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大秦要亡了!——青色兔子
时间:2019-02-13 11:37:35

  张耳伸手,把虎符与官印牢牢攥在了手中。
  却说陈余怒而扔下官印与虎符,遁走后堂,冷静下来后,也颇为后悔,但是又倚仗与张耳的兄弟情,暗暗期盼,张耳就此下了台阶,不跟他掰扯下去,反而把虎符官印还给他。这样俩人就算揭过这一篇去,能重新开始了。
  谁知道张耳却拿了虎符官印走人了。
  陈余这下子,又怒又伤心又尴尬。
  信都已无他立足之地。
  当夜,陈余带了十余名亲信,悄无声息出城走了。
  但是,张耳陈余这对昔日的刎颈之交,梁子深深结下了。
  陈余暗暗立誓,东山再起那一日,要以张耳之血洗刷今日之辱。
  却说胡亥启程前往汝阴。
  李斯向胡亥请求道:“陛下,能否让老臣孙女留在荥阳,与她父亲团聚些时日?”
  李斯提出这个要求是出于两方面的考虑。
  首先当日李婧见皇帝的事情,李斯已经听说了。但是皇帝之后,压根没跟他提起过孙女的事情。所以李斯现在吃不准皇帝的意思——然而不管怎么样,孙女与皇帝说上了话,总是好事情。
  其次,如果李婧真的要入后宫,那最好当然是中宫之位,最差也得是一宫之主,等有生育之后,再进一步。如果是这种情况,那么李斯也担心,万一皇帝一个把持不住,礼仪未成,而实质先行,那就大大不妙了。
  虽然皇帝自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微妙地透露出了一种性冷淡的气场……
  咳咳,李斯抚了抚白胡须,到底是男人,还是不可不防的。
  胡亥听了李斯的请求,一愣,这才想起李婧来,笑道:“李卿,你养了一位好孙女啊。”
  李斯抚着白胡须呵呵,总感觉心里不是滋味。
  胡亥歪头想了想,道:“李卿啊,你那孙女留在这里陪她父亲太可惜了。”
  李斯心中一紧——陛下,是这就要让婧儿入宫吗?
  胡亥想起赵高呈上来的资料里面,李婧做的那些先进而又充满杀伤力的木工小玩意儿,啧啧两声道:“你孙女是个人才啊。”
  李斯微笑听着,夸,接着夸。
  胡亥手舞足蹈道:“你见过你孙女做的攻城云梯吗?这么长,底下有两个搭子……”
  李斯抚着白胡须的手猛地顿住了。
  “朕想过了,若是按照她做的模型,放大几百倍,用到实战中,效果一定很好!”胡亥讲得唾液飞溅,摩拳擦掌,双眼发亮道:“别叫她留在荥阳了。叫她跟着咱们一块,到章邯军中,跟章邯切磋切磋,看他那边需要什么样的作战工具。朕看啊——你那孙女都能给做出来。”
  李斯:……想打人!
  李斯尽量保持心平气和,微笑道:“陛下抬爱了。老臣孙女不过做些女孩子的小玩意儿罢了。”
  胡亥瞅着他,一脸“你可真是暴殄天物”的痛惜之色,“……算了。朕也不跟你讲了。总之,你孙女得去汝阴。”
  他冲着李斯眨眨眼,自以为俏皮道:“对啦,别忘了你的小文章。”
  李斯:……想造反!
  数日后,胡亥、章邯、蒙盐……还有李婧,齐聚于汝阴。
 
 
第84章 
  在去汝阴的路上, 胡亥邀请李婧同乘一辆马车, 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并不)。
  作为一个上辈子搞哲学的家伙, 胡亥对搞技术的专业人才都有种谜之钦佩, 比如特别会做木工的李婧。
  而胡亥又打算把李婧作为军事装备人才来用, 当然要抓住机会把人给笼络住。
  毕竟李婧与章邯、蒙盐等人不同, 不只是女儿身,还是丞相的孙女,不管是从哪个方面考虑,都不像是封个高官、给点兵权都笼络住的人。至于该怎么笼络女孩子, 胡亥还真是没经验。
  不过有句话怎么说的,不管男女,只要是人, 投其所好,总是没有错的。
  李婧好木工, 那是墨家的看家本事。而胡亥原本是学哲学的, 墨子作为中国古代一位知名哲学家,也在他的学业范畴内。
  所以胡亥就从墨家说开来。
  “来了?”胡亥抬头看一眼进马车的李婧, 摆手示意她也坐下, “朕正在看《墨子》, 你来了正好一起讨论讨论。朕一向是很推崇墨子的,你瞧《法仪》篇里讲的,‘天之行广而无私,其施厚而不德,其明久而不衰’;可见‘天’之下, 众人当相爱相利。正所谓‘天欲义而恶不义’,朕为上位者,当匡正下位者。”
  他说了半天,却见李婧雕塑般坐在一旁、眉眼纹丝不动。
  胡亥合起竹简,咳了一声,道:“你觉得呢?”
  李婧眉眼不抬,下垂的嘴角一撇,想起此前祖父的叮嘱,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淡漠道:“陛下所言极是。”
  胡亥:……
  胡亥摸摸鼻子——还不信有朕“聊”不动的人了!
  他想了想,也许李婧对理论不感兴趣,而是对实际操作更感兴趣。
  于是胡亥微笑道:“《鲁问》有记载,说是公输子削竹木为鹊鸟,可以在天上连飞三天。但是墨子以三寸之木做车辖,能承担五十石的重量。可见鲁班机巧,还是要能为民生所用,才是大善。朕看你之能,不在墨子之下。”
  他留出了对话的空白,让李婧来填补。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李婧语气平平道:“陛下抬爱。”
  呵,这么难聊。
  胡亥决定放大招,以竹简击打着自己大腿,感叹道:“兼爱、非攻,朕深以为然,不能见墨子一面,朕真是遗憾呐。”
  太假了。
  李婧忍不住了,她眼皮一翻,凌厉目光射向胡亥,冷声问道:“陛下果然仰慕墨子?”
  “非常仰慕!”
  “愿意效仿墨子行事?”
  话赶话说到这里,胡亥不能认怂,斩钉截铁道:“是啊!”
  李婧微微一笑,因为原本下垂的嘴角,这笑容显出几分微妙的讽刺意味。
  “陛下,墨子生时困顿,以野菜为食、清水为饮,短褐为衣,草索为带,颠沛流离,居无定所——陛下要过这样的日子?”
  胡亥:“……朕……”
  李婧犀利道:“臣女喜爱木工,并不意味着臣女尊崇墨家。”
  胡亥:……你倒是早说啊!
  李婧又道:“墨家崇尚任侠之义。所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自先帝一统六国之后,墨家一直为朝廷所不喜,门生凋敝。陛下为天下共主,当真推崇墨家吗?”
  犀利太犀利!
  那卷《墨子 》还在胡亥手中,他只能把戏做全,硬撑着道:“墨家凋敝,乃是因为没有像样的继承者。譬如孟子、荀子之于儒家……”
  李婧猫样的眼睛,森森望着胡亥,眼神里流露的嘲弄意味叫胡亥无法再编下去了。
  墨学曾经是先秦时期的显学,之后日渐没落,也是因为墨家思想与统治阶级——准确的来说,也就是胡亥等人的利益冲突太大太明显。墨家代表的力量,本质上是要与权势为敌的,以此制衡社会阶级分化。比如说“劫富济贫”,这种在后世法制社会中不被允许的行为,却是中国古代的道德观特色,依靠的就是墨家这种任侠来达成。
  胡亥放开了手中的《墨子》,身子后仰,看着李婧,温和笑道:“你比朕想象中还要聪明。”
  李婧垂眸道:“陛下乃天意所在,若有所求,直言无妨,何必虚与委蛇。”
  胡亥笑道:“可是朕若能以帝王之尊,曲意相求,换得天下英才诚心归顺,留在史书上,难道不会显得朕的形象非常伟岸吗?”
  李婧:……
  胡亥得意洋洋道:“你看,一种是朕以权势相逼迫,一种是朕与英才有共同语言感化了对方——听起来,后者是不是好多了?”他有点惋惜地拍了拍《墨子》竹简,微笑道:“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是为朕的才华倾倒了。”
  李婧不置可否,直接道:“陛下想要攻城云梯的做法,臣女可以尽数告知。”
  “你怎么知道朕要问的是攻城云梯?”
  李婧淡声道:“臣女身边技巧之物都有定数,唯独少了攻城云梯。荥阳城中,敢动臣女东西的,只有陛下的人了。”
  胡亥笑道:“哦?连你祖父、父亲都动不得?”
  李婧忍了忍,没忍住,板着脸道:“祖父与父亲不会这么无聊。”
  胡亥:……这小妮子要是在宫斗剧里,压根都活不过片头曲!
  胡亥咳嗽一声,摸摸鼻子,决定不再自取其辱,切入主题道:“朕不只想要你做的攻城云梯。”
  他如果是理工科的,说不定还能来搞搞发明创造;可惜作为一个文科生,心有余而力不足。
  逮到一个李婧,可不能轻易放了。
  “你有这份机巧天赋,只做些所谓的‘小玩意儿’不是浪费了吗?你说你并不尊崇墨家,无所谓。墨子能以三寸木头做负重五十石的车辖,你也不输于他。朕想,你也不甘心自己的天赋技能,浪费在你祖父口中‘不过是些女孩儿家的小玩意’上面?”胡亥凝视着李婧,温和而期许道:“你年方十六,已有这样才华;来日更是不可预期。若是囿于后宅,便太可惜了。朕意取你为军中造物,等战乱结束了,则为天下造物——你,愿意吗?”
  李婧微愣。从她和胡亥接触以来,一直觉得胡亥很没有皇帝样子;可是此刻见他正色起来,却的确有几分帝王威仪。
  “李婧?”
  李婧毕竟只有十六岁,愕然中,轻声道:“臣女……不知。”
  “你不知道?”
  “是,臣女……”李婧那双稍显凌厉清冷的猫眼中,终于露出了几分与年龄相符的迷茫,她瞅着胡亥,道:“臣女……好像是要进后宫的?”这是祖父和父亲一直在商议的事情,以李婧的聪明,自然也有所耳闻。
  胡亥见她迷茫,也觉好笑,学着她的语气,道:“朕好像也听说过这么一回事。”
  “那……?”李婧歪头看着他。
  胡亥板起脸来,道:“朕的后宫,岂是那么好入的?你如今才十六岁,再学上两年的木工机关,若是做出来的东西,果真厉害。朕再考虑要不要你入后宫。”
  李婧于学识机关上,涉猎广泛而聪颖,但是于人情上,却显得有些稚嫩,闻言嘀咕道:“臣女又不想入后宫……”听了胡亥的话,也没有什么动力的样子。
  胡亥:……看来激励错了方向。
  他板着脸,咳嗽一声,又道:“你要是不好好学习,朕现在就下旨要你入宫。入宫之后,可就不许再做木工玩啦!”
  李婧猫眼一瞪,怒气冲冲的,像是要扑上来咬胡亥一口。
  胡亥忍笑,绷着脸,道:“你听清楚了?所以到了章邯军中,把你的本事都用出来,万万不可藏私。一不小心,入了后宫,可就完蛋了。”
  李婧哼了一声,高傲道:“臣女一定竭尽所能,叫陛下没法下旨。”
  “那就好。”胡亥掐着大腿忍笑。
  李婧犹疑道:“可是陛下,您评判之时,一定要公正,不能有私心啊。”她还不放心。
  胡亥咬牙忍笑,道:“那是自然。朕的人品,你还信不过吗?”
  从神色上来看,李婧明显是信不过皇帝人品的,但是她也没有再反驳。
  抱着决不能堕入后宫的信念,李婧自此陷入了机关的学海中。
  李婧一退下,胡亥就在马车笑倒了。
  没想到入后宫这一招恐吓,如此好用。
  可惜只能对女子用,若是对朝廷众臣也能这一招,效果立竿见影,个个斗志昂扬,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等等!
  胡亥猛地坐起身来——这招真的只能对女子用吗?似乎,对文武百官,效果会更好啊!
  胡亥想象了一下,如果他问李斯“你愿意加入朕的后宫吗”,李斯会是什么反应。
  “如果不好好做官,就要加入朕的后宫哟。”
  胡亥一面想着,一面嘿嘿笑起来。
  只怕李斯会吓得当场拔光自己的白胡须。
  从想象中回过神来,胡亥恶寒地打了个哆嗦——都说皇帝是没有性别的生物,可是堕落到他现在这种心理状态,还是叫人怜悯呐。
  “陛下。”乔装打扮后的赵高,穿着近侍衣裳,上了马车觐见,小声道:“陛下,您看,认不出是小臣了?”
  胡亥上下打量着他这身不男不女的打扮,目睹灾难般捂住了眼睛,“……蒙盐离开之前,你还是先别出现了。”
  “……喏。”赵高委屈巴巴答应着。
  车队渐渐停了。
  “陛下,章邯大将军与蒙盐将军亲自来迎。”谒者通报。
  胡亥微愣,“他俩一起来的?”
  “回陛下,是的。”
  章邯和蒙盐已经见过了么?有过什么样的交流呢?
  胡亥在心里揣摩着,却是朗声笑道:“朕的大将军何在?”一面说着,一面迎出来。
 
 
第85章 
  距离胡亥上次与章邯见面, 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了。
  胡亥还记得当日在咸阳宫中, 沉稳却又目如鹰隼的中年官吏。
  此刻, 隔着数层郎官, 胡亥望见路旁垂手恭立等候的大将军章邯, 笑着下车, 拉起章邯的手,以领导下乡的饱满情绪,亲切道:“章卿啊,一日不见, 如隔三秋。朕可真是想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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