对方还要借机会卖惨博同情。
要么就不出手,要出手就得打得对方无力翻身才行。
盛晓婉听完脸色变得更加诡异,摸不透她到底想做什么。
盛安妮好奇地问:
“既然你都被绑上车了,是怎么逃回来的?昨晚还下那么大的雨。”
她抿唇笑笑,“我运气好,碰上了一个以前当过警察的朋友,是他把我救了出来。”
盛如初下意识地问:“沈明渊?”
“没错,就是他。”盛钰吉摸摸胳膊,“他们给我打了麻药,救出来的时候还是昏迷的。他就把我送到医院去了,刚刚才醒。”
“天啊,这简直太可怕了,他们到底想干嘛?”盛安妮表情惊恐。
她摇摇头,转脸看向盛晓婉。
“如今是我已经安全了,可六姐要多加小心哦,你的公寓人家来去自由,说不定下次的目标就是你。”
盛安妮十分赞同,“你这样一说我突然明白了,会不会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老六,不知道老六不在才把你当做了她?老六,你最近得罪过谁吗?公司发展得那么好,该不会被人盯上了吧?”
盛安妮很勉强地露出一抹笑,“可能吧。”
盛建国一直没说话,这时确定盛钰吉没受伤,才严肃地开了口。
“既然老七平安无事,大家就都散了忙自己的去吧。这件事我会继续派人查,你们几个平时多注意安全,出门的时候带几个保镖在身边。公司还有事,我开会去了。”
他说完朝门外走去,盛昌华连忙跟上,与他坐上同一辆车一起去公司。
客厅里还剩下盛安妮、盛如初、盛晓婉以及盛钰吉。
按照一贯习惯,应该由盛安妮讲两句,然后各自干各自的事去,今天盛钰吉却抢先道:
“这次虽然是我死里逃生,但是也影响到大家,害得大家都为我担心。我不会说什么感谢的话,就让我请你们吃顿饭吧,好不好?”
盛安妮毫不犹豫地答应,“好啊,反正大家这两天都没事,你想上哪儿吃?我派人订位置。”
“我是在六姐家里被绑架的,俗话说在哪儿跌倒就要在哪儿爬起来,不如……”
她笑盈盈地看向盛晓婉,“大家晚上就去六姐家聚聚吧,我订餐让人送去。”
“那就这样说定了。”盛安妮又问:“老六,你那边没问题吧?”
盛晓婉怎么会没问题?巴不得一辈子都别再见她,然而这种话如何说得出口?只得咬牙点头。
大家敲定好晚上在她家见面,各自驱车离开。
盛晓婉的车就在盛如初的车旁边,上车的时候,盛钰吉趴在车窗看着她,似笑非笑。
“六姐,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盛晓婉想揪着她的头发质问她究竟想干嘛,可盛如初就在一旁,饶是心里都快炸了,仍然要保持微笑。
“不用谢,都是一家人。”
“对了六姐,有件事我忘了跟大家说。”
“什么事?”
盛钰吉眯着眼睛,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那些绑架我的人是被人收买的,他们在我面前露出马脚了。”
盛晓婉的笑容僵在脸上,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盛如初闻言急问:“真的吗?是谁?居然敢绑架你,必须付出代价。”
盛钰吉还没有玩够,盛晓婉越紧张她就越不说,永远吊着她,把她玩崩溃了才好。
她往椅背上一靠,抬手揉心口。
“晚上再说好不好?我一想起当时的情景,就有些害怕。”
“好。”
盛如初理解地发动车,想尽快让她回家休息。
看着远去的车影,盛晓婉面色苍白如纸,尖利的指甲掐破了掌心。
她真的有证据吗?会在晚上说出来?
到时她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