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男主角(穿书)——糖柚
时间:2019-02-11 11:04:03

  李公公默默将闫清带进皇帝的寝殿。
  皇帝额上盖着帕子,坐在椅子上, 深沉地望着窗外。
  “父皇。”闫清缓缓跪下去。
  屋里沉默良久,只有窗外竹林被风吹动的沙沙声。
  “他和林怀章在合计什么事, 朕早就知道了。那时候朕可以阻止,可以让太医尽早诊治,可是朕没有。”皇帝一字一句地说着,字字哽咽。
  “朕想废太子, 可自古废太子就意味着朝政动荡,朕不敢贸然出手。他偏偏在这个时候……朕想着,若他就这样去了, 也算是成全了朕的心愿。”
  闫清抬头看去, 见皇帝的侧脸上,一滴泪悄然滑落。
  “朕不配当一个父亲, 若早十几年, 朕手段再强硬一些,禁止他与他外祖家来往,或许一切不会变成今日的样子。”
  皇帝的声音又平静下来, 越来越冷冽。
  “你去东宫,最后这段日子,代替朕好好照顾他,他渴望亲情,你让他好好走。”
  闫清复又站起来,默默往门口退。
  “替朕带一句话。”皇帝道。
  “下辈子,不要再来做朕的儿子。”
  闫清触动地立在原地,良久才回道:“是。”
  出了福宁宫,燕儿立在外面,手中捧着一件披风。
  “贵妃娘娘让奴婢给郡王送件衣裳来,如今天凉风大,娘娘让郡王注意身体。”燕儿将披风为闫清披上,为闫清系上绳扣的时候,接着道:“娘娘已经去慈庆宫照顾太后了,您不用担心。”
  “替我告诉母妃,辛苦她了。”闫清心中稍暖。
  “宫里大乱了,郡王千万小心。”燕儿对闫清拜别,转身离去了。
  闫清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听闻皇后已经闹腾过几次了,太医院的人被拘在宫中,连家都不能回,宫里的人明着说皇后这是为太子准备着,暗地里讽刺皇后这是在给太子造孽,让太子死都死得不安。
  光在回宫的宫道上,闫清就听见了许多闲言碎语,更不说那些藏在各自宫里的人,说的不知有多难听。
  想起当初太后说,太子就是被这些话给打败的,闫清起初还不觉得有什么,时间长了,才越来越感到风言风语的可怕。
  闫清想了想,将李松唤来。
  “如今太后病着,皇后也为太子的事忧心,父皇忙于朝政,宫里传闲话的人太多了,该是你来为你师父分忧的时候。”闫清道。
  “郡王的意思是……”李松踟蹰道。
  “嫔妃暂且不管,若有宫女内侍妄自议论东宫者,杖五十,赶出宫去。”
  “五十,这人也活不成了……”李松念叨着,抬起头来,闫清已经走远了。
  李公公从后面走出来,一巴掌拍在李松的脑袋上:“郡王让你如何做你就如何做,我怎么教你的,你还敢去置喙主子的决定?”
  “可师父,郡王是最见不得打杀奴才的,如今怎么?”李松摸着脑袋。
  李公公沉叹一声气,怀搂着拂尘,幽幽道:“人总是会变的,以前是郡王心慈,可他到底是高处的王爷,你见过哪个王爷一辈子不杀人的?”
  李松似有所悟。
  闫清来到东宫,来探望的人都已经走了。
  陈氏垂头站在那里,还是没藏住她脸上五根红色的指印。
  闫清话到嘴边又吞下去,这宫里敢掌掴陈氏的人,除了皇后还能有谁。
  都这个时候了,皇后还把气撒在陈氏身上。
  “父皇让我来侍疾。”闫清道。
  “郡王随我来。”陈氏转身带路。
  “我找得到,太子妃自去忙。”闫清道。
  陈氏这脸走在外面始终不妥,容易让有心人议论出去。
  “也行,那我去忙别的事了。”陈氏依旧低着头。
  闫清点点头,往太子的院子走去。
  刚走进院子,便见一名宫女从太子的屋子走出来,轻手轻脚的关了门,行为间很是鬼祟。
  见闫清站在院门口,那宫女立即停在那里,福身等闫清进去。
  闫清走过去,冷声道:“抬起头来。”
  宫女一动不动。
  “你若不抬头,我便让人带你去内务府。”
  “我……”宫女捏紧袖口。
  闫清刚想唤人,那宫女猛然抬头,闫清的瞳孔一缩。
  “你?”闫清指着宫女的脸:“你是……卫良娣?”
  “郡王,我,我……”卫良娣咬咬唇,转身又将太子屋子的门打开:“郡王随我进来。”
  闫清赶紧跟着进去。
  太子在床上沉睡着,连呼吸声都极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当初不是被赐死了么?”闫清问道。
  卫良娣倒了杯热茶递给闫清,自己则坐下去:“当初太子妃明着将我赐死,实则不忍心让我与孩子双双殒命,便将我安顿下来,待到生产之日,又将我偷偷送出宫去。总之太子也不理会东宫的事务,这事便瞒到了今日。”
  “那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和孩子一直住在燕京城里,直到听闻太子病重,我才央求太子妃让我进来见太子一面。”
  闫清缓缓坐下。
  如此说来,太子终于有孩子了。
  “郡王仁慈,当初我们素不相识,郡王也肯出手救我,虽然我的意图并不单纯。”卫良娣自嘲一笑:“如今想起当初的事,真觉得是自己魔障了。”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闫清道。
  卫良娣看向床上的太子,落寞道:“我只想最后再伺候太子一次,虽然他对我狠心,可我到底也跟了他几年,等太子走了,我就带着孩子好好过日子,太子妃对我们极好,等孩子长大再做打算。”
  闫清脑中乱哄哄的:“这可是太子的孩子,你们藏起来,到时一旦事发,那可是欺君,满门抄斩的大罪!”
  卫良娣眉头微蹙,道:“如今的情形,也不能说出口了。”
  床上太子轻咳一声,似有转醒的迹象。
  卫良娣赶紧站起来,打开门走了。
  闫清放下手中的茶盏,走到太子床边。
  太子疲惫地睁开眼,复又闭上,哑声道:“你来了。”
  “我来侍疾。”闫清道,没有说是皇帝的意思。
  都到这个时候了,相信太子也不会想要皇帝的关怀了。
  太子点点头,想要坐起来,闫清上前抬他,谁知太子的重量与自己想像中差距太大,闫清一个用力,差点闪了腰。
  薄薄的里衣下全是硌手的骨头,轻得像片羽毛。
  闫清心中一紧。
  太子靠在软枕上,歪歪的坐着,似乎几个动作就用光了他的力气,坐着不断的喘气。
  闫清心中苦涩,不由得道:“你这又是何苦,非要伤了自己的命?”
  “看来你都知道了。”太子笑了笑:“你是不是挺高兴的,我这块绊脚石终于要消失了,以后你们可以光明正大的争。这个时候,你又何必来侍疾,父皇不会在意你有没有这份善心的。”
  闫清气结:“就你这样的太子,争不争不都一样?你当我愿意来?”
  “那你滚。”太子闭上眼。
  闫清气得笑了,转身走出门。
  卫良娣站在门外,手中端着一碗粥,期翼地望着闫清,示意他把粥端进去。
  闫清默了默,拉着卫良娣走回去,将卫良娣推在床前:“你伺候他,就让他看看,到底是别人心肠冷,还是他自己把所有人推走的。”
  太子睁开眼,见到卫良娣也十分诧异:“你?”
  闫清金刀大马的坐下去:“你不用怕,我和太子妃护着你。”
  卫良娣很为难,讪讪坐下,问道:“太子用点粥?”
  太子盯着卫良娣,久久不语。
  闫清的火气来得快也去得快,站起来往外走:“你们聊,我去外面透透气。”
  闫清在院子里闲逛,屋里没有传出激烈的争吵声,闫清松了一口气。
  过了很久卫良娣才走出来,眼中带泪。
  “郡王进去。”
  “没事?”闫清问。
  卫良娣摇头:“我向太子坦白了,太子没说什么,多谢郡王。”
  闫清放心了,又走进去,太子已经用了粥,坐在床上假寐。
  “扶我去窗边坐坐。”太子道。
  太子的身体是不能见风的,闫清想了想,还是将他扶起来。
  都快走的人了,还忌讳什么呢。
  一下床,太子便双腿一软,闫清好歹扶住了。
  “让他们来伺候,你不用做这些。”太子道。
  “今日东宫忙,等会就有人来了。”闫清道,又将炭盆放在太子脚下。
  闫清觉得热,便坐远了些。
  不多久,金环带着奴才们回来了,众人熟络地伺候太子换衣如厕,整理一番后又将太子抬回来。
  太子坐在窗下,任金环为他梳头。
  闫清竟然见到他夹在黑发里的白发。
  金环为太子重新挽了髻,低头看向太子,转头道:“快扶回去,太子又睡着了。”
  太子时而醒来,不多久又会睡过去,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
  闫清就暂住在东宫里侍疾,太子清醒的时候,就陪他说说话,大多数是沉默的,也许是太子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也许他什么也不想说。
  后来太子的脾气变得怪异,时好时坏,发狂时让闫清滚,太子妃陈氏便哭着求闫清:“郡王先出去,太子不想见您。”
  闫清理解,他身强体壮,太子看见不异于在刺他的心。
  然而皇后只在第一天来过东宫,后面再也没来过,太子也从未提过想见皇后或者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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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
 
  太子的情况每况愈下, 太医院已经停了药。
  闫清思来想去, 决定在太子走之前做一件事。
  某日太子幽幽转醒,见到自己身上坐着一个婴孩。
  “我让卫良娣抱进来的, 总归是父子一场。”闫清扶着孩子的背,以免他后仰伤了腰。
  太子伸出干枯的手, 轻轻抚上孩子的脸, 孩子咿呀欢笑起来。
  太子的目光充满新奇,刚缩回手, 小娃娃就将他的大拇指抓住了。
  “你看,他知道你是父亲, 肯亲近你呢。”闫清将太子扶起来靠在软枕上,把孩子放在他怀中。
  太子看着怀中的孩子,用瘦弱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圈着他。
  闫清去给太子倒了杯温水,一个转身的功夫, 就听见身后太子从床上落下来。
  闫清赶紧放下杯子跑过去,见太子歪倒在地上,手上托着孩子。似乎是孩子不小心翻了下去, 太子为了护住他, 便跟着掉下去了。
  闫清将太子扶起来,太子脸色越发难看。
  金环开门走进来, 手中端着粥, 见到这幕跑过来,帮着闫清将太子扶起来。
  “太子该用膳了。”金环抱着孩子出去还给卫良娣,又回来给太子喂粥。
  太子似乎不开心, 鼻间哼着粗气。
  金环自顾自地端起粥,舀了一勺放在太子嘴边,太子的牙关紧咬,已然喂不进去了。
  太医说过,太子的脾胃已经烂了,如今已经蔓延到了口鼻,太子不肯吃,那是因为嘴里痛。
  “我来。”闫清拿过金环手里的碗,坐下去,舀了一小点粥。
  “吃了粥,才能看孩子。”闫清哄着他。
  太子这才肯张开嘴,吃了一口后又蹙眉:“冷。”
  闫清和金环对视一眼。
  这粥明明是滚烫的。
  太子现在连冷热都感觉不到了。
  “冷点才好入口,再吃一点。”闫清笑道。
  好歹喂了两三勺,太子再也吃不下了,嘴里含着粥,闭眼昏睡过去。
  金环再也克制不住,捂着嘴哭出来。
  “内务府准备好了没有?”闫清问道。
  金环点点头,落下一颗滚烫的泪:“准备好了,随时等着,太子妃娘娘被传去了皇后娘娘的宫里。”
  所有人都准备着,只等着太子咽气了。
  床上沉睡的人瘦成了皮包骨,眼圈乌黑。听闻太医院还在太子的膳食里加了药,让他走时的容颜看起来就像是生病死的,而不是中毒一般的乌黑。
  这是保全皇室的面子。
  这药十分猛烈,会让太子更痛苦。
  闫清守着太子,午后无端犯困,便靠在床边沉沉睡过去。
  睡梦中有一只手轻轻放在他的额头上,闫清醒来。
  太子居然自己坐了起来,微笑着看着闫清。
  “我多想像个兄长一样,像个太子一样,护着你们。”太子道。
  闫清坐起来。
  “你告诉父皇,那药是我自己换掉的,林怀章给我的只是致风寒的药,他什么都不知道。”太子喘了喘:“对不住,没有给你们树立好榜样。”
  “林怀章……已经走了。”闫清道。
  早在几日前就有消息传进宫,林怀章在深夜走了。
  太子怔了怔,道:“给我更衣,我想去湖边坐坐。”
  内侍们抬来撵,两张厚被子裹着太子,将他抬去了湖边的凉亭里。
  轻风拂面,太子窝在撵中,又变得昏昏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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