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不好意思地笑笑。
三人吃着饺子,小花小草不时相视一笑,满满的幸福都写在眼里,写在脸上,小花吃到一半,拍了一下脑门:“嫂子,早知道我带个饭盒来了。”
“你带饭盒干什么呢?”
小花盯着眼前大碗:“给我哥带一点回去,我哥最爱吃饺子了。”
苏桃眼眶一热,真是好丫头:“没事,等嫂子搬到新屋子,嫂子亲手给你哥包饺子吃。”
小草狼吞虎咽嘴里还叼着饺子呢:“真的吗?嫂子?我……我到时候能上你家吃吗?”
小花又在下面捏了她一下,小草真是的,老让嫂子看笑话。
苏桃笑着看她:“当然得去了,你和小花都得去。”
中饭吃完,三人揉着肚子出了饭馆,两丫头脸上红扑扑的,看着怪可爱的,苏桃带着她们去了粮店,用粮票换了三十斤大米,分成两个布袋装着,又换了三斤干面,两斤糯米面,因为听丫头们说,周牧野喜欢吃黏的东西,汤圆还有糯米面饼是他的最爱,等他回来了,她就做给他吃。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小花小草都抢着背重的,但苏桃自己还是背了十五斤的大米,抢不过小草,让她也背了十五斤大米,剩下的五斤面粉就让小花背着,三个人欢天喜地往码头走去。
经过一家邮局,苏桃知道,以后邮票会很值钱,买一点放在身上等着升值,就是躺着赚钱。
苏桃嫁人前,她爸妈一共给了她三百块块钱,这可是大钱,因为她妈觉得愧对她,让她嫁给一个农村男人。
这笔巨款,苏桃觉得要利用起来,她家男人以后要搞建筑,他有思想有魄力,不应该只做粗工,她得为他筹备点创业基金。
苏桃一口气买了十套邮票,花出去五块钱,小花小草十分费解,一路上都在追问嫂子为啥花这么多钱买不能吃不能喝的邮票。
苏桃笑笑说只是她的爱好,还让她们不要跟任何人说。
那头米厂开着拖拉机,把花溪大队来打的米都送到了穿上,一船的人就这么顺流而下,往花溪大队回。
节气马上就要到冬至了,天是一天比一天冷了,看着小花小草领口露出的黑黢黢棉花絮,想着,回村里了,得去换点新棉花,给丫头们做两件暖和的棉衣,也得给她家男人做一件。
这船上正好有村民第二天要上水溪村挖河的,苏桃便让他给周牧野带个话,就说十二月十六号他们搬家,让周牧野回来帮忙。
其实她心里没底,挺担心男人不回来的。
第10章
苏桃在自己东屋的墙根下,掀了两块砖头,把钱用塑料纸包好放在了砖头下面,又把十套邮票包得严严实实地放在了斗橱下面的砖头里。
她总不能整天揣着巨款在外面走来走去,万一弄丢了,那真是哭都没地哭去。
东边大屋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闲下来的这些天,窑厂那边没什么活了,村民们都闲下来了。
到了十六号早上这天,正好是星期天,苏桃很紧张,一大早就跑到大堤上朝远处张望,她不确定那个男人能回来。
西北风呼呼吹着,刮得她头顶凉飕飕的,她揣着手,不停地跺着脚,大堤一路到顶头,看不到一个人影,寒风吹得树枝乱晃,吹得苏桃迎风泪都要出来了。
一直到十点钟,才终于看到那头来了一个人,高大的身影慢慢朝她走近,她激动得朝他飞奔而去。
周牧野早晨三点钟就起来干活了,一直干到九点钟,才算是把今天的工分记下了,然后一刻不停,直朝家走,紧赶慢赶,已经十点钟了。
头一抬,就看到穿着红色碎花袄子的人直朝他奔过来,周牧野的心头升起一股陌生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似乎不是什么坏的感觉。
她已经冲到跟前来了,眼睛又是水汪汪的,鼻尖红彤彤的,看着真是怪楚楚可怜的。
苏桃笑着看他:“我一直在大堤上等你呢,你终于回来了。”
周牧野冷着声音道:“干啥不在家里等?”
他不习惯关心别人,后面那句‘外面多冷’愣是说不出口。
苏桃跟在他身后,小声道:“害怕你不回来帮我搬家。”
周牧野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我要是不回来,你在大堤上等也没用。”
他撩个大长腿,走得飞快,苏桃跟在后面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子。
“今天搬家,然后再去大队用你的积分兑换点干草回来,在院子前面的空地上堆个草垛吧,如果还有时间,就把屋顶修一下,可能有点漏雨,冬至前后一般都会下雪,到时候化雪了漏了不好。”
周牧野只沉声道:“知道了。”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家,就看到顾翠英的脸拉了老长,这些天她可没闲着,想让大队干部做苏桃思想不要分家的,也跳上跳下想要那个砖房的,但是苏桃都已经搞定大队队长家媳妇儿了,凭她顾翠英找谁都是无力回天了。
分家,这是分定了。
眼睁睁看着家里的顶梁柱,家里最能挣工分的劳力就这么另起炉灶了,顾翠英这心里在滴血啊,她能想象得到,只要分家了,有苏桃那个小蹄子在,别指望从周牧野那挖到什么好处了。
以后想吃点好的,恐怕是更难了。
苏桃压根不理会她那副晚娘脸,指挥着周牧野和小花小草搬东西,其实他们压根没拿走什么东西,就搬了几床被子还有他们两人穿的衣服以及一张小桌子。
周牧野一手扛着小桌子,一手还拎着苏桃带过来的皮包,苏桃跟在后面,看着高大宽厚的背影,嘴角止不住上扬,真壮!汉子一条!
顾翠英拿了个插秧凳给周牧楼:“你跟着去他们家看看,看看他家里是啥样,回来跟我汇报汇报。”
周牧楼拿着插秧凳嗖地一下冲了出去。
周牧野扛着东西,走路都不带大喘气的,走到他的新家,就看到那红砖青瓦的三间大屋,院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东西各栽着一棵银杏树,这会儿叶子掉光了,灶房南边是两间猪圈,里头没养牲口,到时候可以塞点干草进去,雨雪天的时候不至于生不着火。
苏桃开了门,献宝似的给他介绍:“你看,这里有个碗橱,上面放碗,底下可以放点杂物,东屋里有个斗橱,还有个大箱子,咱两的衣服够放了,这个桌子就放在房间窗户下面,放点我的东西,夏天的时候可以搬出去,咱们在院子里吃饭。”
她的话简简单单,却让周牧野神往了起来,夏天,凉风从巷口吹进来,湛蓝的天空,碧绿的银杏叶,他们坐在院子里吃饭说话,这个感觉似乎不错。
他摇了摇头,似乎想得太远了。
没有人会突然大变脸的,头扩还拿刀刺他,还求他放过她,突然就开始全心全意为他着想了,一点征兆都没有,这太诡异了,在没有摸清她的意图之前,他不能沦陷,他要保持理智。
周牧野把东西都放好,然后沉声道:“我去大队里换点干草回来。”
“我跟你一起。”
“用不着,你在家里收拾就好。”
说完,沉着脸走出了家门,小草追了上来:“大哥,大哥,我去给你帮忙。”
周牧野摸了摸她的头:“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能帮什么,留在家里帮你嫂子吧。”
小草拽着他的手:“嫂子肯定也愿意我帮你,大哥,你不知道,嫂子对我们可好了,你不在家的时候,怕我跟小花冻着,晚上都让我们跟她一起睡,那天下大雨,咱妈撑着唯一的伞去学校接周牧楼,嫂子就想了法子让钱二爷撑船去学校接我们,上个星期,还带我和小花到镇上去吃了饺子呢,饺子可好吃了。”
小花哪是要帮她大哥忙啊,她就是想在大哥跟前说道说道嫂子的好,她总觉得大哥对嫂子好像有些不满意。
这么好的嫂子,大哥怎么还不满意呢?
周牧野笑笑:“她这么好啊?”
小草点头如捣蒜:“好,嫂子是我见过最好的嫂子。”
“嗯,知道了。”
周牧野去大队里涌工分换了一些干草,挑了十几趟才终于把这些干草都挑回家,接着又紧锣密鼓地把这些草都堆成草垛,又塞了十捆到猪圈里,再拎两捆到灶房里。
下午去大队里要了一些水泥黄沙,又借了把梯子,把屋顶给修缮了一下,冬天日头短,这一忙,一下子天都黑了。
灶房里的烟囱冒着白烟,香味一阵一阵地飘了出来,周牧野在身上擦了把手,往灶房走去,就看到苏桃围着灶台忙前忙后,灶台后面小花在烧火,小草就在前面帮她嫂子递东西打下手。
苏桃往锅里洒了一把小葱,然后盖上锅盖:“闷一下,马上就能吃了。”
说完,她走到周牧野跟前,小声道:“天都黑了,今晚就别走了,明天去去河坝上,成吗?”
灶房里烟熏火燎的,周牧野觉得自己脑子也糊涂了,晕头转向地就说:“好……”
反应过来后,又后悔了,好什么好啊?这家里就一张床,两床被,怎么睡啊?
苏桃欢喜地转身,拿了一个小瓶子,又揭开了锅盖:“我们滴两滴香油进去,味道会更好的。”
小草忍不住舔嘴唇吞口水,一旁来送插秧凳后就一直赖着不走的周牧楼则直接流下了口水。
周牧野架不住好奇心,问道:“你这做的是什么?”
苏桃笑眯眯地看他:“打的肉羹,瘦肉豆干芋头红薯,切成丁,水滚了放进去煮,熟了之后放点水淀粉勾芡,然后洒点小葱香菜叶,最后再淋点香油。”
别说周牧楼流口水了,周牧野都要流口水了。
苏桃揭开锅盖,给每人盛了一碗米饭,又给每人盛了一碗肉羹。
周牧楼叫嚷着:“我跟小花小草怎么一样多?她两吃不了那么多的。”
苏桃轻哼一声:“你要嫌少,就回家吃去,这一碗留给你大哥。”
要不是看在这小子跟牧野还有两分血缘关系,苏桃早就把他赶走了。
周牧楼不敢吭声了,抱着碗在一旁呼哧呼哧地喝着,边喝边吧嗒嘴。
周牧野喝了一口,娘哎,这是神仙喝的羹吧,又香又鲜,香菜叶和香油两种香味直冲味蕾,芋头和红薯切的丁很爽口,瘦肉丁虽然很少,但绝对是画龙点睛,淀粉勾芡的汤又浓又稠,喝得他都舍不得放开碗了。
苏桃厨艺其实一般,也就这种大杂烩一锅炖的东西还能做得来,看他们吃得开心,她也觉得很开心。
吃了晚饭,苏桃便让孩子们回去了,虽然她很想让小花小草跟着他们一起过,但娘老子都健在,妹子跟着哥哥过,那是不可能的。
顾翠英肯定不能同意,毕竟有这两丫头住西边,牧野看在丫头们的份上,也得划点工分给那头好接济接济他们。
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丫头们和周牧楼走后,周牧野就把碗筷给刷了,他刷碗的时候,苏桃就靠在锅台旁看着他。
灶房空间小,周牧野刷好碗,一转身,差点和苏桃脸贴脸。
油灯的灯光黯淡,从她侧脸打下来,她眼光像秋水一样,鼻子翘翘的,嘴唇依然红艳艳的,这么抬眼看着他,让他喉咙有点发紧。
苏桃笑着看眼前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男人:“烧点开水吧。”
“烧开水干啥?”
“洗脸。”
“洗脸。”
“还要洗脚。”
“还要洗脚。”
他的大脑仿佛失去思考的本能了,只会重复着她的话,苏桃憋着笑看他。
‘吱嘎’一声,灶房的门突然开了,苏桃吓了一跳,本能地朝周牧野怀里钻去,周牧野本能地伸手将她圈在怀里,然后抬眼朝外面看去。
呼啸的寒风灌进来,压根没人,就是风把门刮开了,反应过来之后,周牧野感到胸口一片软绵绵的,顿时气血上涌。
苏桃退开一步,轻轻拍着胸口:“灶房的们椽子坏了,你有空修一下吧。”
他粗着声音道:“我知道了,我去烧火。”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问题来了,就一张床,怎么办?
第11章
油灯放在窗下的木桌上,灯罩子上冒着细细的白烟,小火苗轻轻地晃动着。
洗完脚,苏桃觉得冷,只想赶紧钻被窝里。
他和周牧野结婚,也没办酒席什么的,她公公只给他们准备了两床新铺盖,其他啥都没有了。
但大冬天的,能吃饱睡暖,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苏桃冻得直哆嗦,可周牧野却急得一头的汗,刚才脑子浆糊了,怎么就答应她不走了?他还是该走的,该连夜赶回水溪村的,住工棚也比跟这小媳妇儿住一起强啊,谁知道小媳妇存了什么心思。
又一想,他一大老爷们,怎么怵这小媳妇怵成这样?
难不成她还敢拿刀子?
苏桃看他杵在那一动不动,忽而反应过来,坐在床边上,抬头看着高大的男人:“你是不是还害怕我用刀刺你呢?”
周牧野心思被人戳穿,脸上有些挂不住,只粗声道:“不是。”
苏桃跪在床上,把两个枕头都翻了起来,又翻开被子,诚恳道:“你看,我没有藏刀子,你不用怕。”
这越说越让周牧野脸上没光了,怕一个小媳妇儿,那能是什么光荣的事啊?
苏桃见他还是一动不动的,只能跪坐在床边,一双大眼睛扑闪着看他:“你要是实在不信,那你就搜我的身嘛。”
她的棉衣脱了,只穿了毛线衫,周牧野的视线本能地就在她那胸口流连了起来,喉头忍不住翻滚了起来。
他娘的,浑身发热,连血都热了。
他慌忙走到窗边,故意冷着声音道:“我知道你没藏刀子,好了,睡觉了。”
说完,吹灭了煤油灯,屋内一下子黑了个透,周牧野适应了一下,才能看到屋里的光景,借着微弱的月光,他走到了床边,虽然黑黢黢的,但能看到苏桃在脱线衫。
脑子里又不可遏制地浮现出刚才的画面,又想起刚才在灶房里她钻进怀里时胸口的柔软。
越想越是口干舌燥的,他忍不住在心里咒了两声,真他娘的是个妖精,他明天早上还有命走出这大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