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很是惊喜,这株茉莉买来好几年了,总不开花,总也惦记着。
“这法子倒是新奇,倒可以试一试。”杨氏道。
说着又道:“三小姐?那天来的姑娘中,”杨氏突然想到时锦来,“莫不是时家的时三小姐?”
余玞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又道:“相貌很是标致。”
杨氏这下便确定了。
“那是时家三小姐无疑了,她母亲前儿还托曹夫人替三姑娘问亲来了。”
“是...来我们余家?”余玞有些惊讶。
杨氏点点头,“娘听说那时三姑娘性子不大好,娶回来别闹得家门不和睦,现下又定下了许家小姐,明儿便让曹夫人回绝了。”
余玞顿了顿,正色道:“娘,定下时三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在晚上,么么哒。
第18章
时卿的亲事定下了,中秋就要成亲,时府开始筹备起时卿的嫁妆来了。
“卿儿命苦,两三岁就没了亲娘,如今总算有了个好归宿,嫁妆上一定不能亏了她。”
这是老夫人交代李氏的原话。
李氏不能反驳什么,只能应下。
“话说起来当然轻松,一时半会儿上哪筹备厚重的嫁妆?她这么多年表面虽不管事,但也应当知道,咱们府里,哪里还有多少家财?当年连你爹上下打点的钱都是宋姨娘出的,这么多年下来,进项又不多,府中更是亏空得厉害,空壳子一般,偏生又要讲究排场。”
李氏坐在榻上,岔岔不平地讲道。
雪迎坐在榻下脚机上,手持美人捶轻轻替李氏捶着腿。
李氏又饮了一口茶,到底心中有气,重重地将茶杯掼在榻几上,“这些她明明都知道,还交代这种话,可不是故意与我为难吗?呵!”李氏冷笑一声,“左右败的是他时家的家产,与我却是没有干系,只是锦儿的嫁妆,她一分都别想动!”
时锦进来的时候,李氏已经冷静了下来,正坐着沉吟对策,见女儿进来,勉强笑了笑,“锦儿来了,快过来坐。”
“母亲。”时锦乖乖地行了礼,这才走过去,在李氏身旁坐下。
“我听说大姐姐的亲事定下了?”
李氏微微点头,“姚家后天便要来下聘了。”
时锦心里一叹,想起那次在假山看到的一幕来,便道:“那我一会儿去看看大姐姐。”
李氏不置可否,说起余家的事来。
“余家那边,曹夫人说余夫人看着像还满意这门亲事,只是你大姐姐才下了聘礼,不好这么快就定下来,若是余夫人请了媒人来,说不得要商量过两个月再定下,不然好像我们时家多想嫁女儿一般。”
时锦想起那天在花园见到的人来,心里也是很满意的。
只是对比她亲事的如意,时卿更显得悲惨,叫时锦也难以高兴起来。
出来李氏院子,时锦便往红蕉院去了。
时卿才刚从老夫人那回来,因为她快出嫁了,老夫人多少有些不舍,便叫每日她陪着多坐了一会儿。
“三妹妹来了。”
时卿笑着迎出房门来。
时锦谨慎又快速地打量了时卿一眼。只见她眉心没了上几回见到的苦涩,面上的笑容看着倒真真切切。就是脸色不大好,看着有些苍白。
“大姐姐。”
时卿拉住时锦的手,往里面走去,“三妹妹倒是好久没来过我这了。”
时卿的亲热倒叫时锦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一直和除了李氏的时家众人都是不冷不热的关系。
“大姐姐也是从来没去过我那呢。”
时卿脚步一顿,“三妹妹这么说起来,好像我还真是去的很少呢。咱们两姐妹是太过生疏了。”
两姐妹。
时锦对时卿的遭遇是不无愧疚的,毕竟如果不是她的设定,也许时卿的结局会好一些。
“以后我经常来陪大姐姐呀,只要大姐姐不嫌我烦。”
时卿也笑,“当然好啊,咱们姐妹能在一块的时间也不多了。”
不知为何,时锦总感觉时卿笑容中夹杂着一丝惨然的意味。
没多久,她就明白了。
锣鼓喧天的嫁妆准备忽然叫了停,时府中重新安静了下来。却又不似以往的平静,空气中总感觉有几分紧张的意味,却没人知道为什么。
时府主动退了和姚家的亲事,一担担嫁妆也从时府中搬了出去,退回了姚家。
对外时府只是称时卿染了重病,算了命,说这几年不宜婚嫁,不得已只能退了姚家的亲事。
时锦却想到假山那一幕,她隐约有预感,一定是时卿出了什么事,而不是染了什么重病。
时卿住的院子被锁了起来,谁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说是染了重病,却没人见过请过什么大夫。
时锦让青禾悄悄打听了消息,却什么都没打听到,好似谁也不知道真正的原由。
时锦不得已,只能问李氏。
一提到时卿,李氏脸色就阴沉了下来,“她染了重病,在红蕉院养病,以后你也少去红蕉院。”
“得了什么病?”时锦继续问道。
“姑娘家家的,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李氏少有的严厉,似乎验证了时锦心中的猜测,她试探地问道:“是不是大姐姐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李氏看了她两眼,想着趁机教育教育时锦也没什么不好,便轻声道:“这事你知道就是了,不要告诉别人。”
时锦连忙点头。李氏便三言两语,捡了重点讲了。
果然就是时锦猜测的那样,时卿和那个男子的事情败露了。
是时卿身边的一个贴身丫鬟去老夫人跟前告的密,老夫人起初还不相信,她不相信她最端庄省心的孙女会做出这种不守妇道的事,直到她们将那男子和时卿堵在了床上。
老夫人气得当场不管不顾,命人杖责了浑身赤.裸的时卿一顿,那男子则趁乱逃走了,后来查出来,正是宋姨娘寄居在时家的侄儿,叫宋洵的。李氏说到这个名字时,冷笑了一声,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时锦的心也跟着冷了冷。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警告了,谁若是传出半句出去,一律乱棍打死。发生这种事,谁都知道这件事的轻重了,一概守口如瓶,这也是时锦什么都打听不到的原因。
时锦听完,已是浑身冰凉,她知道,时卿这一生就这样毁了,可是嫁到姚家去也等同毁了一生,倒叫人难以说清孰坏孰好。
时卿的事在府中沸腾了一阵,就平静了下来,再也没人提起她,好似从来没有时卿这个人一般。
时锦却时常想到她,但每次去红蕉院,门上都是一把铁将军,门口早已落满了落叶,积满了灰,里面也没了人烟气息。时锦犹豫了很久,到底没有敲门。
也许时卿已经悄无声息地死了,时锦想。
第19章
盛夏里,夜风吹来几分凉爽。
庭中月华如练,藻葕交横。整个时府中静悄悄的,扰人的知了都被捕尽了,只有偶尔几只蛐蛐幽幽地鸣着。
“王..简...通...明...孔明...龙...吕...关...”
一间烛光明亮的房间内,断断续续有轻轻的读书声传出来。时断时续,没个章法,叫人摸不清头脑。
房间四处的窗户大开着,窗上蒙着一层薄纱,将蛾子蚊虫都挡在了窗外。透过窗户,隐约可见西面的竹榻上正躺着一人,她穿着玉色的丝绸亵衣,两脚高高翘在墙上,裤腿落至膝盖处,露出两节嫩藕似的小腿来。手持一本蓝皮封面的书,像是要睡着了,念一阵不念一阵的。
“王...短...伏波....”
“扑哧!”
一声笑从东面窗户外穿进来,笑声带着破空的气息,像是强忍不住而笑出声来。一下将时锦惊醒过来。
她警觉地朝窗户外面看去,就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正站在窗前,面容看得有些模糊,但时锦依然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她拧紧了眉头,扔下书,赤脚走至东面窗户前,仰头看去,一双带着笑意的黑沉眸子撞进她眼里。
“你又来作甚?”时锦冷声问道。
“医病。”
那双眼眸紧紧地盯着她,里面闪着愉快的光。
时锦闻言就不说话了,这厮又想趁机调戏她。
李尤见她不说话,兀自从外面打开了纱窗。时锦没有阻止他,任着他跳进房来,因为她知道,她阻止不了的。
“你又来干嘛?我以为我们之间的交易已经结束了。”
李尤上下打量了时锦一眼,突然咧嘴笑了笑,“嘿,三小姐莫不是知道我要来,捂得这么严实。”
时锦走回竹榻边,重新躺下,闭上眼,不再理会李尤。
时锦这举动让李尤既有点高兴,又有点担忧。高兴的是她好像不把他当外人,担忧的是她对男人都这么不做防范吗?
李尤走至竹榻旁,俯身对时锦道:“三小姐就不担心我见了美人,把持不住起色心吗?”
时锦微微睁眼,就见李尤的脸正俯在她上方三寸处。他的脸有些肉感,一双大眼黑白分明,眉毛粗细得宜,肤白且嫩,这是张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脸。
不仅是他的长相让人生不起恶感来,每每当他嘴上说着一些风流的话,脸上眼中却没有半分淫.色,时锦看得到,她知道他不过是耍嘴皮子功夫罢了。
李尤看到时锦突然笑了。
她突然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用力往下一拉,李尤猝不及防,被她拉得踉跄了一下,连忙伸出双手,撑在时锦头两侧,刚稳住身形,时锦借着他脖子上的力,突然起身,在他左脸上蜻蜓点水一般,轻轻啄了一下。
李尤愣在当场,白净的脸皮底下,红潮迅速漫延开来。
时锦重新躺下,抬眼就看到了他红润的嘴唇,不知怎的,心里竟有种湿润的感觉。她一把推开李尤,嗤笑一声,“原来你就这点本事。”
“你...你...”李尤慌忙直起身,你你两声,“你放尊重点...”
时锦快乐地笑出了声,在竹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心底的郁气终于一扫而空。愉快的笑声穿破了夜空,平静如墨的夜色中荡漾起了波澜。
李尤也在时锦的笑声中很快稳下了心神,又恢复了浪笑,只是脸皮还有一点微红。
他余光瞥到了竹榻旁的蓝皮书,定眼一看,原来是《蒙求》。他站在窗外听了有一阵了,却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时锦在看什么书,这会儿看到了书名,才恍然大悟,原来时锦是跳着读的,难怪他听不出头绪来。
李尤俯身捡起那本书,随手翻了翻,书还很新,带着淡淡的墨香味。
“三小姐莫不是认不全里面的字?”李尤拿着书在时锦眼前晃了晃。
时锦闭着眼睛,没有理会他。
李尤自顾自地道:“时二小姐可是才貌双全的,三小姐没道理连字也认不全。”
时锦知道她不认字这事肯定瞒不过他,嗤笑道:“李公子没听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吗?我温柔贤淑,贤惠持家,要会吟诗作对做什么?”
李尤闻言一抚掌,“那可真是太好了,鄙人家中正缺一个贤惠持家的贤妻,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时锦呵呵一笑,“真是对不住,已经花落别家了,您请另寻。”
李尤点点头,“让我猜一下,首先肯定不是景荣。”
时锦没作理会。
“那肯定就是余老二了。”李尤边说边肯定地点了点头,说着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时锦,“三小姐不信我的话,以后别后悔就好了。”
说着捡起书,随意翻开一页,“许由一瓢,杨仆移关,杜预建桥,寿王议鼎,杜林驳尧...”
躺着的时锦突然起身,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书,“再念一遍。”
事发突然,李尤一愣,随即又反应过来。
“三小姐想让我教你认字啊?师都还没拜呢?先倒杯茶来。”
时锦不想和他扯嘴皮子,“就说你教不教?”
“三小姐不是说无才便是德吗?还学认字做什么,吟诗作对又持不了家....教。”
.......
自从发生时卿的事情后,老夫人显然有些受了打击,重规矩如她,可能怎么也没有预料过这种丑事会发生在时家。之后便经常在时锦和时鸢请早安时,或轻或重地教育几句。
至于宋姨娘的侄儿,本来是要痛打一顿的,只是宋洵已有了秀才的功名,轻易不能打,便赶了出去。
以往张扬得有些过分的宋姨娘,近来收敛了不少,在老夫人处,很少见到她喘大气说话。
倒是原主的亲嫂子,吴氏,总是对时锦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似乎很不喜欢她。反而和宋姨娘常常有说有笑的,对李氏也没见多恭敬尊重。
这点一直叫时锦疑惑不解,这吴氏莫不是个傻的?
这天,时锦去李氏处请安。
一进门,李氏就道:“你哥哥终于回来了,昨晚上到家的。”
书中的哥哥时湛是个纨绔,不爱读书,小时候在临川惹得鸡飞狗跳的,大了之后,极爱出远门,而且一去就是小半年小半年的。和原主关系淡淡的。但是时锦却对他极有兴趣,古代这么爱旅行的人可不多见啊。
时锦笑道:“是吗?回头我去见见他。”
李氏又笑,“他还带了好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说着拉着时锦到梳妆台前,“这东西就是你哥带回来的,说叫什么西洋镜的。”
时锦看着桌上的物件,心下震荡不已,这不就是现代的水银镜吗?看着映在镜中清晰的脸,她头一回看清了自己的相貌。
肤如凝脂,螓首蛾眉,云鬓叠翠,粉面生春。时锦一时不觉看呆了,原主竟如此之美。
“听你哥说,给你也带了一面呢,想来他要亲自送过去的。”李氏脸上笑容愈加扩大了,她伸手轻轻拉住时锦的手,“你们兄妹也很久没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