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大小姐,大少爷,日后这里便是你们的住处了。”婆子笑道。
“李全家的,你会不会是弄错地方了啊?这‘芙蓉斋’不是杨姨娘的住所么?”谢云娘身旁的秋菊震惊道。
第41章
“长生家的, 这之前是杨姨娘的住所,所以却是二夫人的了。大老爷心疼二夫人这些年在外面受了苦, 嘱咐大太太给二夫人挑一个好的住所。
咱们东院之中, 最好的住所自然就是正院和这‘芙蓉斋’, 大太太目前还打理着咱们东院的事务, 日常的待客之所还得选在正院,不然会惹人闲话。
剩下的自然就是‘芙蓉斋’了。杨姨娘往日确实是姨娘中比较拔尖的,现在可不同了, 咱们二夫人可和大太太一样,都是正头夫人, 咱们二夫人来了,杨姨娘自然得让贤。
这事也是禀报过大老爷, 经大老爷许可的。”李全家的理所当然的说道。
一旁的林玉儿听明白过来,感情这是因她们的到来,将那位杨姨娘给赶走了, 这不是替她们娘仨拉仇恨么?
据秋菊介绍,这位杨姨娘也是个狠角色,仗着自己是杨德妃的妹妹、魏王的姨母, 以及又育有镇军大将军府唯一的子嗣, 平日里连郑玉霜都不太放在眼中,平日一直与郑玉霜明争暗斗不断。
听说,杨家最近也正在积极活动, 想替杨姨娘争取一个平妻之位。
林玉儿看了看谢云娘, 又看了看林宝儿, 再看看这座“芙蓉斋”,暗叹,独一无二的嫡子身份,平妻之位,这杨姨娘一直想积极争取的东西都被她们抢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下好了,她们与杨姨娘的梁子算是结狠了。
怪不得方才这个杨姨娘刚才给谢云娘行礼时,不情不愿,还神色不善呢,林玉儿还只以为是将军府里突然来了个位分比杨姨娘高之人,杨姨娘心里不平衡导致,也未多加在意,因为其他几位妾室的态度也未见多和善。
没想到,后面竟然还藏着这么一曲。
郑氏这位嫡母不动声色的便给了她们一个下马威,偏偏这还是这位嫡母的“好意”,她们连拒绝都拒绝不得,否则便是不识好歹。
“大太太听大老爷说,二夫人、大少爷、大小姐身旁的嬷嬷、一等丫环、二等丫环、三等丫环都是自己带过来的,现在就缺粗使丫环。
大太太想着,二夫人、大少爷、大小姐对府里还不熟悉,这‘芙蓉斋’原有的粗使丫环都已经做得熟门熟路,就让她们继续留了下来,免得再换些新人来,既对府中的各门各处都不熟悉,又笨手笨脚的不好使唤。
而杨姨娘及她身旁服侍的丫环都是这府中的老人儿了,对府里也熟悉,身旁换上几个新手也不碍什么事。”谁知,尚未等林玉儿在心中感叹完,李全家的又继续说道。
说着,她喊了五六个丫环出来,介绍给谢云娘、林玉、林宝儿认识。
让谢云娘、林玉儿感到迷惑不解的是,这些丫环虽然年幼,但都能看出是些样貌不俗的,有两个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艳丽、妖娆。
而在一般人家,甚至在梁王府,因着粗使丫环做的是一些无关紧要、很少在主子面前服侍的活,常常由一些貌不出众、也不太活泛的丫环担任,怎么这将军府反倒是反其道而行之?
方才她们看见服侍在郑玉霜、包玉兰、齐妍玲身旁的大丫环们长得也不过如此,有些甚至还不如这些粗使小丫环好看。
待李全家离开,又将这些小丫环打发了,秋菊沉着脸色道:“这是之前大夫人为四少爷房中挑的丫头,还隐隐透出口风,她们若好好服侍四少爷,待四少爷大些之后,她们可以往通房丫头方面发展。
当时四少爷还是这镇军大将军府唯一的男嗣,富贵迷人眼,府中有点门路又有这种心思的都托关系,找门路,削尖了脑袋往里挤。
杨姨娘自然不允,怕日后带坏四少爷,便寻了些错处和由头将这些丫环打发出来做了粗使丫环。没想到,现在全给咱们留下了,看来目标是针对大少爷呢。家中有这些心思的丫头即便性子比较单纯些,也会被自己的老子娘灌输得不本份了。”
林玉儿闻言不禁咂舌,四少爷林如飞此时也不过才七岁左右的年纪,这郑玉霜脑子也不知是怎么长的,竟然能想到从这方面来让人带坏他,未雨绸缪得还真早。
不过,从古至今,早恋还真是个大问题,古代不论男女,都早熟,林宝儿已经九岁,再过两三年就十一二岁,刚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还真得看紧点,不然说不准就被带歪了。
因此,她也不由暗自庆幸,在来将军府前,她拾掇谢云娘以更换先生对林宝儿的学习不利为由,要求林远允许林宝儿继续留在欧阳澈的私塾中学习。
林远带着林致一起考校了欧阳澈一番,发现欧阳澈确实是个有才的,而林宝儿这些时日的进步也很大,林远便同意了。
本来,她这样做只是通过这段时日的接触,感觉欧阳澈确实是个胸有丘壑的,更可贵的是他的教学方法新颖,引人入胜,虽然待明年春闱之后,他可能不能再继续教学,但是林玉儿觉得和这样的人多接触接触,对林宝儿日后的成长和仕途是大有裨益的。
现在看来,倒是歪打正着,这样一来,林宝儿白日都有待在私塾,只有下学后才回家,倒避免了给有心之人可乘之机。
平日里,她再让人看紧点,尽量别让这些小丫环往林宝儿面前凑,应该还无大碍。
经历过上次的那五千两嫁妆银子事件,以及今日一箭双雕的住所事件,林玉儿已经非常确实,自己的这位嫡母郑玉霜绝对不像自己方才看到的那般和蔼可亲、大方从容,她不禁为自己日后与谢云娘、林宝儿三人在将军府的生活深深担忧起来。
而一旁的谢云娘也早已品尝出这其中的滋味,变得愁云满面起来。
只有终究年少、单纯一些的林宝儿没有察觉出其中蹊跷,犹自欢乐的四处打量着自己的新住所。
这厢谢云娘、林玉儿的心情不平静,那厢郑玉霜、林如芯、林如沁的心中同样不痛快。
“爹竟然还让我喊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村妇为娘,真是气死我了!娘,我不管,您想办法将她们弄走,否则会让我在姐妹们面前都抬不起头的。”
东院正房,林如沁早已没有之前在林远面前表现出的娇俏可爱模样,拉着郑玉霜的衣袖,刁蛮的说道。
一旁郑玉霜的乳母花嬷嬷慌忙捂住林如沁的嘴,压低声音道:“我的四小姐,您小点声,这话若是让大老爷听见,可是会动怒的。今儿可不比往日,老爷可是在家中,随时有可能会转过来的。”
心中非常不忿,却又确实有些惧怕林远的林如沁闻言只得住了嘴,不过仍旧不高兴的嘟着嘴。
“如芯,带如沁出去玩去,我有话要和花嬷嬷商量。”往常异常疼爱林如芯、林如沁姐妹二人的郑玉霜今日也没心思哄林如沁,对站立在一旁,看上去稍微稳重一些的林如芯挥了挥手道。
“小姐,嬷嬷知道您心中不痛快,可现在是体现您贤德大方的时候,一定要忍。不仅要忍,还要加倍的善待谢氏母子三人才是,这些老爷可都是看在眼里的。昨儿老夫人还特意让人来传话,说太后娘娘也是如此嘱咐的。”
待林如芯领着林如沁走远后,花嬷嬷心疼的劝慰道。
“嬷嬷,我也知道是这么个理,不过,我委实有些气不顺。以往我以为她和那两个孩子真过世了,我也犯不着和一个死人多计较什么,还乐得卖尽忠一个人情,一年三节都让人给她们娘仨烧上几柱香,将她们好好供奉着。
可自打皇上那道赐封她为从一品诰命的圣旨下了之后,我就成了这京城中的一个笑话,走哪人都暗地里笑话我,说我是小妇进的门,逼人家原配让了位,还不肯让人家原配进家门,编谎话骗人说原配过世了。
好在人家原配也有个做昭仪的姐姐,找了皇上给她撑腰,才正式的以从一品诰命的身份回来了。
这也就还罢了,尽忠……尽忠尽然还说要带她们母子三人去北关!这算怎么回事?我在京城为府里的是殚精竭虑,他们倒好,一家四口人去北关团聚去了!我算什么?他们的老妈子吗?”郑玉霜哽咽道。
花嬷嬷一边拿出丝帕替郑玉霜擦泪,一边道:“那起子爱嚼舌根的您且让她们嚼去,她们也就只敢在暗地里过过嘴瘾而已,看她们敢当着您的面说不?
原配怎么了?我朝好几位皇帝登基后所封的皇上都不是他们为王爷时娶的王妃!那谢氏出身白丁之家,若不是在老爷未发达时便与老爷成了亲,现在只怕连给老爷做姨娘的资格都没有。
能跟着老爷,在您下面当个平妻,对她来说,也是天大的福分,算是上辈子烧高香了。更何况,她还得了从一品诰命的天大赐封!
至于老爷要带她们母子三人去北关,端看小姐您怎么想了。老爷既然起了心思,即便不带谢云娘母子三人,也会带个年轻貌美的,或者收个年轻貌美的。与其让他找个狐媚子,倒不如让这谢云娘去。
谢云娘虽然有几分姿色,但毕竟也三十出头的年纪了,岁月不饶人。更何况,她这些年辛苦劳作,保养得也不好,年纪比您小几岁,瞅着却比您苍老多了。老爷也就是因为这几年让她们母子受了苦,心中过意不去,想补偿补偿她们,才想着将她们带在身边照顾两年。
不过,男人都好图个新鲜颜色,只怕只要这谢氏在老爷身旁待上一年半载的,老爷心中就腻歪了。”
郑玉霜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不过还是意难平道:“就是啊,若不是尽忠,就谢氏那身份,即便她要来给我提鞋子,我还嫌她不够资格呢。
可是,您瞧瞧,尽忠今儿这么下我面子,连那个村妇给我行个礼他都拦着,还说让芯儿和沁儿日后喊那村妇娘,一下子就将我日后教管那村妇的资格给削了,你说这口气我怎么忍得了!
这些年来,将军府全靠我含辛茹苦、里里外外的撑着,林家底子薄,尽忠却又一直驻守边关,这朝中上下,我都托我爹帮着照应着,并上上下下的打点着。银子不够之处,我拿出自己的嫁妆银子补贴着,也从未在尽忠面前抱怨过一声。
二房的那位爷和他婆娘什么本事都没有,还只知道贪钱,打理了这么些年的庶务,也没见打理出多少银子回府,我们还得替他养着一大群妻妾子女。三房的那位太太又自命清高,不愿沾惹上那些庶务,倒是乐得清闲了。
这些我也都认了,谁让我是这个将军府大房的正头夫人呢?尽忠虽然是郑家的女婿,但是他却并没有倒向郑家,扶持燕王殿下的迹象,这么些年来,我爹也未在此事上苛求过他。”
歇了口气,郑玉霜继续道:“这都是爷们的事,我也从未在他耳边吹过类似于一定要他如何如何的枕头风。我自问已经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支持他,对得起他,也对得起林家。
可是,他又是如何对我的呢?我生芯儿、沁儿身子受伤后,怕耽误林家的子嗣,还主动将春红开了脸,他却还是姨娘一个接着一个的娶。
是,这两位姨娘都是皇上所赐,可是,他哪怕稍微反抗一下,拒绝一下,我这心里也好受一些。
这回,寻到了那村妇和那两个野孩子,也不和我商量商量,就将他们回府之事给定了下来。回家后,一张口就向我要一万两银子给那村妇零花。我入府这么些年,咋从没听见他说要给我些银子花呢?
公中的银子确实还有一些,一万两银子也算不得太多,可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我偏不拿,就拿出五千两嫁妆银子,看他好不好意思要。
好在他还没护那个村妇护到昏了头的地步,我知道他多少还是会给那村妇一些补贴,不过他那点私房钱我也知道,撑死不过一两千两银子而已,我估摸着那村妇带来的丫环应该就是用这银子买的。
这次,我也是故意让杨氏将‘芙蓉斋’腾出来,让杨芙蓉那个泼辣子找那村妇斗去,我这边还能落个消停。”
花嬷嬷摇了摇头,中肯的点评道:“小姐,你还是没能耐住性子,操之过急了些。嫁妆银子和住所之事虽然让谢氏吃了暗亏,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你使得绊子,老爷心中肯定也明白,只是没有落你面子,顺着你而已,但心中肯定会对你有些不悦。
其实,你要想拿捏她还不容易,老爷也说了,最多让那谢云娘母子三人在边关待上个两年,两年后,那谢氏的女儿还要说亲,儿子要在京城上学、考学。
到那时,老爷和三老爷远在边关,这整个宅子都是你在做主,谢氏的女儿说亲搞不好还要您出面呢,不然,她一个乡村野妇的,谁愿意和她做亲啊!那要将她们母子三人捏圆捏扁还不是由您说了算?何苦要在老爷眼皮子底下这样做,惹老爷不高兴,伤了夫妻情分呢?”
郑玉霜义愤填膺道:“老爷爷们心思粗,可能忘了那丫头该到说亲的年纪了,没和我提给那丫头说亲的事,倒是和我提了,两年后,刚好是宗学招新学生的时候,他还让我找赵王殿下,让他多给个名额,让那个野孩子也进去。
谢氏那个闺女估计是不识字,老爷没意思提。虽然我嘴里应了他,不过我呸,想得美,让那野孩子慢慢等着去吧。
这回如芯、如沁,再加上如画、如砚,林家一共有四个要入宗学的,我估计他也不好再舔着脸,找皇上或者赵王殿下再加一个的,所以才想着从我这边想办法。哼,要是换成别人,我或许还考虑厚厚脸皮,但这个野孩子就免了,将他们弄出头,不是在打我自己的脸么?”
花嬷嬷点头赞许道:“入宗学之事你做得很好,先这般应着,到时候推到赵王殿下身上,老爷还能去找赵王殿下对质不成?更何况,原本这朝中四品以后上的大臣们,每家能有一两个入宗学就谢天谢地了,咱们府里能进四个委实已算莫大的恩宠。”
“我一看见尽忠对她体贴入微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就想忍都忍不住了。”郑玉霜撅嘴道。
“傻小姐,老爷是个男人,对于谢氏含辛茹苦带大两个孩子之事肯定感到非常愧疚,急于想弥补些什么才这样做的。
更何况,谢氏除了是他的原配外,还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就是没有男女之情,也还有亲情在里头啊!
这男人啊,你要是吃点小醋他可能还会容忍,觉得是你在乎他,是种情趣。可是,你若是这样做多了,肯定会招致他的厌烦,觉得你不贤惠,没有容人的量,将他的心推远,更加觉得这谢氏和其他狐媚子的好了。
你没看见那平时泼辣不已的杨姨娘都明白这个道理,你让谢氏占了她的住处,她也不吭一声,让她给谢氏行礼她便行礼,这是避开此刻谢氏的风头,也让老爷怜惜她呢!
你看,她让出住处之后,老爷就连着在她屋里歇了两晚上,这是对她的行为表示赞许,也未尝不是对你的警告呢。若是往日,她还不早就闹起来了。”花嬷嬷亲昵的点了点郑玉霜的额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