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白月光——一砾沙
时间:2019-02-10 12:05:38

  顾双华回过神来“啊”了一声,没明白他究竟在说什么,然后看见王公子握紧了拳,道:“你如今这样的名声,娘亲必定不会再让你以正妻的身份进门,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全部安排妥当,你先进来做个贵妾,等这件事淡了,我自然会将你扶正,绝不会委屈了你。”
  他见顾双华听得瞪圆了眼,不自觉抬高了下巴,又轻咳一声理了理衣襟,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你如今身败名裂,我还愿意要你,还许你正妻之位,还不快来感激涕零。
  顾双华平时不算有脾气的人,可这次是真恼了,于是挺直了背脊,凉凉道:“公子所谓的安排妥当,是不是忘了问我的想法。公子是不是忘了,当初国公夫人亲自上门提亲,双华尚且不愿嫁,如今又怎么会愿意做什么贵妾。倒是枉费了公子自诩的用心了。”
  王公子张着嘴忘了阖上,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这不就是讽刺他自作多情嘛。
  于是恼羞成怒指着她道:“你可别忘了,你如今失了清白,又成了京城贵女的笑柄,莫非还等着郑玄娶你?他现在被赶出国公府,连自身都难保。”
  顾双华冷冷一笑:“双华宁愿老死在侯府,也不会踏进你尚书府一步。”
  王公子习惯了她以往温婉柔顺的模样,这时被她当面驳斥,气得几乎要吐血,将世家子的风度给丢在一边,口不择言破口大骂起来。
  可刚骂了两句,脸上便挨了一巴掌,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转头,看着侯府嫡小姐顾双娥冷冷看着他,然后揉了揉手心道:“我们长宁侯府的小姐,也是你能随意辱骂的吗?”
  王公子正要跳脚,望了眼身后跟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再一想长宁侯府如今的地位,只得狠狠骂了几句狠话找回场面,然后摆出不和女人计较的姿态,气急败坏地走了。
  顾双娥瞥了眼旁边的妹妹,面无表情说了句:“回府去,外面人多眼杂,多生是非。”
  顾双华十分惊讶姐姐竟会为她出头,这时还没缓过神来,跟在她后面走了几步,顾双娥又淡淡开口道:“你可别误会,我刚才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侯府的清誉。”
  其实顾双娥这几日过的也有些糟心,当初她在不过慈宁寺存了点私心,想给顾双华弄点麻烦出来,教训她四处留情,谁知道笑话没看成,反而惹出这么大的祸事。
  如今整个京城都在议论长宁侯府的事,用词越来越龌蹉不堪,她身为顾家嫡长女如何能听得下去,可流言越传越凶,光靠她一人也无法制止,只能等着时过境迁,慢慢被人给淡忘。
  况且方才她听见那个王公子如此说妹妹,也并不觉得多解气,这种微妙的心态,连她自己也不太明白。
  顾双华“嗯”了声,还是规矩地跟在她身后,这时顾双娥又回头道:“虽然无需向你解释,可这件事,绝对不是从我这里传出去的。”
  顾双华先怔了怔,随即笑道:“我从未想过会是姐姐说的。”
  这倒也算是她的心里话,虽然她知道姐姐向来不喜欢她,可以她对姐姐的了解,绝不会做出对侯府声誉有损的事。
  顾双娥斜眼瞥着她,又轻哼一声,昂着头迈进门槛走了进去。
  回到侯府,刚好有顾远萧身边的长随来传话,说让厨房好好准备,晚上两房一起用晚膳,他有事要说。
  于是到了晚上,老夫人端坐在上席,旁边是两房的媳妇和小辈,热热闹闹围了一桌。
  顾远萧坐在祖母身边,陪她吃完饭,接过丫鬟递来的杯子漱了口,才郑重开口道:“两日后,我要在府里设宴,待会儿麻烦母亲和我一起拟份宴客名单出来。”他特意强调:“尤其是那些表亲,都得请到。”
  侯府已经许久没有设宴席了,邹氏给他递过条热帕子,笑着问:“怎么突然想要设宴,是有什么好事吗?”
  顾远萧却没有笑,只是随口答了句。又转头对顾双华问道:“你喜欢听周秋云唱戏吗?”
  顾双华从不觉得这种宴席和自己有关,这时突然被问到有些不明就里,便轻轻点了下头。
  顾远萧想了想,道:“那就将他也请来,为三妹唱一场堂会,顺道宴客听戏。”
  顾双华有些受宠若惊,她既不是生辰又不出阁,无端端干嘛要请人来为她办一场戏,还是这么大的角儿,于是提醒道:“可周老板唱完今天就要回江宁了。”
  顾远萧随手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淡淡一笑道:“我妹妹想听他唱,他自然就得来唱。”
  他将茶送到嘴边,轻吹着上面的茶沫,道:“咱们也得好好准备,等着做一场好戏。”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3点二更,好戏要开场了,嘻嘻。
 
 
第26章 
  长宁侯府要宴客, 还请了昆曲名角周秋云来登台唱《游园惊梦》,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那些没收到请帖的, 各个扼腕叹息,出门见人都觉得面上无光。
  当天下午, 侯府正院里挤挤摆了好几桌桌,凡是京城的官宦侯爵,均被请到坐上席。
  偌大的宅院里掌灯披彩,举目望去皆是锦衣华服、衣香鬓影,贵人们见了面寒暄一番,肚子里搜刮不出其他的说辞,便忍不住议论起此行的目的。
  向来喜清静不爱交际的长宁侯,为何会想着在自己府里办这么场筵席?
  刑部孟侍郎眯着眼, 身子往前倾道:“来送请柬的人说了,这宴席是为了三小姐而办,连周秋云周老板都亲自请过来唱《游园惊梦》, 排场可真不小。”
  在座之人有年纪轻的, 一听见三小姐的名讳, 各个露出暧昧表情, 别有意味地互看一眼。甚至有人琢磨着,莫非是长宁侯看着三小姐最近的声名太差,想趁今晚筵席, 给她寻一门夫婿,赶紧嫁出府去。
  另一头,寇玉珠全家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她坐在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哥哥旁边,竖着耳朵听旁人议论三小姐,剥了颗荔枝放进嘴里,眉间隐隐有得意之色。
  寇玉郎咂摸完杯子里的酒,将头凑到妹妹旁边,问道:“听说这位三表妹长得十分妩媚勾人,也不知是何等天香绝色,能惹得郑玄管不住自己,做出这种自毁前程的丑事。”
  寇玉珠白了他一眼:“长得美又如何,还不是红颜祸水,哥哥你可别惦记了,看看郑公子如今的下场,还不够你引以为戒的。”
  宼玉郎笑得颇有几分淫邪,手指点着桌案道:“这你就不懂了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寇玉珠十分鄙夷地瞪了他一眼,想着自家哥哥如此没出息,而那个样样优秀的表哥又是如此高不可攀,便觉得胸口一阵发堵发闷。
  这时戏台上大幕拉开,曲笛伴着响鼓奏起,周秋云款款而出,一亮相、一拧腰,唱起一出《游园惊梦》。
  这是他的拿手唱段,唱的细腻婉转、入情入心,座下叫好声不断,可连着唱了两段,许多人心里便犯了嘀咕,侯府里除了邹夫人以主母姿态在招呼宾客,真正的主角却一直不登场。
  这时,周秋云行云流水地唱完,长身而立,又对着西南方行了个谢礼。众人这才发现,侯府的几位小姐被安排坐在离宴席不远处的亭子里,亭外挂着一道垂帘,显得十分神秘。
  于是众人又开始交头接耳:不是要招亲嘛?怎么连三小姐的面都看不着。
  而在廊亭里,顾熏儿听戏听得十分起劲,也学着外面的人取下手腕上的镶宝石银镯直接抛了过去,顾双华笑着喂堂妹吃了块糕点,又看向始终自顾自坐着的二姐,还是不明白哥哥大张旗鼓办这一场,究竟是为了什么。
  可哥哥只让她好好看戏,说用不了多久,保准让她满意。
  这时丝弦声渐收,周秋云向众人谢座,然后便退场走了下去。
  台上又上了京剧角儿,锣鼓声起,演起一出《三岔口》,正打的虎虎生风,引座下叫好声一片,其中一名武生突然站定,声音高亢洪亮,眦着目大喝一声:“把人押上来,向三小姐请罪!”
  众人都被这出乎意料的一喝给震到,都没明白这唱的是哪出。然后惊讶地看着,台上武生竟从台幕后押出个被五花大绑的女人出来。
  那女人一身丫鬟打扮,脸上红红黑黑混成一团,像涂了京剧油彩似的,仔细看才能发觉,那是哭得妆都糊了。
  她被押到台中央,缩着脖子往左右看去,牙齿不自己地打着颤,然后朝着顾双华所在的方向跪下,哭喊道:“三小姐,是东珠错了,是东珠该死,您就看来我这些年尽心伺候的份儿上,原谅东珠吧。”
  顾双华彻底吃了一惊,忙站起去看,跪在中间的,不就是那收了郑玄的银子出卖她,然后又跑得不知所踪的丫鬟东珠。
  她还未明白怎么回事,院门处传来一阵喧闹声,不少人站起热情地招呼道:“侯爷,你总算来了。”
  顾远萧紫袍玉冠,走在一群勋贵王侯中仍是气度卓绝,在而在他身后竟然还跟着两个人,众人定睛一看便吃了一惊,竟是严国公和流言里毁了三小姐清白的长子郑玄。
  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倒是顾双华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顾远萧撩袍入座,瞥了眼台上跪地痛哭的东珠,声音不大却饱含威慑:“今天来的贵客不少,你对他们说说看,罪在哪里?”
  东珠吓得哭声都被憋在喉咙里,恐惧地伏地发抖,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东珠不该贪财,被奸人收买,对外面散布三小姐被人掳走一晚的谎话。全怪奴婢毁了三小姐清誉,东珠万死莫辞。”
  顾远萧眯起眼,将茶杯重重放下,道:“本侯知道,最近京城有些传言,是关于我家妹妹的。而且句句诛心,不堪入耳!今日本侯就将严国公和长公子请来,当着大家的面,好好来问一问,究竟是不是有这回事?”
  老国公满脸怒容,将桌案一拍道:“简直无稽之谈,我国公府世代忠良,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污糟之事!”
  郑玄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精气神的纸皮傀儡,虚虚蔫蔫地站在那里,这时才仿佛被注了点儿阳气,抬头愤愤道:“郑某虽然无甚声名可言,可也不是能被人随意编排的。我也想问一问,我不过是出府养病,究竟是谁这么恶毒,竟给我按上如此罪名!”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寇玉珠低头坐在位上,不知为何双手发麻,心跳快的要命,她抹了抹额上了汗,正想趁乱站起偷偷溜走,突然听见顾远萧大喝一声:“东珠,你来告诉他们,究竟是谁塞了银子教你诬陷三小姐的!”
  东珠抹了抹眼泪,倏地站起,伸手往寇玉珠身上一指大喊道:“就是寇家的表小姐让奴婢这么做的!”
  寇玉珠吓得脸都白了,指甲掐着虎口,尖声道:“你莫要血口诬人,我何时指使你了!”
  东珠一咬唇,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个痛快:“这个月初四,表小姐到府里来做客,然后偷偷给我塞了一袋银子,说她看不惯三小姐总是装模作样,想给她一点教训。她还说我是三小姐房里的人,传出去的话必定不会有人怀疑。”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寇玉珠,晋国公满脸羞臊地捏着拳,站起冲她大喝:“玉珠,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寇玉珠又慌又怕,腿一软便跪下哭喊道:“爹爹,真的不是我做的,是那奴才冤枉女儿啊!”
  这时,顾远萧阴沉地朝她一瞥道:“你说不是你做的,可敢与人对质?”
  寇玉珠被这语句中的锋刃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双唇止不住地发颤,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顾远萧又一招手,严国公府的嬷嬷便被带了上来,一见老国公就跪下道:“奴婢错了,奴婢不该传的闲话。可这都是寇家小姐的丫鬟教奴婢说的。”
  严国公气得抬脚往她身上一踹,然后用发抖的手按着桌角,怒视着晋国公道:“好啊,你们堂堂晋国公府,竟买通到我府上来了。我倒要问问你女儿是何居心,竟给我玄儿安上这样的罪名,”
  晋国公自觉脸上无光,狠狠打了寇玉珠一个巴掌,怒斥道:“真是家门不幸,出了你这个孽种!
  寇玉珠捂着脸疯了一般痛哭,可瞅了眼那嬷嬷,竟不敢再为自己辩驳一句。
  满座议论一阵,大约明白了过来。
  三小姐被掳走之事,最早是从国公府里传出来的,再加上寇玉珠以表妹的身份推波助澜,大家自然深信不疑,再添油加醋地传出去,便成了如此模样。
  晋国公没想来参加场宴席会出这么大丑,气得快要吐血,站起就往外走,国公夫人哭喊着追上去,求他为女儿做主。世子眼看这场面,嫌恶地瞪了妹妹一眼,也跟着拂袖而去。
  寇玉珠万念俱灰,什么贵女的形象也顾不上了,瘫软在地大哭不止,顾远萧却走过去,淡淡道:“寇小姐为三妹引来如此多的祸事,几乎害得她名誉尽毁,总该去诚心道个歉。”
  他声音不大,语调也似平稳,却听得寇玉珠瑟瑟发抖,觉得比这满座的冷眼还要可怕,于是她低着头赶紧走到亭外,边吸着鼻子边喊道:“三表姐,这一切全是我的错,是我不该编造谎言毁你清誉,你骂我罚我吧,寇珠绝不敢有任何怨言。”
  顾双华没有作声,顾双娥却气得将手里杯子狠狠摔了出去,飞起的碎片正落在寇玉珠的绣鞋旁,在绣鞋上割出长长一道口子。
  其实顾双娥也曾猜过可能是寇玉珠做的,因为当天知道这件事的,除了侯府的人就只有她。但这个表妹对她巧言令色,又立誓又痛哭,保证她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顾双娥也就信了她,谁知今日就被狠狠地打了脸。
  寇玉珠抽嗒着站在那里等候发落,然后捂住脸“嗷”的一声,竟是哭晕过去。
  顾远萧嫌恶地挥挥手,叫人把她给抬了下去。现场嘉宾端着酒杯互看一眼,只觉得这出戏比周老板演的可经精彩多了。
  顾远萧面色肃然,目光冷冷往席间一扫道:“从今日之后,若本侯再听见有谁敢嚼我三妹的舌根,就莫怪我不顾同侪情面,非得讨回个说法不可。”
  在座之人谁不知道永宁侯的手段,于是各个站起,嘻嘻哈哈地自敬罚酒,悔不该听信如此荒诞之言。
  顾双华攥着手,只觉得满心的感动,顾双娥斜眼瞥着她,挑起帘子道:“三妹妹好大的面子,能让大哥大费周章,将整个京城的贵客请过来给你澄清。”
  顾双华忙道:“不光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侯府。”
  顾双娥将帘子往下一放,懒懒伸出手去,道:“戏也看完了,没意思,秋婵扶我回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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