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点头,坐上龙撵,一行人晃晃悠悠的往畅园过去了。
他从凤藻宫过,接了赵皇后一同前往。到的时候太后正巧前脚刚刚迈进去,畅园里宫妃皇亲齐聚,三四成团的和和气气地说话。
曹裴清了清嗓子,略微踮起脚尖扯着嗓子唱喝道:“皇上,皇后驾到————!!”
温静则听见声音,拉着方贵人的手一起福礼道:“臣妾见过皇上,皇后娘娘。皇上,皇后万福金安!”
萧玦在人群里锁定温静则的身影,目光飞快的掠过,又移向别处:“免礼!”他背着手向殿内踱布,托起跪在最前方的怀王,笑说:“今儿十五是家宴,只团团圆圆的在一起吃饭看戏,都不必太过拘礼了。坐吧!”
他话音刚落,站在主位两侧的太监便齐齐喝道:“入席———!”众人谢了礼,窸窸窣窣的陆续坐下去。
温静则的位份低,自然坐的就靠后。隔这样远,连萧玦的脸都看不清了。只是隐隐约约的知道他拿着戏单正同皇后点戏呢。
“瞧你那眼神,粘在皇上身上挪不开了吧?”方贵人凑头过来。温静则方才正出神,冷不防被她吓了一跳。直拍拍胸口,低下头说:“我…………我哪有?”她脸上微红,那是女儿家娇羞时的颜色,如蜜似霜。
前头赵皇后点了一场《长生殿》,转头将戏单递给太后:“儿臣只点着一场就够了,母后您瞧瞧还爱看些什么?”她今天穿的正红色的凤袍,好不名言张扬。
太后摇摇头将戏单推回去说:“你方才点的那一出《长生殿》就不错,哀家不点了。”她说完,朝着后头瞧过去说:“温常在?你上前来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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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走漏,消息
二十六、走漏 消息
赵皇后拿着戏单的手不经意间抖动了几下,张口便要劝。却给太后投过来的目光一瞪,瞬间就偃旗息鼓了。
温静则忽然之间被点名,猛的站起来,面上露出几分不自然。萧玦就坐在太后身侧,温静则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意思看他,得只拼命避开目光,只瞧向太后,福礼说:“太后娘娘万安!”
她这一声之后,场内的说话声也停了。只瞧见太后面色微霁地靠在椅背上不说话。方贵人低头,藏在桌下的手小心扯了扯她的衣袖,嘴唇极细微的煽动说:“太后娘娘叫你上前去伺候。”
温静则:………………
她懊恼的闭了眼睛,柳眉皱成一团。随后朝方贵人投过去感激的一眼,刚要迈开步子上前,太后又发了话儿说:“温常在方才是走神了?”
“回太后娘娘,臣妾出神,还望太后娘娘赎罪。”温静则说话间已然莲步走到了近前,她低眉顺眼的说不出的乖巧。恩宠在身却不恃宠而骄,穿着打扮,言行举止都算合规矩。这样一个女子能得皇帝喜欢,伺候好皇帝,太后瞧着心里也还是有几分喜欢的。她朝温静则招招手说:“你站过来,给哀家揉揉肩。”
苡仁姑姑自觉的向外让了几步,给温静则腾出场子来。
台上戏已经咿咿呀呀是唱了起来,温静则心中惶惶,怕拿捏不好力道,只能轻轻的给太后按揉着。赵皇后时不时地投过来几眼敌意的目光,温静则每每抬眼都能瞧见萧玦飞快的移开目光,像是偷偷在看她似得。
叫人又是讨厌,又是窃喜。
台上小生正唱着:“则把云鬟点,红松翠偏。小姐休忘了啊,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恨不得肉儿般团成片也,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坐在最近下首的柳贵妃百无聊赖地已磕了一盘的瓜子儿了,她似乎不大爱看这折子戏,闲来瞧了温静则一眼说:“听闻上回温常在落水,还是怀王殿下给救上来的呢。如今养了这些时日,身子可大好了?”
温静则一时有些窘迫,低头答:“承蒙贵妃娘娘关怀,已然好了。”
太后眉眼不动,像是没听见似得,一双眼睛盯着戏台。柳贵妃挑起了话茬,自然就有人要沉不住气来搬弄是非,而她则坐而关戏,脱身事外,这一点聪明,旁人多少年也学不来。
赵皇后偷偷斜睨了温静则一眼,搭在椅柄上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击这楠木的扶手。
………………
“臣妾听说怀王殿下一向不近女色,也不喜关闲事,温妹妹能劳动殿下出手相救若不是真的没有交情,那就是…………”李姒施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朱唇轻启,笑意盈盈道:“就是和皇上在一起待的久了,沾上些祥瑞之气呢。臣妾敬皇上一杯!”她说罢,仰头饮尽那一杯米酒。
萧玦不知这话如何绕着圈子又说到了自己身上,抬手拿过曹裴倒满酒的玉杯,浅呡了一小口,算是给李姒面子。
皇亲之中,楚叙的脸色依旧紧崩着。即使李姒方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说了那些话里有话的言语,因为没有人敢出声议论。怀王是大祁出名的冷面无情,不敢轻易招惹。
至于皇上那边…………萧玦根本就没往心里去,他对温静则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赵皇后一计不成,怕惹了太后不快,便也就安心看戏了。台上唱到末尾,温静则一双胳膊早就酸痛到了极致,太后身子往前微微挪动,她的手落空,垂下搭在椅背上。
“行了,站着一晚上了。”太后朝曹裴招手说:“给温常在搬张凳子过来。”曹裴偷瞄了一眼萧玦的颜色,随即颠颠儿的搬了凳子过来。
温静则福礼谢过,规规矩矩的坐在一边,不敢乱动,幸好她来之前在央错宫里吃了一碗元宵,要不然这会儿指不定肚子都要叫了。
御膳房上完最后一碗“七彩团圆丸”,《长生殿》也唱的将近,老旦下场,只留老生一人在台上,倒也有些凄凉。
赵皇后盛了一碗元宵,递到太后近前说:“母后您先尝尝。”
太后静静的朝碗里看了半晌,抬手推开瓷碗,闭着眼睛摇头道:“哀家年纪大了,太医叮嘱不能多食甜食。”她转眼,意味深长得盯了温静则一眼,眼底阴影愈深。
温静则觉察到头顶上方那道锐利的目光,背后一阵发毛,呼吸好似都要凝住了。脑袋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地涨着人难受。
末了,一串淡漠的声音,伴随着咿咿呀呀台上锣鼓喧天的谢幕一同砸下来:“温常在,哀家今儿这半日听得有人说你先里不足,不能生?!”
像是一滴滚烫的热油,在心上瞬间炸开!!烫得人火辣辣的,好似坐在火毡上坐立难安。
赵皇后收回手,眼观耳观的沉默不言,却依旧掩饰不过眸中一刹的惊讶。太后的声音不大,不足以传得太远。温静则不敢抬头去看她的脸色,那一定难看至极。
心下开始计较,消息是从何处传出去的:这件事除却自己和愫蔻,也就只有萧玦、王献知道。王献和愫蔻都瞒着自己,自然不会去向太后告密,萧玦…………他不会的!温静则攥紧了拳头,既然不是他们,那么………………
她猛然想起早上,愫蔻说小照在外头偷听了她们在屋内说话的事!是谁?皇后?柳贵妃?还是李姒?!亦或者是别人?!!
温静则脑内千万种想法飞快的盘旋着,不知该如何回太后娘娘的话。
萧玦面色微微异样,结果赵皇后手中的碗往前递了递,插话说:“太医虽说不能多吃甜食,但偶尔几次也不碍事。方才朕尝过了,微甜,母后您就看在朕的面上,多少吃几口罢。”他用勺子在碗中轻轻搅拌,散去热气道:“十五不吃元宵哪算过节呢?再搁就要凉了。”
温静则抬头,泛黄的烛光下萧玦坐得很近。太后这回接了碗,面上的淡色胭脂微微有些脱粉:“回头找个太医给温常在瞧瞧,宫里头这样的谣言,哀家实在是不想听第二遍了。”她吃了几个元宵,堪堪放下碗站起来之前对着萧玦说:“皇帝你早已不是毛头小子了,如今重在开枝散叶。哀家也不愿三番两次的提醒着招你烦,但你也实在是要上心些啊!”
语罢,苡仁即使的走上来扶着太后站起身。慈宁宫的太监周禄一摆拂尘,扯着嗓子道:“太后娘娘回宫———!!”
直到太后出了畅园,温静则的双手才渐渐的停下颤抖,她浑浑噩噩,接下来的晚宴都是魂不守舍的,直到人散了,在回央错宫的路上才发现自己的背后早已汗湿一片。
央错宫偏远,晚上没有同路的嫔妃。愫蔻打着灯笼,和温静则一路穿过宫道小径往前走。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斑驳投影到地面上。
两人左弯右拐的一路往前,温静则跟在后头,刚抬步转过眼前的墙角。
突然!!被一只大力的手扯进花丛之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燕言色小可爱浇灌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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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引蛇出洞
二十七、引蛇出洞
“啊!!”温静则惊叫了一声,前边愫蔻察觉到动静,连忙打着灯笼折回来,焦急的四处搜寻:“小主!小主您在哪?!”
“嘘!”抓住温静则的男人将食指竖在唇前,凑到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句:“是朕。”
萧玦的俊颜一半掩在黑暗中,另一半被月光照的雪白。他一只手揽在温静则纤细的腰间,眉心蹙成一道山峰:“怎么回事?背后这样湿?”
外头叫嚷的愫蔻被曹裴拉扯走了,四周又重归宁静。温静则嗅到了萧玦身上那股龙涎香的气味,慌乱的心微微安定,往他怀里靠了几分说:“皇上,臣妾害怕……”她说话时,声音还在抖。
萧玦抱住她的手臂又紧上几分:“方才太后所说的不过是谣言,你不必放在心上。”黑暗之中,他一双眸子像黑曜石一般的闪烁着,似乎潜移默化的有一种让人心安的神力:“需得记住,万事有朕。”
温静则感觉到他的手臂微微松开了力道,从自己身边抽离。曹裴提着淡黄色的宫灯凑上前小声提醒道:“圣上,您出来近三刻钟了。”
四周一片漆黑,虽说看不清萧玦,但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他还是感觉到了萧玦带着杀气的眼神。
圣上您自己跟皇后说的出来方便,这都“方便”了三刻钟了,还不许他提醒一句啊!
萧玦往后退了三四步,正转身离开。温静则站在原地突然出声问他:“皇上这个时候为什么过来?”
“朕看你一眼,心里头安稳些。”他答完,眼中略有留恋,脚步却不停下,渐渐被黑暗包裹不见。温静则也不知他是几时离开的,只知道自己站了小会儿愫蔻就来了。两人一路打着灯笼回央错宫。
回去的时候,小照与小庆子正在拌嘴。两人吵的不可开交,直到瞧见温静则才悻悻闭上嘴。
愫蔻一想起今儿晚上温静则在路上同她说的事儿,就憋不住,气势汹汹的冲着小照过去,却在半途给温静则抓住胳膊拦下了。她一双瞳孔瞬间放大,不可置信的回头瞧了温静则一眼,跺脚懊恼地叫了一声:“小主?!”掉头一路跑回屋里。
温静则瞧着她的背影,锋利的眼峰一寸一寸打小照身上扫过。甩下一句:“你们两个今晚都去柴房睡!!好好反省,央错宫里我新立一条规矩:不准下人争执!!不能和和气气的相处着,就滚出去!”她端在身前的胳膊甩袖,大步,朝屋内踱去。
小庆子眼睛向上丢给小照一个大大的白眼,认命回去搬被子。
屋里的烛火都点上了,愫蔻站在桌边,深知自己方才失了规矩,理亏的盯着脚尖不敢说话。
温静则坐到软榻上抬起两只酸软的胳膊朝她招手,脸上倦色不减:“我知道,你为我抱不平。但是她幕后有人,咱们尚未查清,明儿找个由头,给弄进慎刑司里去,说不定还能吐出点东西来。”
忍也忍够了,温静则现在不想再忍气吞声的顺藤摸瓜你,一条一条沿着线索去探查小照的主子。想要撬开一个人的嘴,最直接的办法不就是送去慎刑司吗?
打草惊蛇又如何?她一味隐忍也不见得就能熬出头,就能揪出暗害自己之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她堂堂常在,想要处置一介宫女也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之前不过碍于小照是赵皇后送来的人,所以自己迟迟不敢下手罢了。
愫蔻没想到温静则是这么个说法,张着嘴,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小主,您不是说咱们先不动她吗?”
“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她拿起桌边宝蓝色的香囊递到愫蔻手中说:“我要引蛇出洞!”
愫蔻讷讷低头,看了一眼静躺在自己掌心的香囊。神色见带着满满的疑惑和不确定抬头对上温静则的双眸。
那厢,萧玦领着曹裴回去畅园。人都散了,唯有李姒陪着赵皇后坐在位子上闲聊。她先瞧见萧玦过来,立刻向后退了三步,在赵皇后稍后福礼:“给皇上请安。”
萧玦未料到她还在,不免多瞧了几眼问:“旁人都走了,你为何还在这?”
“李妃怕本宫一人在这儿等着无聊,留下来陪陪。”赵皇后伸出胳膊一拦,抢过话茬。李姒想要上前的脚步迅速刹住,往后退身,复合道:“是,臣妾留下来陪皇后娘娘解解闷。既然皇上来了,那臣妾便先行告退。”
她说着,福礼小步退出去。
进宫三年,若不是依附着赵皇后,她也不能这样快的爬上妃位,自己膝前儿女尚幼,绝对要抱紧了赵皇后这颗大树!
月上中庭,赵皇后挽着萧玦的手,一行人往凤藻宫去。她望天几秒:“十五过了,就真的开春儿了。今年最后一轮入围的秀女再过半个月就要安置进宫。皇上可要挑个时间去瞧瞧?顺便…………若是能相中可人的妹妹,直接给位份也是好的。”
萧玦静静的听她说完,不经意间松开了手说:“行!朕改日得闲了,就去瞧一瞧。”他说完加快了步伐,双手背在身后,将赵皇后甩开几步远。
赵皇后脸上的笑意还来不及褪下,就彻底僵住。费劲追上去说:“皇上可是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