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不如谈恋爱——赵十一月
时间:2019-02-19 15:19:58

  傅修齐当年做过姬月白的伴读,在翰林院里当差时也能与皇帝见面说话,多少也知道一些皇帝性情。皇家那是一脉的子嗣单薄,皇帝膝下也只得四子二女,平日里更是爱如珍宝。而现在,他的四个儿子,一下子少了一半,傅修齐几乎能够想到他得知消息后会是如何的悲痛疯狂,如何的怒不可遏.......匹夫之怒,不过血溅五步,而天子之怒,却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今日守在太子院里的那些护卫必是不能得活,便是傅修齐、白启甚至于永毅侯多半也要被迁怒降罪.........
  想着想着,傅修齐的眉头已是不觉蹙了起来,待他疾步到了太子院里果是见着已经烧塌了的屋舍,一众护卫失魂落魄的站着,如丧考妣。还有一些不死心的,跪在那里,用手扒着那被烧塌了的屋舍,扒得满手都是黑炭,指甲渗血也不肯干休........
  整个院落里都弥漫着烧焦的臭味,还有凝重到了极点的气氛——不只是傅修齐,这些人也能隐约感觉到太子和三环至出事后自己最可能的下场,天威赫赫,便如即将劈到他们头顶的雷霆一般,令他们惶恐又绝望。
  很快,永毅侯也赶来了,他让白启和韩松留在军营里稳定大局,自己则是匆匆从军营里赶了回来。只是哪怕他来时的路上已经做过最坏的打算也没想到这两位皇子竟是会一起被人烧死在屋里!这简直,简直是........
  永毅侯面沉如水,召了人问过具体事由,然后才抬头去看傅修齐:“此事,你怎么看?”这事是瞒不住的,肯定是要上报皇帝的,总也要统一个口径,有个说法。
  永毅侯不是傻子,他心思机敏,只听下人回禀便已觉得此事前前后后都古怪得很。当然,他肯定是没想到三皇子竟会脑残到放火烧死自己和太子,只是他心里也疑惑的很:宁伟国哪来的这么大本事,还能派人跑去太子屋里放火,外头这些侍卫竟也没听到一点声响?! 难道是有暗道?
  傅修齐来的路上已经想过,此时也只是道:“宁贼暗通北蛮,谋害两位殿下,罪在不赦。还请侯爷立时下令,封锁城池,不许出入,必要擒拿此贼,以儆效尤!”说来说去,这黑锅也只能叫宁伟国背着。
  永毅侯微微颔首,表示认同这个说法,只是眉头仍旧是蹙着的:皇帝只有四个皇子,如今太子与三皇子出了事,四皇子又是个病秧子,剩下的便也只有一个大皇子。不巧,永毅侯正好就是大皇子的岳父.......
  想到这里,永毅侯的头也开始疼了。只是,眼下事情千头万绪,外头有北蛮虎视眈眈,宁伟国这内奸也还在逃,军中一应事宜亦是等着永毅侯做主.......永毅侯也没办法在这些事情上多耽搁时间,只能抬眼看了看傅修齐,额外叮嘱了两句:“如此大事,必要上奏陛下。只是,你记得也给你的老师写份信,好叫他知道情况,提前有个应对。”
  事到如今,永毅侯只盼着谢首辅能够在朝中为着他们多做周旋,至少等到此间事毕,否则岂不误了国事?
  说完这个,永毅侯便匆匆起身离开,他还要赶去城门口查看情况,确定宁伟国是否已经出逃。
  ******
  北境和京城到底隔着许多距离,消息传到京里时已经是九月里。
  金秋九月,秋风萧瑟,宫中的枫叶林却是瑟瑟染红,美不胜收。
  皇帝因着福哥儿的事情难受了许久,越发觉得自己身子不如以往,看着鬓角的白发,难得的生出了些岁月不饶人的感慨,心肠也比往日软了许多,倒是更加看重起底下的小辈,很是惦记去了北境的两个儿子。
  许贵妃自是能看出皇帝心思变动,于是常唤大皇子妃带平乐郡主入宫,时不时的便要抱着平乐郡主去见皇帝。
  平乐如今能走能跳,爱笑爱娇,说起话来也是叽里咕噜个不停,活泼可爱,倒还真是个小开心果。皇帝瞧着这么个小孙女也是宝贝得不行,抱着她听她说那些童言稚语,他都能胃口大开,多用半碗饭,心里不免也稍稍往许贵妃和大皇子处偏了偏。
  张瑶琴自也是个聪明人,虽看不上许贵妃和大皇子拿小孩儿邀宠,可她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不愿落于人后,索性便借口询问太子事宜,拉上叶侧妃一起去给皇帝请安说话——她们如今都已显怀,日常走动倒是无妨的。
  本来,看着东宫妃妾和睦,先后有孕,自家子嗣兴盛,皇帝心里也是高兴的。只是......只是前头有了俞侧妃的胡言乱语,皇帝虽然觉得福哥儿的事怪不得东宫,可看着张瑶琴等人微微隆起的小腹便又不由想起早夭的福哥儿,心里多少也有些不甚自在。
  当然,死人总是比不过活人的,张瑶琴又素会说话,皇帝心里那些个芥蒂不知不觉也少了许多。
  只是,谁也没想到,九月里北境那头竟会传来太子与三皇子遇难的消息。
  消息传来时,张瑶琴与叶侧妃也在乾元殿里陪着皇帝说话,忽闻噩耗,叶侧妃脸色一白便厥了过去,张瑶琴也是扶着桌案摇摇欲坠,险些倒下。
  怎么可能,太子怎么可能会出事?!太子若是去了,她怎么办?她腹中的孩子又怎么办?
  她好不容易才搬进了东宫,好不容易才成了太子妃,好不容易才怀上孩子。难道,如今还要从东宫搬出去,把太子妃乃至未来皇后的位置让给那个样样都及不上她的大皇子妃杨开蓉?
  张瑶琴咬着牙,眼前一阵阵的发昏,只勉力支撑着,心里却恨不得立时晕过去了才好。
  事实上,后宫里得了消息,确有不少人昏了过去。
  张淑妃和慕贤妃如今倒还算得上难姐难妹,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给惊到了,晕了过去。
  张淑妃这头还有姬月白,直接叫人狠掐了一把人中,这才把人弄醒了。
  不过,等到张淑妃醒了,姬月白又忍不住暗道:还不如让她晕着呢。
  无他,张淑妃醒来后,那是诸事不管,只一径儿的哭天抹泪,嘴里哭着太子:“我早就劝他不要去,偏他非要去........如今可怎么好.......”
  其实,张淑妃也并不仅仅是心疼太子,更是惶恐前途——当年,她入宫前,成国公府便交代她入宫后最要紧的便是照顾好太子,因为那是张淑妃以及张家日后的依靠。便是张淑妃本人,对此也一直深以为然。
  太子这一去,张淑妃如失一爱子,更是失了她那光明前途。
  而张淑妃与张瑶琴也不愧是亲姑侄,她们两人此时的所思所想倒是都差不多。张瑶琴想的是“难道要把太子妃乃至未来皇后的位置让给那个样样都及不上她的大皇子妃杨开蓉?”;而张淑妃想的却是:难道,日后还要向许贵妃那样的贱人俯首称臣?
  张淑妃越想越觉前程灰暗,简直要把眼睛都哭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mua! (*╯3╰)
 
 
  第181章 反唇
 
  张淑妃哭得头昏脑涨, 恨不得再晕过去一回。
  姬月白却仍旧是不慌不乱——虽然太子和三皇子一起没命这事来得突然,但她也不是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所以,此时的她还能站在一边,不受影响的询问起具体情况和乾元殿那头的反应,以及北境如今的状况.......
  张淑妃哭了一会儿,多少也有几分累了,转头见着女儿冷着脸站在一侧说话,全无悲色,心里不免也有些迁怒起来。她瞪了姬月白一眼,咬着牙道:“你这孽障!如今你两位皇兄出了事,你怎的还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说着, 张淑妃眼里一酸,忍不住又掉下泪来, 深觉前程灰暗,说起话来也没了顾忌:“......我就知道,你自小便没心肝, 连我这做母妃的也不放在心上,哪里又会将你两位皇兄看在眼里.....我,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冷血无情、没心没肺的孽障.......”
  张淑妃这话未免太太重了, 一侧的薛女官吓得脸都白了, 慌忙叫了一声“娘娘!”张淑妃到底是姬月白的生母, 这种时候,她却说这样的话,传了出去, 多半是要伤到姬月白的名声,若皇帝那里也听了进去岂不要也要疑上姬月白?
  张淑妃也知道不好再说下去,只好拿着帕子,低头擦泪。
  美人泣泪,珠泪盈盈,实是楚楚可怜。
  姬月白却只觉心冷,她连眼皮也没抬,甚至连话都不想与这人多说,淡淡的道:“难不成,就只有似母妃这般哭天抹泪就是伤心了?”她顿了顿,忽而转口道,“太子妃和叶侧妃还都怀着孩子,母妃与其在这里哭天叫地,不若还是去看看她们——终究是二皇兄留下的两点骨血,保住了这两个孩子,也算是保住了希望.......”
  若是往时,张淑妃还真不怎么愿意去听姬月白的话,只是姬月白此时提起张瑶琴和叶侧妃有孕的事情,她却是忽的心头一亮,整个人几乎是豁然开朗:是啊,还有孩子!无论是张瑶琴还是叶侧妃,只要她们能剩下一个皇孙,却也未必不能一争——前朝可是立过皇太孙的!
  这一下,张淑妃心里活泛了,眼泪也止住了,哪里还有工夫再哭下去。她立时便从榻上起来,这边要起身出去看她的宝贝侄女儿,嘴里亦是念念有词:“是啊,瑶琴那孩子还有身孕呢,现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她如何了......唉,我总也是要去瞧瞧她的.......”
  张淑妃哭得腿软,扶着宫人的手便要往外去,才到门口却又听到身后姬月白的声音——
  “母妃适才应是哭晕了头,想必也没听清我和宫人说的话?”姬月白似讥似讽,“太子妃和叶侧妃如今都不在东宫呢,您这会儿便是哭着跑过去,怕也是寻不着人的。”
  张淑妃脚下一顿,脸上多少有些尴尬,好在她正拿着帕子擦泪,多少也能掩饰一二。
  姬月白则接着道:“我问过了,消息到时,太子妃和叶侧妃正在乾元殿里陪着父皇说话,如今应该也还在那里。我要去看父皇,母妃若是惦念太子妃和叶侧妃,不若便于我一起去。”
  张淑妃咬了咬牙,不得不转回头来,软声道:“......还是皎皎你考虑得周全。”
  姬月白扬起眼睫,扫了一眼张淑妃那张哭得通红的娇面,淡淡道:“母妃不是说了嘛,我‘冷血无情,没心没肺’,自然也就只能考虑这些了.......”
  张淑妃深觉这女儿就是生来讨债的,可如今却也只能把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咽了回去,如同咽下碎瓷片一般,只觉得喉中酸涩又难受:“是母妃失言,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说着,她又要上来去牵姬月白的手,难得的慈爱可亲,“皎皎,现下还是先去乾元殿要紧。”
  姬月白不易察觉的避开了张淑妃伸来的手,抬手比了比:“我已令人备了步辇,母妃先请。”
  张淑妃心里惦记着张瑶琴或者说是张瑶琴和叶侧妃腹中的两个遗腹子,自然也没时间与姬月白计较这些,闻言也没坚持要牵手,只匆匆的抬步往外去了。
  待得她们两人到了乾元殿时,却见乾元殿里已是乱成一团。
  张瑶琴与叶侧妃这两人听说消息后都是一惊一晕,早便叫人扶了下去。皇帝虽是没晕,可也是生生的呕出了一口血,吓得左右忙去请了太医,整个乾元殿中人心惶惶,皆是不知如何是好。还是许贵妃早有准备,听闻消息后便立时赶了过来,一面令人去请太医,一面又去安慰皇帝。
  听说许贵妃已经来了,张淑妃这里也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太子和三皇子一出事,反到是大皇子出了头。说不得日后,她还得向许贵妃那女人俯首称臣,这叫她如何能够甘心?
  最后,还是姬月白先开了口:“母妃不若先随我去见父皇?”
  张淑妃此时实是不愿去见许贵妃的,且她确实是十分惦念张瑶琴和叶侧妃腹中的孩子,闻言略有犹豫,轻声道:“你父皇那里还有太医和贵妃在,我们这时候过去,不仅帮不上忙,恐怕反是要添乱的......倒是瑶琴她们,还不知情况如何,不若先去看看她们?”
  姬月白不置可否,但还是在殿门口与张淑妃分了道——姬月白自去看皇帝,张淑妃则是先去看张瑶琴和叶侧妃。
  许贵妃正在殿中伺候,听说姬月白来了,眸光微变,脸上仍旧是一派从容:“公主倒是来得快.......”
  皇帝听说女儿赶来,倒是颇觉欣慰。只是,他随即又想起两个儿子,心里实在难受,连话也不想说了。沉默片刻,他才低声道:“让她进来。”
  进门前,姬月白还是使劲的揉了揉自己的眼角,眼角微红,眼眸含雾,看上去便好似哭过一般。待得上前见了礼,姬月白便立时扑到榻边,以一个不易察觉的姿态,将一侧的许贵妃给挤开了去。
  许贵妃咬了咬牙,顾忌着皇帝还在,只能强自忍了这口气。
  姬月白半跪在榻边,把头埋到皇帝手掌边上,蹭了蹭,哑声哭着叫了一声:“父皇......”
  皇帝自听了消息后便觉胸口堵着一口气,那股气在他心口窜动着,搅得他心痛难言,几乎呕出血来。脑中更是轰隆隆的,整个人仿佛陷入幻觉,所处环境似也失去了往日里的真实感,如同隔了一层薄膜,使得他的一应反应都慢了半拍,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
  只是,眼下见着女儿扑到榻边,哭着叫出那一声“父皇”,皇帝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也掉了下来。
  见状,许贵妃正欲上前劝慰两句,却见姬月白又一次挤到她面前。
  许贵妃:“.......”待事毕,非得要叫姬月白这个屡次三番坏她好事的知道她的厉害!
  却见姬月白半直起身,抬手去给皇帝拭泪,红着眼睛,可怜巴巴的与皇帝道:“我听到消息时就赶紧过来了.......我想着,父皇这般疼我,这般疼皇兄,若是知道消息,还不知要如何难受呢。便是我,想起两位皇兄往日如何待我,想起再见不着他们,便觉得心口疼得厉害。”
  “我虽深爱皇兄却也知道:我待皇兄之心远不及父皇待我们之心。父皇必是会比我这做妹妹的还要难过百倍千倍......”
  说到这里,姬月白像是终于忍不住了,又扑到皇帝怀里,小声哭道,“我就想着,哪怕是哭,也得来乾元殿陪着父皇才好.......好叫父皇知道,还有我们几个在呢......”
  皇帝看着扑到面前的小女儿,听着小女儿妥帖至极的话语,一时间也终于伸手回抱住了女儿。
  此时此刻,皇帝再顾不得身边杵着的许贵妃,热泪滚滚而下,也跟着哭了起来:“那两个孽障,朕早便说了北境危险,不让他们过去!偏他们一个个的,梗着脖子,非说要去.......你说,如今这出了事,叫朕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怎么忍心啊!”
  他简直是心痛至极,说起话来也是语声颤颤,“不孝子!真真是不孝子!”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