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不如谈恋爱——赵十一月
时间:2019-02-19 15:19:58

  所以,权当是回旅馆睡一晚好了。
  傅修齐静了静心,然后才把手头的书卷合上,神态从容的从马车上下来,抬步往府里走。
  却见一个妇人正领着几个丫鬟站在门口,似是正在等他。
  那妇人生得矮胖,穿着秋香色的褙子,白绫裙子,乌油油的头上还插了一支金簪子,看着倒是不显老,只略有几分刁钻模样,显是个颇得重用的嬷嬷。见着傅修齐下车,这嬷嬷便挑高了眉头,暗暗的将傅修齐打量了一遍,神色间颇有几分傲慢,就连语气也是阴阳怪气的:“二少爷,您可总算回来了!”
  傅修齐倒是认得这人,这是平阳侯夫人许氏身边的平嬷嬷。自他中了童生,许氏真就快半疯了,傅修齐并不想刺激潜在精神病者,所以随口问道:“什么事?”
  偏平嬷嬷却不说正事,反眼皮一抬,反到是絮絮叨叨的说起傅修齐:“二少爷,不是妈妈我说您,您这成日里花天胡地不归家,可不是个事儿啊,夫人老爷都在.......”
  话声未落,傅修齐却忽然抬起手,直接给了对方一巴掌。
  傅修齐如今方才十一岁,身量却已颇高,而平嬷嬷又有些矮胖,这抬手一巴掌正好打在对方脸上,自是半点也没含糊,就连那一声“啪”也响亮得出奇。
  平嬷嬷再没见过这种不吭声就开打的蛮横人,一时儿脸上又青又白,甚至都不敢去看身后那些个小丫鬟的目光——她在许氏跟前也颇有几分体面,这都好些年没挨过打了,眼下居然被个半大小子当着这么多人给打了,简直是再没脸见人了.......
  就在平嬷嬷满心羞愤时,傅修齐凉凉的扫了她一眼,反问道:“你说谁花天胡地?”傅修齐如今算是个读书人了,也有心功名,自不会让这些人胡乱败坏自己的名声,也不介意给这些刁滑的下人一个教训。
  平嬷嬷被傅修齐寒冰似的的目光看地脚下发软,自觉心里也是隐隐发寒:这,这么个十岁出头的少年,看人的模样怎的这样吓人?!她也实在没想到这位往日里闷不吭声的少爷居然就因为这么一句话敢出手打她!打狗还要看主人,她可是夫人的人啊!
  平嬷嬷一时间面红耳赤,张口结舌,竟是不知如何应对。
  傅修齐却紧接着敲打她,沉声:“夫人管家甚严,我竟不知你学的是哪一家的规矩——一个下人,也敢非议主子?!”
  眼下,他们一行人就站在平阳侯府的门口处,隐约还有话声传出,路人探究的目光就这样看过来,平嬷嬷脸上火辣辣的,几乎都要站不住了,身上更是冷汗涔涔。她恍恍惚惚的意识到了最重要的一点:这可是门口,要是传了什么坏名声出去,夫人万不会饶了她的......
  想到此处,平嬷嬷终于再顾不上丢脸不丢脸了,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声音都有些哆嗦起来,忙道:“老奴,老奴一时糊涂,还求二少爷宽宏大量,饶了老奴这一回......”
  平嬷嬷身后的几个小丫鬟也被吓了一跳,一时间也开始犹豫着是不是要跟着一起跪。
  傅修齐其实并不想在家门口耽搁,重又问了一遍:“究竟什么事?”
  平嬷嬷眼下跪在地上,自不敢再胡作非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今儿老爷下衙早,想着好些日子没有校考您的功课,便想叫了您去问一问,没成想少爷却还未回来。故而,夫人让老奴在这儿等着,说是让您一回来就去正房,拜见父母。”
  傅修齐倒是没想到许氏今天倒是把平阳侯这便宜爹也个请了来。他沉默片刻,方才伸了伸腿,不轻不重的踢了平嬷嬷一脚,淡淡道:“起来,带路。”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肥,嘻嘻(#^.^#)
  大家晚安,么么哒~
 
 
  第65章 当堂
 
  平嬷嬷被傅修齐这么一番敲打, 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怵了, 此时自也不敢再端着,忙不迭的从地上爬起来, 白胖的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来:“二少爷,您请, 您请......”
  傅修齐看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这便抬步往正房去。
  怪不得人都说, 小人畏威不畏德。这些小人,你略和颜悦色些,他们反觉得你没脾气,说不得要欺到你头上;你若狠狠发作一回, 他们反倒对你又敬又畏, 缩着脖子做孙子。
  要傅修齐说,都是贱的,欠抽!
  这么想着, 傅修齐的脚步却没有停下,步履匆匆的赶到了正院门口, 隐约还能听见从里面传出来的细微人声。
  一个穿着青色掐腰比甲的年轻丫鬟见着傅修齐到, 连忙快步迎上前来,上前盈盈一礼,笑着道:“二少爷稍等,奴婢这就去替您通传一声。”
  比起前头古里怪气的平嬷嬷,这丫鬟倒是柔声细语的, 态度温和。
  其实,自来嫦娥爱少年,傅修齐生得这般模样,府里的丫鬟看在眼里,也不是不喜爱的。只是,内院原就许氏一人独大,许氏又甚厌庶子,傅修齐过往时的性子也实在不讨喜,那些丫鬟亦知趋利避害的道理,自不敢贴得太紧,生怕惹出是非来。如今,见着傅修齐性子大改,还考了童生,一副用心进学的模样,似是前程可期,不少年轻丫鬟不知不觉便改了态度——便如眼前这穿青色比甲的丫鬟,她此时便是一面说话,一面凝目看着傅修齐,樱唇含笑,秋水般的眼波亦是时不时地往人面上荡去,脉脉含情。
  傅·睁眼瞎·修齐却只是客气的与人点了点头。
  丫鬟幽怨的收回眼,却也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二少爷到底年纪还小,怕还没开窍呢......这样想着,她便抿着唇回了傅修齐一笑,转身入屋通传去了。
  不一时,里屋便传来平阳侯那中气十足的冷哼声——
  “还不叫这孽障滚进来!”
  孽障本障——傅修齐听着这略有些熟悉的声气居然有那么一点点想笑:自他穿越以来也已经一年多了,可惜他和这位便宜爹见面的次数十根手指头都能数的清,而且每回见面,必是被人指着鼻子痛骂“孽障”。
  当然,如今的傅修齐已然不是最开始那个被人骂几句打几下就满心愤慨惶然的自己了。他听到平阳侯的冷哼却也不急,反到是抬起手,施施然的理了理自己的衣冠,然后才抬步往屋内走去。
  居移气,养移体,傅修齐如今确实是有了些微底气,从容淡定得很,颇有几分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的意思。
  入了内屋,便见着平阳侯坐在上首正中,左侧坐着的是平阳侯夫人许氏,右侧坐着的是世子傅景轩。而许氏的身后站着两个穿红着翠、簪花佩珠的小姑娘,正是傅家的两位小姐——许氏所出的傅敏以及魏姨娘所出的傅琳。
  傅修齐看着这三堂会审的架势,便知今日怕是有些难捱:这一大家子可是难得齐全,看这架势,许氏怕是打算在全家人面前好好的给他个教训,让他这个庶孽认清身份?
  想归想,傅修齐还是上前见了礼,行礼如仪,眼角余光却是暗暗的打量着诸人神色:
  平阳侯玉面怒色,许氏神情端庄,傅景轩隐隐得意;傅敏幸灾乐祸;傅琳却面有忧色........
  见着傅修齐这从容模样,平阳侯便觉喉咙里也堵了一块石头,吐不是,吞也不是。他不禁着了恼,抬手一拍桌案:“你个孽障,还不跪下?!”
  傅修齐顿了顿,然后轻拂袍角,跪了下来,淡淡道:“惹得父亲这般大怒,实是儿子的错。只是还望父亲略缓一缓气,与儿子说说此回的错处。如此,儿子也能知错改错。”
  平阳侯冷哼了一声:“你这孽障,我平日里朝事繁忙,自是没空多管你。只是想着你如今年纪也大了,平日里又陪几位殿下在闻知阁里进学,得听几位学士大人的教诲,想是改好了。没想到,你竟如此顽劣难逊,竟还敢背着人,偷盗家中物件补贴卫家!”
  说到此处,平阳侯又开始拍起了桌案,怒道:“我竟不知——居然还养了个家贼!”
  许氏见平阳侯气面红耳赤,忙又端了热茶递过去,劝道:“老爷且息怒,万不可气坏了身子。常言道,生得了儿身,生不了儿心........无论是老爷还是我,对他这个儿子也都是尽了心的,再没有缺过他衣食——去岁陛下点了他入宫伴读,我还特特叫人依着轩哥儿的例给他做了几身新衣衫,连小厮都是挑伶俐的给。老爷是知道我的,我平日里固是面冷些,可待他的心也是好的,万没想到他竟是这样贪心不足.......”
  说罢,许氏不由又转了目光去看跪在前面的傅修齐,叹了一声。
  平阳侯听得许氏言辞,越发恼恨,简直恨不得立刻去取家法打死了面前的孽子才好:“这孽障小小年纪便已这样顽劣难逊,胆大包天,还敢偷盗家中物件给外人。要是饶了他此回,再过几年,这孽障岂不更要翻了天!到那时,咱们府上岂有宁日?!”
  说罢,平阳侯便已怒不可揭,直接把手里的茶盏砸向傅修齐。
  傅修齐早有经验,此时俯身叩头,正好避过了那朝他面上飞来的茶盏。直到茶盏越过他的头顶落在身后,他才紧接着道:“还请父亲息怒,您说儿子偷盗家中物件补贴卫家,不知可有证据?”他叩首后抬起头,一双乌眸黑若点漆,直直的看着平阳侯,语声沉静且有力,“儿子自问从未做过此事,实不敢认此罪。”
  平阳侯砸茶盏是固只是一时怒极,可此时见傅修齐这做儿子的竟然还敢躲,一时间实在是怒火中烧。听到傅修齐的问题,他气极反笑,竟是有些口不择言起来:“怎么,你这孽障敢做不敢认?!卫家那一家穷鬼,从去年起便买田、买店、买庄子........你倒是与我好好说说:他们的钱是哪里来的?!”
  傅修齐心知这事瞒不过,倒也认了:“自是儿子给的。”
  听到傅修齐承认此事,许氏便也冷笑了一声,她语声虽是柔和平静,但看着傅修齐的目光却是满含刻毒:“齐哥儿,你年纪虽小,却也该知道偷盗是什么罪。若是告了出去,只怕你这童生的功名也要叫人革了去.......”直到此时,方才图穷匕见。
  傅修齐却仍旧是很沉静:“儿子这话还未说完。这钱虽是儿子给的,可儿子却从未偷过府中一针一线,实不知偷盗二字从何而来。”说着,他又看向许氏,“我屋中一应物件都是入了册的,想来缺了什么夫人都是尽知的,还请夫人仔细与我说一说,府里究竟少了什么?”
  许氏眉心微蹙,柔和的语声也冷了下去:“你莫胡搅蛮缠!府里多少东西,你若有心偷了什么出去,我一时半会儿哪里又知?再者,你小小人儿,若是不拿府里东西,如何又有银钱给那卫家买田买庄子?”
  许氏唇角一翘,似讥似讽:“难不成,你还能无中生有,点石成金?”
  平阳侯大以为然,当即便厉声道:“孽障还敢狡辩!”越发气恼,这就要叫人去拿家法,准备好好教训一顿傅修齐,打得他躺上十天半月才好。
  傅修齐却仍旧没应:“儿子的本事,父亲与夫人不都是知道的吗?”他顿了顿,转头去看平阳侯,“父亲去岁朝中献策,满朝盛誉,好生得意。难不成,现下已忘了当初的策论究竟出于何人之手?”
  平阳侯徒然被傅修齐揭了短,额角跟着一抽,只觉自己的脸皮好似都被人扒了一层似的,恼恨随之愈盛,更是一叠声的叫人拿家法,真是恨不得把这孽障打死了了事。
  傅修齐却紧接着道:“我既然能写出那样的策论,能十一岁考得童生,如何不能凭自己的本事挣出些银钱,资助卫家?以我之能,若想要银钱,实有千千万条路,何苦要寻那只有蠢人才想得到的偷盗之法?”
  说到此处,傅修齐扬起下颚,抬眼去看上座的许氏,淡淡道:“夫人,堂上办案尚且还要看人证物证,您说我偷盗却拿不出证据只凭臆测,实恕我不敢认此罪,陷亲不义。”
  “你!”许氏只觉傅修齐看来的目光仿佛刀尖,刺在她的面上,刺得她再也无法安坐。她险些没有跳起来,“你这,你这......”
  许氏一时骂不出口,只得抬目去看平阳侯,气恼:“老爷,你看他!”她是正盼着平阳侯赶紧拿家法打死了这该死的孽障才好!
  平阳侯此时却没说话。他眼下既有被儿子顶撞的怒火,也有被人当众揭短的恼羞成怒,但多少还是有些理智强自撑着:傅修齐说的没错,他确实是极有天资,极其聪慧,这样的人想要银钱还不简单,怎么会笨到偷东西——还是偷自己家里的东西?
  心知此事怕是另有说法,可叫传家法的话都已说了出去,狠话也放了出去,若是不拎着儿子打一顿,平阳侯实在是气不平!
  就在堂上气氛僵持不下时,忽而听得门外又有人上来通传——
  “侯爷,夫人,谢家派了人来。”
  “谢家?”平阳侯被怒火烧得几无理智的脑子好似被冷水浇灌,徒然清醒下来,立时反问道,“哪个谢家?”
  “是谢首辅府上的人。”
  此言一出,便如晴天霹雳,堂上诸人都不觉一顿,平阳侯甚至顾不得再理傅修齐这孽子,不觉露出笑容,忙不迭的道:“快,还不快把人请去厅上说话......”
  说罢,平阳侯又看了看自己的衣冠,想着是不是要换一身衣衫——来的约莫只是谢家的下人,可这个时候过来,指不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呢......想到这里,平阳侯又侧过头,看了许氏一眼。
  许氏心下正暗恨着,手指甲几乎嵌入掌心,不禁又瞪了傅修齐一眼:谢家的人来得好生不巧!倒叫那庶孽逃了一回去!
  虽如此,许氏心中最重的还是平阳侯,想着谢府来人必有要事,她还是依着平阳侯,匆忙起身,殷切应道:“我服侍老爷,先换身衣裳,整一整衣冠。现下这样出去,到底不好看.......”
  平阳侯点点头,连看都没看傅修齐,只是含着一抹慈和的笑容与其他几个孩子道:“你们几个也别再站着了,赶紧回去......”
  傅景轩领着两个妹妹与父母行了礼,这才起身出门。
  平阳侯与许氏夫妻两个人亦是忙不迭的转身去换见客的衣衫了,倒留傅修齐一人独站堂上,无人理会。
  傅修齐沉默片刻,垂目看了看那砸碎在地上的茶盏:上好的青玉茶盏本就薄如蝉翼,被平阳侯含怒一砸,自是碎成了一片片,早就冷了的茶水淌了出来,猩红色的长毯亦被洇染了一团深色......
  傅修齐线条冷硬的唇角忽而扬起,不知怎的,嗤笑了一声。
  屋内灯光极明,明光照在他那张堪称绝艳的面容上,照入他幽深的黑眸中,明灭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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