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声音。
“不如我们女主角和导演喝个交杯酒吧?”
今晨捏住高脚杯柄的力道加大几分,皮笑肉不笑循着声音找过去, 看看是哪个喜欢乱开玩笑的小盆友, 又欠收拾了。
执行导演的助理,今天在大厅打牌的时候,第一个看见她出声叫住她的人。
酒局上这种交杯酒没什么别的含义,玩闹而已, 学校里的聚会也常出现这种局面。
今晨看了眼陆归也,他扬眉,没立刻拒绝。
她弯唇笑了笑,拿杯子和他的碰了一下,半开玩笑说:“也哥,给个面子?”
陆归也垂眸睇她,抿紧的唇角松开,手腕抬起,和她的交错起,再将杯子送到自己面前。
有意迁就今晨的身高,他微俯身,两人离得近,轻浅的呼吸落到今晨的手背上。
她吞下嘴里泛苦的酒,没忍住抬头看他,猝不及防被一双黑幕攥住视线。
陆归也唇角上扬,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露给她一个笑。
今晨瞬间感觉有凉意顺着脊背嗖嗖上窜。
在众人的打趣声中,酒杯见底,制作人上前和他们寒暄两句,便放他们入席了。
空的位置不多,今晨锁定了程亦欢身边的空位,几步走过去坐下。
隔一个的位子上是某位制作人,来之前秦晋给她看过照片,不是影视业的常客,公司主业是五金器械,注资这部片子想来是一时兴起。
程亦欢面色不太好,一直低头玩手机。
今晨识眼色不去招惹她,中午赶飞机没吃饭,到现在胃里空空,拿起筷子开始对桌上的那盘烤鹌鹑下手。
沈南渡的戏份比较靠后,下周才进组,于是桌上能说上话的只有程亦欢。
偏偏大小姐心情低落,今晨有些无聊,托着下巴看对面一直在应酬的陆归也。
很少见他收起不耐烦和奚落的话语,一本正经的模样的确和外界传的形象相符。
矜贵,清冷,难能近身却才华横溢。
影视制作业的鬼才。
这几个金闪闪的标签贴到脑门上,不知道会不会太沉重。
今晨有一搭没一搭的想,思绪被程亦欢猛然起身发出的响声打断,木椅与地板磨擦发出刺耳的声音立刻湮灭在酒桌的嬉闹声里。
她脸色不太好,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拿起手包走出包厢。
今晨皱眉,这太不符合程小姐一贯的作风。
待了片刻,身边那位五金制作人也随之起身,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上,今晨清亮的眸子紧紧凝视他,试图看出什么端倪。
对方却匆匆别开视线。
今晨慢悠悠嚼着鹌鹑蛋,酱汁铺的太多,嘴里弥漫着一股咸味。端起桌上的水灌了两口,勉强压住蔓延到嗓子眼的不适。
程亦欢那张气恼又隐忍的脸一直浮现在眼前,她越想越怪,最后耐不住好奇心起身走出包厢。
和制作人离开时间相差不过两分钟,今晨加快步伐捕捉到他的背影。
男人臃肿的身形混在人群里并不显眼,又赶上用餐的高峰期,酒店门口迎面而来的人流截断了她的视线。
今晨只能站在原地等人流散开。
循着背影消失的方向继续走,酒店环绕式走廊开放性强,她根本摸不清那位制作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蓦然——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拉扯住她的步伐。
今晨在走廊尽头停下,探出去脑袋观察敌情,看清楚露台上的那两个人是谁后,倒吸一口凉气。
程亦欢被制作人牢牢桎梏住,男人肥头大耳的脸凑到她脸庞,掴住她腰的手也趁机揩油。
男女力量悬殊,程亦欢很快就占了下风。
今晨平日最见不惯这套,迈开步子走到露台门栏处,扬声问:“陈……陈总是吧?这是要和亦欢玩哪一套啊?”
程亦欢微楞,似乎没想到她会出现。
今晨眼风凛冽扫过陈制作人的脸,“还不准备放开?”
男人无所谓笑道:“我投资这部戏为的就是她,你一个小新人也得知道圈子里的规距,别管闲事,快走。”
今晨翘起嘴角漫不经心承下他的教诲,“陈总原来是我们亦欢的小迷弟呀?喜欢得有个度,你这么做算是性.骚扰了。”
程亦欢挣扎两下,但男人捆住她双腿双脚的力道太大,隐忍了一晚上的大小姐脾气终于控制不住,“陈宪刚,我觉得我明确拒绝过你,我根本不稀罕你的投资,你现在能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男人权当耳边风,凑上头要亲她,“欢欢,欢欢,我真的很喜欢你。”
“……”
今晨闭了闭眼,上手去拉他,但根本制不住发了疯的男人。
陈宪刚空出一只手猛地把今晨推到地上,嘴里骂骂咧咧,“别以为你有后台我就不敢动你,信不信我撤资,看你们演什么演!”
今晨跌到地上,嘴角紧绷住,低头看了看擦伤的手臂。
踢掉脚上的高跟鞋站起来,上前抓住他抹着发胶的头发,“我还真就不怕了,不演就不演,你今天要是不把人放了,再乖乖道歉,信不信我给你打进医院。”
程亦欢咽了口口水,和她认识两年多,没见过今晨撂狠话发火的样。
平常皮笑肉不笑就能把人气个半死,此时眼眶泛红显然是真生气了。
陈宪刚挑了个僻静的地方,这会儿没别人经过,他松开一只手对付今晨,“草,别拽老子的头发。”
今晨闻言,力道更大了,“有什么拽不得的……”
下一秒,手上的头发脱落,她没收住力道,整个人往后倾倒。
没有预料中的疼痛,跌进一个怀抱里。
今晨有些懵,下意识看向手里那顶拽下来的头发,假的。
在她恍神之际,身后的人拿走那顶假发扔到一旁的桌子上,继而,低沉的声音落下:“平时呛人挺厉害,怎么连打架都不会。”
今晨眨眨眼,安静抿下唇,不说话了。
陆归也瞥了眼秃顶男人,哼笑一声,从桌上拿起一瓶红酒。
今晨垂至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不太明白他的举动。
陆归也拔开木塞,将瓶里的酒全部倒掉,空余一个空瓶递到她面前,“用这个。”
“……”
今晨“啊”出声,终于清楚他的意思。
但她,不敢。
陆归也垂眸,将瓶子塞进她手里,下巴抵在她发顶上,单手拥住她的腰。
“只教你这一次。”
今晨的手腕被他握住,他毫无情绪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个地方不会致命,但足够他在医院躺上一天的。”
轻浅的气息铺落在她的发顶上,声音低而缓,略带引.诱意味,丝毫不像是教人打架的语气。
今晨屏住呼吸,不知从哪来的底气,顺着铺好的轨迹挥出酒瓶。
玻璃破碎,男人哀嚎出声,肥胖的身躯骤然倒下。
程亦欢捂住嘴无力的蹲下,现场狼藉一片。
今晨下意识后退一步,撞上陆归也的胸膛,不放心拉住他的衣角,“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陆归也歪了下头,淡淡笑了笑,“你的目的达成了吗”
今晨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人,轻轻点头。
“那为什么会觉得不好?”
今晨压低音量说:“他是制片人,出这一档子事儿肯定会撤资,我这么做是给你添麻烦了。”
陆归也慢条斯理整理袖扣,一系列动作做完,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与她近距离四目相对,“放心吧,有什么事我担着。”
今晨心绪霎时漏了一拍,不自在撇开视线,讷讷“嗯”了一声。
程亦欢扶着栏杆站起身,眼眶泛红,抿住嘴角,欲言又止。
她身上的裙子被扯得不像样,走在路上太惹人注目。
今晨抬眼,手指顺着抓住的衣角上移,讨好地弯起眉眼,“也哥,衣服借给亦欢用用呗?”
陆归也以为她会说句感谢的话语,心底还期待了一番。
今晨见他没有动作,眨巴眨巴眼,又问一句,“不可以吗”
陆归也被气笑了,干脆利落脱掉西装外套,报复性十足的直接把衣服蒙到她脑袋上。
今晨拉下罩住脑袋的衣服,走到程亦欢面前,将衣服披到她身上,“别回包厢了,等会儿让也哥和执导说一声,你不舒服先回房间。”
程亦欢紧绷在眼眶里的泪瞬间汹涌而出,抱住今晨不撒手了,“我好害怕啊,我真的差点,差一点被他……”
今晨双手僵在空中,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抚她,长叹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别哭啦,别人看见还以为咱俩是好朋友呢。”
程亦欢抽搭着鼻子,硬生生逼退眼里的泪,“自古女一女二不相容,让狗仔拍到像什么话。”
自愈能力倒是挺强。
第20章 放肆十九下
今晨蹲下从陈制作人的兜里掏出手机, 非常好心地给120打了电话。
程亦欢诧异:“你这是做什么?”
今晨交代完地址, 瞥她一眼,挂断电话后说:“把他扔在这暴尸?那我们岂不是犯罪了。”
程亦欢转念一想觉得有道理,裹紧西装外套先一步走出露台。
两人回到房间楼层,今晨看着她走进屋才转身走回自己房间。
用房卡开门,室内一片黑暗, 摸索着灯擎,还没找到开关,身后伸出一双手紧紧把她抱住。
今晨刚想喊叫,一股熟悉的松木香扑面, 她挣扎的动作停下, “也哥, 你这算是擅闯民居。”
陆归也环住她的力道松懈不少,声音闷重, “一会儿说我乱.伦,一会儿说我擅闯民居, 你倒底要按多少罪名在我头上?”
今晨被他抱着有些不自在,趁他不注意从臂弯里钻出来,顺手按开灯, “看情况吧, 先说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陆归也今晚喝的酒不多,黑眼清亮动人,拉长尾音应声:“你猜啊。”
“……”
今晨迈向离屋的脚步顿住,又回到他面前。
伸手摸向他衬衫上方的口袋, 没有东西,手指伸进长裤口袋里摸索,也没有卡片状的物体存在。
陆归也闭了闭眼,伸手钳住她作怪的手指,“小晨,别挑战我的自制力。”
今晨瞬间清醒,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一层布料传递到指腹,她蜷起手,脸颊像有火苗燎起。
陆归也松开她,自顾自走进里屋,“今天晚上见你没吃多少,我让助理点了夜宵上来。”
今晨捏住指腹,鹿眸般清澈的眼眸湿漉漉盯着他,“你不是一直在应酬吗?”
怎么会有时间观察她吃了多少东西。
陆归也轻车熟路拧开矿泉水瓶倒进电水壶里烧水,云淡风轻拆穿她,“烤鹌鹑吃了那么多,不齁吗?”
“……”当然齁。
今晨从行李箱里掏出奶茶粉,她打小喝这个牌子,就算穷困潦倒每个月也要攒钱买一包。
陆归也拿两个杯子到卫生间冲洗,正好有人敲门,今晨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开门。
房门打开,露出助理那张娃娃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气氛。
今晨扒了扒头发,“也哥在里面。”
助理正经颔首,手里提了两三个纸袋,“也哥没说你喜欢吃什么,我各样都买了些。”
今晨接过来道谢,随口问:“要不要一起吃点?”
“不要。”话是陆归也说的,他绕出卫生间,手指搭在门栏上,面色不善扫过助理的脸,“你回去休息吧。”
今晨一噎,眼睁睁看着房门再次被关上。
偌大寂静的房间里,又剩下他们两个人,她垂眸看了看手里的牛皮袋,试图缓解气氛,“这么多,我们两个也吃不完啊。”
陆归也掀了掀眼帘,“没关系,吃不完剩下。”
今晨没忍住嘴边的话,“浪费。”
他这次倒是好说话,轻靠在桌沿上,淡睨她一眼,“那你去找个人陪我们吃。”
今晨喜笑颜开,东西放在桌上,准备出去找助理哥哥回来,只要现场有第三个人存在,陆归也不敢把她怎么样的。
然而,走到门前,木质门打开一个缝隙,她还没来得及探出一只脚试探。
陆归也再次熄灭她最后一点残存的希望。
他长臂伸展开,将面前的人儿困在门板和胸膛间,修长的手指捏住她脖颈后的软肉,“再跑啊。”
今晨缩起脖子,颤巍巍转过头,“我没跑啊,我去找个人和我们一起吃饭。”
“嗯,你要想多害一个人,大可去找。”陆归也移动手指,停在她锁骨处,“看看我能不能折断他的脖子。”
“……”
今晨直勾勾看着他,面前的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平静毫无波澜,凶狠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毫无虚张声势之意。
因为这种凶狠的事儿,陆归也的确能做得出来。
而且会挑一个最好的角度,把看不顺眼的脖子折出花的形状。
今晨拉下他的手腕,不想自己的脖子成为他手底下折出来的第一朵花,“也哥你早说呀,喜欢和我一个人吃饭。”
陆归也微微笑了笑,“知道就好。”
助理买了三菜一汤,包装盒全部打开放在桌上,陆归也拿汤匙盛汤。
今晨捧着杯子小口喝奶茶,没喝两口,杯子被他夺走,换成那碗鲈鱼羹。
陆归也:“以后不准喝这个,没营养。”
“?”
今晨咽下嘴里的奶茶,伸手去夺,“你不能剥夺我最后一点生活的品味乐趣。”
越过大半个餐桌,陆归也按住她伸过来的爪子,仰头把剩下的大半杯奶茶喝掉,细细品了品,嫌恶地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