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传同人]如懿传之柔芳懿懿——末烬
时间:2019-02-18 07:51:44

  如懿点点头,一一扫视众人,沉声道:“你们在此是对皇上的一份心,本宫不拦着你们。但皇上还没殡天呢,你们跪着,只可祈求神佛保佑皇上龙体康泰,若叫皇上闻了一丝哭声,本宫绝不轻饶!”
  众人哪里敢不应。意欢搭着荷惜的手起来,单薄的身子在风中越发显得摇摇欲坠。她走到如懿面前,微微欠身,轻声而急切道:“听太医说皇上已然回光返照了,可是真的?”
  意欢对皇帝,终究是有一份真情在。如懿无意隐瞒,叹息着颔首道:“那些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哄人罢了。江与彬说,多半就是今夜明晨间的事了。”
  意欢闻之,眼角一滴清泪倏然落下。她想起如懿方才的话,忙悄悄用手帕拭了,咬咬牙道:“娘娘放心,臣妾知道轻重。里头的事,臣妾不能帮衬,只能竭力不让娘娘有后顾之忧。待几位阿哥和亲王到了,望娘娘——好自珍重。”
  言罢,便转身回去自己的位置,依旧跪下。如懿看了看她,又与海兰相视一顾,扭身进去。
  皇帝不能起身,执拗得不肯合眼歇歇。他听见脚步声,哑着嗓子问:“皇后,是你来了么?”
  如懿示意移筝守在门口,自去皇帝床边的小杌子坐下,柔声说:“是臣妾。皇上睡了许久,要喝口茶润润么?”
  皇帝艰难地摇摇头,毫不介意唇齿的干涩——亦或是已察觉不出。他微眯了眼,轻声道:“皇后……如懿,不,是青樱,朕想和你说说话。”
  一句话换了三个称呼,可没有一个让人觉得熟悉。如懿眉眼弯弯,笑意和煦如暖阳:“皇上您说,臣妾听着呢。”
  皇帝缓了两口气,问道:“外头好像来了很多人,是朕的妃嫔们么?”
  如懿颔首,道:“后宫姐妹们跪在殿外,诚心为皇上祝祷,希望皇上早日痊愈,这是姐妹们的一片痴心。”
  皇帝轻嗤一声,带了几分嘲讽之意,“祝祷……她们是来哭丧的。朕有那么多嫔妃,个个貌美如花,聪明能干,个个都顺从着朕,体贴着朕。可谁知道这顺从体贴下面,是不是说不出口的腌臜心思、污秽手段。朕想一想,就觉得恶心。”
  如懿忙笑道:“皇上多虑了,后宫的姐妹们纵然存了歪心思,也绝不是对着皇上的。何况皇上圣明公正,但凡有那心术不正的,也一早处置了。”
  皇帝费力地转过头来,幽幽的目光对着她,“这么多年了,朕处置过多少人,朕自己都不记得——潜邸的老人儿,富察氏、高氏、金氏且不说,黄氏命薄,苏氏心高,陈氏木讷,海兰无所求,只有你……只有你与朕一直走到最后,与朕共享着这份荣耀。”
  如懿含着舒缓的笑意,伸手去掖平他的被角,“臣妾德行平平,只是有幸与皇上两情相悦,琴瑟相谐,深觉此生无憾。”
  “无憾么?……”皇帝轻声呢喃,“你怎能无憾呢……你本不该无憾……富察氏妄称孝贤,却也容不得朕心悦于你,可青樱,你便能坐视朕爱恋香见这么多年?”他愈加动容,本无血色的面容涨得青紫,声声发问:“香见入宫至今,业已十年。青樱,你从未有过半分错处,因此,纵然朕心存疑虑,也很快被你的话打消,不曾再问。如今,朕突然想问一问,你心中,是否全心全意地爱着朕?”
  如懿手下一顿,笑意却依旧宛若窗外月色澄明,“臣妾待皇上之心,自是与皇上待臣妾一般。”
  皇帝脸色一僵。
  他只觉得心口一阵一阵激烈地跳着,似乎又什么呼之欲出,分明是无懈可击的回答,可他偏偏觉得异样,“青樱,你没有直接承认。朕已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你便是说了嫉妒怨恨,朕也不会怪罪。”
  末了一句,与其说是皇帝的宽容大度,倒不如说是在如懿回答之前,他对自己的一个安慰。
  如懿恬静地笑着,兀自摇头,“皇上多虑了。臣妾不直接承认,是因为臣妾不光是您的妻子,还是阿哥公主们的额娘。您永远在臣妾心中是第一位,可臣妾心中不能只装着您,还装着孩子们啊。”
  皇帝已是这光景,不过是想听些高兴的话,她又何必扫兴?再者,把皇帝放在第一位也不假,那是攸关身家性命,她总是要先活下来,再言其他。
  果然皇帝的神色缓和几许,叹了口气。那叹息极轻微,像一阵轻风贴着耳际掠过,“青樱,终究是朕负了你。”
  辜负了么?如懿忽然扬起头,想起久远前的某个夜晚,她也曾跟一个男子望着一对普普通通的花烛,说着互不辜负的约定。而面前这个人,在封后那夜,也曾对她说:此生长久,不相欺,不相负。
  然而这样的誓言,似乎总要有一方辜负了才有存在的意义。若真正从未相负,又何须赌咒发誓?
  因而,如懿温柔凝睇,漾起浅浅宛若涟漪的笑意,“皇上,臣妾并不觉得辜负。”
  因为她自己也并未付出过什么。
  “青樱……”皇帝低低轻唤,抖心抖肺地接连咳嗽几声,溢出点点血沫,更映衬着面色苍黄憔悴,似一片残叶,孤零零悬在冷寂枝头。
  那样不久于人世的留恋,无比清晰地在眼前浮起,这是如懿上辈子未曾见过的。她在想,那个人死之前是不是也这般难舍?亦或者,还有后悔、怨恨,恨自己的欺骗与狠心,恨回天无力。可她终究是不知道的,看不到,想不到,纵然无上权力在手,终归茫茫不可知。
  如是想着,如懿心头反而升起一丝不平:凭什么!凭什么她等不及看那人最后一眼,眼前人却有自己送终?
  于是,一掀手,帐幔轻垂逶迤于地,静静隔开殿外月色凄迷。如懿伸手拭去他唇角的血痕,顺势用锦帕掩住他的口,其声清幽莫测,“皇上,您累了,别再枉费了精神。再说下去,臣妾——就想不出来什么话,来彼此安慰了。”
  皇帝一时愣住,良久才浮出一个黯淡灰败的笑容,怆然哀切,他直直盯住如懿的双眼,犹如利刃锋芒,幽幽道:“青樱,你终究还是怨的。朕一直以为你是这后宫中唯一对朕毫无隐瞒与欺骗的人,如今,可知朕是错了。”
  如懿无声无息的温柔一笑,恭谨道:“让皇上误会臣妾多年,臣妾有罪。其实皇上从不曾辜负臣妾……”她微微俯下身子,凑近皇帝耳畔,“因为,臣妾从未爱过皇上。”
  皇帝倏然暴起,似是不能相信一般,两只眼睛在瘦削的面孔上暴突而出,直欲噬人,他已是病空了的人,怎经得起这样一下,整个人如摧枯拉朽一般倒了下去,喘着粗气道:“朕……不可能……怎……你……”
  如懿蓦然起身,微微含了笑意,那笑却是最远的隔膜与距离,似五月青翠枝蔓间悄悄绽出的一朵红色蔷薇,“皇上不信?先前海兰也不信,怕是这六宫上下都是不信的。谁不知道臣妾与您多年伉俪情深?可您就不曾怀疑过么?那年,您在翊坤宫里,听臣妾梦中呓语,唤了一声‘四郎’……”
  长久前的记忆倏然清晰起来,梦中声声“四郎”,虽然是他的排行,可眼前女子确乎极少用过那样的称呼……皇帝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狠命拍着床榻道:“你……你叫的……不是……不是朕……”
  暗红苏绣织金锦被因他的激烈动作而翻涌似急潮,如懿退开数丈远,冷眼看他暴怒,语意温和,“昔年李朝金氏在时,常常说先帝雍正爷是皇四子登基,皇上也是皇四子登基,皇子行四是占了好运气的。只是臣妾很想知道,若有一人与皇上同样都是行四,臣妾唤一声四郎,皇上又如何得知唤的就是您呢?”
  “爱新觉罗·弘历,被自己相濡以沫的妻子欺骗半生,这滋味是不是不好过?”
  皇帝见她缓缓退远,愈加怒不可遏,挣扎着伸手欲捉——就是这样一个动作,掏空了他最后的气力。渐渐,再无动弹,一切归于深海般的平静。如懿缓缓移步,靠近床榻,只见他双目圆睁,似有无限不甘,力竭而死。
  “他都得不到的东西,你更加没有资格。”
  空阔的大殿,重重帘帷深重,如懿轻快嘲讽的声音并不能为殿外石阶下守候的妃嫔所闻。她轻轻合上皇帝的眼皮,抚平枕褥上所有的褶皱,如同他是在睡梦中安然离世一般。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是为七苦。自以为得而不得,更是有苦难言。皇帝至此,她半生隐忍,虚与委蛇,终可抵得过了。
  如懿端然转身,缓缓行至殿门前,霍然打开殿门,月光清冷,遍被深宫华林。她面对着六宫嫔妃,面对着匆匆到来的阿哥、亲王,含着欲绝的悲腔:
  “皇上驾崩……”
第四十九章  凌霄花开
  乾隆三十五年九月二十五,皇帝于养心殿驾崩,终年五十九岁。生前密诏于乾清宫正大光明匾后,传位皇十子承亲王爱新觉罗·永珑,命皇四子熙亲王爱新觉罗·永瑾辅政。
  承亲王于灵前继位,登基大典悉从前例。次年正月,新皇改元承祐,并以帝讳“永”字常用,避讳不便,更名“颙珑”。当月,尊谥先帝为“法天隆运至诚先觉体元立极敷文奋武孝慈神圣纯皇帝”,庙号高宗。三月,葬先帝于裕陵。
  承祐元年正月,尊先帝元后富察氏为孝贤纯皇后,与先帝同葬。继皇后乌拉那拉氏为宣懿皇太后,奉养慈宁宫。当日册封嫡福晋章佳氏为皇后,赐居承乾宫。颙珑到底年轻,除永瑾外,更派大学士亲至称病的荣郡王永琪府邸,与熙亲王同为总理事务大臣,并晋位和硕荣亲王。
  同月,新皇册封先帝诸子:除定贝勒永珹外,循贝勒永璋晋循郡王,质贝勒永瑢为质郡王,熹郡王永瑄为熹亲王,十六阿哥永璘尚在幼冲,先封了固山庆贝子,仍留宫中教养,待成年再行晋封开府。
  太后如懿之下,封意欢为舒宜贵太妃,颖妃为颖思贵太妃,忻妃为忻太妃,婉妃为婉太妃,容妃为容太妃,庆嫔为庆太妃,安排在长寿、宁寿等宫居住。唯有海兰在如懿的授意下,被新皇尊封为愉祺皇贵太妃,居诸太妃之首。
  新皇继位,百废俱兴,纵然颙珑理政是做熟了的,也难免忙得焦头烂额。除了每日晨间的匆匆请安,如懿几乎难以与他好好说上几句话。等到颙珑得出空闲来,和皇后章佳氏一同到慈宁宫商议后宫嫔妃的位份之事,百日祭奠已至尾声,后宫事宜才算正式提上议程。
  因着前朝高佳氏的前车之鉴,颙珑执意让如懿参详决定妃嫔的位份,其用心不言而喻——他不愿后宫短期内出现激烈的争斗,如先帝昔年。
  这本是皇后职责,然章佳氏不似昔年的富察氏,有时候如懿都觉得钦佩。章佳氏足够聪明,她已经得到了后宫女人汲汲营营的一切,在保全自身与嫡子的前提下,她绝不做“多余”的事。章佳氏独有二子一女,数后妃之冠,她与如懿又素来亲厚,便不介意如懿插手此事。
  大红烫金的名帖上,用簪花小楷写着潜邸各位小主的名讳、出身以及子女。章佳氏言笑晏晏,命贴身宫女呈上名帖,“儿臣初定了位份与宫室,皇额娘且看看,有何处需要订正。”
  “萦昕做事,皇帝与哀家都是信得过的。”如懿伸手按一按发髻上佩戴的白银扁方,端然含笑,“新做了主子娘娘,承乾宫住着可惯?”
  章佳氏恬静颔首,望向颙珑的眸中有粲然光辉,“儿臣原不过以为自己是住皇额娘先前的翊坤宫,那是先帝亲自督促整修,已是华贵无双。不想皇上令修整了承乾宫,这又是多少财力、物力出去,儿臣心内总有些不安。”
  如懿莞尔一笑,“这是皇帝对你的一番心意。宫里有了新的女主人,自然要有新气象。”她停一停,又淡淡道:“再者,翊坤二字,原是辅弼坤宁,哀家是继皇后,住着也罢了,你是元配嫡后,承乾宫承泽乾清,是个好意头。哀家也盼着你,给皇帝再多添几位阿哥公主。”
  章佳氏面色微红,道:“儿臣遵旨。”
  其实在这个儿童夭折率普遍居高的年代,章佳氏的生育率、子女成活率都非常高,这大概也由于她体内源自父亲的武将基因,身体远比一般闺阁女子健壮。而几位宠爱不多的妾室显然没有章佳氏那样幸运,不过是生了两位不通人事的格格——如今该叫公主——罢了。
  寒暄完毕,如懿便翻开名帖细看。颙珑潜邸里妾室也不算多,二侧一庶三格格。原先的两位侧福晋,钮祜禄氏是太后族中女子,生有二公主,封为恩贵妃;另一位马佳氏,无所出,封为懋妃。庶福晋喜塔腊氏,封为恕嫔。格格许氏,生有三公主,封为悫嫔。格格陈氏,封为惠常在。格格李氏,封为悉常在。
  “萦昕是用心了。连封号都不忘提醒她们,一人只有一颗心,别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如懿慨然道,却轻轻撂下名帖在一旁,“只是有些人的位份,不宜太高。”
  章佳氏连忙欠身,“请皇额娘指点。”
  颙珑瞥了一眼,试探着问:“皇额娘是说钮祜禄氏?”
  “先帝登基时,府里两位侧福晋是哀家与高佳氏。”如懿徐徐道,“当时哀家已怀有熙亲王,高佳氏则因其父得用,虽出身不高,仍得以抬旗赐姓,并尊贵妃之位,谁想日后生出那许多风波。钮祜禄氏却是孝圣宪皇后族人,出身大族,若再与高位而无相制衡之人,只怕她会生出不该有的念想。再者,她如今也只有一位公主,封妃已足够了。”
  “皇额娘所言相制衡之人,是指马佳氏?”颙珑微一沉吟,“只是……马佳氏尚无所出,恐难以与钮祜禄氏平起平坐。”
  “马佳氏既无所出,给个嫔位即可。也是告诉她们,妃嫔晋封,先看子嗣,往后才是家世宠爱。”如懿沉声道,“喜塔腊氏并非大姓,但前朝也算名门,给贵人吧。许氏有公主在,也封贵人,但叫她住在马佳氏宫中。向来贵人以上才许养着皇嗣,马佳氏便算公主的养母,往后也能以此挟制钮祜禄氏。那两位格格,就按萦昕的意思封常在,不必再改了。”
  “儿臣明白了。”章佳氏恭谨道,又有些犹豫,“只是……儿臣担心,潜邸旧人无居高位者,会让人非议。”
  如懿淡笑摇首,眼中略有凛意,“若是真封贵妃,身份上够的也只有钮祜禄氏。但若她来日生下皇子,封无可封,难道要晋为皇贵妃?萦昕,你与哀家当年走的不是同一条路,哀家更不希望后宫能有人走上这样一条路。所以,你不能住翊坤宫,钮祜禄氏更不能。”
  此间深意,不言而喻。颙珑细想了一回,颔首道:“皇额娘的意思儿臣明白了。您放心,萦昕会是承祐朝唯一一位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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