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如今,疼痛都无法分散她的注意力,为了不被人看见自己失态的样子,她艰难地坐进车里,开出几个街区才找到一条偏僻小巷停下,趴在方向盘上害怕到抽泣。
与此同时,盛钰吉和盛如初已经回到别墅,走进二楼的卧室。
盛如初一向话不多,单独面对这个不省心的妹妹时,却忍不住唠唠叨叨。
“饿了吧?我让人送餐过来,你先洗个澡躺床上睡会儿……对了,你要不要再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伤?我们还是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
盛钰吉忍俊不禁,把他推出房门。
“我真的没事,放心啦四哥。”
她看起来活蹦乱跳的,的确不像有事的样子。盛如初稍稍放下心,给她打电话订餐。
他一走盛钰吉就反锁房门,脱掉了身上的衣服仔细观察身体,企图找出变化。
如今她要用老母鸡的阳寿活下去,却没有得到对方的信息,真是心慌。
沈明渊买鸡来是给奶奶炖汤喝的,原本应该这两天就会杀掉吧,她是不是要做好接下来的准备了?
之前几次续命她都有明显的变化,唯独这次,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镜子中的身体年轻白幼,比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丰盈了许多,胸和屁股都多了些分量,再也不像儿童般干扁。四肢却依然纤细,锁骨也很明显。
肤如凝脂,忽略那些刺青,浑身上下找不出一块疤痕。
这无疑是具美丽的身体,可是不属于她。一旦寿命用尽,她就必须离开。
想到这点她就汗毛直立,情不自禁地抱紧自己。
送餐的人很快就到了,盛如初拿出来摆在餐桌上,打算叫她下来。一上楼就看见她穿着棉质的长袖睡衣,发梢湿漉漉地披在肩上,已经洗完澡。
两人回到餐厅共进午餐,吃饱后盛如初让她回去继续睡,等傍晚再叫她起来,一起去老六的公寓。
盛钰吉不肯动,拉着他坐到沙发上,依偎在一起。
盛如初很困惑,以为她有话要对自己说。一低头看见她精致的小脸,心里一下子就恍然了,垂下眼帘摸摸她的头发。
“害怕了是不是?以后四哥会保护你的。”
盛钰吉的确怕,但不是因为被绑架,而是怕明天就回天人两隔。真正的原因她没法说,在他肩上蹭了蹭,不愿离开他温暖的怀抱。
“四哥,要是我这次回不来了,你会怎样?”
盛如初轻声斥责:“不许说这么丧气的话。”
“你说嘛,我真的很想听。”
不知何时她就将真正的离开他,不想带着遗憾。
盛如初认真思考,“我肯定会先用尽一切办法抓住那些人,把他们绳之以法,为你报仇。”
“然后呢?”
“会难受到吃不下睡不着。”
“难受多久?”
他摇摇头,自己也无法估计,因为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也不敢想。
盛钰吉在心底叹了口气,压下那抹苦涩,脑袋轻轻依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状若随意地吐出真言。
“真想永远永远都跟你在一起。”
盛如初只把她的话当做劫后余生的感慨,低下头在她额头上亲了口。
“傻丫头,我们当然会永远在一起。”
谈恋爱会分手,结婚会离婚,唯独他们之间的关系无法割断。
盛世家族太大,大到让人忽略亲情,这栋别墅才是他们真正的家,他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将它破坏。
两人在沙发上坐了一下午,喝喝茶看看电视,平静温馨。
入夜,他们各自回房换衣服,准备出发去盛晓婉的公寓。
盛钰吉之前的手机和包都丢了,银行卡已经申请挂失补办,手机也买了一只新的,营业厅的人帮她将原来的卡注销,送来一张备用卡。
上车时,她的新手机震动了一下,提示收到新信息。
她打开查看,是沈明渊发来的调查结果。
一报还一报,现在该让盛晓婉尝尝绝望的滋味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六:开最赚钱的公司,作最大的死,谁也别跟我抢
第30章
晚上七点, 约定的时间到。盛安妮本来还邀请了盛建国和盛昌华, 两人因工作繁忙推辞了,老三和老五又都在国外,于是抵达时只有他们四个人。
防盗门已经换新,被弄坏的监控涉嫌头仍堆在角落。他们在客厅沙发落座不久, 门铃响起来, 是盛钰吉预订的送餐。
盛晓婉颇有点小资情调,即便一个人住,也要用成套的奢华进口碗盘, 与精致的蕾丝桌布。
四人围坐在她家那张漂亮的法式餐桌边开始吃饭, 盛安妮依旧是话题主控, 盛晓婉却不像往常似的给她捧哏, 闷头吃饭。
盛钰吉和盛如初一贯不多话,盛安妮一个人滔滔不绝了半天,讲得口都干了, 奇怪地看向盛晓婉。
“老六, 你今天遇到了什么事吗?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盛晓婉笑笑,“公司那边有点事, 不过不用在意, 小事而已。”
“那就好,老七才平安回家, 要是你又出事,爸爸肯定又要操心了。”
说到公司,盛安妮就想起她的生意, 随口问道:“你的公司现在弄得怎么样了?不声不响地就做了个品牌,还发展得这么好,有你的啊。”
盛晓婉谦虚地低下头,筷子拨弄着餐盘里的鱼肉,神色复杂。
“六姐。”盛钰吉用餐巾擦了下嘴角,“你还记得我下午说得话吗?”
她抬起头来,感觉不妙。
“什么话啊?”盛安妮是在座唯一没听到的,好奇地发问。
盛钰吉幽幽地叹口气,双眉微皱。
“我真的很纠结要不要告诉大家,这个消息真的太可怕了,为什么会这样?我一直以为大家都把对方当成家人啊……不如六姐你帮我做个决定吧,到底要不要说出来?”
有些人喜欢手刃仇敌,她不。盛晓婉当初想用这把刀杀她,现在她就要把它还回去,逼她将致命的刀刃对准她自己。
有什么比看着敌人在恐惧中了断更解气的事?
盛晓婉一向善于狡辩,不管闹出多大的事都有本事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唯独这次怎么都张不开嘴,木呆呆地看着她。
盛安妮越发困惑了,“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这事跟老六有关吗?”
“我也不知道啊。”盛钰吉眼波一转,又回到盛晓婉身上,“六姐,你说跟你有关吗?”
这套公寓是华城所有公寓里房价最贵的,盛晓婉十八岁生日时盛建国亲手把房产证送给她,里面每一处装修,包括家具购买都由她亲自监督完成。
这里是盛晓婉最喜欢的地方,一直以来无论在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要回到公寓就能彻底放下伪装,感受到全身心的放松。
可是美好的时间一去不复返了,此刻她连周围的空气都觉得讨厌,桌上的鲜花那么刺眼,仿佛在嘲笑她。
盛钰吉又催了她一声,她握紧拳头,蹭得一下站起来,把大家吓一跳。
盛安妮:“你要干嘛?”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既然是庆祝老七平安回家,怎么可以没有香槟?我出去买两瓶回来,你们继续吃。”
说完盛晓婉就带上车钥匙和包,离开了公寓,速度快得让人来不及挽留。
盛安妮看着关上的门,一头雾水。
“她今天怎么了?看起来这么奇怪……”
盛钰吉没接话,心底隐约有种预感——盛晓婉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
她的猜测再一次成真,出门后半小时,盛晓婉就打电话给大姐,说她的车在路上被人追尾,要花几个小时处理,恐怕赶不回来吃饭了,让他们不用管她,自己庆祝就好。
盛安妮不是顶聪明,但也不傻,挂断电话忧心忡忡地看向盛钰吉,“你跟老六是不是闹矛盾了?还是你怀疑这件事跟她有关?”
盛钰吉摇头。
盛安妮握住她的手,“我是大姐,不会偏袒谁的,有什么事就跟我说,不要瞒着我。”
盛钰吉从来没担心过她偏袒老六,她跟自己的关系一般,跟盛晓婉的也一般,都是彼此的竞争者,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盛晓婉这次创业出了个大风头,大姐明面上是夸赞,背地里恐怕早就坐不住了,肯定不会帮她。
只是盛晓婉当众逃跑的行为未免太滑稽了些,敢做不敢当,以为可以躲得过么?
盛钰吉没兴趣对哥哥姐姐或爸爸告状,而是要当着她的面清算这笔账,于是没有说出实情,随口敷衍了几句。
本来就很冷清的聚餐这下更加无聊,吃了一会儿,三人便各自回家。
车上,盛如初握着方向盘,眼睛不住往副驾驶位上瞟。
要不要问?老七才被人绑架,心里应该很烦吧。
踌躇之时,盛钰吉忽然自己开了口。
“指使那些人绑架我的人,应该就是六姐。”
盛如初踩下刹车,缓缓停靠在路边。
“你找到证据了?”
她把手机递过去,盛如初看了一遍,表情严肃至极。
“居然真的是她自导自演,还敢当着所有人的面演戏,太胆大包天了……走,我们现在就去公司找爸爸,这件事必须告诉他,让他看清楚老六的真面目。”
盛钰吉摇摇头,拿回手机。
“我觉得还可以再等等,看她今天的样子说不定还有后招,到时这个就是我的砝码。”
盛如初愣住,过了会儿由衷地夸赞。
“老七你越来越让人刮目相看。”
她收起手机,轻轻靠在他肩上。
“四哥,你会觉得我不讲情分吗?虽然是她陷害我,但她毕竟是我的姐姐。”
“当然不会,是她无情无义在先,早该料到会有露出马脚的一天。”
盛如初不是一个被动的人,得知主使者是老六后,回到家就开始打听她的消息。
盛晓婉说自己的车追尾了,她开得是一辆三百多万的宾利,在路上足够引人瞩目,真发生车祸的话本地新闻一定有报道,然而怎么查都差不到。
盛如初通过一个在机场工作的朋友了解到,她托人预定了今晚飞英国的机票,此刻应该已经登机了。
她去英国做什么?什么时候准备回来?没有人知道答案。
婉琛彩妆借壳上市,发展得风生水起,十个女生里有六个都是他们的会员。
转眼半个月过去,一则消息传回国内,宛如从天而降的一枚核弹,股市、投资市场、娱乐圈、各大媒体和平台为之沸腾——
盛晓婉出差英国时晕倒,经检查确定为乳腺癌晚期,已经扩散至肝脏,暂时辞退职位,交给职业经理人管理。
癌症晚期已扩散,这代表最少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活不下去。
主要负责人死了,公司怎么办?运营不下去,肯定就要开始割投资者和用户的韭菜。
第二天开市,婉琛的股价节节下跌。同一时间,各大论坛头条都是关于盛晓婉癌症的新闻。
外面已是血雨腥风,盛家家族内部也不安静。
盛建国让助理打电话把所有人都叫过去,包括还在国外的老三和老五。众人抵达时他还没下楼,坐在客厅等候,画面看起来像极了过年那一天,气氛却沉重无数倍。
盛安妮的三个孩子今天没去上学,坐在地毯上玩拼图,玩着玩着就吵起来,被她训斥了一句。
孩子们根本不怕她,对拼图失去兴趣,缠着要回家。
她的脸没地搁,还是盛昌华开口解救,命令助理带孩子们去花园玩。
“老二,你跟爸爸接触多,知道他叫我们来是干什么吗?一起去英国看老六?”
盛安妮问。
盛昌华摇头,听到背后响起脚步声,起身一看,盛建国在徐佳的搀扶下走到客厅。
“爸爸。”
众人起身恭敬地站在他面前。
他男女关系方面多情,工作上却很铁血,发言也习惯长话短说,开门见山。
“今天叫你们来是为了老六的事,我已经跟她联系过了,的确是癌症晚期。医生给她提出了几种治疗方案,治愈率不到百分之十,她决定还是以保守治疗为主,吃药打针,不动大手术,免得治不好还痛苦。”
听他话里的意思,盛晓婉是没什么机会活下来了?
尽管兄弟姐妹之间感情一直很塑料,可是陡然听到这么沉重的消息,大家的表情都不大好看。
盛安妮低声安慰盛建国不要难过,老六不在还有他们。老三盛潇潇也赶紧趁机表现,尽尽孝心,希望他可以松口让自己回来。
盛钰吉则与盛如初对视了一眼,眼中都藏着怀疑。
盛建国说多话就开始咳嗽,徐佳赶紧奉上清茶。他润润嗓子继续说:
“英国医疗技术不错,但毕竟在国外不方便。我把那边最好的医疗团队请了过来,你们要是认识什么有用的业内人士也可以叫来,酬劳由公司报销。”
“那……老六呢?”
“她已经回来了,在楼上。”
徐佳道。
她的话令众人措手不及,仿佛是为了证明她没说谎,话音刚落,一个白色的身影就扶着楼梯缓缓走下,冲他们虚弱地打了个招呼。
“大家好。”
盛安妮和盛潇潇一怔,马上跑过去,拉着她的胳膊左看右看。
“老六,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太可怜了……”
盛晓婉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比离开的时候瘦了得有二三十斤,脸色苍白如纸。穿白色家居服,裤管空荡荡,头发全部拢进针织帽里,俨然是重症患者的打扮。
“其实今天是我拜托爸爸把你们叫过来的,我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以后可能没办法跟你们一起尽孝心了。”
她说话时有气无力,眼眶湿润,嘴角挂着一抹苦涩的笑。
“但是爸爸养育了我这么多年,我也想回报他,所以我做出了一个决定,希望你们都能够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