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从书中抬起头，白色的眉毛微微有些颤动：“那么, 再根据上述的内容以及绿谷同学的梦境来进行推测, 会不会, 救济会和all for one以及one for all两个人都有关联？”
这个推断实在是太过惊悚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神色各异。绿谷出久猛喘一口气, 实在是联想不到神野之战时那个已经面目接近非人的存在，力量可怕到令人心悸的家伙, 是被无数人所憧憬仰望的, 救济会的最高象征。
“这件事, 暂时先不要跟别人说。”
最终，这场教职员室的小会议也没能得出什么结论, 毕竟只不过是推测而已, 没有足够的证据的话, 这样的推测并不能代表什么。
更何况，救济会的教宗很多年前就已经离开，根据正常人类的年龄限制来看的话，大多数人眼中救济会的创始人早已身死，区别不过是在信徒的眼中“那位大人”回归了高天原而已。
绿谷出久直到离开教职员室都感到心情复杂，直到回到宿舍，都浑浑噩噩的不知所谓，最终被看出来他不对劲儿的青山拽走。
期末考试，就在这般山雨欲来的气氛之中开始了。
为期不长的考前突击还算是起了些作用，无论是雨宫萤还是池田信在离开考场的时候表情都算得上满意。一出考场，就看到早早交卷的超算神威等在门口，发现自己的两个小伙伴也已经交卷之后，伸了个懒腰。
“接下来就可以享受寒假了对吧？”
约好了寒假抽空一起出门的计划之后，三个人纷纷回宿舍收拾东西。这一次期末考试的成绩要拖到开学才公布，据说是为了让一部分同学能过个好年，一听说这种说法，雨宫萤简直能够在脑海中想到根津校长偶尔放飞自我时的模样。
历经一个整学期，雨宫萤的父母也没打算从人工岛回来，据说是在网路上拜托了欧尔麦特以及安德瓦多加照看，自己忙于新的研发项目实在是走不开。
而这一次，他们甚至已经懒得再掩饰——之前还是挂靠在宇宙探索的项目之中，如今干脆相当简单粗暴地表示自己在研究的是防御式武器装备一类的项目。
“人工岛最近接收了一名来自未来都市的科研人员，带来了不少他们那边的信息——唔，他们那前几年好像不是很太平，趁乱这家伙跑出来了。另，你老朋友大卫·希尔德最近也加入了这个项目，合作起来还不错。”
就邮件上的内容来看，雨宫恭介先生在人工岛的研究还算顺利。
欧尔麦特对着这样的邮件微微皱眉，但是又无可奈何——年轻的时候他也挺好奇这个处处科技水平都高过当前社会的如同乌托邦一般的地方，但是囿于未来都市一直以来的对于英雄和[个性]的排斥，职业原因他并不能够获得通往人工都市的签证，换句话说，就是拒签人员。
哪怕在外声名显赫，作为和平的象征活跃了非常多年，但——就是不行。签证官的态度也相当直接，具备强大的、攻击性个性的人统统不予入内。
而后没过多久，传出即将针对all for one注射死刑的消息。
这样的信息显然没有在社会上公开，而欧尔麦特在获悉之后，特地打了个电话叫雨宫萤来一趟附近的海滩公园。等她赶到的时候，绿谷出久和欧尔麦特已经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多时。
“久等了！”
少女深深鞠躬，为自己是不是来晚了而感到懊恼。
“啊，不用道歉，是我让绿谷少年提前来的，因为还有些别的内容想要和他商量——关于one for all这个个性本身的东西。”
欧尔麦特笑了笑，海浪反光之下，身影竟然显得仿佛风一吹就能吹走一般。
雨宫萤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同时在心里疯狂翻阅着欧尔麦特作为英雄时候的个人档案——255KG的体重和如今这副姿态实在是不太符合，也不知道多余的质量到底是去了哪里。
如果[个性]还遵循着最为基本的科学原理的话，接近半吨重的重量突然压缩到如今这个面积，密度简直不是正常的人类所具备的——但如果一下子质量大幅度减轻的话，根据E=MC^2的公式，欧尔麦特所失去的质量能够迸发出的能量大概能够核平整个地球表面了。
针对个性的研究，依旧道阻且长啊。
三个人面向波光粼粼的海色，针对all for one的判决认真思考。
“曼德拉猫[心电感应]的个性，最终没有被归还。”
欧尔麦特轻声说道：“在过去的近百年的时光里，all for one掠夺了相当多人的[个性]，也赋予了一些人[个性]，如今警方的考量是，已经没有什么时间能够慢慢思考如何将个性归还于曼德拉猫了。”
绿谷出久愕然：“那，那曼德拉猫小姐岂不是……”
“她如今也活跃在自己的岗位上。”
雨宫萤看了看他：“转入文书工作和支援岗位，依旧奋斗在英雄的事业之中哦？”
“是！”
绿发少年郑重地点了点头。
临刑之前，据说还能有最后一次和all for one会面的机会，欧尔麦特郑重地询问雨宫萤，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质询的问题——毕竟肩负太多人嘱托的少女面对这个横亘历史的敌人一定有属于自己的疑惑，而这些来自于科学侧的提问或许会对英雄有着出乎意料的启发。
“欧尔麦特さん……”
少女犹豫了一下：“您不能再带人亲自去和all for one会面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毕竟临近行刑，原本就连欧尔麦特自己都很难拿到探视权限，但是考虑到all for one的特殊性，还是允许了最后的一次见面——死柄木弔还没有着落，伴随着all for one死亡的，只不过是一个时代的彻底结束罢了。
还有无穷无尽的，不知道是怎样色彩的开端。
“未来。就拜托了。”
直到新年的钟声敲响的时候，少女仍旧没有决定出想要提问的问题来——不过这显然不再是新年生活的重点，雨宫萤换上了和服匆匆忙忙地出门，准备去参加附近的新年祭典。
“阿萤！这边！”
丽日御茶子站在人群当中用力挥手，雨宫萤冲着那个方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看到，迈着小碎步向前跑去。
和服仍旧是不习惯。振袖随着身体的转动拖曳着摆动，这般有些累赘的衣服她素来很少穿。
一步迈不出半米远。少女嫌弃地看了看自己和服下摆的制式，觉得要不是为了配合这群同学过节才不会如此委屈自己。
这种衣服反正是人生之中最后一次了！
如是愤愤不平的思路截止于一句话。
“非常合适你呢，雨宫さん。”
白发的少年真心实意地称赞道。
池田信也穿了和服，带着一个比上次去神野夜探敌联盟的时候还要更大一号的塑料袋，里头装了不少各式各样的点心。
“嘛……总之那个，就是，你们懂的，我妈——”
池田信挠了挠头，开始给大家分发零食。浅灰色带着花纹的的和服袖管中露出埋藏着淡青血管的手臂，池田信从口袋里翻出来一个面包递给雨宫萤：“比起炒面面包我记得你还是比较喜欢吃甜的吧？”
虽，虽说是行动不便，又没什么实用价值的衣服，连个口袋都没有，但还算姑且可以穿。
雨宫萤想了想，迅速删除了脑内“这是最后后一次穿和服”的flag。
祭典依旧是以传统的神道教为主，毕竟救济会的传播范围虽足够广，但是不过百余年的时光还尚且不足矣沉淀出能够令全民参与娱乐的节日，于是无论是日本传统的新年、盂兰盆等节日还是西方传播而来的圣诞，都依旧是时代的主流。
发目明谢绝了新年祭典的邀请，据说过年期间还在家里画设计草图。对于敬业到令人有些望而生畏的发目明表示了新年祝福之后，雨宫萤放下手机不禁感叹有些人果然就是为了这一行业而生。
摇动庙宇之中的铃铛，双手合十许下新年愿望，抽签捞金鱼之类的活动对于高中生而言已经显得稍显幼稚，但毕竟是特殊的日子，因此对于“一窝蜂跑去玩熊孩子才会玩的游戏”的同学们，少女并没有多说什么。
绿谷出久带着小惠理姗姗来迟，据说是绕路去接小姑娘过来多花了些时间。惠理举着一个糖苹果边走边啃，嘴角糊了一圈儿焦糖的痕迹。
“阿信？”
雨宫萤偏过头，大家早就已经开始三三两两自由活动，池田信拿着一把古早时代如同汽|枪一般的枪|械，冲着少女招了招手。
“看你原地愣神半天了，要不要来玩一下这个？”
第一百零一章
“……”
没想到你居然喜欢这种游戏。
雨宫萤想了想, 接过枪。这是相当传统的祭典游戏之一, 瞄准目标奖品上面的靶子扣动扳机, 击中靶心之后就可以带走奖品。
靶标点是很小的一个，枪身也为了“恶意为难游客”而制作得又沉又不稳定——当然，为难游客这种说法, 只不过是雨宫萤自己的腹诽而已。
射击需要的是冷静——尤其是这种入门门槛非常低的面向广大人民群众的娱乐设施，只要足够沉得住气, 就肯定可以……
[脱靶]
滴滴答答带着欢快背景音乐的提示音说道。
有, 有点掉面子。
少女不信邪地再度举起枪来，收获了另一个脱靶的提示。
“……”
她把枪身翻过来倒过去地检查了一遍，皱着眉头说道：“这是什么一个世纪之前的设计，都不带瞄准修正功能的吗？”
池田信：“……”暂且不说瞄准修正, 老板是要赚钱的所以才做成这样的啊。
老板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池田信赶紧凑过去不知道低声说了点什么, 于是头上扎着条白巾的店铺老板才嘟嘟囔囔地重新坐回自己的躺椅上。
第三枪的时候，雨宫萤端起枪来反复瞄准。原本的三点一线式的瞄准方式对她而言虽然并不陌生, 但是确实很少亲自尝试，更多的时候都是在自动控制系统中进行修正仿真。
总算是擦着靶子的边缘。
看得出这家伙是抱着“不打中的话花光零用钱也要站在这里”的心态, 池田信接过枪, 自己瞄准着连开两枪。
如果是强制自己的手臂肌肉不颤抖, 并且发动[个性]来控制枪械的话，哪怕自己从前没怎么玩过类似的游戏, 也能在一开始就达到作为外行还算不错的水平。
看着某位“除了体育运动之外素来成绩都还不错”的家伙相当不服气地鼓起脸,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池田信笑弯了眼睛, 给雨宫萤的手里塞了一只巨大的绒毛熊。
“……”我又不是小学生。
雨宫萤眨巴着眼睛抱着熊，虽然手感很不错啦，但是……
“又大又占地方诶……”
她捏了捏毛绒熊的前臂，整只熊的身长差不多都能达到一米二，在庆典的人群之中都算是相当瞩目的了。
“碍事吗？我是觉得，在这样的节日里可以不用像平时那样时刻考虑压力太大的事——”
少年笑了笑，并没有露出什么过多的表情。
“如果说不太方便的话，那就还给店主吧。反正也就是享受一下庆典的乐趣而已，这种对于你来说，好像确实也有点太过——”
“我又没说我不要！”
话还没说完就被截断，雨宫萤抱着熊退了一步：“我……我要去看看求签那里，就先走了！”
紧张。
手中的熊触感松软，塞满了棉花并不重。逆着人流，少女少女一步一步走向用作祭典的神社深处。
为什么会这么紧张——明明，在面对all for one叩响狙|击|枪扳机的时候，纵使情况危急，纵使冷汗流下鬓角，也不会出现现在这种类似于心率过速的情况。
神道教作为日本传统的国教，在哪怕救济会已经蔓延开来的情况下，依旧渗透在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传统的八百万神明所受到的供奉和关注纵使在当下这个时代少了很多，但依旧是支撑日本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少女在无人的长椅上坐定，将脸深深地埋进毛绒熊的身体里，深吸了一口气。
耳廓开始发热，与此同时，心率过速的感觉并没有任何好转，甚至脖颈处都能感觉到脉搏一下一下的律动。
而另一处，白发的少年猛跑几步，钻进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小巷。
“呼……幸，幸好，[个性]是这种类型的话真是太好了。”
池田信捂住胸口猛喘气，觉得要不是个性辅助的话，自己刚刚的样子肯定会相当夸张。除却依靠[个性]的射击游戏之外，之后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从严格控制血液的流速以及心跳速度，到激素水平比如脑内吗啡的供应量，全部都被死死压制在了人体正常参数范围内。
——在家思考了数日的少年突然意识到，其实可以强行克服脸红心跳之类陌生的感受的。
天色渐晚，夕辉开始侵占整片天空。在神道教的文化之中，白天与黑夜之间的缝隙，此世与彼世的交界之处，黄昏，素来被视作逢魔时刻。新年的这个时段已经显得有些凉，雨宫萤将整只熊像是披风一般搭在身后，留下两只熊胳膊围在自己的脖子上当作围脖，远远看上去像是被巨大的什么东西拥抱。
风吹过残存的枯叶，雨宫萤满满抬起头，夕阳拖曳着长长的影子，只消一眼就能看出有人站在自己身后。
“阿信！”
她想要回过头，却在转过一般的时候浑身僵硬。
一只手轻轻搭在自己肩膀上，从余光中可以看到，小拇指微微翘起。
她猛然回头，正对上的是一张……嗯，有些不太好描述的脸。
“……”
雨宫萤显得有些僵硬。
藏在白色的巨大手套中的那张脸显得面色十分的不友善，少女纠结了一番，觉得还是不要出言吐槽这个太过不合时宜的打扮比较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