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马上,脊背挺直,气宇轩昂,宁暖要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暖姐儿,你这是要哪里去?”宁朔在马上问她。
宁暖蹙起眉头,眼中情绪飞快闪过,抬起头来时,面上如常地道:“堂哥这匹马是新买的?”
“被你说中了,我在东街看到了它,一眼就看中了,便将它买了下来。”宁朔笑道:“好在我在江州时学过如何骑马,不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将它带回来。”
宁暖的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又问道:“堂哥出门,怎么身边没带着人?”
“我嫌他聒噪,便让他留在了家里头。”
宁暖张口,还想要说点什么,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惊喜的“哥哥”,她转头看去,就见宁晴快步朝这边走来,脸上满是惊喜,她看了宁暖一眼,脸色一滞,等转头再看宁朔时,脸上又满是高兴,她满脸稀奇地围着宁朔的马转悠,宁暖顿时闭上了嘴巴。
宁晴欢快地问道:“哥哥,你这马是哪里来的?”
“方才刚买的。”
“这马看上去可真好,我在家里头等了你一天了,就等着你回来,咱们快回去,让娘也看看这匹马。”
宁朔应了一声。
宁晴心情好的不得了,再看宁暖时,脸上也多了几分得意。她的哥哥才华出众,可是宁家最有出息的人,可宁暖就不一样了,宁朗那人是烂泥扶不上墙,连她的哥哥的脚趾头都比不上。任宁暖如何得意,可她一个人厉害有什么用,宁朗不添麻烦就好了,往后还不是靠不上?
而她就不一样了,等她哥哥考上了状元,她就是状元的妹妹,说出去可风光的很。
宁晴昂起头,得意地哼了一声,骄傲的不得了,她看了宁暖一眼,又急匆匆地催促着宁朔快些回家。宁朔连连点头应了,没有反驳过一句。
两人往另一个宁家走去,马蹄声响起,宁暖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堂哥,你买这匹马,花了多少银子?”
两人脚步齐齐停下,朝着她看了过来。
宁暖说:“这匹马可得值不少银子吧?我哥哥先前也看中过一匹马,还不如堂兄身下这马好看,竟也要几百两,堂兄的马看着就精神,怕不是得要上千两银子?”
宁朔楞了一下,才道:“大哥不懂行情,恐怕是被马贩子骗了,我这马可没有上千两,是花了五百两银子。”
宁晴站在一旁,面上更是得意。
宁暖蹙起眉头,面露担忧:“堂哥可得谨慎一些,如今你们家不如以前,宁晴连买一套几十两的首饰都要犹豫,如今堂哥一出手就是五百两,可能给宁晴买不少首饰呢。”
两人齐齐一愣。
宁朔很快便反应过来,率先点头道:“暖姐儿说的是,是我疏忽了,回头就给晴儿多买几套首饰,好好补偿她。”
宁晴又得意了起来,昂起下巴冲着宁暖哼了一声,这才兴高采烈地跟着宁朔往家的方向走。
看着他们走远了,宁暖才侧过头问:“宁朔他何时有了营生?”
香桃想了想,说:“没有呀,小姐,奴婢从没听说过,堂少爷回来以后,不是在家中念书,就是出门和好友念书,奴婢可从来没听说过其他的。”
宁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那二叔二婶手里头银子倒还真不少。”
可有再多的银子,也不会这么舍得,让宁朔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五百两银子。她方才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宁晴脸上也是一脸惊讶,想来她合适不清楚。
那宁朔的银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小姐?”香桃催促了一声:“夫人催着小姐出门走走,若只是在门口站一会儿就回去,夫人肯定会生气的。”
宁暖无奈地应了一声,抬脚往前走去。
……
祝寒山一路跑到了安王府门口,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他平复了一番呼吸,才走上前,对王府门口守门的侍卫说:“劳烦大哥替我通报一下,在下祝寒山,是安王先前资助过的学生。”
他说着,手往怀中掏了掏,却掏了个空。祝寒山窘然,想起钱袋是被自己不小心忘在了书院里面。
好在王府侍卫也不是什么捧高踩低的人,听到他自报家门,很快便进去和汪全说了一声,没过多久,汪全便走了出来,热情地道:“祝公子,你怎么来了?快请进来,我们王爷等着您呢。”
祝寒山连忙跟着他进去了。
楚斐正在书房里作画,见他来了,还稀奇地道:“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祝寒山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才踌躇地道:“草民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过来,只是草民发觉了一件事情,想来想去,也只能告知王爷一声,不然无论如何都坐立难安……”
楚斐随口应道:“本王先前就和你说了,若是有什么麻烦,来和本王说就好。只是本王倒是奇怪的很,宁朗不在京城,可也找了宁家来护着你,你有事不去宁家,竟然来找本王?”
“此事……此事恐事关重大……”祝寒山面露犹豫。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是错,若是不小心连累了宁家,他也无脸再去面对宁朗,思来想去,就只好厚着脸皮来找更厉害些的安王。
先前安王帮了他一次,他心想安王也是好说话的。
楚斐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才道:“说吧。”
祝寒山咬咬牙,将自己被人找上门请作文章的事情说了出来。
“作文章?”楚斐停下了笔。
祝寒山从怀里摸出一张纸,让汪全转交给他。
楚斐展开,上面写着三个题目。
一个是祝寒山无意间瞥见的,另外两个是今日要来请他作文章的两人带来的。
“这是什么?”楚斐诧异:“你带着题目来考校本王?”
“并非如此。”祝寒山连忙道:“近日书院里的学生似乎有不少人都拿到了一套题目,只是最近草民并没有听说书院里有什么考试,思来想去,最近的一回似乎是……”他看了安王一眼,剩下的话也没有再说出口。
最近的是什么,就是秋闱了。
楚斐垂眸看了题目一眼,将纸折好,放到了怀里:“此事本王已经知晓,本王也会解决,你只要安心温书,莫要因为此事分心,等日后考中了状元,宁朗也会高兴。”
祝寒山松了一口气,提起自己的好友,面上也露出了轻松的神色。
他朝着楚斐作了一揖,这才离开。
汪全将人送出王府了才回来,他关上门,才紧张地道:“王爷,这……”
“本王心里有数。”楚斐打断了他的话:“不过才秋闱,那些人也太着急了一些。”
这过了秋闱,还有春闱,过了春闱,也还有殿试,将题目泄给一群脑袋空空的人,等日后到了皇上面前,也照样原形毕露。
楚斐心里头将几个人都过了一圈,又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究竟是有多缺银子,才心急到这种程度,连一场秋闱都等不了,还让他抓到了这样的把柄。
要是他不好好利用一番,可不就浪费了祝寒山特地将消息送上门来?
祝寒山可是他好不容易抓住的帮手,可不能浪费了祝寒山一片心意,虽说这条大鱼他早就抓住了,可也得让祝寒山高兴不是?
楚斐心里头一乐,便吩咐道:“你去给祝寒山多送几条鱼过去,就说本王看他读书太辛苦,给他补脑子。”
汪全:“……”
第84章
二房是彻底热闹了起来。
宁暖待在屋子里不出去,都能听到从二房那边传来的动静。先是宁朔牵回来一匹马,那匹枣红大马可是出尽了风头,紧接着,宁朔也履行了他的话,给宁晴买了许多的首饰。
宁晴可是得意的不行,宁朔出手大方,可不像如今的二夫人那样扣扣索索,给她买的首饰件件都是价值不菲,让宁晴很是风光。她偶尔来找老夫人,还会借此到宁暖面前晃悠几次,似乎是借此在炫耀。
宁暖心里头只觉得好笑。
她看着宁晴,就像是忽然得到了捡到了漂亮羽毛的山鸡,将那些五彩斑斓的羽毛插到了身上,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瞧见。可外面的毛再好看,羽毛底下的身份也还是没变。
整个宁家,唯独也就只有老夫人高兴不已,高兴自己的孙子有了出息,她也得了宁朔送的礼物,得到了不说,还找机会冷嘲热讽了两句。
“我这些孙子孙女里头,也就只有朔儿最孝顺,哪怕是远在江州也还想着我,哪像是有些人,离了家以后连姓甚名谁也忘了,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捎来,哪里比得上朔儿半分。”老夫人阴阳怪气地提到了在青州的宁朗。
她这番话,分明是说给江云兰听。江云兰气急,背地里翻了个白眼,口中应道:“老夫人这话说的可不对,朗儿离家以后,可一直惦记着我们,到了青州之后,可是给我们寄了好多回东西了,老夫人偏疼老二家的,也别把我们朗儿做的事情当没发生过,老夫人说宁朔的好,难道就忘了朗儿上回听闻老夫人夜里睡得不好,特地从青州给您寄了安神的药回来?”
老夫人一噎。
提到了那副药,老夫人才是气得不行。
宁朗不知道在哪里得了一个药方子,说是安神的药,还寄了药材过来,都是青州那儿特产的,大夫看过了,效果是真的好,唯独煮出来的药汁臭的不行,哪怕是江云兰三人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也下不了口,众人推来推去,听闻老夫人又被气了一回,药就送到了老夫人的面前。
可把老夫人都喝怕了。
老夫人的脸色变了又变,怎么也没有办法说出高兴的话来。
江云兰哼了一声,昂起下巴,得意不已。
等回头,她就纳闷地和宁暖说了这回事:“我知道老二家的最是疼爱宁朔,可这样太偏爱了一些,宁晴那丫头竟然连一句不满也没有说?这可不像是她的风格,你瞧宁朔这几日,又是买马,又是买首饰,那边宁家日日都有人进进出出,娘在心里头帮忙算了算,他竟然比你爹之前还能花钱。”
想宁彦亭之前,可是一人养着二房三房,这开销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宁暖意有所指地道:“或许是堂哥自己挣来的银子。”
“他?”江云兰嗤笑一声:“若是他能挣来银子,平日里头,二房又何至于往江州寄银子?这银子哪里有这么好挣,还能挣得这么快的?”
“那娘就没有打听过,他们这银子是哪里来的?”
江云兰摇头:“隔了一堵墙,我巴不得平日里头见不到他们,又怎么会刻意去打听他们的事情。”
“娘,我也是这样想。”宁暖提醒:“我也觉得堂哥这些银子来得太过奇怪,宁家虽然分家了,可若是堂哥做了什么,恐怕也会连累我们家,当然,我也是随口一说,若是没有,那自然是最好的。”
“不会吧……”江云兰下意识地应道。
她的自信都来自于上辈子,上辈子,她可没有听说宁朔在这个时候捅出了什么篓子。要是她记得没错,自从宁朔从江州回来以后,便一直安安分分地待在家中温书,直到后来考中了榜眼……即使宁家要出什么事情,那也是等宁朔做了官以后,哪会这么早?
上辈子她都经历过这些,因此这辈子仗着知晓未来,也有很多底气。可上辈子的这时候,宁家也没有分家,还住在一块儿,她还真不知道,分了家又,这会不会造成什么意外……
江云兰迟疑了一会儿,顿时坐不住了。
她急急忙忙地往外走,说:“我去和你爹商量。”
宁暖目送着她出了门,这才收回了视线,又从怀里头掏出来一封信,打开从头开始重新看了起来。
……
江云兰很快便将这件事情和宁彦亭说了。
等他们商量完了以后,江云兰又开始忙碌了起来,宁暖偷偷打听过,听她的意思,是在物色京城里的宅子,说是要找机会将二房三房从宁宅里头赶出去,分了家,就彻底隔得远远的,不再让人觉得他们有任何关联。只是这个机会不好找,而如今京城里头都是进京赶考的书生,宅子也不好买。
而这时候,宁家还有一件大事。
就是宁晴要出嫁了。
她开春时与周家公子定了亲,婚期就选在秋闱之前。今年秋闱,连周公子也要下场参加科举。
原本因为宁家分了家,周公子对宁晴的脸色已经没有原先的好,可自从宁朔回来了以后,他活动了一番,在京城圈子里也有了一些名气,在书生里头,也有了才名,猜想他这次科举能考中不错的名次,因此哪怕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周家对宁晴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临近婚期,二房那边就更是热闹,连老夫人也喜气洋洋的,每日都往那边走。
江云兰见了那边的热闹,心里头也很是愤懑。
“我们阿暖这么好,虽然名声也好了,可她的亲事定下来的早,竟然还是让她先出嫁了。”江云兰不甘心地说:“可若是娘急急忙忙把你嫁了,还不知道外人会说些什么呢。”
“娘,我都知道,我也说了,我心里头不急。”宁暖安慰:“若是不好好挑一挑,不小心挑中了娘不满意的怎么办。”
“也是。”江云兰说着,又纳闷了起来:“说来奇怪的很,原先还有许多人上门来给你说亲,只是娘都看了一遍,都觉得配不上你,如今上门来提亲的人竟然还比从前少了……”
有薛小姐在,还有先前被静和公主看中,宁暖在世家小姐之中也有了名字,也时常出门与世家小姐们来往接触,走动的多了,那些人自然也都知道了她的名字,算是混了个脸熟,可是说来奇怪的是。还有闲钱慧真大师开口洗清了宁暖的名声,按照道理来说,上门来提亲的人只会多不会少,可如今怎么就越来越少了呢?
江云兰实在是想不明白。
她自然也不知道,某个王爷还厚着脸皮放出了一点点似是而非的消息,在其他人的眼睛里,这个宁小姐已经和安王扯上了关系。除了一些消息不灵通的,可谁还敢和王爷抢人?
幸亏江云兰不知道,不然说不定又要做出来雇佣别人当街打人的事情。
江云兰还感叹:“我听薛夫人说,说是她女儿也有了心上人,若是阿暖何时也有了心上人也就好了,阿暖的眼光,我一向是相信的。可阿暖实在是不给娘省麻烦。”
宁暖无奈:“娘……”
“喊我做什么,我哪里说错了不成?”江云兰顿了顿,又神神秘秘地和她说:“你猜薛小姐的心上人是谁?”
“娘,你知道?”宁暖惊讶。
“这有什么好不知道的。”江云兰理所当然地道:“薛小姐向来藏不住心事,她心里头想什么,薛夫人立刻就能发现了,再旁侧敲击一番,连那人是谁都问的清清楚楚,阿暖,你肯定猜不到,薛小姐竟然还喜欢上了祝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