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起她的手来,也很软,她身上应该到处都很软,压在身下的话……
算了,他不敢想,虽然是他媳妇儿,可上次在床上的代价太惨痛,他还想保住小命呢。
“田大嫂的鸡蛋,也是你准备的,是吗?”
苏桃蹲在他身边,柔顺地点了点头:“嗯,田大嫂有每天煮鸡蛋给你吃吗?”
周牧野面无表情的:“你以后别这样做了,自己的钱留着自己花吧,大队里准备的伙食够我吃了。”
这小媳妇儿越是对他好,他心里越怵得慌,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是想把他哄开心了,然后让他松口离婚吗?
城里人才时兴离婚呢,他们乡下就没有离婚的,即便她给了他一刀,他也不会离婚的。
苏桃的手自然地搭到了他的膝盖上:“咱不都结婚了吗?一家人还分什么你我啊?”
周牧野又往后退,发现背抵到了树干上,已经是退无可退了,他急得直冒汗,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像蒲松龄小说里的书生,眼前的这个苏桃,就是个桃花妖精。
“你们干啥呢?”
丁红霞借口要解手,也跑到这东头的小土坡来了,小土坡外面有一排大叶杨挡着,河堤那边的村民们根本看不到两人在干什么,丁红霞就跟抓奸的原配似的,恶狠狠地盯着苏桃。
大妈都跟她说好了的,要把她许给牧野哥的。
她来挖河有段时间了,根本不知道周牧野已经和苏桃结婚了。
苏桃一惊,赶紧准备站起来,脚下一软,整个人却直直朝下趴去,周牧野本能地伸出手来,接住了她。
苏桃整个人趴到了周牧野身上,他一抬头,就看到她眼睛弯弯地看着他,表情无辜:“脚麻了。”
他粗着嗓子道:“哦。”
“我们这样像不像奸夫□□?”
“你……”他气结,这叫什么话?
丁红霞都要气疯了,她跑上前,一把拉住苏桃,想把她拖开,苏桃扒住了周牧野的肩膀,软着声音道:“救命……”
第7章
周牧野气血上涌,伸出手臂,一把将她圈进了怀里,然后带着她站了起来。
丁红霞气急败坏地指着苏桃:“牧野哥,她是谁啊?这个狐狸精是谁啊?”
周牧野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她是我媳妇儿。”
苏桃挺了挺胸脯,还挺骄傲的是怎么回事,上辈子她可是怎么看怎么嫌弃那农村糙汉啊。
丁红霞愣了好一会儿,才哇地一声哭出来,说是哭,也不过是干嚎而已:“牧野哥,你说啥?你说她是你媳妇儿?那我呢?你妈早就说了要把我许给你的,那我咋办?”
周牧野面无表情:“谁给你许过话,你就找谁。”
苏桃加了一句:“再说那也不是他妈,他妈早走了,后妈才会不顾他喜欢不喜欢,只想着给家里找个劳力的。”
丁红霞一下子火了,想上前去推苏桃,周牧野又是本能地把苏桃护到了身后,苏桃心里欢喜,他还是护着她的,虽然还不了解她,虽然她在新婚夜给了他一刀,但他就是愿意护着她。
丁红霞看到周牧野的动作,顿时更火了:“我去找你妈评评理去,哪有这样的道理?哪有说话不算话的?”
说完气呼呼地跑走了。
苏桃心里偷着乐,让丁红霞和顾秀英狗咬狗去吧,上辈子这丁红霞可没少欺负她。
周牧野去城里打工之后,丁红霞把她推到河里就有三次,要不是她命大被人救了,她早就去了。
不过最后她还是把小命搭进河里了,等夏天到了,她得让周牧野教她游泳。
苏桃一拍脑门:“你看我,差点忘了今天过来的正事。”
周牧野漠然地看着她,眼神好像在说‘我倒是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幺蛾子’。
苏桃解开棉服的扣子,周牧野一下急了,声音更粗了:“你……你干啥?”
苏桃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从线衫内袋里摸了把钥匙,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以为我要干啥?”
周牧野凛着眼神看她:“这是什么?”
苏桃一边系扣子一边笑眯眯道:“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可是我实在等不及了,我迫不及待想来跟你分享这个好消息,等你挖河结束之后,回去把咱大队东头那户空着的屋子修葺一下,咱们搬进去住吧。”
却见周牧野沉了脸,表情特别凶:“你哪里来的钥匙?”
苏桃被他吓到,声音有些颤:“赵老师要给我的,想让我给她家两闺女补习功课,所以上队长那儿说情了。”
因为队长花名在外,队里不乏为了物资而献身的妇女。
这么大一屋子,说给就给了,周牧野对苏桃一点了解都没有,他很害怕苏桃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苏桃眼眶红红地盯着他,周牧野一看,止不住有那么点烦躁,他也没干啥,这小媳妇怎么就红了眼眶?
苏桃委屈啊,她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到那三间大屋的钥匙的,迫不及待走了两个多小时,就是想让男人夸她两句的。
聪明机灵,贤惠持家,随便什么都行。
夸奖没落到,反而被他熊了一鼻子,能不委屈吗?
周牧野有点儿手足无措,不知道说什么好,苏桃就这么站在他跟前,无辜地看着他。
周牧野被她盯得不自在,粗声粗气道:“我得去上工了。”
苏桃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周牧野的心咚咚咚地跳得厉害,手心出了汗,后背也起了汗,整个人热烘烘的。
她一拉,男人就迈不动步子了。
她软软的声音贴上来:“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男人急得抬袖子擦了把脑门上细密的汗珠子,声音更粗了:“说什么?”
“你刚才是不是误会我了?那你是不是得向我道歉啊?”
人家说得合情合理,有理有据的,周牧野想,城里人就是聪明,又聪明又有条理。
“对不住……”
是他小人之心了,确实应该道歉,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都不敢跟她视线交接,一看到她,他就浑身发热。
苏桃看着他漠视的反应,虽然心里急,但也知道,这是她咎由自取,谁叫她在新婚夜给了人家一刀呢,人家能不防着她吗?
或许在周牧野眼中,她现如今的种种举动,不过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吧。
她会让他看到她的一颗真心的,她会和他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她知道,明年就要恢复高考了,她会去参加高考的,她底子好,在家温书都行。
她要考医大,一是因为她的志向本来就是当医生,二来,因为周牧野以后做建筑工,大大小小的伤啊痛啊的总会有的,她得好好照顾他。
当年她爷爷那一辈,周牧野的爷爷替她爷爷挡过子弹,两个老人互相定了娃娃亲,到了日子,她爸本来是想送她姐姐来农村的,她姐姐精,背着她爸妈和县革委会副主任家的儿子胡先进好上了,胡先进在机关里开车,两人还偷偷扯了证。
她爸是个特别传统的人,觉得一定要信守承诺,便将眼光转到了小女儿身上。
上辈子,她怕这个男人,也恨极了自己的父母,觉得他们不近人情,不顾她的意愿,所以即便在这花溪村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也不愿意回城去找自己的父母。
就这么蹉跎了一生。
如今,她想弥补上辈子的遗憾,这个男人在城里多年,一直在等她,寄钱寄信,只是,造化弄人,她从来不知道他在等她,这个男人,她要用心去守护。
“我可以去上工了吗?”
因为害怕小媳妇又红眼眶哭鼻子,周牧野不自觉地放柔了自己的声音。
苏桃这才回过神来,迎面撞上他难得温柔的眼神,他鼻梁特别挺直,就像他的为人,虽然是他媳妇儿,但在她不同意的情况下,他上辈子从来没有侵犯过她,这对一个农村糙汉来说,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凶悍的外表下,其实他有一颗特别柔软的心。
她抿了抿唇,挤出一抹笑容来:“嗯,你去吧。”
周牧野这才发现,她笑起来,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周牧野心里骂了句娘,这苏桃的梨涡晕人,他脑子里都成了一团浆糊了,得赶紧走,不然他要缴械投降了。
大堤那头,三个青年一边挑着担子一边小声议论:“你们说,那周牧野和他媳妇儿,在干什么呢?”
姚国华因为去过几次县城,还进电影院看过电影,颇有见识道:“城里人开放,我以前去县城的时候,就看到有人在小公园里亲嘴,我估计,周牧野跟他媳妇儿躲哪个小林子里亲嘴呢。”
“啊?就在外面吗?”
姚国华轻嗤了一声:“看你没见识了不是?城里人都在外面亲嘴。”
“娘哎,那样成什么样子了?”
周牧野觉得自己简直就像败军落荒而逃似的,脑海里控制不住又想起她那娇嫩嫩的嘴唇,忍不住用大拇指擦了一下嘴角。
姚国华立刻兴奋了:“看到没?看到没?周牧野摸嘴了,刚才肯定亲过了。”
苏桃在回去的路上想着,看来是不能等周牧野了,挑河少说半个月,多则一个月,她等不了这么久,回去后,明天就开始收拾那新屋子,把灰尘掸一掸,能有张床就行,修葺屋顶这种大工程就等周牧野回来再说。
晚上,一家子人就着四方桌吃晚饭,苏桃就看到顾翠英那嘴角就没下来过,她是有什么高兴事吗?
那就趁大家都高兴,把这事说了也好,再怎么样,对面二位也是她的公公婆婆,她总不能一声不吭就直接搬走。
“那个,爸,我有个事要跟你们说一声。”
顾翠英瞥了她一眼,声音里是掩藏不住的喜悦:“说吧,一会儿我也有事要说。”
苏桃扫了一圈,然后轻声道:“是这样的,爸,你们以后还是搬回东屋住吧,让小花小草睡西屋,冬天来了,灶房空斗屋,不扛风,两丫头睡在里面,夜里太冷了。”
顾翠英轻嗤了一声,别说西屋,就是东屋,她都可以让出来给两丫头住,反正她马上要住砖房了。
她早就想好了,砖房东屋还给周牧野两口子住,他们还住西屋,她可不要分家,分家了就损失周牧野那个劳力了,那样她跟老周还有牧楼日子就更难过了,她大方地带他们去住砖房,想必他们也不敢提分家。
周洪生皱着眉道:“咱们住东屋,你住哪里啊?”
苏桃笑笑:“咱们四队东头那个砖房,我和牧野搬到那边去住。”
顾翠英嘴角慢慢往下放,苏桃也知道了?也知道这砖房是分给他们家的了?
苏桃又道:“队长把那屋子分给我和牧野了,爸,我和牧野有地方住了,这样咱就好分家了。”
晴天一个大霹雳!
顾翠英的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第8章
顾翠英猛地把筷子拍到了桌上,恶声恶气道:“你说啥?那房子明明是分给我们家的,你凭什么要跟周牧野两个人搬进去住?你凭什么要分家?”
苏桃冷静地看着她:“只是分给我和牧野,没有我们,只有我,你想太多了,另外,儿子成家之后都分家,不用你为我们出钱盖房,我自己找到了住处,你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吗?”
顾翠英大概是听说了什么,但是听岔了,怪不回来就看到她一直咧个嘴在那笑,原来是这么回事。
顾翠英的撒泼就犹如汹涌的潮水般向苏桃扑过来,她又喊又叫,仿佛靠声音大就能从苏桃手中夺回她觊觎已久的大砖房,又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好像苏桃用阴谋诡计偷走了她住砖房的美梦。
她越是撒泼,苏桃就越是冷静:“不信你明天去大队里问问队长,看看队长到底是分给谁的。”
顾翠英嘴上的话就难听了起来:“你个浪蹄子,一来就让队长给你分大屋,你说,你跟队长什么关系,他为什么单单就分给你?”
苏桃把碗重重地放在桌上,冷声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污了我的名声不要紧,要是队长知道你在后头乱嚼舌头,你该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明天我就去找队长说。”
顾翠英哭天抢地起来:“老头子哎,我不活了哎,你去把那药水给我拿过来,我喝药水死了算了,这媳妇爬到我头上了喂,她抢我大屋,还要告黑状,我活不下去了,不活了不活了……”
小花小草紧张得不敢说话,苏桃小声道:“吃饭。”
这三人就很冷静地吃着饭,那边周洪生无奈地劝着自己媳妇儿:“吃饭吧。”
顾翠英火冒三丈,直往西屋里冲,接着就是哼哼声:“哎哟喂,我头风发了,头疼,疼死了,我要死了,要死了……”
三人依旧不为所动地吃着饭。
周洪生冲了杯糖水就往西屋里端,周牧楼冲过去:“爸,我也要喝糖水。”
周洪生咬着牙凶他:“吃你的晚饭去,再闹小心我打你!”
周洪生端着糖水坐到床边,小声道:“那是队长给的,咱也没办法。”
顾翠英边哼哼边说:“人家队长本来是要给我们的,谁知道有些人用了下三滥的手段把那房子给我截走了,哎哟……哎哟哟,头疼……疼得厉害。”
“快喝点糖水……不闹了,不能给人家看笑话。”
苏桃轻嗤一声,你脑上天,大屋也归我了。
隔天大早,是周洪生一个人上工的,顾翠英就这么躺在床上,头上还戴着线帽,一直在那哼哼着,好像得了什么重病似的,她不能让苏桃那么顺风顺水的。
苏桃懒得搭理她,拿了三炷香和笤帚簸箕鸡毛掸子就去了东头新屋子。
是三间整整齐齐的朝南大屋,红色的砖头,青色的瓦,灶房坐西朝东,门椽子已经坏了,没上锁。
开大屋的锁之前,她先划了根火柴,将那三炷香点燃,然后对着四方拜了拜,虽然她不迷信,但对于亡魂,还是要有敬畏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