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姻缘——八月薇妮
时间:2019-02-16 08:11:55

  七宝忙问道:“这么说,这就是颗好药了?”
  “自然是好的,”石琉点头,又说道:“非但是好的,照我看,怕还是能够起死回生的呢,听说北人之中有年老的人,最擅长采参,只是那些千年人参最是难得,一旦采到,立刻配合名贵药材调制成药,预备着关键时候保命的。只不过这种罕见珍贵的东西,普通人手中是没有的,多半是在贵族手中……何况北人的贵族最是惜命,当然不会把这种东西给别人,你是如何到手的?”
  七宝说道:“是……是我在北营里偶遇的一个老婆婆给我的。”想了想,到底不便就把那老妇人乃是管凌北母亲的话直接说出来。
  石琉道:“原来如此,我想着老婆婆定然出身不凡。不过……小七宝,你也算是万中无一的讨人喜欢了,怎么落在了敌人的手中,非但毫发无损,还能得这样珍稀难得的馈赠呢?”
  七宝得意地哈哈笑道:“那是当然了,夫君也说我是小福星。”
  石太医见她笑的满面生辉,突然想起一件事,却不便跟七宝说。回头只跟张制锦提了。
  原来石琉因为担心七宝分娩的问题,一直在担心,如今见有了这保命的药丸,却突然间像是眼前出现一道光似的,如果真到了那至极为难的时候,这颗药丸岂非能够助一臂之力?
  ——
  四月中旬,太子赵雍自宫内搬了出来,仍旧回到了东宫居住,陪同他一块儿的还有太子妃孔春吉。
  只不过,先前跋扈飞扬的太子妃,如今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双眸暗淡失神,早没有了先前的张狂之态。
  隐隐听说太子的身子又有些不大好,只是不知道究竟如何。
  七宝也听说了这消息,但她因为身子沉重,近来都不曾出门,只在府内休养。
  忽然这一日,门上有人来报,说是太子殿下驾到。
  这时侯张制锦并不在府内,七宝突然听说这消息,还以为赵雍是来找张制锦的,才要让人去告诉一声,太子已经缓步进门了。
  七宝一眼看见那头戴金冠的身影,吓了一跳。
  两人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
  对于赵雍而言,眼前的女孩子,却比他初次相见时候越发的娇丽了许多,也不知是因为将为人母的缘故还是如何,那绝艳无双的眉眼之中,更带出了几分令人倾倒的温柔。
  虽然仍是容貌依旧,但是气质上到底是变了,不再是之前那个当着自己的面儿大胆表白的周七宝了。
  对七宝来说,赵雍……似乎并无多大变化。
  七宝对于太子的印象,多数还停留在之前他病恹恹几乎站不起身来的时候,着实的印象深刻,难以淡忘。
  至于后来赵雍恢复了……七宝一则是跟他不大相见,二则完全对赵雍不再上心,所以竟然没怎么留意。
  这会儿相见,见赵雍神情举止如常,而且也并不是格外憔悴的样子,看着却如同一个正常康健之人。
  七宝先是愣了愣,然后才想起来要行礼参见。
  赵雍却上前制止了她,含笑说道:“你身怀有孕,何必多礼。”
  七宝说道:“殿下怎么亲自来了?可是要找夫君的吗?”
  赵雍摇头道:“并不是寻锦哥儿的,我是特来找你的。”
  七宝一惊,忙看一眼赵雍,见他并不似玩笑。
  只是对上他有些熟悉的眸子,七宝心中突然也想起自己以前因为一心要救国公府、不惜对着静王“毛遂自荐”的壮举,一念之间,脸上就红了起来。
  此时赵雍已经缓缓落座,因为他心中正也想着一件事,并没有留意七宝的异样。
  七宝趁机后退了几步,特意离赵雍又远了些才站住。
  这会儿厅上只有赵雍,七宝,还有一名心腹的太监,并同春两个。
  太子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我……有一件事想问七宝。”
  七宝忐忑:“不知……是什么事?”
  赵雍手拢在唇边,轻轻咳嗽了声:“听说你先前离京,是玉……玉笙寒她将你带走的?她……如何,一路上可为难你了吗?”
  太子的语气听着很是平淡无奇,仿佛是随口问了一句、且只是关心七宝似的。
  七宝说道:“玉姐姐、她先前受伤很重,几乎就撑不过去。”
  赵雍微微震动。
  七宝又看他一眼,才继续道:“玉姐姐虽然做了坏事,但是一路上多亏了她护着我,不然的话我就给那些坏人杀了。后来,也多亏了玉姐姐,我跟世子哥哥才顺利逃了出来。”
  赵雍端坐着,双唇紧闭。
  然后他的喉头动了动,站起身来。
  太子迈步往外要走,却又看向七宝,犹豫般低低问:“她……有没有提起过我?”
  “提、提到过的,”七宝咬了咬唇,说道:“玉姐姐,玉姐姐也是身不由己的,殿下……您别怪她。”
  赵雍低头,半晌才道:“我知道。”他喃喃说了这句,却又微笑道:“这京内到底不适合她,也许,她已经找到她真正该在的地方。”
  七宝虽然没有细说玉笙寒是如何提到自己的,赵雍却也猜到了几分,便未曾再问。
  而赵雍所说的话,七宝也并不很懂。
  太子前脚才离开,洛尘从外急匆匆地进门。
  同春见他神情异样,举止颇见反常,忙先迎了出来,悄悄地问:“怎么了?”
  洛尘拧着眉,看一眼里头的七宝,压低声音说道:“方才我遇见了随永宁侯的大辛,看他眼睛都是红肿的,才知道……”
  同春听的呆住。
  洛尘道:“这件事是不是得跟少奶奶说声?”
  同春回过神来,忙道:“不,不行……姑娘的产期快到了,不能在这时侯跟她说这些。”
  不料七宝因也看见洛尘急急地跑进来,担心有什么事,便站起身走了过来,正好听见同春这句。
  七宝微怔:“出什么事了?”
  同春色变,洛尘瞅着她,不敢多嘴。
  七宝喝道:“快说,我最恨人家有事瞒着我了。”
  同春见瞒不住了,终于陪笑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姑娘别急,只不过洛尘方才遇见了跟随永宁侯的大辛,听说永宁侯最近病了。”
  洛尘不便多言,且他向来最听同春的,所以现在虽然知道她的“言不由衷”,却也只低头沉默。
  七宝皱眉问:“什么病?”
  同春一时答不上来。
  洛尘咳嗽了声:“隐约听说是以前的旧伤犯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和平日的活泛大不一样。
  七宝凝视着洛尘:“你一定还有话瞒着我,到底怎么样?”
  虽然不敢违背同春的意思,可洛尘到底忍不住,当即跪在地上道:“少奶奶,之前、之前大辛说,侯爷像是不行了,已经吐了几天的血了……怕、是这一两天的事了。”
  说到最后一句,自己的眼睛也红了。
 
 
第189章 
  其实在同春遮遮掩掩提到裴宣的时候,七宝就知道了不妥。
  其实,早在前几天叶若蓁带了小侄子来探望自己的时候,七宝就有所察觉,因为那小家伙正是会说话的时候,无意中竟冒出了一句“铭儿的父亲病了”之类的话。
  裴宣跟威国公府向来有交际,程弥弥偶尔也带裴铭去府内做客,所以两个小孩子自然认得。
  那时候七宝只以为裴宣是寻常的病痛,询问叶若蓁,叶若蓁也说无碍,因此七宝没有格外放在心上。
  七宝来至永宁侯府的时候,程弥弥得知消息迎了出来,竟是蓬头垢面,两只眼睛红肿不堪。
  程弥弥大概也着实没有法子了,见了七宝,顿时泪如泉涌:“七姑娘!”她上前扶住七宝的胳膊,几乎要抱头大哭起来。
  七宝在来的路上本来很慌,可看向来淡定自若的程弥弥突然变得这样,她反而不肯张皇了,七宝深深呼吸,挽住了程弥弥:“姐姐别怕,裴大哥怎么样了?”
  程弥弥几乎泣不成声,泪不能停歇,听了七宝柔声询问,勉强遏制悲痛:“七姑娘,我们侯爷,连着吐了几天的血了,好几次昏迷过去,昨儿晚上……昏迷了半宿,一度连气儿都没有了,我、我还以为他……”
  七宝的眼睛陡然湿润:“现在、怎么样了?”
  程弥弥说道:“今日略好些。”说着便抬起左手擦了擦眼中的泪,“我才把铭儿带到他床前陪着,七姑娘,多谢你能来,我本来想请你过来一趟,又委实不敢打扰,我、我领你进去。”
  七宝点点头,忍泪同程弥弥进了内室。
  卧房之中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药气跟很淡的血腥气混合的古怪气息,几乎熏的人无法呼吸。
  那小孩子乖乖地跪坐在床边上,虽然还不懂事,却也体会到父亲的病痛似的,粉妆玉琢的小脸上挂着泪,显得很是可怜。
  裴宣靠着床边坐着,脸上白的如纸一般。垂在身侧的右手,玉指修长,因为病痛的缘故,消瘦的可怜。
  裴宣似乎在跟裴铭说些什么,但因气虚的缘故,声音极轻,如同叹息。
  程弥弥加快脚步走到床前,行礼道:“侯爷,七姑娘来探望您了。”
  话音未落,裴宣放在床边的手突然狠狠地一抖。
  与此同时程弥弥便叫旁边的乳母把裴铭往旁边抱了开去。
  此刻七宝已经来到了床边:“裴……裴大哥。”
  裴宣抬眸,因为脸色过于苍白的缘故,一双眼睛显得格外幽黑,两个人目光相对,裴宣嘴角一动,仿佛想笑,却又无能为力。
  七宝不顾一切地握住他的手,被她紧握在掌心的手冰凉,竟然没有一点体温似的。
  就算七宝有些心理准备,给这股凉意在掌心里一印,仍是让她不由自主地透心发冷。
  虽然强忍着悲痛,眼中的泪却仍然不听话的泫然摇曳,居然说不出话来。
  裴宣定了定神,微笑道:“是她叫你来的?”
  程弥弥立在七宝身后,并不言语。七宝说道:“不是程姐姐,是我自个儿听说的……可是、可是裴大哥你病的这样,怎么不派人告诉我一声。”
  裴宣笑了笑:“告诉你……你又来做什么?侍郎自然不知道你来的,对不对?”
  七宝忍不住落泪:“你越发古怪了,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裴宣待要再说,突然胸口血气翻涌,他知道自己很快要咳血了,但又不想让七宝看见,只是向着程弥弥使眼色,自己却转开头向内,抬手捂住了嘴。
  程弥弥知道裴宣是想让自己先带七宝离开的,可是七宝早就看出来了。
  鲜血从裴宣的五指之间涌了出来,点点滴滴落在了他盖在身上的被子上,血渍从缎面上飞快地洇开,像是一朵诡异的血花在瞬间绽放。
  七宝眼睁睁地看着鲜血漫溢,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想扑上去帮裴宣止住血,但却浑身僵硬不能动弹,好像自己将眼睁睁目睹裴宣的死亡,却无能为力。
  此时,给乳母抱在怀中的裴铭突然发生大哭起来。
  正在此时,裴宣拼尽全力,哑声怒喝道:“带她出去!”
  话音未落,因为气血攻心,那没有咳完的血竟从口中喷了出来。
  七宝就在他身旁,半边脸上举着微微湿热,片刻又有些发凉。
  此刻程弥弥早就泪人一样,她不敢违背裴宣的命令,上前来扶着七宝往外。
  只是她现在也是心力交瘁,又因为失去了一只手,力气极小,幸而还有同春贴身服侍,总算把七宝带了出去。
  来到外间,七宝兀自怔怔的,灵魂出窍一般。
  同春见她半边脸上沾着血渍,看着十分可怖,心一阵慌张,忙掏出帕子给她擦拭。
  七宝呆呆地举手在脸上抚过,手指上鲜红而黏湿。
  ——
  在七宝出门的时候,同春早就暗暗地派了个小厮,叫他快去吏部告诉。
  偏偏张制锦却不在吏部,此刻正在内阁之中,等他出来之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张制锦听了小厮通禀,即刻放下手上事务,马不停蹄地来到了永宁侯府。
  他才进永宁侯府,便发现了石琉居然也在。
  其实先前在裴宣病倒的时候,周承沐是早就知情的。他虽然不敢惊动七宝,却暗中求石琉帮忙。
  石琉也已经给裴宣看过了,察觉他是因为之前箭伤过重,且病从内腑而生,已是回天乏术了。
  此事张制锦是知道的。
  如今见石琉在这里,张制锦一怔,心中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石琉不等他开口,已经先说:“你来晚了一步,我来之前,七姑娘已经把那颗保命丹给了永宁侯服下了。”
  张制锦的脸色在瞬间明显苍白了几分。
  原来七宝之前定下神来后,便想着请石琉来给裴宣看病,程弥弥却说石琉已经看过了,并无良方。
  七宝听说石琉也无办法,心凉了大半。
  程弥弥道:“方才侯爷不愿意让七姑娘在跟前儿,正是不想让您看到他如此一面,其实我也知道的,先前宫内赐了许多丹药,也派了太医,只是没有用。”
  七宝听到“丹药”,突然心头一动,想到了北营里老婆婆给的那颗药丸。
  因为石琉曾说过那药珍贵无比,可以救人,七宝便时刻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触发了灵机,心怦怦乱跳,忙从怀中将那麻布包掏了出来,将药丸拿在手上。
  程弥弥见她一言不发地拿出这个,正要问她是怎么样,七宝匆匆地重又回到内室,见裴宣靠在床壁上,已经停了下来,正微微喘息,嘴角的血渍顺着颈间滑下,把雪白的中衣领子染的通红。
  裴宣隐隐听见动静,回头看着七宝,蹙眉道:“你……”却已经无法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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