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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婆子领了她方便完了,才又把她领回来,看着这样一个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姑娘话也不会说。连外人都忍不住怜香惜玉起来,眼看着这一群人都不是善类,也就是那个病恹恹的小相公还稍微关心一些娘子。
她把四喜拉倒严诚面前,再三叮嘱:“小娘子可不是傻子,要是傻子早尿裤子里面了,根本不会叫唤,要我看是不是中了什么蛊毒,老身年轻的时候曾见过这种东西,正常的人吃了会变得呆呆傻傻。相公我看你家中也是富裕的,若是你对你家娘子还存着几分善念,回到家就好好给她看一看,这样好好的一个人,若是这样活一辈子,该怎么办哟。”
说着眼中泛出些泪花花来,也是可怜她,这么年轻,又爱干净,肯定不愿意像街边的傻子一样呆呆痴痴的过一辈子的。
严诚听到婆子以为他们是夫妻二人,脸红了红,也就这样应了下来了,还道了一声谢。
究竟她这个毛病以后能不能治好,还很难说。
这回,她终于肯上车了,临走前还冲着婆子笑了笑,似乎是要表达对她的感谢。
婆子再不舍,这也是别人家的人,她也不能过多的去挽留,站在院中看着马车越走越远。
一行人刚走了不到两个时辰,外面又传来骏马嘶鸣,婆子正好在院中砍柴呢,抬头一看是个高大的年轻人,骑着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从站在院子前。
好俊的年轻人,如天神一般,个子魁梧至极,面庞刚毅,气势勇猛,活像戏文里面的天将。
“老婆婆,远行之人讨点水喝,若是有面食,能否乞一面汤面。”嘴上说着乞一碗汤面,手上却拿着十几个铜板。
婆子住在官道附近,也经常遇到过路的行人讨一碗水喝的,但是今天连着遇上两拨人,出手就比一般的过路人要大方许多的还是少,心里就泛起来嘀咕,莫不是北边出了什么事不成,来来往往都是贵客?
她打小就住在这附近,自然见惯了外地人的,大大方方的收了年轻人的钱,就走进厨房煮面去了。
家里刚好有点现成的干面条,也是在集市上买的,十文钱一斤,平常她都舍不得吃,看在年轻人给的铜板多,也不好意思白收人家的钱,额外还饶了个鸡蛋和青菜进去。
年轻人不声不响的吃完汤面,刚要走,听见婆子嘀咕:“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来来往往好多贵人过。”
他不以为意,又谢了婆子一番,骑着马奔驰而去。
婆子心想,刚才那哼哼唧唧的小姑娘跟病恹恹的少年人并不怎么相配,若是跟这个高大个走在一起倒是更配一些,她年轻时候做过媒,知道找对象要相互契合的好,少年人虽然也是一身显贵,但是究竟文弱些,那姑娘就更文弱了,拧个帕子都要教。
那美若天仙的小姑娘,跟这个年轻人站在一起,倒合着是一对非常相配的神仙眷侣了。
不过最可惜的是那个小姑娘,这么大就看着似傻非傻,似呆非呆的。
年轻人走后,婆子自顾自的又开始干起来手里的活计,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年轻人又回来了,她眯着一对细缝一样的眼睛问道:“怎的,丢了东西在老身这里不曾?”
他问道:“你刚才说的贵人里面,可曾有一个机灵的小姑娘?”
婆子说道:“机灵的小姑娘没有,傻傻的小姑娘却有一个。”
年轻人听倒这里大约也猜到不是他要找的人,刚准备上马又听婆子念叨着:“那小娘当真好看,最好看的就是一双眼睛,跟夜里的星子一样,闪闪亮亮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若不是个傻子该多好,她那个相公也是,看着才十六七岁吧,居然是个病秧子,你说说一个病秧子配个傻子,以后要是相公病了,这傻姑娘如何侍奉的来呢。”
接着引来一声长叹。
年轻人这回不上马要走了,回头问婆子道:“你说少年人十六七岁,是个病秧子?”
婆子知道自己话多了些,敛口不言。
年轻人把马拴在门口,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说道:“你且说说,到底是个什么少年人,又到底是个什么姑娘。”
银子闪着光,沉甸甸的放在年轻人的手上。她活了一辈子只见过碎银,哪里见过这样的官银,用她活了一辈子极有人生经验的老眼掂量,这银约莫有一两重,可是庄户人家几年的口粮啊。她搓了搓手,又听年轻人说:“我这次出来是找我妻子的,可是她并不是什么傻姑娘,但是那年轻人似乎又是带走我妻子的人,我想知道到底是怎样一个情况。你且把来人说了什么话,但凡你听到的,一字不漏,一字也不许添加的告知我,这锭银子就送与你养老。”
婆子也有六十多了,年轻时候也吃过不少苦,到得老来,从未见过这么多的现银,她伸出手来,又缩了回去,内心各种纠结着。她这辈子也没什么指望了,若说要求,就想像村口大地主的老娘那样,打一口上好的寿材,刷八层黑漆,躺在这样的寿材里面过上千年万年也不枉人世间走这一遭了。
这锭银子别说买寿材木,就是再填一桶黑漆都够了。
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既然人家丢了妻子,索性就当一回好人吧。
婆子把拎着小姑娘的一行人的容貌、对话,一一复述了一遍,说道这行人中有个年轻的女子,严恒大概猜到了是严诚的母亲,又说到那个病恹恹的年轻人,这应该就是严诚无疑了,当说到小姑娘听不懂话的时候,年轻人还问了好几遍:“你说她听不懂话,能否看出来是不是装的?”
婆子接过那锭银子,在手里摩挲了许久,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东西了吧,若说有,肯定是金子。
年轻人的脸黑了又黑,再问了一遍:“你说她的傻,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
婆子这才被他拉回人世间来,仔细想了一遍,说道:“必不会是装出来的,你看那少年还忍不住去问他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以前也是这样,他断不会这么焦急,想必也习惯了,那为何会有疑惑呢?”
她嘿嘿一笑,讪讪的看着年轻人:“想来以前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第103章
听婆子讲完这话, 严恒脑子“嗡”的一声几欲炸开。
他很确定, 婆子讲的这个傻傻的小姑娘,就是他的四喜没错了。
行为举止像官太太的是他的大嫂, 当今的太子妃, 病弱的少年人也就是太子妃唯一的儿子——严诚。
那天他赶到街巷处只看到四喜的一片衣角, 很快,四喜连同严诚一起消失在巷子尽头, 以他的智慧不难猜出,严诚此举绝对不是单单绑走四喜那么简单, 一定会有更深层次的含义。
若不是因为他绑走的是四喜,换做平时, 他一定会冷静的想想此事,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严诚,他想利用手里的这个女人, 让严恒大失分寸。
果然他头脑就不清醒起来,只要是关于四喜的事情,莫不让他焦心。可后来越想越不对劲,四喜与严诚的盘旋, 看起来像是四喜拖住严诚的时间,其实说严诚想故意让他发觉四喜的失踪跟他有关才是真。
直到走到半路,四喜在官道上留下一个香囊,香囊里面留了一颗夜明珠, 在黑暗的道路上暗暗的发着光, 若不是像他这样从小见惯了珍惜宝贝的人看到那一幕, 必会疑心看到了鬼火。
当他捡起那个香囊时才发觉,里面有两个用血书成的字,写着——勿念。
勿念!
知道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过来,严诚此举醉翁之意不在酒,似乎在引着他去一个很特别的地方,直到走到阜门关的关口时才发现,阜门关呈现一个葫芦状,若不是上天保佑,这会儿正好是月中,借着昏暗的月光可以瞧清楚了,关口呈葫芦状,外紧内松,且周围有高低,在兵法上属于“隘”地,只要堵住隘口,敌人进去里面就是关门打狗,严诚此举定然是想把他引到这里。
于是到关口时他绕道而行,从另一处小道去往京城。
这一耽搁,严诚他们还晚了一些到婆子的院子那里。
那婆子一年终了难见几个生人,一肚子稀奇的话语都不知道跟谁说来才好,这会儿逮着个愿意听她讲话的人,越发絮絮叨叨个没完,从村东头徐大地主家,讲到去年新寡的小寡妇,最终的话题留在今天见过的那个小姑娘处,说道小姑娘,依旧还是惋惜。
严恒哪里是在听她叨叨,在知道四喜变成个半傻子以后,他简直懊恼的要疯掉了,完全无法独立思考,几番强镇定住,才缓过神来。
婆子见他目光涣散,两眼泛空,拍了拍他:“年轻人,他们坐马车走的,跑的再快也没有你的马儿跑的快,你脚程再快些,半个时辰就能追上他们,等你找到你家娘子再问个究竟,问清楚了到底怎么一回事。”
一言惊醒梦中人,严恒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于是辞别了婆子,又多给了一两银子的赏钱,骑着马儿奔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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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诚等人走了许久,四喜就开始闹腾起来,她不能说话,也不会表达,哼哼唧唧的许久没有声响。
玄真也不大待见这个弟妹,况且她又被儿子看上了,于是越看越不顺眼,若不是儿子在场,当真要把她丢出去不可了。胖婢子阿琳见玄真没个好脸色,更加对她不待见,私底下嘀咕了几声“傻丫头”,四喜似乎懂得傻这个字不是好的字眼,每次听到阿琳说道“傻”字就狠狠的瞪回去。
结果当然是招来更多的白眼。
严诚则是一上车就晕车的老毛病,更何况在娘亲的怀抱里面,比平常就更晕了些,纵使这样,四喜闹腾起来,他还是坚持爬起来,逗她玩了一会儿。
自从她刚刚学过人讲话以后,再也没有开过口说话,严诚锲而不舍,他给四喜起了个名字叫“贞娘”,一个字一个字的教她,可四喜不爱学,还把头固执的扭去一边,严诚讨了个无趣,讪讪而笑。
在她心里,她不是贞娘,她应该有另外一个名字。
阿琳在外面取消她:“殿下,你也别教她了,她这毛病恐怕这辈子都好不了,这样傻,什么都不会,连话都不会讲的,跟猪圈里面的猪有什么区别。”
严诚听了恼火,骂了她几句,差点没把她骂哭。玄真知道,这孩子肯定是把对自己的气撒在阿琳身上,心头不快,自己好歹是他亲娘,难不成比不得这个嫁过人的小妇人在他心里的位置?
不过往回想一想,心里又放宽了些。好看的女子那么多,以后他就知道了,就跟他那个风流爹一样,哪里是疼的过来,爱的过来的,明日见了一个好的,定会把这半傻子忘得干干净净。
严诚不气馁,命阿琳教她玩翻手绳,他想看看她到底傻不傻。
没想到四喜对翻手绳有着强烈的兴趣,而且她一看就会,害的阿琳都没机会怼她傻,一时间狭窄的马车里面挤了四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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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了一个时辰,马车在边上停了下来,原来是驿站到了。
要换水、换马,都必须依靠驿站的供给,严诚不敢说明自己的身份,单单亮出来一个兴献王亲随的架势,都让小小的驿站蓬荜生辉了,不光是最好的饭食供应上,又选了最好的马给套换上,算一算路程,还有百余里路,中间不需要换马,一鼓作气可以到达上都。
严诚在阿琳的搀扶下下车休息了一下,却没看见四喜去哪里了,忙问道:“贞娘去了何处?”
阿琳对她也是百般厌弃的,心知这样的傻子即使片刻得了爷们的喜欢,哪能受宠一辈子呢,因此半分也没把她放在眼里过,下车以后竟没有人关心她的去处。
严诚刚下车的时候还晕着呢,恍惚记得自己给阿琳交代过要看着她的,阿琳又交代了车夫看着她一下,她一下车就匆匆忙忙找茅房如厕去了,车夫不便进妇女用的茅房,便在外面等着,心想她若出来必是能看得到的。
四周都是一些书吏和往来递送文书在驿馆稍作休息的,并没有所谓的“坏人”,也没有人会觉得她这样的半傻子能跑到哪里去。
“贞娘呢?”严诚问道。
阿琳这会儿忙着伺候正主子呢,没空管她,这才注意到她出去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大解小解都够了啊,怎的还没回来。
“刚才我叫阿胜看着她的,她又傻,不会到处乱跑的。”阿琳忙着给玄真沏茶,玄真爱美怕胖,有白天喝普洱茶刮油的习惯,多年来如一日,今天也是如此,车上不方便喝茶,阿琳便下车了给她泡。
这一耽搁,自然没想起来外面还有个四喜。
严诚脸色一变,冲出门口,外面只有一个空落落的院子,哪有什么车夫。
他尖声叫道:“贞娘,贞娘!”
套在马桩上的两匹马识相的回音了几声。
“阿胜去哪里了,阿琳,快把他找过来。”
玄真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妙,四喜可是他们最后要保命跟严恒谈判时的主要的注码,把她弄丢了以后可不是没有保障了吗,她再不喜欢这个女人,也知道决计不能弄丢的。
“驿丞!”此处的驿丞是个读了许多年的书也没考中秀才的书呆子,六十来岁,在这里呆了十几年也只为混口饭吃。这人看见这几个人一进来就抖大爷的威风,早就看不顺眼了,按他们的要求茶水饭食都准备好了以后,他便回自己屋里面窝着去了,谁知道安静了不到一刻钟,又听见叫唤声。
驿丞冲出来才知道真的出事了,竟然在他的驿馆里面丢了人。
车夫也不见踪迹。
驿丞心想:这不是你们自己的弄丢的吗,叫我来有何用?
严诚知道这会儿没办法跟这浑身酸腐气甚重的书呆子说清楚,在他敦促下四下寻找了许久,连个人影都没看到,又打发阿琳和阿胜去周围的村落找了找,依旧没有她的消息。
过了一会儿车夫阿胜也回来了,在严诚的再三敦促下才说明此事,原来他守在茅房门口等着,可等了许久也没见到人出来,这才找了驿馆里面的粗使婆子进去看了,里面哪里有人,阿胜闯进去看了下,里面污秽不堪,想来她爱干净,不愿意在此方便,所以跑远去找别的地方如厕去了。
驿馆外面空旷,跑到山村里面可没有那么好找,阿胜走到附近找了找,也是没看见人,只能折返。
听到阿胜说了一半,严诚就火大了,她如今这个样子,要是落到歹人手里,难免会有个好歹,想到此处他真是悔断肝肠,若不是他拿四喜当饵,四喜也不会被母亲的药毒成了一个半傻子,若不是成了这副模样,又怎会走丢了去。
因此他坚持要寻找,找不到还就不走了。
玄真心知再找下去恐怕要耽误回程时间了,四喜在他们手里是一个好的注码,但若是为她耽误了回京的行程就得不偿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