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笙寒一直听到这里才毛骨悚然:“你说什么?”
管凌风道:“我也只是想保证我们的合作会一如既往罢了。”
玉笙寒盯着他,看出他并不是在玩笑。
她回头看向大营的方向,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
终于玉笙寒用力一抖缰绳。
正要调转马头,管凌风探臂过来握住她的手:“你现在回去,已经晚了。”
玉笙寒胸口起伏的厉害:“你、你言而无信?!”
管凌风道:“是她破坏规矩在先。”
“管凌风,”玉笙寒的眼睛却在瞬间发红,她咬着牙道,“你……要是伤了她,我……发誓……”
话未说完,管凌风抬手在玉笙寒唇上一压:“玉姑娘,有些话千万别说出来。何况,发生的已经发生了,何必为已经不存在的人而赌咒发誓呢,不如想想以后……”
玉笙寒却浑然不理,只用力挥手将他的手臂拍开,打马往回狂奔而去!
——
在玉笙寒离开之后,又过了会儿,七宝爬起身来。
见屋内空空无人,但房门居然开着一条缝。
七宝下地,从门缝中往外打量,见外头众人各司其职,并没有理会这边儿的,七宝心中惦念着赵琝,回头见桌上果然还放着吃的,于是便塞了两张饼在自己怀里,又拿了药瓶,才开门走了出去。
此刻正是早上繁忙的时候,到处人声鼎沸,马蹄声,脚步声,劈柴声,练武声,牲畜的叫声……还有一些别的吓人的响动。
七宝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遭,正走中,腿上给什么一撞。
低头看时,却是一头雪白的小羊,还没有长角,只用稚嫩的头抵在她的膝上,轻轻磨蹭。
七宝从没有见过这样可爱的白羊,不由地俯身摸了摸它的头,手底下一阵温暖。
那小羊也很是依恋她似的,咩咩叫着往她怀中蹭,七宝见状,索性把它抱了起来。
正抱着羊往关押赵琝的房子走去,眼前突然多了一个人。
七宝并不敢仔细打量,本想避开,那人却冷笑了声,偏偏又拦住她。
这声音有一点熟悉,七宝抬头,先看见那人断了的左臂。
刹那间七宝往后退了两步,这才想起此人原来正是那天晚上对她意图不轨的那个贼徒。
七宝本能地觉着不妙,紧紧地抱着羊羔,壮胆说道:“你、你想干什么?你可不要乱来,你难道忘了这只手怎么断了的吗?”
那小羊仿佛也察觉不妙,便咩咩地叫了起来。
眼前魁梧的断臂壮汉说道:“我当然记得,不过你放心,这一次是少主亲自开了口的,少主跟我说,只要你试图去见那个中原人,就让我随意行事。”
七宝呆了呆,忙抵赖道:“什么中原人,我不过是出来走走的。”
断臂人狞笑道:“你只管说好了,这一次,没有人再来救你。”说着上前一把握住了七宝的肩膀。
七宝吃痛,那小羊从怀中掉在地上,咩咩地叫了两声跑开了。
“放开我!”七宝疼得叫起来,“你这恶贼!放开我!”
断臂人拉着她便走,想找个无人之处行事,谁知才走两步,突然给人拦住了去路。
此处正是关外西人驻扎的大本营所在,然而这些蛮人内部却也有不同的分工,似管凌风以及他贴身的心腹这些,自然是在外冲杀劫掠的,都是杀人如麻的士兵。
至于在营地里劳作的,虽然也是能张弓射箭的猎手,但基本上并不外出打仗。
如今这拦着断臂人的,真是属于猎手一类,也是昨儿围着看热闹的青年之一。
“你要干什么?”青年皱着眉问。
断臂人自然不把他放在眼里:“滚开,这里没你的事。”
青年看着七宝,见她吓得脸色发白,更加楚楚可怜了。平日里见到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战士,本来都要退避三舍,此刻却突然勇气倍增:“不许你伤害她。”
断臂人看看七宝,一时笑道:“原来你也是看上了她?不打紧,等老子用过了,可以让你也跟着尝尝。”
七宝听了这句,泪已经涌了出来。
青年脸上涨红,又看七宝哭了,想也不想便扑上前来:“快放开她!”
还不等他靠近,断臂人一脚踹出,已经将青年踢开了。
但那人十分顽强,虽然自知不敌,仍是爬了起来,而跟他认识的一些青年见状也纷纷围了上来,他们武功虽然差,但人一多,气势便壮了好些。
断臂人十分恼怒:“别以为我不敢动手,这是少主的命令!”
大家听了“少主”,才面面相觑,犹豫着不敢上前了。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都住手。”随着略带苍老的声音响起,对峙的双方不约而同后退一步,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七宝也跟着抬头看去,却见在人群之中,走出了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略肥胖的老妇人,之前跑开的白羊竟在她身前,此刻便颠颠地又跑向七宝。
那断臂人原本死死握着七宝不放手,这会儿突然松开她,低头跪地,向着妇人说道:“太婆。”
胖妇人瞥他一眼:“这个孩子我要了,管凌风如果怪罪,让他去找我。”
断臂人竟然不敢反驳:“是,太婆。”
胖妇人转身就走,七宝还在发怔,却见胖妇人回头道:“还不走?”
那小白羊也在七宝裙边蹦来蹦去,仿佛催着她,七宝忙提起裙摆往前走去,经过那些青年身边之时,又转头说道:“多谢你们。”
刹那间有不少人都红了脸。
——
七宝跟那小羊随着胖妇人往前,来至一座帐子中。
七宝倒也看了出来,这帐子跟别的房帐不同,好像格外大些,外头的门首上又缀着五色的装饰。
进内,却见地上还铺着一张狰狞的虎皮,把七宝吓得往旁边躲了躲。
胖妇人一言不发,自顾自地去拨弄地上的柴火,七宝小心走前一步:“婆婆,多谢你方才救了我。”
胖妇人才哑声说:“不是我救了你,是它。”
她往旁边看了眼,七宝低头,却见那小羊也跟着钻了进来。
七宝喜出望外,蹲下身子将小羊抱住:“真的吗?婆婆,你怎么知道它要救我?”
那羊低着头在她身上蹭来蹭去,显得十分亲昵。
妇人说道:“这只羊,是在母羊被杀的时候生下来的,从它下地开始,母羊就死了。”
七宝猛地听了这些,吃惊之余,心中格外难过:“怎么……这么可怜呢。”不由又低低说:“既然那只母羊怀了小羊,为什么还要杀它……”
可是一想管凌风那些人,连活生生的人都杀,何况是一只羊呢,自己的问话岂非可笑。
妇人面无表情的,低着头说道:“它之所以救你,是因为知道了。”
“知道什么?”
妇人淡淡道:“你的肚子大概快一个月了,你自己不知道吗?”
“啊?已经这么明显了?”七宝吃了一惊,抬手在肚子上摸了摸,叹道:“我只是这几天才多吃的,已经胖了这么多吗?”
妇人瞅了她一眼,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却并不解释。
这会儿小羊乖乖地趴在七宝的腿边上,仿佛安宁地假寐。
七宝抚摸了它一会儿,又拉拉它的小耳朵,看到它粉红色的鼻头,想到妇人的话,不禁格外怜惜。
七宝虽然惦记着赵琝,但是经过方才那一场,一时也不敢贸然再出去,索性先呆在这里。
直到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问:“老婆婆,方才那个坏人说是管凌风的命令,你救了我,他会不会为难你啊?”
妇人道:“他不敢。”
七宝想起方才众人见了她时候的恭敬模样,知道她必然大有来头,却猜不透这老妇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正在这时侯,外间突然间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老妇人本来不以为意,直到听见尖锐的哨声,才猛地站起身来,转头往外看去。
七宝抱着小羊,兀自懵懂,依稀听到有人厉声说道:“边防军来了!快,防卫!”
与此同时,帐子的门帘猛地给掀开,有个人闪了进来!
第180章
这忽然之间冲了进来的,居然是世子赵琝。
两人骤然打了个照面,七宝跳起来,惊喜交加地叫道:“世子哥哥!”
赵琝飞快地扫了一眼那老妇人,冲到七宝身旁握着她的手说:“援军到了,快跟我走。”
七宝并不知什么援军,赵琝却也并没机会解释,只忙拉着她往外跑去。地上那只小白羊本来靠着七宝,突然不见了她,便也跟着跳起来,咩咩地叫了两声。
白忙里七宝回头看了一眼,就给赵琝拉出帐子了。
来到外间,七宝却又大惊失色,原来这会儿外头已经乱成一团,喊杀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无数的人正在逃窜,也有的在交战,放眼看去,无数的人影憧憧,几乎分不清哪个是敌人,哪个是援军。
七宝呆了,正乱看,有一人因为奔逃的缘故正好跌在他们两人跟前,吓得她叫了起来。
幸而赵琝在旁边,拉着她沿着帐子边儿上往旁边跑了出去。
七宝本就跑的慢,赵琝虽然着急,却也很照顾她,且又要留心周围,生恐出什么意外,便紧紧地把她的小手攥在掌心,让她贴在自己身侧。
正逃之中,却见前方有一匹马飞奔而来,马上的骑士长刀挥落,顿时将一个北人砍倒在地,鲜血四溅。
七宝双眸圆睁,心怦怦乱跳,过了半晌才想起来,这被砍倒在地生死不知的是之前给自己解围的那个青年。
心狠狠地一抽,七宝忍不住大叫了声。却把赵琝吓了一跳:“怎么了?”
七宝眼睁睁地看着那边儿,却说不出话来,浑身发抖。
管凌风的手下甚是凶残,在回来的路上他们的所作所为就可见一斑,原先对七宝来说,北人也是极可怕的一个词,好像人人都是凶神恶煞的。
但是想起这青年之前为了救自己挺身而出的模样,七宝的心一阵阵地缩紧。
赵琝见她脸色惨白,略知道她的心情,便把她往身边拉近了:“七妹妹别怕,别看。”
七宝忍着眼泪点点头,正要跟着他再走,却听到咩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猛然回头,却竟瞧见是那只小白羊,不知何时居然也蹦蹦跳跳地跑出了帐子,这会儿正向着七宝的方向跑来。
但是它前方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匹军马,马上骑士自然不屑理会它,但是马儿横冲直撞,马蹄无眼。
眼看那小羊要给活生生踩死,七宝再也无法忍受,她大叫道:“不要!”挣脱赵琝的手,往回跑去。
赵琝大叫:“七宝!”
七宝已经飞跑了回去,正那马蹄高抬将要踏落,七宝冲过去,用力将小羊抱住。
这一刻,原先在帐子里的老妇人却也走了出来。
那马上的边防军突然见七宝是中原人的服色,忙勒着马儿往旁边一转,马蹄堪堪在七宝的旁边塌落,把她裙子的一角踩的粉碎。
马上骑士喝道:“你是谁,在干什么?”
突然间看见了旁边的那老妇人,见对方是北人服色,本能地举起了手中的刀。
七宝惊魂未定,见状忙又叫道:“不要!不要动手!”
老妇人却并不躲闪。
马上的骑士皱紧眉头看了老妇人半晌,才要将腰刀放下,不知哪里飞来了一支箭,正中这人肩头。
他闷哼一声伏在马背上,摇摇欲坠。
正赵琝已经赶了回来,他先是将马上的骑士扶了一把,又抓住七宝叫道:“七妹妹你不要命了吗?”又忙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七宝扭头看着那受伤的骑士,却见他并不在乎身上的伤似的,调转马头继续冲杀。
眼中一阵模糊,七宝忙将泪摇落,抱着白羊起身走到那老妇人身旁:“给您。”
老妇人把白羊接了过去,看了她半晌,点点头,转身入内去了。
七宝吸吸鼻子,喃喃道:“世子哥哥,我害怕。”
七宝不是因为现在血肉横飞的场景而害怕,也不是因为生死一瞬而害怕,而只是不能面对现在的这幅场景。
那北人青年受伤倒地她于心不忍,老妇人跟小羊遭殃她也不忍,但是中原的骑兵受了伤,她更加不能忍。
赵琝看着她眼睛红红的样子:“不打紧,咱们很快就会离开了。”
把心一横,正要拉着七宝走开,身后突然有人道:“等等。”
赵琝回头,却见是那老妇人又走出帐子。
赵琝心生警惕:“你想干什么?”
老妇人不理他,只是走到七宝身前:“伸出你的手。”
七宝疑惑地伸手,老妇人把一个粗麻小布带放在她小小地掌心里,面无表情地吩咐说:“带着,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会用得上。”
七宝呆了呆:“老婆婆,是什么?”
老妇人却并没有回答,转身仍是进帐内去了。
赵琝也十分愕然。但这会儿喊杀声更大了,赵琝知道无法耽搁下去,不然的话只怕就走不成了。
当下拽着七宝转身,他左闪右躲,眼看将出了北人的营地,突然间迎面一匹马飞驰而至。
赵琝一看,汗毛倒竖。七宝却也看的清楚,原来这来人正是玉笙寒。
玉笙寒人在马上,目光直直地盯着两人,确切地说是看着七宝,当瞧着七宝无恙的时候,玉笙寒眉峰一动,她似乎想笑,眼中却突然间有水光涌现。
七宝见了她天生亲昵,正要上前,突然想起如今两人立场不同,她如今正跟着赵琝要逃,玉笙寒发现的话只怕会阻拦,当下才一阵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