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格呆了一呆,懵懵然看他。
便见傅婪笑了一笑,盯着她的眼睛,神态隐约带着志在必得的意味:“这个,赏你了。”
他捉住她白~皙的手,伸手便将那金镯子往她手腕上带。
唐格顿时大惊,心尖一跳,便试图挣扎,但他的手便如铁箍一般。
“你做什么?”她低低地喊。
声音比他想象更加清丽更加悦耳,带着些许难得听见的恼意薄嗔,而这恼意反而取悦了他,他低下头,呼吸仿佛在咫尺之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的眼睛。
“你说我想做什么?”
自然是想要做,春天在樱桃树上做的事情。
下首处本已和崔答珞忍喝得晕散散的小陆公子不知什么时候又回了神,这一回神,便看见他费了大价钱抢买回来的女人被人捉在手里。
而那双手还在女人指节上圆润的小窝上捏着。女人微微颤抖挣扎,但是却显然挣不开男人手掌的桎梏。
陆费章便觉一股热血冲上脸颊,涌上心头,他猛得站起来,晃了两晃,扑过去便伸手握住了傅婪的手腕。
“你干什么?”他皱着眉头喊了一声。
手下握住的仿佛是块冷硬的生铁。纹丝不动。
然后他看见一双冷傲睥睨的眼睛。
第11章
陆费章一动,他身边那个陆姓副官立刻欺身上前,陆老将军不动声色对这宗家副官使了个眼色。
“少帅,这可是小陆公子买下的人。”他侧身护住陆费章,另一手敏捷伸向傅婪握着金镯子的手。
陆副官名为小陆公子的副官,更是他的保镖和陆老将军的眼线,身手自然非同一般,端看他出手的扣位和力道,既能阻止傅婪,又绝不会伤了这位尊贵的少帅。而从旁边看去,因他动作甚快,更像是去拉自己公子的手腕。
然傅婪看都没看他一眼,由着他手切过来,那执着的镯子顺着他的手腕一翻,立刻轻松避开了对方的指尖,下一秒,还没看清他的动作,那陆副官便像纸片一样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惊醒一室奢靡。
小陆公子只觉一个影子来了又走,他只顾昏昏然用力握着傅婪的手腕,但这分明握在一只巨大的齿轮上,无论用了多大的力气,那齿轮还是缓步前进。
金镯子终于稳稳套上唐格纤细的手腕。
傅婪这才松开手,他垂眼一看。笑道。
“不错。很适合你。”
唐格被他这么一扯,跌坐在他身旁,清晰看清了这分秒之间的争执,她面色苍白,手腕一层淡淡的余红,余下一个清晰的手印。
她收回手腕,伸手想去取那镯子,却见镯子仿佛缩小一般,刚刚好扣合在手腕,红纱金光,如同盖下的烙印,自有一股糜艳之美。
傅婪就势一动,便离了小陆公子的桎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奴被“盖了章”的小陆公子已然气得半死,他昏了头只顾向前分开这对“狗”男女,一边从案几另就要爬上来,一边伸手便去拔枪,谁料刚刚费劲将一只腿抬上来,立马被他老子一巴掌扇了下去。
“有没有规矩、丢人现眼的东西。”枪被这一摔,滑了出去,小陆公子也摔了个七荤八素。
陆老将军转头看傅婪,皮笑肉不笑,“真让少帅见笑了。”
他浑浊的眼睛看向傅婪身旁那个女人,她似乎受了惊吓,眼下低着头,只能看见殷~红的嘴唇,这样看来,确实颇有几分好颜色。但,也不过一个女人罢了。值不得现在就因此撕破脸。
“出门在外,没有女人随侍总不方便。”陆老将军于是道,“少帅如不嫌弃,便将她带在身边差遣吧。”
“将军好意,敬谢不敏。”傅婪当仁不让。
“我、我不同意。”酒劲上涌的小陆公子此刻在地上略略回神、嘟嘟囔囔。
可惜酒喝多了,舌头也有点大。
珞忍闪过一丝得色……美酒虽好,可不要贪杯啊。
“明日,我再让人多挑拣几个上好的女子……”陆老将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不必了。”傅婪扬眉看向那远处落在地上的短~枪,仿佛撕开面具,自然流露出冷傲犀利的神色。
“这倒也是。这个女子看来也是满玉坊上好的品类。”陆老将军笑。
摔在地上的陆副官似乎断了哪里的骨头,满头冷汗。但上位的两人连看都没看一眼,两个侍卫正匆匆忙忙上前抬了他下去,只留下地上一滩新鲜的血。初秋的夜,已有了寒意,四面镂空的窗有缭绕的酒香,迎着外间的细密月光,笼在厅中余下的人中。
“那这女子,是否今晚便……”陆老将军再笑。
“初来西地,还未安置妥当,眼下琐事缠身,还要劳将军照看两日。后日,崔答会来派人来接。”
“我、我不同意!”小陆公子用尽薄薄的意识终于挣扎起半个身子,满脸悲愤,这、不能不讲道理啊!老爹你的胳膊肘骨折了吗?拐的都朝天了,你儿子都还没女人呢!这可是你儿子花了三百金币买回来的!摸都还没摸过呢!
傅婪对他的抗议恍若未闻,他注意力已然被年轻的女人吸引,眼底闪着奇异的光,那样似曾相识的神情,仿佛一首遗落已久的歌终于想到了缺失的那句歌词。他伸出带着薄茧的纤长手指,托起唐格目光闪烁的脸。
余光中小陆公子眉毛跟着立了起来。他的眼眸更深。
“你脸上溅到酒了。”他眼睛里带着异样的笑。
唐格觉得自己绝对是美色闪了眼,才会在对上他视线那一瞬间突然失了神,她看见他灼灼的目光,如夜空之星,倏忽深邃。
须臾而至的迫近中,尚未回神的她感觉下巴一紧,紧接着男人陌生的气息倾覆而下,几乎来不及思考,对方已经低头狠狠压住了她的唇。
是直接而原始的占~有,是所有权的宣布。
是联邦最年轻的执政官对一切挑衅直接而果断的回应。
唐格觉得脑子翁的一声,仿佛被铁锤狠狠敲了一响,整个人一片空白,只在唇上开始、生出窒息的颤栗。
被亲了?……!!初吻……这么多人(那已经没有计较的必要了……)
男人灼热的手扣住她的腰身,微微一转,她已然半躺在他身上。
幽深的眼眸,和她近在咫尺对视。
“不!不……”她已然回过神来,他怎么能?她怎么能!
“不什么?”他扣住她挣扎的手腕,眼睛瞄向那流光溢彩的镯子,“不愿跟我吗?嗯?”
他话音间低下头,狠狠压住她的唇,这一回,再无半分怜惜,狠狠吮~吸啃噬,唇~瓣几乎着了火,唐格全身僵硬。他鼻间哼了一声,捏紧她的腰~肢,她吃痛轻呼一声,而他便趁虚而入,捉住了她的舌头,攻城掠地,开始不知节制般纠缠劫掠。
唐格便如一尾掌心的鱼,每当她有一丝退缩和挣扎,引来的便是更激烈的惩罚和压制。
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出,惹也惹不起,跑了跑不掉,如此几番,唐格终于放弃了自不量力的抵抗,凄凄然等待他察觉她的温顺妥协,见好就收。
然而,这原本只是一个示威和惩罚的吻却因为她的香甜而渐渐危险起来,她的身体靠近他身体的每一处,都在肆意点燃无名的火焰,她呼吸凌~乱,试图扒拉他大脸的双手亦被他一只手握住。
那厢,小陆公子愤怒中终于从地上摇摇晃晃爬起来了。
而她已经喘不过气来了,脑子里因为缺氧而产生奇异的痉~挛。仿佛他是夺人精魄的妖怪,抽走了她的所有精力和意识。
“你给我放手!”小陆公子酒醒了一半,眼睛气的通红,已然有了杀意,他吭哧吭哧喘气,像是一只被抢了到嘴猎物的野豹子。
“少帅放心。”陆老将军俨然是个坑儿子的好手,他微微使了个眼色,便有侍卫将满身酒气胡乱挣扎的陆费章强行拖了下去,一面堵了他的嘴,生生让他受了这个耻辱,“如少帅有其他需要,请尽管说,不用客气。”
傅婪意犹未尽抬起头,深沉如墨的黑眸在唐格唇~瓣上轻轻一扫,松开手上的桎梏,转头看向陆老将军,姿态已是从容谦谦模样:“那还有劳将军,先替婪照看两天。”
“客气。”陆老将军笑道,“少帅膝下无子、于公于私陆某都应该好生筹谋,难得此女能入少帅之眼,那是她的造化。只望能早日得如傅老先生的愿望,顺利生得子嗣。”
傅婪眸光微闪,未置可否。
唐格窒息的脑子又遭一击,他们说的她、甚至和美色以及“入眼”都无关,只是当作合适的生育工具赠送出去。而如小嫚所说,这里所有的女人都活不过生产那一关。
她的脸瞬间惨白,唇上还有暧昧的痕迹和微微痛楚,她惊怒中抬眼看去。
正看见风行俊朗的男子端起桌上的酒杯,酒水清冽如初,于遥遥处相敬:“今夜甚是愉快。多谢将军美酒。”
……*
酒宴散尽。
珞忍扶着满身酒气的崔答跟在傅婪身后半尺处。
终究还是有点不放心。
“少帅这样抢了陆费章的女人,还将她留在陆府,虽说外间有我们的人盯着,但也不太好吧?”那陆费章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呐。
“谁说是陆费章的女人?”傅婪斜睨他一眼,将当日珞忍的回话学了一遍,“满玉坊都打好招呼了?断然高不出三百金?”
珞忍额角立刻滴下汗来:“少帅——这……是属下办事不利。”
夜风徐徐,吹在身上,恰到好处,飞行器远远出现在天际,傅婪悠然道:“没事。有陆老将军在,出不了乱子。况,眼下的事,也不便带着她。陆费章要喜欢,就让他多看两天,好歹也花了三百金币加个女奴……只是,看得到摸不到,心如刀绞。”
珞忍另一边额角也留下汗来。
“少帅。”你不觉得你太狠了吗?……吃了人家的酒,得了人家的人,还名正言顺要别人在你准备抽底火的时候帮你好生看两天。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老爷子。”傅婪想起什么,“省得他看我得了格格,突然发疯……又去承包帝都的商行,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女人回来。”
发疯……老爷子如此兢兢业业寒暑不辍的努力想要让自家儿子学会怎么拱白菜,竟然被这么嫌弃……
仿佛听见了老爷子的摔碗和咒骂声……
珞忍忽然觉得肩上的人明显沉了一下。他侧过头,看见崔答睫毛微颤。
不好……珞忍立马果断先撇开关系。
“少帅,我自然不会说,但是老爷子神通广大,难保不会从其他地方知道……”
“没关系。告诉崔答,他要多嘴,未来那些女人一半都会原封不动送到他家去。”
“一半?”
“还有一半,送到你家。”
“啊……”
所以,你要监督做好保密工作啊。傅婪用眼神提醒他。
飞行器已到眼前,巨大的气流将地上的野草吹出起伏绵延的波浪,远处的尽头有惊雷闪过,轰鸣不断,那是西地金矿和流寇肆虐之地,想来又起了冲突。
天际暗沉,星月无光,傅婪抬眼看去,黑云压城,眼看,一场大雨将要来了,第一滴雨落下来,滴在他唇上,清冽的酒香仿佛复活,他的手拂过唇,嘴角倏忽扬起淡淡笑意。
第12章
唐格随着未被分配的众女静默穿过迴廊,整个陆宅陷入宿醉后深沉的寂寂。夜深人静,乌云压顶。
眼看便是一场骤雨将至。
她的心反而奇异镇定下来,在夜色中,左转,北行,西走三百米,每一步都深刻镌刻在心底。
这是通往外宅的路。
狂风卷起桁木上缠绕的薄纱,屋檐下的灯光绕三三两两绕着振翅疾飞的野虫。
到了歇息的地方,她便老老实实规规矩矩躺在床~上,管事的阿姆是个好脾气的,半夜巡房还挨个帮踢了被子的女孩子掖了掖被角。
她走到唐格面前时,看见女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侧着脸嘴唇红肿,眼睛水润,抱着膝盖,正一瞬不瞬看着窗外,看风吹起纱帘一起一落。
“睡了罢。”阿姆拍拍她的被子。
“刚来的时候都这样。”老婆子笑了笑,带动脸上丑陋的疤,“慢慢就习惯了。好孩子,受委屈了?”
“阿姆,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们?”她茫茫然的目光扫过四周,“为什么要把女孩子分成育女和女宠,难道他们就没有妻子儿女吗?”
阿姆便知道她今日定在宴会上受了欺负。她早知道,这样的颜色。
但是陆家待客,向来如此。便是有下面中看的武将,有时看了喜欢的女子,求去也不稀奇。
“傻姑娘,若没有男人的保护,我们怎么能活下去呢?就像天要是发怒了,难道我们要去和老天爷抱怨吗?外面是什么样子?可不比这里骇人百倍千倍。女人不都要过这关——在这里至少有吃有喝,这辈子也不愁的,知足吧。”
“一辈子?”
“女人呐,这一辈子,短的跟天上落水一样。只要莫怀葡萄串,平平安安熬到生孩子,便是上辈子攒下的福,也是为下辈子修了德啊……”
有尚未熟睡的女孩翻身嘤咛,仿佛做了什么梦,恹恹欲醒,阿姆便压低了声音,“睡吧,好孩子。听老婆子一句劝,别多想了,你家里能这么大才把你放出来,已经是如天的福气了……”
福气?唐格不想要这样的福气。
到了第二日,因着她身份,果真没人宣她去前厅,只在后院拘着。陆老将军还特特在前后院间派了禁卫,专门看住那酒醒后便一直处于炸毛状态的小陆公子。
大白天,整个院子空落落。院墙外面的大门关的死死的,若不是偶尔听的军靴踏在地上的声音,断不会以为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