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巧我过不久也生下了翠儿,我的奶水充足,翠儿又是个饭量小的,所以我每次喂奶时,干脆就将她家的幺儿抱过来一起喂。
为此,这牛婆子一直很感激我,后来升了厨房管事之后也没忘记我,逢年过节的总还让她家幺儿拿些东西过来。加上这次玉儿要的又不是什么要紧的职位,我去说合说合,牛婆子应该会给我几分情面的。”姜大娘笑道。
“如此便全指靠姜大姐了!”
谢氏听了也十分欢喜,随后又在炕头的柜子里摸索了一番,拿出一个小布包和一吊钱往姜大娘手边递道:“不过虽说牛婆子与大姐相熟,但是该打点的还是得打点。我这也没有多的,只有这一吊线和一支我与玉儿她爹成亲时,玉儿她奶奶给的金钗子。
这一吊线就烦请大姐帮我买些瓜果糕点之类的带过去,金钗子就送与牛婆子或者她的哪个闺女戴戴。”
姜大娘立马给推了回去道:“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家的境况,这钱你还要留着送宝儿上学。而玉儿她奶奶已经过世,你还得留着钗子作个念想呢。这些送出去,都抵得上玉儿好几年的工钱了。”
“我也知道哦,可是玉儿还年幼,肯定还有不少不懂事的地方,日后还指着牛婆子多多照拂呢。送的厚重点,也就指望她日后能多想着我家玉儿点。
而且,我愿意让玉儿去厨房干活,倒也不是指望她能挣多少工钱回家,主要是图在厨房,玉儿能吃饱吃好,平时也多与人接触接触,唠嗑唠嗑,这丫头是个性格闷的,省得在家憋着,越待越烦心。我也是个没本事的,拖累了玉儿,上次她那场大病,我差点以为她不行了……”谢氏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
姜大娘见了,叹息了一声,还是将钱和钗子接了过去:“如此,那我便照你所说的去做好了。到时候我再将你家的情况告诉那牛婆子,依昔日我对牛婆子的了解来看,这牛婆子倒也不是那冷血无情的,知道你家的情况后,到时候必定会多多照拂你家玉儿一些。你们先歇着,我这就帮你寻牛婆子去。”
谢氏母子三人均对姜大娘感激不已,一起将姜大娘送到门外。
第二日一早,姜大娘便带着林玉儿来到梁王府后街的一处半新的两进小院中,对里面的一个四十多岁、身材略显圆胖、眉目之中透出几分和气和干练的中年妇女道:“牛嫂子,这便是我昨晚与您提的谢氏的闺女林玉儿。”
林玉儿明白眼前之人便是王府大厨房的管事牛婆子,连忙行了个礼道:“见过牛管事!”
“不必多礼。”牛婆子虚扶了一把林玉儿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叹息道:“也是个命苦的。不过,别的倒好说,就是太瘦了点,不知道能不能干得了厨房的那些活计呢。我们招的虽然是烧火工,可是除了烧火外,摘菜、刷碗之类的活也得干。
而且,瞅着这丫头小模样还是挺俊,假以时日,也是个美人胚子,可以寻一些在主子们面前露露脸、讨喜的活计干干,可不比在我们厨房做个烧火工强得多?你们要是怕在王府中找不到这样门路的话,我倒是可以帮着作个保。”
姜大娘陪笑道:“可不是呢,我也是这样说的。可是这丫头是个有主意的,自己拿定主意,非就要在厨房干呢。”
林玉儿也连忙表决心:“牛管事和姜大娘都太瞧得上我,我粗手粗脚的,哪敢去主子们面前现眼去啊?这要是万一不小心冲撞了主子或者磕碰坏了什么东西,我自个逃不脱不说,还会连累担保之人和我的家人。
而进厨房干活我倒还是有几分把握,平日我娘在王府里做活时,家里一日三餐的饭菜和家务活也都是我来操持。”
牛婆子听了这话,摇摇头:“理是这么个理儿。不过这可不是你每日在家烧几顿饭可比的,这府中上下在大厨房用饭的有几十口人,但是大厨房的人手加上你我才四个人,我还得经常出去采购食材,以及处理府里分到大厨房的其它一些杂事,这大厨房真正算起来也才三个半人,干活的辛苦程度不用说也能猜得到。”
林玉儿笑道:“我也已经考虑过,进王府的大厨房干活,要吃饭的人口多,会比在家中辛苦得多,但是穷人家的孩子,又有什么资格来叫苦叫累呢?能找到一份工,糊饱肚子,再挣几个钱补贴家用就谢天谢地了。”
牛婆子点点头:“也是个懂事的。既然你已经考虑过这些,那我就不担心了。其实仔细想想,在厨房干活倒也没什么不好。
反正你签的也是活契,在王府中做上几年活,待到你兄弟大了,能够支撑家,你再找个人嫁了,虽不一定能找个大富大贵的,但找个差不多,知冷知热的,就你生的这副好模样,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你在我那大厨房干活,旁的我不敢保证,但填饱肚子肯定是没任何问题的。我那厨房中现有的那两个厨娘,一个姓王,一个姓李,嘴巴有点刁钻,加上平时比较劳累,烦躁时脾气也比较坏,不过心地倒也说不上多坏。
有时难免会说到你头上时,你也别在意。你是新来的,又年纪小,就服点软,且先听着。她们要指挥你做什么,能做的你且先做着,实在做不了的就先放着。左右有我在呢,量她们也不敢太过分。”
林玉儿作出一副时下女子听人说到婚事的娇羞表情,垂着头道:“都听牛管事的,以后就要指望牛管事多多费心和提携。”
而牛婆子则和姜大娘一起看着林玉儿的羞涩表情,哈哈大笑道:“瞧这小脸皮娇嫩的,说起来也是已经是大姑娘了,将将说了这点事,这小脸就红成这样。
好了,姜妹子,你先忙活你的去吧,也告诉玉儿她娘,让她放心,这事指定包在我身上了。现在我就带玉儿去找宋大总管定契约去。”
“好,依照咱姐妹俩的感情,妹子我就不再向姐姐说客套话。这是玉儿她娘托我给宋大总管买的一些糕点,这支钗子你留着戴戴。你们先忙,我也去针线房上工去了。”姜大娘笑道,然后与牛婆子和林玉儿分了手。
牛婆子与姜大娘客气了一番后,才把钗子收在怀里,将糕点提在手上,带着林玉儿,沿着王府方向来到一幢崭新的、档次看上去也高上不少的三进三出的院落。
随后,牛婆子便叩了几下院门道:“请问,宋大管事在家不?”
不多会,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出来应门道:“有什么事么?”
牛婆子一边将糕点递与小厮,一边从口袋里摸出几个钱儿放到小厮手上道:“这点心是孝敬宋大总管的,这几个钱儿哥儿有空去买几块糖吃吃,我挑中了个人到大厨房去做烧火工,来找宋大管事和她定个契约。”
小厮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钱,微带喜意的说道:“好嘞,那您先等着,我这便去禀报我们老爷去。”
片刻之后,一个身着上等绫罗绸缎、面白无须、透出几分威严气息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林玉儿,微微皱眉,用略显尖细的嗓音说道:“这么瘦小的身板,能做得了厨房那么重的活计么?还不若从家生子中挑一个,再不济从人牙子手中买个年轻体壮的也成啊。”
牛婆子满脸讨好的笑道:“宋大管事有所不知,就因这烧火工干的是又脏又累的活,挣得也少,这家生子啊,都不太愿意干。
这若不愿意干却强迫过来干,以后少不得要淘气生事。而厨房做的是入口的东西,马虎不得,人牙子带来的人又不能知根知底,也怕遇到那起子心怀歹意的。
这丫头虽不是家生子,却也是知根知底的,她家也住在咱们王府的下人房中。她娘谢氏就在咱们王府的针线房做活,已经做了快五年了,是个老实敦厚的。她家还有一个弟弟。
她爹是江浙人士,听说还中过武举呢,听说她还有个亲叔叔,在同一年中了文举。康泰十一年那兄弟二人来京城参加春闱,却因那年夏天的大水灾,与她们娘仨失散,她娘自己辛辛苦苦拉扯着她们姐弟俩长大。
这丫头也是个能吃苦的,她娘在当时的宁王府干活时,她一直将她弟弟和家照顾得妥妥帖帖的,也不是那等做不得活儿的孩子。”
宋大总管听了,无可无不可,思索了一番后道:“这样看来,倒也算是个可信得过的,既如此,便先与她签了这份契约吧。
不过,到时若发现她干不了这些活,可千万别勉强,别出了什么事,签的又是活契,给王府惹出什么麻烦来,到时谁都不好交差。”
牛婆子满口应道:“宋总管您放心,我省得,我省得。”
到签订契约时,原以为林玉儿不识字的宋大总管特意准备了印子油,打算让林玉儿按个手印就算完事。
可是,待见到不肯将自己稀里糊涂卖掉的林玉儿拿起契约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还用毛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字迹娟秀,宋大总管心中暗暗称奇。不过再想想方才牛婆子说这姑娘的爹和叔叔曾中过文武举人,倒也释然了。
这年头下人中能识字、写字的可实在不多,前段时间他为王府的书房挑几个识字的丫头,在家生子中都挑了个遍,也没挑到合适的。
想到这里,宋大总管不由自主的为林玉儿选择去厨房当差感到可惜,同时,也悄悄的将此事记在心上。
第7章
“主子,属下已查明,那天的女子是梁王府绣房帮工谢氏之女,年芳十五,闺名林玉儿,江苏南京人士,其父和其叔父还曾分别中过武举人和文举人。几年前,她随着其母亲和弟弟一起来京城寻其父和叔父,未果后,其母在王府绣房找了份活,她们一直住在王府后街的下人房中。”侍卫彦赤向那天刘玉儿遇见的锦衣男子,梁王宫过禀报道。
宫过一听这姑娘已经十五岁,顿时松了口气,心中的罪恶感锐减。
自那日之后,他一直受着良心的谴责,觉得自己欺负了一个未成年的姑娘,有种自己禽兽不如的感觉。
既然已成年,大不了过两日找了名头,收进府里,做个侍寝的丫环好了。宫过在心中做了决定。
彦赤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看了宫过一眼,硬着头皮继续道:“这刘玉儿是个有孝心的,前段时日其母谢氏生病,为了凑齐诊费,她应允了给齐王府大管家蔡冲之子冲喜之事,嫁给这蔡大郎为妻……”
“什么?她竟然已经嫁人?可明明是未婚姑娘的打扮啊?!”听到这里,宫过果然炸了,惊得从座椅上站起来。
他做梦也没料到,那么个看上去像未成年的小丫头,竟然已经为人妻,还是齐王府下人的儿媳妇!那他那天的行为算是强了□□,这性质就严重了。
这要是让他那好兄长和母后知晓,只怕又要大做文章。那个小丫头的丈夫,无缘无故被戴了绿帽子,只怕也不会善罢甘休。想到这里,宫过的头都大了。
“主子,您先别急!这林玉儿虽然应允嫁予蔡家大郎为妻,但她还没嫁过去,蔡家大郎就没了。蔡冲夫妇迁怒到林玉儿,说她克夫,是丧门星,把蔡大郎冲没了,跑来林家闹了一场。这林玉儿也是个气性大的,寻了一回短见,后来被人救了下来。”猜出主子所想,彦赤连忙补充道。
宫过吁了口气,还好,还好,好歹也是自由身,没有□□那么麻烦。
顿时,他的心里负担也没那么重了,他甚至觉得,与林玉儿比起来,他才是更吃亏的一方。他好歹是个童男身,清清白白的,她却已经许过人,许的还是齐王府的下人,还不知道后面会不会给他惹出什么祸事来。
想到这里,他心中有些不爽起来,自己替自己亏得慌,带些莫名火气似的摆摆手:“既如此,你赶紧去找了由头,将那小丫头找进咱们府里,再让人留意一下,免得被有心人利用,横生什么事端来。不过,千万不要让小丫头知道那日她与我之间的事。”
因林玉儿说要割掉他小JJ的话语,昨天晚上他还做了一个噩梦来着。
彦赤的想法也与宫过相同,也是觉得将林玉儿接进府里稳妥些,不过,他是觉得,林玉儿毕竟是主子收用过的女人,哪有放在外面不管的道理。更何况,那日主子与她之间的战况还挺激烈,万一主子要是在她肚子里留了种,不收进来的话,到时候不是得让孩子喊别人喊爹了?
不过,以什么样的名义收进来呢?主子又不让明说,偏她娘谢氏还是个有骨气的,不允许儿女为奴为婢女。还不知道林玉儿已经进了梁王府大厨房当差的彦赤开始抓耳挠腮起来。
梁王府大厨房,一个身着深蓝色衣服的矮胖厨娘和一个身着浅灰色衣服的高个清瘦厨娘正在边摘菜边聊天。
“这府里的人是越来越多,咱们每日要做的饭菜也越来越多,偏那位只肯在宫里的昭仪娘娘过来时或者府里那些管事指名要求时才动动锅铲,平日只管些采买之类的肥差。
这些摘菜、洗菜、刷碗、烧火、打扫卫生之类的活计,本是该粗使丫头们做的活现在却由我们这些大厨来做。她倒是替王府省了钱,讨了好,可干活累死累活却算咱们自个的。
这等梁王爷一搬过来,他手下那堆人的饭菜也得咱们负责,这事儿肯定更多,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多扩充几个人手。
还有,前些天,那位不是说要请宋大总管的示,找个烧火工,帮咱们干这些活么?怎么到今天还没消息啊?我可是盼着早点有人过来将我手中的这摊杂事接过去。”矮胖体型的厨娘边撇嘴边说道。
“哼,可不是呢,少一些人手,也能少些工钱,也好向上面表表功,她有能耐,给府里省钱。你看她哪次见宋大总管不笑得像朵花似的,去宋大总管家不是大包小包的?合着就是将我们不当人,可着劲儿的糟践我们往上爬呢。”
高瘦体型的厨娘冷哼一声,然后又压低声音道:“说到这招烧火工,我倒是有个想法,想将我娘家大哥的大丫头塞进来。
可这事主要是那位说了算,你说该如何向那位提好呢?我之前明里暗里扫过她不少次面子,只怕她心里早已恨透了我,尽管这也不是啥光彩体面的活计,但就怕只要我一提,她就给我否了。”
“你娘家大哥的大丫头?为啥要帮她找这种事做呀?姑娘家的,真要想进这王府做活,咋不托托这府里的管事们,在王爷的院中找个丫环的位置做做啊?
王爷的院中不正在招丫环么?眼瞅着王爷马上就要搬过来了,到时若能在王爷面前露露脸,万一能被王爷看中,即便只能做个侍寝丫环,那也是泼天的富贵啊!
退一万步说,即便不能在王爷院中服侍,到时候这王府中总会有王妃、侧妃、侍妾什么的,我听从前曾在前任齐王妃面前服侍的老人们说,这些主子们为了收拢人心,打赏起来可大方着呢!
对她们来说不过九牛一毛的财物,咱们这些小人物可是能够用来过上好久舒舒坦坦的好日子。更何况,能够在王爷王妃面前服侍,说出去也是件多有体面的事啊!不管怎么说,都比在咱这厨房有前途得多啊!”矮胖型厨娘表示不理解高瘦型厨娘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