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绵绵做笔录的笔尖一顿。
封潮仔细观察了一下汪灵的表情，点到为止。
“谢谢你的配合。”
汪灵点了点头，她松了一口气，脸上又浮现了红晕。
出门的时候，封潮的袖口蹭了一下汪灵桌子上的玫瑰，花瓣上的水珠一颤，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出了校门坐回车里，封潮看唐绵绵又一次地发呆，不由得失笑。
“怎么了，一直在发愣？”
唐绵绵想说什么，却忍住了，她吸一口气，道：“没什么，我猜如果是应佳妮嫉妒汪灵才自杀，那么这不符合逻辑，但如果她是因为多重原因自杀，也是情有可原。所以说咱们追查汪灵，是不是在做无用功？”
封潮看她明明是鼓着脸，却一本正经地分析案情，不由得好笑。
他抬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发：“跟我还转移什么话题，你刚才一直盯着汪灵看，怎么，想起陈祥说的那些屁话，心里难受了？”
她顿了一下，摇头道：“没有。”
封潮哼笑一声：“什么没有，你看你脸都皱成了这样……”他弹了一下烟灰，头一次做出语重心长的模样：“以前我要是看你这样，非得骂你一顿不可，不过你最近乖了很多，我就舍不得骂了。我跟你说，那些什么大胸翘屁股都是虚的，美不美看内在，你别看你哥我肤浅了点，这过日子不还是得找那些诚心的人嘛……”
唐绵绵听了半天，她似乎是忍不下去了，刚想说什么，封潮的手机就是一响，他摆了摆手接了电话。
唐绵绵吞下了口中的话，她偏头看向外面。
“……查到什么？……真的？”
他放下电话，严肃了脸色：“咱们还得跑一趟。”
“去哪？”
“汪灵家。”
一路疾驰，唐绵绵按响了汪灵家的别墅的门铃。
不久，一个瘦削的男人端着奶茶开了门。
他礼貌地一笑，眼角的红痣格外动人。
第87章
刚才，封潮接了个电话，电话里小罗对他说，查到了汪灵的家庭状况，出乎人的意料的是，她的家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她，一个是她的养父。
汪灵的养父名叫汪海，现年四十岁。是个医生。根据资料记载，他是在乡下捡到汪灵的，当时汪灵是个弃婴，他是个不婚主义者，于是就收养了她。
在唐绵绵的认知里，四十岁不算老，但脸上总该有点岁月的痕迹，然而当汪海开门的时候，唐绵绵却是一惊，那人端着一杯饮料，香甜的气味挡也挡不住，汪海看了两人先是一愣，接着礼貌一笑，如果不是资料上写得清清楚楚，唐绵绵会以为他只有二十出头。
汪海问了两人的身份，封潮说了一下缘由，他看了两个人的证件，这才放两个人进来。
唐绵绵一进这个别墅，就感觉浑身不舒服，她坐在价值不菲的沙发上，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这里太干净了，无论是能够发光的地板，还是一尘不染的茶几，似乎连空气中的浮尘都与这里格格不入。
汪海给二人倒完水，看唐绵绵看了自己的杯子一眼，：“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我比较喜欢吃甜。”
唐绵绵一顿，她的视线在汪海眼角上的红痣停留了一瞬。
封潮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习惯，您随意。”
汪海放下杯子，向前倾了一下身体：“那么封警官，您这次来想要了解什么，我必定知无不言。”
封潮眯了一下眼，他的视线在汪海笔直的西装裤上绕了一圈，不动声色地一笑。
“您不用紧张，我们只是对汪灵同学的家庭背景进项例行的查访。”
汪海松了一口气，笑道：“那我就放心了，我隐约也听到了学校的事情，封警官，我跟您保证汪灵跟这件事觉得没有任何关系。”
封潮没有接他的话，反而问了一下汪海的家庭情况，汪海说他父母双亡，全靠着自己打拼才攒下家业，然后年轻的时候遇见了汪灵，看她可怜才收养了她，他亲手把汪灵拉扯大，对汪灵的性格知根知底，她是绝对不会做出违法的事情。
汪海说了很多话，他抿了一杯奶茶，微微松了松领带。
唐绵绵大致看了一眼这个别墅，发现楼上有一个粉色的门，想起学校宿舍汪灵的床铺，于是问：“这是汪灵同学的房间吗？”
汪海点了点头：“是，你们可以随意查看。”
三人走向二楼，唐绵绵大致看了一眼卧室，卧室和寝室的装饰风格一样，不过最吸引她的还是墙上挂着的一张油画，油画里是一片蔚蓝的大海，蓝色的在海天相接的地方甩出了一串晶莹的水珠。
“很美，不是吗？”
汪海轻声说着，走到了唐绵绵的身边，脸上浮现出了沉醉的表情。
封潮随意看了一眼，他看着画面上的鱼尾，眉头一皱，接着转过头看向汪灵的书桌。
唐绵绵想起人鱼的尾巴，觉得这幅画画不出真正的鱼尾十分之一的美。她轻声说：
“很美。”
窗外的阳光洒在她的侧脸上，澄澈的瞳孔像是泛起涟漪。
汪海将视线转向唐绵绵，他的眸子像是汹涌的大海，翻涌了一瞬。唐绵绵回头看他，他马上收回视线：“这是汪灵十八岁的时候画的，我们两个人都很向往大海。”
唐绵绵看着画面里的鱼尾，瞳孔一动：“人鱼才是最令人向往的事物。”
汪海的脸上隐隐出现了兴奋，他将炙热的视线转向了唐绵绵，慢慢地靠近一步，刚想说什么就被封潮打断。
封潮的视线随意地转了一圈，他翻了翻汪灵的书本，却猛地从中掉出一根口红。装作不经意地问：
“在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化妆、谈恋爱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我听汪灵的同学说，汪灵一心扑在学习上，对这些都不感兴趣。看来汪先生的家教很严，”
汪海回过神，他微微一笑：“汪灵不需要那些多余的东西，她本来就是完美的。这些根本就不用我教。”
封潮不动声色地放回书本，意味不明地挑了一下眉梢。
转了一圈之后，唐绵绵发现在汪灵房间的对面，也有一个房间，纯白的房门，几乎和墙面融为一体。
汪海看她多看了一眼，立马贴心地解释道：“那是我的房间。要去看看吗？”
唐绵绵刚想说话，封潮碰了一下唐绵绵的手，抢先说：“不用了，谢谢汪先生的配合。您放心，只要我们很快就可以查明真相。”
汪海满意一笑
三个人在门口分别，也不知道是不是唐绵绵的错觉，她似乎看到临走之前汪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出了汪家之后，她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发呆，封潮挑了一下英挺的眉：“怎么了，是想到了什么？”
唐绵绵的脑海里全是汪海眼角的红痣还有他手里香甜的奶茶，她听到封潮的话猛地回过神。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汪灵的家庭……”她深吸一口气：“我总觉得汪海这个人很怪。”
封潮的指尖在方向盘上一点：“确实，他似乎对汪灵过多地关注，这个人有些偏执。”
唐绵绵点了点头，不过她又道：“汪灵长得那么好看，也难怪汪海会这么紧张她。在他眼里，汪灵是最美好的存在。”
汪海想了想道：“可汪灵看起来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听话。”
唐绵绵问：“怎么说？”
封潮微微一笑：“那就要问倪红了。”
唐绵绵想到倪红的异样，她怀疑倪红一定是知道什么，但是碍于同学情谊没有说出来，她就更加确定这件事和汪灵有关系了。
晚上，汪灵和老师请了假，提前回家。
一进门，就看到了汪海，他的表情隐藏在黑暗里，只露出一双幽幽的眸子看着她。
汪灵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退后一步：“爸爸……”
汪海站了起来，微微一笑，似乎刚才的异样都是汪灵的错觉：“小灵，你回来了……想吃什么？”
汪灵放下东西：“随便。您一会让阿姨来做就行了。”
汪海慢慢地坐了下来，他冲汪灵摆摆手：“这几天被吓坏了，我帮你请了假，你可以在家休息。”
汪灵一愣，她小声道：“其实不用的……我、我在学校挺好的。”
汪海一听，皱眉道：“学校和家里不一样。在家里我可以保护你，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你。”
汪灵道：“这次只是自杀事件，其实学校很安全的……”
汪海猛地站起来，捏住她的手腕就带她上了二楼，汪灵被他捏得发疼，却不敢出声。
来到二楼的卧室，两人站到穿衣镜前。汪海高大的身影将汪灵笼罩住：
“小灵，你不懂人类的险恶。他们每个人都在觊觎你，他们想要占有你、玩弄你，一旦让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你就会受到伤害。”
汪灵下意识地辩驳：“不、不是……”
他猛地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看向镜中的那张脸：“不要辩解，看看镜子中的这张脸，有多美……”
汪灵的下巴被他捏得作痛，她红了眼眶，微弱地说：“爸，你把我想得太美好了。”
“不是因为我想得太美好。”汪海转过头，将下巴放在她的头顶，轻叹道：“而是因为你不了解人鱼的魅力，比如今天，我差点就没有控制住自己……”
汪灵不明所以。
汪海微微一笑：“不过那不重要，小灵，告诉我，你在学校，有没有把持住自己。”
汪灵眨了眨眼，眼角的泪盈盈欲坠：“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汪海指尖一个用力，在她的下巴上弄出了痕迹：“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汪灵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不过被她很好地压下去，她勉强咧出一个笑，眼角滚落出一颗泪珠。
“怎么会呢，你知道我谁都看不上的。”
汪海的脸上终于展现一丝笑意，他放开汪灵，道：“我就知道，你是最乖的。”
说完，他捡起了滚落到地上的珍珠，慢慢地关上了门：“好好休息。”
待门外没了动静之后，汪灵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瘫倒在地，抖着手打开手机，然而看着通讯录上的那个“林”，还是没敢打出去。
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摸着自己的唇，脸上又出现了红晕。
本来倪红的情绪就不怎么稳定，加上警局里对她若有似无地施压，再一次传话时，她终于哭出声：
“你们别问我了，我都说不行吗？”
唐绵绵轻叹一声，递给她一张纸。倪红接过来，她擦了一下眼泪，消瘦不少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我以前就只知道应佳妮讨厌我，但是我没想到她也会讨厌汪灵，我不明白汪灵人这么好她为什么要讨厌她，直到有一天……”
她吸了吸鼻子接着说：“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在一次体育课上，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溪，我这才发现不对劲，众所周知，林溪喜欢汪灵……”
赵玲问：“那汪灵呢？”
倪红犹豫地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陈祥有些急了，他叹一声：“倪红同学，你有什么就赶紧说。”
倪红顿了一下，她低下头道：“反正、反正我曾经不小心看到过他们在学校的小树林里接、接吻……”
陈祥叫了一声，他长出一口气：“你们看，就是这点事，这可把咱们折腾的，我先去看看拿起杀妻案了，你们先盯着。”
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
封潮弹了一下烟灰，接着问：“那么你有没有发现应佳妮和林溪有过来往？”
倪红平时最怕他，封潮只要用那双黑黝黝的眸子看她，她就吓得头皮发麻，她几乎立马诚实地摇头。
唐绵绵合上记录本，道：“看来我们需要再传一次林溪，如果他也没有问题的话，这个案子就算结案了。”
潘全伸了伸懒腰：“早该结了，这件案子就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女孩，受到家庭和学校的影响，自杀的案件，咱们浪费了这么多天就为了查个理由，也是真的够了。”
赵玲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任何线索都要纠察到底，不能有一点遗漏，万一有什么隐情呢？这不仅是对死者负责，也是对咱们的警徽负责。”
赵玲一教训，潘全立马认怂，连声说自己错了。
封潮从档案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正是从应佳妮的抽屉里摸出来的那张照片。照片里林溪侧对着镜头，看起来很是英俊。
他挑了一下眉梢，将照片扔在了桌子上：“那就看看他怎么说。”
林溪不愧是在学生会工作的人，他回答问题的时候井井有条，没有丝毫的慌乱。唐绵绵拿出在应佳妮家找到的衣扣，问他认不认识。林溪的眼睛一眯，接着绷紧下巴点了点头。
他很冷静地说他有一件衣服确实少了一颗扣子，但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丢的，他从来不穿有破损的衣服，于是就把那件衣服放在了柜里，他们要是想去看的话，他随时可以带他们去。
说完，他又对应佳妮喜欢他的这件事表示不知情，他一直当应佳妮是普通同学。
送走林溪之后，潘全抹了抹脸：“怎么样？他说实话了吗？”
封潮点燃一根烟，表情隐藏在烟雾里：“半真半假，还得查。”
下班的时候，封潮抖落了满身的烟味，他搂过潘全，笑道：“潘哥，和我去喝一杯？”
潘哥刚想说话，赵玲横眉看过来，他赶紧求饶：“封队，你可饶了我，我要是再去这回家膝盖不得跪碎了啊，再说和你出去有什么意思？不就是……”
封潮将他一推，头也没回地摆摆手：“你个老婆奴，行了行了我自己去。”
唐绵绵收拾文件，眼看着封潮走出了门外，她转身对潘全微微一笑：
“潘哥，可以告诉我你们平时去哪里看那些大胸美女呀？”
潘全差点跪了。
第88章
“昼”是A市里一个不起眼的小酒，它坐落在一处小巷里，路人只能看到斑驳的墙面上一扇破旧的铁门，稍不注意就能忽略过去，只有去过的人才知道，只要你打开这扇们，就能发现然里面别有乾坤。
酒里放着暧昧而又缱绻的音乐，空气像是被手指混着酒水搅过，微醺而又粘稠。在角落里，只能看到一条条人影在暧昧地纠缠，像是销魂的蛇一样翻滚着。
只有在台的一角，坐着一个独身的男人，在他的周围仿佛自动形成一个真空地带，在这里，没有低吟，没有欲望，只有强烈的酒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