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是你们告诉我的,他孔慈早年天才之名横行仙界啊。”
“你是觉得这些年他会虚度呢,还是认为我的酒太差呢?”
闻此,白福贵摸乾坤袋的手一停,觉得背后发凉,“所以,你是说,孔慈这些年对于大道的领悟,会令他接连晋境?”
“我的妈,白芙蓉,你知不知道我小的时候,孔慈多出名啊。”
哎。
白芙蓉应道,心中谨慎,面上萌叽叽笑道:“也不一定啦,说不准醉长安的效力他消化不好呢?”
白福贵抽出穿云剑,对白芙蓉的自唾行为十分瞧不上眼:“得了吧,你会砸自己的招牌吗?”
“芙蓉兑水酒,这名头是白得的吗?”
白芙蓉扑哧一笑,将菜卷子送到陈玄商嘴边,“知我者福贵哥。”
燕虹君大吵大闹的声音透过磅礴仙力,雄浑传达燕家大宅每一寸空间,下人们都缩着脖子低眉顺眼,当作听不见里面的争吵。
头顶上唾沫四射,燕九背脊挺直,站的端正。
一行燕姓义兄弟被燕虹君胖老爷喷的劈头盖脸。
“三个月!才三个月!”老爷子声如洪钟,脸色绯红,“她白芙蓉就上天了成仙儿了!”
“青银雪是咱们的酒!这一点毋庸置疑!”
“她白芙蓉的竹叶青就算是翻了天,也不该如此快的挤占咱们临月城的!”
燕虹君嗬一声吐痰,仙力随着怒气翻涌,听着声音就觉得这胖老爷肺活量巨大:“你们几个!老老实实反省!”
“吃拿卡要都擦亮招子!吃我们燕家的米就该有点觉悟!”
燕三冷漠立在燕虹君背后,装透明人,其余九个义兄弟通通暴露在燕虹君的口水攻击下。
燕家的经营制度能防止近亲谋私,却又将打工仔变成名义上的义兄弟,说的比唱的好听,该担责任的时候,树倒猕猴撒。
耳畔是燕虹君气急败坏的质问,燕九本想申辩一句早先提交过分析青银雪的信件,结果眼一抬,瞧见屏风后燕老爷新宠娇娘那羞怯含春的眼神,燕九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疲惫,什么也不想说了。
装不装睡没意思,他燕九不过是觉得这小小燕家开始无聊了而已。
罢了,纵然白芙蓉那边没回信儿,燕九也不打算呆了。
元婴期的晋升让他无惧久滞金丹期的燕虹君,至于忘恩负义,不过拿钱干活而已,哪里牵扯到恩义。
燕九:庸俗。
纵横家奥义的追溯让燕九对于忠诚的认知,与旁人很不同。
从一事忠百主,功成名就为上上筹,实现抱负为重中重。
散会后,燕三适时出来唱白脸,希望拉拢一下各位义兄弟的感情,燕九懒散摆手,道一句头疼先回去歇着了。
结果没成想,回到住处推门一看,一封信落在地上。
信上的红色金属签画着一套线球图,八个大小不等圆球绕着同心圆。
是星际酒馆的信签。
燕九:“……”
燕九觉得自己天灵盖发亮,脑门子开光,哐叽一声关紧了房门。
第28章 组班子【修】
雁荡山前, 夕阳落山,金光照不透笼罩大山的瘴雾。
陈玄商找到李不咎时, 他正在看夕阳,吸收法力。
夕阳仙鹤妖拢翅化法相原型,硕大一只雪白仙鹤沐浴灿灿金光,眼角邪佞黑纹一直缠绕到脑后,鹤目血红, 安宁远望西边地平线的垂垂老夕阳,人类无法直视的光亮度于他而言,丝毫不受影响。
陈玄商敬畏望着李不咎,还有他脚下这颗老梧桐。
传说数百年前黑森林有灵, 出过凤凰,那凤凰涅槃前飞返故乡,死在了生自己的梧桐树上。
自此,这棵梧桐树灵气暴涨,非神兽不得上脚。
而且,生长在这梧桐树周围的草木统统得了恩惠, 生长的枝繁叶茂,指不定再来个数百年能成精怪呢。
然则, 李不咎不是神兽, 他没有传承记忆。
夕阳仙鹤妖捅破天去,也就是高阶妖兽的最顶尖, 仍旧是算不得神兽。
但这正是李不咎的厉害之处。
陈玄商瞧李不咎金鸡独立站在树杈子上, 一动不动, 心中啧啧称奇。
“怎么,我一只低阶妖兽都上的来,你一只神兽抬不起脚?”瞧着陈玄商半天赖树下上不来,李仙鹤冷言讽刺道。
噢,低阶妖兽李不咎,从不掺水白芙蓉,真是黑森林特色。
陈玄商瘪瘪鸟嘴巴,飞上来立在李不咎旁边,没忍住暗中对比了下眼下自己和李不咎体型的差距,然后……他悲伤的叹了口气。
我也好想要大大宽宽的鸡翅膀啊,小鸡仔心里苦。
李不咎斜眼看他,鹤顶红动了动,“乱看什么?”
“神动期展原形,你法相毕露说不准遮天蔽日呢。”
“着急个屁。”
噢也对,这么一想陈玄商又开心起来,完全没脑子想到自己还不清楚自己是个啥神兽这回事儿,垃圾话张嘴就来:“不咎不咎,小掌柜要带我们出远门玩儿去啦。”
“你快去和小掌柜和解吧。”
“那天你俩吵架多蠢啊。”
李不咎:“……”
李不咎开着法相张开大翅膀,一巴掌将陈。大实话。玄商掀下了树。
陈玄商猝不及防之下被扇飞,大头朝下,摔得叽一声惨叫。
他锲而不舍爬上来第二次,诚恳道:
“我说真的,大家都出门去玩,你一个人看门很惨的。”
“快去道歉嘛。”
“你平时爱手伸得长,我们都知道哒。”
李不咎:“……”哒你妈。
在陈玄商纯真而充满期待的目光中,李不咎转过脑袋,明烈金光中仙鹤一双法相明目上黑纹诡异,血红眼球滚了滚,盯住陈玄商。
陈玄商:“……”
陈玄商终于感知到了些许危险气息,想要跳树逃命,被李不咎一爪子踩住尾巴,劈头盖脸锤了一顿。
轰隆隆,雁荡山旁凤凰林中响起妖力爆炸声。
五分钟后——
陈玄商揉着自己的黑眼圈,不觉得疼,反倒蹦来蹦去在水洼旁照镜子,看满面红羽配乌青眼圈,别样审美夺人芳心。
李不咎:“……”沙雕芳心。
跟这只沙雕鸡较真的自己真是蠢透了。
陈玄商还不死心想要劝说,李不咎平淡道:“我不是那种幼稚玩意儿。”
“置气这种事情,沙雕才会干。”说着,仙鹤下意识抬高脖子,增加自己言辞的说服力。
陈玄商:“……噢。”
李不咎:“我这几天,不过是想通了一点事情而已。”
陈玄商偏头咕咕两声,“什么事?”
远处苍山如海,残阳如血,李不咎望过数百年的夕阳,今日的观夕阳却是难得的怅惘和豁然:“一些,往事吧,算是我的心魔。”
“该我做的我也做了,白福贵本就与我无干。”当年夷了白家全族,是因为他们叛乱证据确凿,并且在失败后妄图投靠毕方,不被全诛对不起李不咎效忠了二百年的大唐。
“那不是业障,那是因果。”
“白昌平的存活不是我心软手滑,是他本就在这段因果之外。”
这些想法隐约存在多年了,若不是白芙蓉牙尖嘴利明里暗里怼李不咎多管闲事,人妖不分,李不咎也不会狠心去戳破这层窗户纸。
如此想来,倒真是要感谢白芙蓉那沙雕了。
白芙蓉:客气。
陈玄商听的晕晕乎乎,后知后觉想起听过森林中大妖议论过一嘴的不咎往事。
当年白家作乱,兵败后李不咎受遣夷白家九族,满怀赤诚的夕阳神将义不容辞,却没想到于他施恩深重的神王在派遣他后没多久,也造反了。
原来,白家作乱的源头是受神王压迫已久,天高皇帝远,驻守边陲的白家将领哀求不达天听。
这般纠缠的因果,让白家的叛乱显得尤为可怜可悲。
知道这一层的李不咎,心生愧疚心魔,难以自处。
他只能保护住白家残存的两脚怪,勉强平一平心中理不清的愤懑和因缘。
如此来看,李不咎此刻的话,就含义颇深了。
陈玄商性情纯稚热情,他不愿意理会那么复杂的逻辑,也不管踩不踩李不咎的痛脚,直接拍拍仙鹤翅膀,爽快道:“理那些作什么呢。”
“不咎你只是刀,不是拿刀的人哩。”
李不咎:“……”
李不咎猛扭头,恶狠狠盯着陈玄商,鹤目中血丝有爆炸开倾向,半晌冷笑:“罢了,现在我不欺负弱小。”
“陈玄商你记着,神动期露原形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话落,李不咎长啸一声,夕阳中神鸟光芒万丈威严不可直视,随后他一脚将陈玄商踢下树,自己拍拍翅膀,朝落月湖飞去。
。……
。……
。……
深夜潜入黑森林是件很需要勇气的事儿,燕九自诩不是胆小之人,但是望着黑漆马虎的林子——来时道路消失在夜中,前方看不清方向——燕九爷忍不住颈后寒毛抖了抖。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许七个左拐八个右拐,燕九终于看到了白芙蓉信中所说的黑石小路,在那里,一头鹿妖昂着头望天空,树影间星海灿烂,淡光落在她眼底,美极了。
燕九:“……”
燕九瞬间抄起了自己的短剑。
鹿公主尥了尥蹶子,操着一口奶糯糯的声音问道:“是燕九两脚怪吗?”
燕九两脚怪:“……”
燕九收剑,恭敬有礼道:“正是在下,敢问仙子是?”
鹿公主眨巴眨巴漂亮的大眼睛,灵巧小蹄子踢踏,从黑漆林子间拖出来一个小推车,细看,那推车轮子卡在黑石路的轨道上。
鹿公主细声细气道:“请坐。”说完,她自己先站在了小推车旁木板上。
燕九:“……”
燕九费解盯着小推车圆凹形的内槽,搞不明白这算个什么运输方式?
瞧燕九磨蹭半天不上来,鹿公主脾气犯了,仗着自己半个东道主主场,她鹿角一顶,将燕九踹进了内槽中——
看燕九爷懵逼如坐婴儿推车般坐稳当了之后,鹿公主满意点头,自己蹦上来,口中发出一声欢快嗥叫,蹄子蹬动车下悬闸。
燕九:“……”啥,啥啥啥?
下一秒,可怕的速度险些让燕九的牙齿甩进了喉咙里!
眼前景象晕乱成一团模糊色彩,燕九拼命克制不要尖叫出声,风如左右开弓大耳光,吹得他眼皮上翻眼泪如河倒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