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不如谈恋爱——赵十一月
时间:2019-02-19 15:19:58

  然而,姬月白却是缓缓道;“若是谢首辅因此事而被父皇废弃,继首辅之位的必是于次辅。”顿了顿,她抬起眼,乌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二皇子,一字一句的道,“二哥你是准备眼睁睁的看着内阁出来一个心向许贵妃与大皇子的首辅?”
  二皇子悚然一惊:“你是说于次辅他......”
  姬月白心知此时的于次辅与许贵妃关系尚算隐秘,甚至之前内阁请封太子的折子上也有于次辅的签名,无论是成国公府还是二皇子都是不知道此人潜在立场的。姬月白也是因为有前世经历,早前又知道许贵妃暗示琼昭仪陷害白家之事,知道这双方私下早有往来。
  不过,此时倒是正好可以将此事拿出来说一说。
  姬月白在来时的路上便已打好腹稿,此时也不慌不忙,徐徐说道:“此事我也是无意得知,一直犹豫着是不是该说出来。此回事出突然,眼见着于次辅似要上位,我才想着来与二哥说一声。”
  二皇子心下已然十分震惊,神色也跟着严肃起来,认真的道:“此事,二妹妹究竟是如何知道的?可有什么证据?”
  姬月白顺着腹稿反问了一句:“不知二哥可还记得琼昭仪?”
  二皇子一怔,随即又蹙着眉头道:“有些印象。”宫中妃嫔虽多,可有孕的妃嫔却是极少,更何况琼昭仪当年一尸两命,实在惨烈,二皇子自然还是有印象的。
  姬月白便道:“那琼昭仪原是许贵妃的人,琼昭仪初有身孕便要白副统领去她殿外护卫,其实也是许贵妃想要借机设计白家——当时老首辅辞位,谢于相争,许贵妃此举原就是想要借白家拖累谢首辅,扶于次辅上位.......”她将当初琼昭仪预备设计白守义的事情半真半假的说了一遍,然后才道,“只是,琼昭仪正怀着孕,虽畏惧许贵妃淫威却也不敢冒险,事到临头又生悔意,于是便求到慈安宫,求太后看在她腹中皇嗣的份上救她一命。太后素不愿理会这些事,又顾着大皇子的颜面,最后还是出了个主意让琼昭仪住去延庆宫——许贵妃便是为着自己名声也不好再对琼昭仪动手。只可惜,最后琼昭仪到底福薄......”
  二皇子初闻此事只觉荒唐,毫无可信之处,可竭力回想当年却又寻出许多符合此事的细节:当时,琼昭仪确实是特意指了白守义护卫;而白守义后来似乎也告病回去了一段时间.....还有,琼昭仪搬去延庆宫养胎这事,确实是很奇怪.......
  “若许贵妃真敢勾结外臣,谋害忠良,皇祖母当时既知此事,怎的就不管?!”二皇子还是有些怀疑,不免追问道。
  姬月白却是一摊手:“琼昭仪半道反悔,事情也没做成,更无半点证据,只琼昭仪这么个人证,皇祖母又能将许贵妃如何?更何况,皇祖母素来懒得理会这些事情,能不管便不管,就连我也不过是恰好在侧听了一耳朵而已。”
  二皇子眉心紧蹙,想了想,还是追问道:“除了这个,还有其他证据吗?”琼昭仪这事过去太久,便是当时留了什么蛛丝马迹现今怕也查不到,而琼昭仪与方太后都已经死了,实是死无对证。
  姬月白闻言便知二皇子已是信了三分,于是便接口道:“二哥想必不知,昌平伯府二房底下很有些生意,其中便有与于家的生意,他们私下往来已有数年,只是旁人不知罢了。于家本就是商贾之家,重利轻义,行事只看利益。于次辅家学渊源,自也是如此。依我看,于次辅这是要效仿吕大商人——”
  说到这里,姬月白眉梢微挑,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二皇子。
  二皇子自然想起了吕不韦的事迹,脸色已有些难看起来。
  姬月白却接着往下道:“耕田之利不过十倍;珠玉之赢不过百倍;立国家之主赢几倍?无数!今建国立君,泽可以遗世。”她语调沉静,但那一字一句却仿佛是敲打在二皇子的心头,“二哥乃是嫡子,继储君之位本是理所当然,哪里又能显出他于次辅的能力呢?”
  二皇子听到这里,心里已然信了大半,不由瞠目咬牙,含恨道:“这两面三刀的小人!”亏得他还因为内阁联名上书请立太子之事对于次辅甚是亲近呢,哪里知道这人背地里向着的居然是许贵妃和大皇子。
  再联系起今日之事,二皇子亦是冷汗涔涔而下:若是此回于次辅真就成了于首辅,有这个首辅在朝中处处帮衬大皇子,他便是坐上了东宫之位只怕也是如芒在背,如何又能坐稳储位?
  一念及此,二皇子再坐不住,立时便要起身出门:“不行,我得去成国公府,与舅舅说一说这事!“
  姬月白却道:“二哥,事已至此,你现下最该去的不是成国公府。”
  二皇子顿住脚步,回头去看姬月白。
  姬月白开口道:“眼下此局,傅修齐正是关键。偏他现下正在刑部大牢——刑部严尚书素以于次辅马首是瞻,倘他私下严刑逼供,拿了傅修齐的口供指认李侍郎甚至谢首辅,那么于次辅可就如意了,许贵妃和大皇子更是添一强援。”
  二皇子哪里听得这个,连忙追问道:“二妹妹的意思是.......?”
  “二哥不是与左都御史相熟吗?此事二哥确实不方便出面,恰可使御史出面,弹劾刑部扣人不放,私用刑罚。反正,三司会审,原也是少不了都察院。”姬月白看了眼二皇子,“最要紧的是,要先把傅修齐从刑部牢里提出来,借他破了于次辅的局。”
  “而且,此事若是得成,谢首辅亦是要欠二哥你一个人情。岂不一举二得?”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晚了,不过还是挺肥的,大家晚安,么么哒~
 
 
  第108章 有持
 
  傅修齐其实也不傻, 他也知道自己这**凡胎是扛不过人家铁铸的长杖, 自然也想过编瞎话什么拖延下时间。
  可对方也不傻,心知此事已被自家尚书过了御前,时间紧急, 必要早些拿了傅修齐的口供去和上官交差才好。
  于是,两边这样僵着, 傅修齐也只能咬咬牙忍了这皮肉之痛, 心里暗自安慰自己:自己人微言轻,于次辅只拿他当枚用过就丢的棋子并不怕闹出人命, 可这些底下的人却是万不敢如此的——要是真闹出人命, 于次辅和刑部严尚书等人自有推脱的办法,可眼前这几个被派来问口供的却是最好的替罪羊.......
  有句话叫做龙有龙道, 蛇有蛇道。于次辅这样的人自然不把傅修齐看在眼里,可眼前这些人哪怕是为了他们自己的性命应该也不敢真对傅修齐下狠手。
  便如现在, 这些人口上说的厉害,可真抡起长杖打起人来, 还生怕落了痕迹,惹人非议.......
  傅修齐身上痛的厉害,额上滚落的冷汗将浓密黑长的眼睫打得濡湿,几乎睁不开眼睛, 眼前一片更是一阵阵的发黑。他险些痛得晕厥过去, 却又不愿在人前出声丢丑,只得牙根咬得极紧,咬得牙龈几乎都要渗出血来, 忍着忍着反到是忍出一团满是血腥的悍勇与气火来:他们也不敢打死我,倒要看看这样下去,到底是谁怕谁?!
  反正,我要是死了,这些人都得赔命!
  那负责审问的刑部官员也被傅修齐这样油盐不进的态度给弄得进退不得。他来之前也是看过一些傅修齐的身份资料,知道这是平阳侯府的庶子,少时入宫做公主伴读,也是谢首辅高徒,很有几分天资,如今十六便已是个举人.........
  他在刑部多年,自然也是见过不少人,本还想着这么个十多岁的少年,便是天资再高,进了刑部大牢,落到他手里头,还不都是揉捏随他?说不得,吓一吓便什么都说了。结果,傅修齐却是半点也没被吓到,反倒给他们甩脸。审讯官员原还安慰自己:少年人心高气傲,多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叫他吃点苦头就知道厉害了。于是便令人用刑,动一动刑,想着傅修齐出身侯门,必是没吃过苦头的,估计打一顿便好了.....
  谁能想到,这位傅公子竟是.....竟是这么个人!
  审讯官员看着傅修齐的目光已从愠怒到了无奈,眼珠子一转,不一时便又换了神色。他撇开左右,上前几步,竟是放低身段凑到傅修齐耳边,轻声开口道:“傅公子少年高才,有些个傲气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你与我们过不去没关系,可你何苦非要与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你如今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虽此回出了事,可再等三年不也是稳稳的一个进士?如今,你堵着气不吭声,看着倒是个骨头硬的,可要是我手下这些人素是没个轻重,这要是打着打着打出火气来,一不小心打断了骨头什么........”
  说到这里,审讯官员似是十分感慨,不由啧啧的叹了一声,很为傅修齐不值:“要是一不小心打断了骨头什么,到时候傅公子你可别说是科举入仕,便是下半辈子就都完了,一辈子都得躺床上。你也是聪明人,自己相信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值当吗?”
  傅修齐听得耳边嗡嗡作响,难受的要命,只当什么也没听见,咬了咬牙,抿着唇没说话。因为闭着眼的缘故,他甚至还能感觉到自己的汗水正顺着濡湿的眼睫一点一点的往下淌,只有自己胸膛里鼓噪的心脏声仍旧是激烈而滚热的。
  傅修齐苦中作乐的想:上辈子看了这么多谍战片,这辈子可算是能做一回刘胡兰了,也好也好.......
  见傅修齐敬酒不吃吃罚酒,审讯官员也气得不轻,他心知此事再不能拖,一狠心,便挥了挥袖子:“叫人去把后面的刑具都给拿出来。”他本是不想用那些会留痕迹的东西,可事到如今只能咬牙先给用上了。
  左右侍卫有些犹豫,但还是低低应了一声便要去拿。
  审讯官员心里还存了些念想,顿了顿,又与傅修齐道:“这杖刑不过是最简单的,痛一痛便好了,你这要闹下去,我这儿可还有许多手段没使出来呢。”说着,他点了点傅修齐被按在地上的手,端详着他那修长白皙的手指以及青玉般的骨节,忽而又笑了一下,阴恻恻的,“可别说,傅公子人长得好,手也好看,你说这手指头上了枷楔,一根根的给折了,那得多可惜啊?你是读书人,年纪轻轻便中了举,这要是没了手,连字也写不出,那可多可惜啊.......”
  “对了,我们这儿还有个钉笼,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吗?你要是.......”
  听到后面,傅修齐耳边只余嗡嗡嗡的杂音,神思亦是有些恍惚起来,他其实也不知自己能忍到什么时候,想象中的救兵迟迟不至,疼痛与未知的威胁近在眼前,便如能腐蚀钢铁的熔浆一般的侵扰着他的意志,他只差一点便要松口了。
  眼见着审讯官员马上便要给傅修齐将一堂生动形象的刑具科普课,忽而听得外头一阵喧哗,似是有什么人要闯进来。
  傅修齐忽的心中一动,那提在心头的气终于松了下去:这个时候,肯定是他要等的救兵来了!
  忍到现在,实是精疲力尽,心气儿一松,傅修齐立时便晕了过去。
  *******
  等傅修齐再度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居然躺在自己的房间里,一睁眼便能看见熟悉的床帐,左上角绣着的竹叶纹有些起毛——是他早些时候夜里无聊用指甲抠出来的。
  傅修齐怔了怔,扭了扭头,于是便看见了坐在榻边的人——
  是姬月白。
  姬月白见他醒了,似也有些惊讶,乌黑的水眸瞪得大大的,乌黑的瞳仁里似还映着傅修齐的面庞。
  傅修齐也是一动不动的看着正坐在榻边的姬月白,过了片刻,他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眼睫一颤,竟是又闭上了眼睛。
  姬月白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伸手去抓被子:“醒了就别睡了!我叫人煎了药,正好来喝药!”
  傅修齐被姬月白扯了一下,听着她清脆脆的声音,这才重又睁开眼睛,几乎不敢置信:“真是你啊?”
  姬月白听他这话就有些不高兴了,瞪了他一眼:“怎么就不能是我了?你伤的是屁股又不是眼睛,见了我都认不出来?”
  傅修齐看着姬月白,抿了抿名称,没说话。
  姬月白见他模样,终于慢半拍的明白了他先前的反应:“啊,你该不会是以为自己做梦梦见了我?”她想明白了后,心下不知怎的便软了软,不由伸手摸了摸傅修齐的额角,笑着道,“我倒没想到,你还有梦到我的时候呢........”
  傅修齐很想扭头甩开她的手,只是他眼下浑身都疼,实在是动不得身体,只得虚弱的出声解释道:“我本以为,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便是不在刑部大牢恐怕也回不了府。更何况,殿下原就难得出宫,此时却又忽然出现在我的榻边........如此一来,我自然就以为......”就以为是自己白日做梦了。
  姬月白见傅修齐面色苍白,说话时薄唇微动,唇上还有牙印。她知道傅修齐此回是真的受了苦,心里也有些心疼,只是面上不显,想了想便先与他说了事情:“我想着此事涉及你与李侍郎,谢首辅还需避嫌,所以便先去寻了二皇兄。”
  傅修齐眸光一转,倒是有些明白过来了,不由道:“殿下倒是别出心裁,只是不知殿下此回是如何说动二皇子的?”眼见着太子册封礼近在眼前,以他对二皇子的了解,必是不愿在这种时候轻易出手的。
  姬月白没理他,接着往下道:“我与二皇兄说了一些事情,现下他正视于次辅如仇敌......有道是‘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为着打击于次辅,二皇兄必也是要帮你与谢首辅一把的。”顿了顿,又道,“而且,刑部那些人也实在过分,竟是私自用刑——你的举人功名还没革呢,他们倒还真敢动手!那些人被撞了个正着,刑部哪里还有脸再扣押你?此事是刑部理亏,你又受刑晕厥,我与二皇兄求了父皇几句,父皇便答应了放你归府,暂时养伤。”
  虽姬月白说得简单,可傅修齐却明白得很:他能出刑部大牢,甚至回到自己府里,姬月白必是费了许多心力的。
  只是,有些人便是做了许多好事,到了嘴上总也显得轻描淡写起来。
  傅修齐闻声,不由又垂下眼睫。
  乌黑浓长的眼睫轻轻一颤,便如蝶翼般的轻盈,在眼睑处落下淡淡的青影。
  他用力闭着眼睛,这才勉强将那一点涌上来的酸涩给压了回去。他甚至都不敢在这样的时候抬眼去看榻边的姬月白,只怕多看一眼便会压不住眼里针刺般的酸涩。
  如今想来,他之所以能在刑部大牢里咬牙忍了那么久,不过也是因为心有所持罢了。
  他知道自己虽是穿越而来,亲缘单薄,但也并非孤身一人——他还有姬月白。
  他心知姬月白总不会对他见死不救,哪怕是那样的险境他亦非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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