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不如谈恋爱——赵十一月
时间:2019-02-19 15:19:58

  所以,傅修齐只能强自冷静下来,试探着道:“可否容我先换身衣服?”他是想趁着换衣服的功夫给下人交代几句或是传个话。
  来拿人的差役却是半点情面不留,沉声道:“还请傅公子莫要为难我等,我等亦是奉了上命而来,不容耽搁.......”
  说罢,那人甚至都没给傅修齐穿好外衣的时间,比划了个手势,直接让手底下的人把傅修齐给“请”去刑部大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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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刑部严尚书早早入了宫,正与皇帝说起此回会试舞弊之事——
  其实,这案子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晋地举子王规之此回入京赴考,因着交游广阔倒是很有几个好友,时常一起宴饮作乐。昨日会试结束,王规之自觉自己发挥不佳,怕是还要再等三年,不由悲从中来,索性便约了几个往日要好的友人一起饮酒解愁,稍作放松。其中一个好友姓傅名立声,乃京城子弟,亦是此回应考的举子。
  这傅立声平日里成绩平平,可昨夜里心情却是极好,酒过三巡居然乐得哈哈大笑。众人皆是讶异便问其原由,傅立声一时也没防备,脱口而出,说自己此回得贵人相助,必然榜上有名。王规之等人闻言皆是心下称奇,又灌了傅立声几杯酒,这才从醉醺醺的傅立声口中套出了话。
  据傅立声口述,他家与平阳侯傅家关系虽有些远但也是同族,平日里也是有些往来的。此回会试,傅立声本也没什么把握,偏偏赶巧碰上了侯府二公子傅修齐应考。而这一次会试主考官秦廷与傅修齐又大有关系,傅修齐因此提早拿到考题,便是傅立声也跟着得利,早早做足了准备......
  王规之这几个在场的举子本就在为自己此回会试成绩担忧,猛地听到傅立声的酒后真言,当真是一刻也坐不住,索性便趁着一腔醉意,一哄而起,直接架着傅立声去刑部衙门报案,告发舞弊!
  科举舞弊乃是大事,刑部自然也不敢耽搁,当即便让人先审了傅立声。
  傅立声酒醒后也吓白了脸,又见人证皆在,自不敢隐瞒,只得一五一十的将事情一一道出,乖乖认罪。故而刑部一大早便派了人去傅修齐府上拿人,而刑部严尚书也连忙入宫来与皇帝禀告此事,他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后,便道:“陛下,科场舞弊乃是大事,决不能姑息。还请陛下下令主考官秦廷暂止阅卷,再依旧例,将此案交由刑部、大理寺以及都察院三司会审。”
  文人以科举出仕,自然深恨科场舞弊。而且,若是此事不严加惩处,后来者有样学样,这国家抡才大典岂不就成了笑话?长此以往,国中岂不都是那等庸碌之辈?
  故而,哪怕是皇帝也闻之蹙眉,当即便点头应下:“此乃大事,不可轻忽,便依你之言。再叫上大理寺卿和都察院御史,彻查此案。”不过,因为水泥的缘故又有姬月白时不时的念几句,皇帝对于傅修齐还是有点印象的,这种时候也不免说一句:“往日里,朕看那傅修齐也是个有才干的,倒是没想到会有这事.......”
  刑部严尚书抬手捋了捋自己花白的长须,慈眉善目,净白的面上似有些微的叹惋与可惜:“越是年少才高越是心高气傲,也许也是一时情急,走了歪路。”
  皇帝一大早的便听说了这科场舞弊案,也没有说话的心思,只抬手摆了摆,便叫人下去了。
  *******
  傅修齐此时已进了刑部大牢,自然也从审讯官员处知悉了前应后果。
  他虽然姓傅,也认识几个姓傅的王八蛋,可那什么傅立声却是什么印象也没,更别提给人泄露考题了!
  很明显,这就是一个早就设好的局,就等他入局,然后招供落罪了。
  此时,坐在傅修齐对面的正是负责审问的刑部官员。对方一张国字脸冷沉着,很有几分威严气派,说起话来亦是低沉有力:“我瞧着你也是个聪明人,既已进了这里也知道了前应后果,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大概也有数。倘再这样装傻嘴硬,那就别怪我等换个问法了!”
  话声未落,站在左右两侧的侍卫也示威一般的上前几步,有意无意的将手上的东西往前递了递。
  傅修齐眼尖,立时便看见那几个侍卫手里拿着的那几样东西——皆是形状古怪,似还沾着斑斑的血迹,令人见而作呕,想来便是刑部的刑具了。他只看了几眼便觉心口微寒,但还是强作镇定,挑着眉反问了一句:“大人是要我说什么?”
  对方只当傅修齐是服了软,心下一喜,暗道:果然是少年郎没见过世面,吓一吓便好了。这般想着,他便提了笔准备记录口供,口上则是徐徐提点道:“自然是说一说你如何从秦侍郎手里拿来考题。”
  傅修齐神色不动,心里却是冷笑了一声:果然!
  这些人一大早的便将他抓到刑部大牢,威逼利诱的审问起来,为的自然是他的口供。
  只要他服软,顺着这些人的意思给了口供,那么他们就能用这口供弹劾此回会试主考礼部侍郎秦廷私泄考题,科场舞弊。
  而谢首辅既是傅修齐的师父,又是礼部侍郎秦廷的座师,他们两人这事一出,谢首辅如何又能脱得了干系?
  这一局棋,自然意不在傅修齐,傅修齐只不过是其中最小的一枚棋子罢了——不过是因为他是谢首辅的弟子又恰好此回应试,出身平平,除了谢首辅外并无其他大靠山,那幕后之人方才顺手拿一用。
  想到这里,傅修齐心里已渐渐明白过来:若他所料不差,这幕后布局之人应该就是内阁于次辅。
  眼下朝中六部之中,谢首辅管的是户部,工部尚书亦是他的人;于次辅管的是礼部,刑部严尚书与他乃是同乡,一直同进同退;吏部尚书是个老狐狸不偏不倚,左右逢源;兵部尚书永毅侯与白老将军素是交好,看着倒似多偏谢阁老些.......
  于次辅这一出手,不仅要拔掉自己礼部的钉子,还要狠狠的扎谢首辅两刀。
  果是厉害!
  傅修齐这样感慨着,一时没有出声。
  对面提笔准备记口供的刑部官员已等得十分不耐,抬眼看了看傅修齐,用笔杆敲了敲桌案,疾言厉色的呵斥道:“问你话呢,怎么又哑了?你究竟认不认罪?!”
  傅修齐抬了抬眉梢,唇角微扬,露出一个略显讥诮的笑容。
  哪怕是在昏暗的刑部大牢里,他的笑容也如天光乍现,只刹那便叫陋室生辉,令人不敢直视,左右之人一时竟都没了声音,瞠目结舌。
  傅修齐笑了一下,然后便敛起笑颜,云淡风轻的吐出两个字:“不认。”
  对方今日一早便上门抓人,百般逼供,必然是想要尽快拿到他的口供——科场舞弊乃是大事,一旦被揭了开来,必是要三司会审,到那时候,这就不是刑部可以一家独断的。所以,只要他现在咬死了不认,熬过这一段时间,等到大理寺和都察院御史来人,刑部自然不可能再动什么手脚,他才能够得了真正的平安。
  问话的刑部官员本就急着要拿傅修齐的口供去与上官交差,被傅修齐这样一堵二堵,一时间只觉得胸口处有邪火忽地窜起,满腔怒火竟是无处发泄。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眼,鹰隼般的眸子冷冷的盯着傅修齐看了半晌,忽而丢开手中的笔,冷声笑了出来:“好!果真是嘴硬得很!英雄出少年,倒是我小瞧了你!”
  说着,他一挥手,便与左右吩咐道:“用刑!”
  左右也是早有准备,一人上前去把傅修齐押倒在地,另一人则是拿了长杖要往他臀上打。
  傅修齐被人重重摔在地上,脸颊在粗糙冰冷的地面上蹭过,疼痛且屈辱。他咬住后牙槽,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冷声警告道:“我是举人,按大周律,不可刑讯!”
  左右闻言都是乐了,手持长杖行刑的侍卫更是笑了出来:“傅公子尽管放心,我们就是与你比划比划,哪里又算得上刑讯?”
  他们都是用刑用惯了的老油子,自是知道打哪里、怎么打、用几分力气,打完了也就一点儿青红,最是不留痕迹。
  话声还未落下,啪的一声,那长杖落在皮肉上。那一瞬间,就好像是烧得滚烫的沸水浇在皮肉上,“滋拉”一声,皮肤似也被烫的滋滋做声,几乎焦麻........若非是被人强行压在地上,傅修齐险些便要被疼得从地上跳窜起来。
  太疼了!
  他闭着眼睛,咬着牙,甚至能感觉到额上渗出冷汗,正顺着鸦黑的鬓角一点一点的往下滴。汗水落在唇角,抿一抿都是带着血腥气的苦涩味道。
  随着那长杖一下又一下的落下,尖锐的审讯声紧接着又传了过来。
  那声音就像是灌进他耳里的风,急促阴冷,却又因为疼痛和压力的缘故有些模糊:“现在呢?还记不记得当时是如何从秦侍郎手里拿来考题的?”
  作者有话要说:  傅修齐:什么仇什么怨啊?我是后妈养出来的吗?
  旁白:菊花残啊满地伤~
  下章就好了,大概啊.....
  PS.今天就只有一更了,我需要梳理一下接下来的情节发展,然后明天也是一更,后天会试着双更的
 
 
  第107章 借力
 
  姬月白虽在宫中, 但科举舞弊这样的大事自然是瞒不过人的, 她很快便知道了消息。
  此事涉及傅修齐和李侍郎, 显然幕后之人意在谢首辅。
  姬月白虽没有傅修齐想得深远, 但她本就对于次辅心存忌惮,自然立时便把对方视作是第一嫌疑人。既是涉及首辅与次辅之间的暗斗, 姬月白本也想去寻谢首辅说几句话,可此念方起便又压了下来——傅修齐与李侍郎皆是谢首辅的门生弟子, 此回会试出了这样的事情,谢首辅只怕是最需要避嫌的人。
  可若是不找谢首辅,眼看着傅修齐落到刑部手里, 刑部严尚书与于次辅又是一丘之貉,只怕没等三司会审,傅修齐就要先没命了——说到底还是傅修齐与她势单力薄, 于次辅下起手来也是没有半点顾忌。
  不过, 势单力薄并不代表不可以借力, 哪怕借不到谢首辅的力, 也不是不可以换个人借力.......
  姬月白咬着唇想了一回儿,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忽的站起身来, 吩咐了一句:“让人去母妃那里说一声,就说我要出宫。”
  描春一怔, 连忙道:“马上就要午膳了,殿下怎的这个时候出去?”
  本来,公主是不好常出宫的, 只是姬月白心里存着事,总觉得呆在宫里出不去实在是有些不方便,便拉上大公主央了皇帝好几回,说是自己自小都没出过几次宫,连两位兄长王府建成都没去过几次,实在委屈......皇帝素是疼爱儿女,想着公主十四建府,可自个儿却是要多留女儿几年,现今两个女儿年纪也都大了,总把她们拘在宫里似也不好,是该出去见见世面。故而,他便给了姬月白和大公主一人一枚出宫令牌,只是又附了个条件,就说是出宫前必要与皇帝或她们母妃报备,事先得了许可方才能够出宫。姬月白昨日能够出宫去接傅修齐,也是提前几天与张淑妃说了的缘故。
  姬月白沉了一口气,显是下定了决心:“就现在。”
  描春虽是还有些犹豫,但姬月白态度坚定,她自然没有话说,只是道:“您昨儿才出了一趟宫,现下又要出去,娘娘那里怕是不好说。”
  姬月白微挑秀眉,乌黑眸子里似有一丝冷嘲,淡淡道:“没事,你就与她说我是去寻二皇兄的——她必是许的。”
  描春一听这个自然也是明白的:张淑妃虽是不看重姬月白这个女儿,可她最是看重二皇子,若是姬月白有意亲近二皇子,张淑妃自然是乐意的。描春暗叹了一口气,一面打发了人去与张淑妃报备,一面儿又去给姬月白拿了出宫的衣服换上。
  待得一行人匆匆赶去二皇子府的时候,二皇子与二皇子妃张瑶琴果是正在用膳。
  因着前不久姬月白给成国公府与二皇子献计之事,二皇子如今待姬月白真是很有几分亲热,真真是如亲兄妹一般。他听说姬月白来了,还搁下筷子亲自迎了一回,笑着:“皎皎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又问,“可是用过了,要不就在这儿吃一顿?”
  张瑶琴夫唱妇随,上来挽住姬月白的手,笑着道:“是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皎皎若不嫌弃,我再叫厨下做几样你爱吃的,咱们一起用膳。”
  姬月白心忧傅修齐处境,见过礼后便立刻道:“还是先不用了,我这回过来,是有要事要与二哥说。”
  说话间,姬月白又抬眼看了看一侧的二皇子妃张瑶琴,虽没有开口赶人,可眼神里的意思却是很明显的。
  二皇子一怔,随即便意识到姬月白口中的“要事”只怕还真不小,略一沉吟便也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侧的张瑶琴一眼,隐含安抚之意。
  张瑶琴自是识得眼色,袖下手掌不由跟着攥紧,掌心生疼。她勉强挤出笑容来,开口道:“既是有要事,那便进去再说。”顿了顿,她才咬牙道,“你们兄妹先说着,我去小厨房看看,叫他们给皎皎做几样爱吃的点心.......”
  姬月白礼了礼:“我先谢过二嫂。”
  一行人入了内室,待张瑶琴离开,二皇子方才急不可待的开口问道:“二妹匆匆而来究竟是什么事?”姬月白是从宫里来的,他生怕是宫里出了什么变故——太子册封礼一日没成,他这位准太子便一日不能安心。
  姬月白便道:“此回会试舞弊案,二哥可是听说了?”
  二皇子闻言倒是有些狐疑起来:“刑部尚书一大早便入了宫,说的就是这事。父皇也已下旨三司会审,彻查此事,我自然是知道的。”既是皇帝下了旨,二皇子这样的身份自是早便知道的。只是他有些奇怪姬月白与他说这个做什么。
  姬月白却道:“二哥怎的一点也不急?”
  二皇子越发奇怪:“我急什么?”这事原就与他半点关系也无,他有什么好急的?
  顿了顿,二皇子倒是慢半拍的想起傅修齐是姬月白的伴读,顺口安慰了姬月白一句:“你如今年纪也大了,正好借此换个伴读——你虽是公主,身边跟着个十五六岁的男伴读,名声总是不好......”
  姬月白却摇了摇头,随口道:“不过是个伴读,哪里值得我特意出宫来寻二哥说话。只是,傅修齐与此回主考官李侍郎皆是谢首辅的门生弟子,此事事涉谢首辅,我方才出宫与皇兄一说。”
  二皇子也不是傻子,他府里长史与幕僚也与他说过几句,隐约猜着此事约莫是朝着谢首辅去的。可如今二皇子才入朝不久,太子册封礼都还未行,自然没心思在这种时候插手内阁朝臣之争——对于他来说,眼下最要紧的是安安稳稳的等到四月,行过册封礼,顺利搬进东宫成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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