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然后,他们杀了才户。”
“杀……杀人了?那时候,他们不还是个孩子吗……”轰焦冻不敢想象,不自觉地眨了好几下眼。
他忍不住回想自己的初中时代是何等光景,但无论如何,在那个不谙世事的年龄段,再怎么也不会犯下如此傻事吧。
相泽消太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风轻云淡:“恶人是不分年纪的。”
他的话相当正确,没有任何能够反驳之处。轰焦冻默默接受了这话。
目暮十六沉默不语,飞速寻找起那个挑起霸凌事件的混血儿究竟是何许人也。
“我没有为他们开脱的意思,但我想他们并非有意杀死才户,只是殴打得太过火了,所以才……”七濑的声音越来越轻,然而却倏地提高了,“我对这种行为很唾弃。”
“但现在才户还活着,为什么?”
相泽消太问出的话永远那么简洁,同时却又一针见血。
七濑深呼吸了一口气。
“因为……我用个性救活了死去不多久的他。”
只一句话而已,那日的场景竟就重现在了她的眼前,秋日的微寒与沟渠的腐败臭味仿佛把她带回了那个雨后的无人深巷。
她依旧记得,才户倒在阴暗的角落,满身血迹与淤青,可怜地苟延残喘着,已经没有了求救的力气。七濑是唯一一个察觉到他的存在的人——或许在她之前也有人发现了他倒在此处,只是没有停驻脚步吧。
但七濑停下了。
在她试图呼救时,才户停止了呼吸,然体温尚存,仿佛只是陷入长眠。
在复活奶奶失败后,在父亲欺骗了政府的检测让她成为“无个性”后,七濑再一次,使用了她的个性。
第27章 正确与否
“对了, 我记得你不是无个性吗?”目暮插话道。
昨天相泽消太来报案后,他姑且也有对诸位涉案人士的进行了一些基本的了解, 对于七濑的无个性自然记得清楚。然而刚问完这话,该不等七濑给出答复, 他便摇了摇头, 不打算再继续执着于个性的问题。
在整个大背景下,他的这个问题多少显得有些无关紧要。他不想浪费太多时间。
好奇心什么时候都能被填满,他选择收起自己的疑问。
目暮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严肃模样,再度确认道:“所以他当真活过来了吗?”
死而复生什么的,听起来总让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谅他做了十多年警察也鲜少听说过这种事情。
七濑笑了一声, 神色显得轻松了些:“当然了。否则昨天掳走我的是鬼魂吗?”
当事人倒是意外地开起了玩笑。
“完全将他救活过来了?”目暮仍是有些不放心的模样。
“嗯……应该吧。”七濑的声音稍许沉了下去,一丝不确信浮上心间,“我听到他的心脏重新跳动后,我才离开了。其实我当时也很害怕, 没有待太久就离开了, 也不敢和父母说, 所以才户最后究竟是个怎样的情况,我真的不是很清楚。而且从那天以后, 他就不怎么来学校了, 后来便退学了。但……”
“但是什么?”
七濑摇了摇头, 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却没有再回答了。
目暮在心里粗略梳理了一遍有关才户的事情, 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边记录着,一边念念有词:“所以说,你救了才户,而后的一段时间中才户处于我们未知的隐匿状态,直到两天前去青大三院偷走青山女士的尸体时才再度显露踪迹。然后他与同伙驱车来到东京,拐走七濑,根据他曾经死而复生的经历要求七濑复活青山女士。果然他们和青山女士有点关系啊……”
目暮无意识地抖着腿,连带着整个桌子都在微微颤动,手中的笔尖戳在纸上,留下了点点黑色痕迹,看着异常醒目。
“我猜,是师生关系吧。”轰焦冻突然出声,“因为他们同在横滨,而且青山女士专职成为家庭教师的年份与才户转学回到横滨的年份相近。”
“我听他和塔卡提及青山女士的时候,言语间都相当尊敬。”七濑补充道。
“塔卡是谁?”目暮有些迷糊,看向相泽消太,声音略微严厉了些,“你昨天报案的时候提到过这个人吗?”
相泽消太仰面望天,双臂背在身后托着脑袋:“没有,我也没听到过这个名字。”
七濑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提过塔卡此人,忙解释道:“就是和才户在一起的,高高壮壮的男人。相泽老师你和他交手过的。”
“哦,你说的原来是那个黑人啊。”相泽阖眸,“原来他叫做这么个名字,这样倒是能查了。”
他说着,用指节叩了叩目暮面前的桌子,催促他可惜赶紧行动了。很明显,这话是说给目暮听的。
目暮瘪嘴,配上不耐烦的白眼一枚,抱怨道:“塔卡也算是个大众名字了,说不定在全日本有十几个叫这个名字的黑人在。而且,他也有可能是偷渡过来的非法移民,根本没在相关政府机构登记过也不一定嘛。”
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懒散,好像根本不愿意去着手办这件事一样,说出的话听起来也有些搪塞的意味了,但相泽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没有说错。
“黑人?”七濑有些不解,“他原来是黑人吗?”
“没错。无论是面相还是皮肤,都活脱脱一副黑人的模样——总不可能是基因突变的黄种人吧。”相泽摊手。
七濑想起了,其实自己从未见过塔卡的实貌。那间仓库阴暗无比,亮度维持在仅能勉强看出周围物什的程度罢了。她当时能够看到的也只是塔卡的身形,却看不清他的肤色,所以不知道这一点。
但塔卡的日文里却听不出什么外国味道——就算一个外国人在他国生活再久,在使用那一国的语言时也总是难免会有些口音的哪怕说得再怎么娴熟,也避免不了出现一些奇怪的发音。
“他是不是混血儿啊……”七濑喃喃道,“他的日文说得真的相当纯正,如果不是混血儿,那也是从小在日本长大的。这样是不是能稍微缩小搜查的范围?”
“这倒是有些帮助。”目暮坐直身,“不过还是不能排除他是非法移民的可能性。”
最后一句话相当煞风景,七濑不知该如何作答是好了,略显局促。
相泽瞪了目暮一眼,不过目暮恰好低下了头,没能成功接收到。
“说起混血儿,我刚才倒是一不小心查到了那个对才户施加校园暴力的家伙是谁了哦。”目暮把电脑转了个方向,将屏幕正对着他们,“约翰·约翰逊(John Johnson),老爹是东门子电气公司的亚洲区业务总经理,是个有钱的小少爷。”
他的话里满满都是揶揄的意味。
相泽凑近屏幕,好好打量了一番约翰俊俏的小脸蛋,毫不留情地唾弃道:“约翰·约翰逊,这名字比‘闪光的弗莱士’、‘音速的索尼克’还蠢——至少后两个名字在读法上还能变出花样来。”他叹了口气,又靠到了椅背上,斜眼睨着目暮,“查这种无关紧要事情的时候,你倒是挺来劲。遇到正事什么,你却都不做,你能认真一点吗?我昨天说的那个个性与猫头鹰有关的另一个同伙,你查出来什么了吗?”
就这么被猝不及防地批评了一番,目暮气得眼睛差点掉出来,要不是他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心情,就当真要在三人面前丢脸了。
他冷哼了一声,甩出另一张纸。
“他叫翼川鹰,也是横滨人士,还和黑社会这类的事情有些关系,也查不出他和青山女士有什么联系。总而言之,是个没有任何信息值得挖掘的不良青年。”他没好气道,“我才没有什么正事都不做。混蛋橡皮头,你给我道歉!”
相泽自动性地忽略了他的后半句话。
“通缉令发了?”
“当然。”目暮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对着相泽,“我的一些手下已经赶去青森调查了,再加上今天得到的这些线索,相信不久就能把这三个家伙抓起来。”
相泽听着,不时点头,直到目暮说完了,才沉重地呼了口气,扶着椅子把手慢慢站起,仿佛身体沉重到了极点般,一连串动作看着很是费劲。
“没事了吧?那我们回去了。”
相泽说着,朝轰焦冻和七濑招了招手,也不等目暮给出答复,自顾自走了出去。
刚踏出门外,目暮便出声了。
“最后一个问题。”目暮搭起宝塔手,声音是向着相泽的,但实际上却一脸严肃地盯着轰焦冻,看得轰焦冻心里发毛,“小子,你在这场事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呃……”轰焦冻想了想,“我接到了求救电话,并且报告老师。我还在老师与那些人交战的时候带着七濑离开了。”
目暮听得认真。轰焦冻话中的最后一字落下,目暮的严肃神情一扫而空,不见丝毫踪迹。他满脸堆着笑,迈步朝他走去,显然是对他的回答很满意。
“做的不错啊,小子!要保持这么清醒哦。祝你能顺利考出临时执照。”
他用力拍了拍轰焦冻的肩膀,沉重得掌风让轰焦冻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家伙又胡扯什么呢……”
七濑听到相泽在一边小声嘟哝,忍不住偷笑。她总觉得相泽和目暮之间的互动很可爱呢。
“唔……谢谢,借您吉言。”轰焦冻有些迷糊,但还是乖乖向目暮鞠了一躬以表感谢。
相泽赶紧把轰焦冻拉到自己身边,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带着两人走出警局。
“有什么新进展,我们会及时通知的!”目暮在他们身后说着。
轰焦冻和七濑向目暮再三感谢,不过相泽看上去倒是一副很无所谓的模样。
三人一道走着,同走过几条街也没有分开。七濑想,他们大概是想一路送她回去。
七濑有些不好意思,亦不免觉得受宠若惊,想要推辞,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刚才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
走着走着,相泽突然问她。
七濑花了一点时间才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
相泽的敏锐总让人觉得惊愕。轰焦冻不免去想,这样的敏锐触感,究竟是源于天赋,还是成为职业英雄后养成的能力,而自己又是否能够拥有。
现在已不在警局了,七濑也不再紧张——虽然目暮很随和,但警局的氛围还是让她相当紧张,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她想了想,没有再过多隐瞒:“我没有说的是,我怀疑我并没有完全让死亡的才户完全‘活过来’,因为在我昨天与才户的短暂接触中,发现他的健康状态很成问题,而且就连他本人都说自己是‘不该活在世上的人’。所以我想,我并没有拯救他,我仅仅只是自以为是地使用个性让他脱离死亡的禁锢,认为自己做了一件大善事,实际上我的行为是把他推入了深渊也不一定呢……”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消散在了风中。
而后,神经质般的问话再也无法停下了。
“是我把他逼到了这样的境地吗?如果我做得更好些,他是否就不会是现在这幅模样了?我一定是害了他吧。他会恨我吗?我……我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吗?”
相泽不语,静静听她说着,直到她说完了所有的话,分外安静的氛围又在他们之间回荡了几个来回。
“此刻应该感到忏悔的人是那个约翰,你已经做了别人都不敢做的事情。”他扯了下围巾,感到更凉快了些,继续道,“胡思乱想可没用,你还是把心思放在怎么把轰打造成学园祭的展示上最闪亮的英雄吧。”
相泽似乎也对三年级的实践活动很上心的模样。
突然被点到名,轰焦冻显得有些紧张,匆匆看了相泽一眼,见他并未望向自己,不禁松了口气。
七濑怔了一瞬,随即竟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明白了,谢谢老师。”
相泽淡淡地“嗯”了一声,仍是精神萎靡的模样,不过看上去倒是更……
该怎么说呢,开心一点了吗?
应该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沙雕脑洞:当橡皮头提到音速的索尼克名字很傻的时候,轰轰表示相当愤怒并想给橡皮头表演一整套忍术!
(声优梗,索尼子和轰的cv都是kaji)
感谢给我灌溉的小天使,出来挨表扬!
写这一章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一个蛮有趣的事情。之前在f1纪念品商店兼职的时候,店里来了一对外国父子,于是我热情推销并且试图展示一下我高超的英文水平(并不是),然后那个小男孩突然用一口贼六的中文和我说,你能说中文吗?
我:?!
然后才发现这对父子不是英语国家的人orz
第28章 剥个橙子
在相泽和轰焦冻的护送下从警局回到家, 实际上还很早。七濑轻手轻脚关上房门,试图伪造出自己并未出门的假象。想要做到这一点实际上也不困难, 因为她上午出门时特地放轻了手脚,没有惊动任何人, 也没人察觉到她出门了。所以只要现在不被发现她回来了, 就能够让他们误认为自己一直都在房间里,没有出去过。
甚至他们会以为自己一直睡到了这个时候也不一定。
她的想法却是挺美好,然而她没有办法躲开端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灰羽一成的视线。
听到细索的声音,灰羽一成稍许把手里的报纸放低了一点,留出一隙目光看向七濑。不过不多久就收回了目光,显然比起女儿, 报纸上的内容更让他感兴趣。
“你大清早的去哪里了?我记得你今天好像起得挺早的。”他的语气听上去倒是挺漫不经心。
“呃……”七濑放鞋子的动作僵硬了一刻, 但她并没有迟疑太久,立刻答道,“我去吃小笼包了,等了好久才有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