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他们不会瞒着我的,你骗我。”王芳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我告诉你不是想去翻旧账,也不是想你跟家里不和,只是告诉你,咱们两个之间本身存在的问题就很多,就算你不提分手,谁又能保证一定能走到最后呢。”张明岳劝着说,“本来以为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想不到出了这么多事端,以后,你自己好好过日子吧,找一个喜欢你,你也喜欢,家里也认可的人。”
张明岳说完,没再听王芳的话,快步跑回了家。
跟王芳的见面,还是影响到了张明岳,一晚上心情都没有调整过来,可第二天一大早他还是带上干粮、水壶,背上背篓上山了,打算今天在山上多呆些时间。
一口气上到山顶,张明岳看着群山叠叠,薄云如烟,绿意欲滴的树叶,挂着露珠的小草,突然朝着山的远方大喊几声,“啊……”。
喊完后,他弯下腰,双手扶着腿笑了起来,胸中郁气竟然一扫而空。
他停顿了一会儿,转身拿起背篓,朝着山背阴处走去,那里有上次看到的草药,过了几天应该成熟了吧。
直到太阳西沉,渐没地面,张明岳才从山里出来,背篓里已经装满了药材,走在路上,不时跟村民打着招呼。
经过当街,有饭早的已经端着碗出来,边吃边聊天,张明岳经过,有些话不自觉地就飘进了他的耳朵。
“哎,你说王芳找的这个对象够可以呀,这彩礼报得可是足足的,在咱队里那可是头一份儿。”
“那是,也不看看,她对象是县城的,吃商品粮,家里两个姑娘,就这一个宝贝嘎达,能不撑面子吗?”
“话不能这么说,那队长家也不差呀,不说别的,就是王鹏在县委那也不比一般人家。”
“就是说,这结亲就应该讲究个门当户对,像咱们家,就是有个城里对象也陪嫁不起。”
“是这个礼,端多大锅吃多少饭,自古的理儿。”
张明岳这才知道,王芳是因为要定亲才回来的,不过这想法只在心中一过,如清风拂面,了然无痕,根本没起任何波澜。
距离王芳定亲已经过去几天,村子里还是断断续续讨论着,路上看见王家人,也都心生羡慕,恨不得好事情发生在自己家,就是秦大叔也念叨着怎么没生个闺女给涨脸面,倒闹得张明岳哭笑不得。
凌晨下了一场大雨,地面湿滑,张明岳当天索性就待在卫生所,干坐着太无聊,他干脆起来做卫生所的卫生,擦擦扫扫,一通忙活。秦大锤说了一句“瞎讲究”就干别的去了。
整理的时候,偶然发现药柜下面塞了不少纸,抽出来一看,原来是之前的大夫写下的行医开药记录。
张明岳倒来了点兴趣,等收拾完了坐下来一页页地翻,基本看出来是流水账,就是某年某月某日,某某人感冒领的什么药,腹泻领什么药,诸如此类。
总体翻完,张明岳对近些年药品发展的了解又深入了一层,不过,里面有一句话倒是引起了张明岳的注意,说是,父母常得的病症,儿女基本上也会常得,开药时要考虑周全。
他之前看书也注意过有解释这种现象的,叫做遗传,在国外早就有人研究,想不到在这里也看到了。
这使得张明岳不禁想起了南唐时魏亭侯府,不同于南明侯府人丁旺盛,魏亭侯府可谓子嗣艰难,而且每一代的子孙寿命都不长,临死前的症状都大同小异。那时说什么的都有,诅咒者有,报应者有,被下毒者有。现在看来,最大可能就是长辈的病症在晚辈身上延续下来罢了。
如果能梦回南唐,一定跟他们讲讲什么叫遗传,找找他们家的病症,可别再胡乱猜测了。想着他们目瞪口呆的模样,他自己都觉得乐不可支,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摇头。
秦大锤就跟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张明岳,心想这人是不是被他们父子给挤得傻了,对着一堆破纸都笑得出来,转而又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转着自己手里的笔,时不时看看门口,心想怎么没人来呀,太无聊了。
正想着呢,一个中年人进来喊着:“大锤,有名叔呢,赶紧让他去给我爸看看,这都三天了,烧是退了,可还是浑身没劲,整天睡觉,昏昏沉沉的,也不想吃饭,刚吃点就说恶心,这可不行,再这样下去身体可受不了。”
秦大锤连忙说:“连哥,我爸去县城拿药去了,下午才回来呢。我大爷这个症状很正常,你想,大爷他退了烧,嘴里发苦,肯定不想吃东西,老年人嘛,哪能像咱们恢复得这么快,等过两天就好了,要实在不行,等我爸回来让他再给大爷看看?”
连哥摆摆手,“我就是不放心,听你这么一说,也是这么个事,就不麻烦有名叔了。”
有名叔说的是秦大叔,这叫连哥的是秦副队长的侄子。他爸是秦副队长的亲大哥,在秦家那一辈年龄最大,年轻人见了都喊秦大爷。
秦大爷前两天感染了风寒,秦大叔特意去看过还给配了药,这事张明岳是有所耳闻的。
连哥说完话没再停的意思,打算就回去了,张明岳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秦家大哥,你好,我是张明岳。”
连哥抬眼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就往外走。
张明岳紧跟着两步拦住了他,说:“秦家大哥,我觉得你们还是带着秦大爷去县城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秦大爷这个症状有可能是感染了肺炎,很危险的,会危及生命。”
“你啥意思,上来就说这不吉利的话,别以为我不敢揍你。”连哥很是气恼,猛力推了张明岳的肩膀,把他推了一个趔趄。
事出突然,张明岳扶着桌子才站稳,秦大锤走过来又是一推,把他推到角落里砰地靠在墙上。
“姓张的,我这是给你脸了,谁让你在这里说有的没有的,我大爷也是你能说的,你咋不上天呢。”秦大锤骂骂咧咧嘴里没有好话。
张明岳沉着脸,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抬头看向这兄弟俩,快言道:“秦家大哥,我认为你是一个讲理的人。我不过根据自己的医学判断,告诉你可能发生的情况,老人感冒好了之后,确实会出现食欲不振,乏力等情况,可你说的秦大爷的现象要更重一些,还是有部分符合肺炎症状的。老年人机体抵抗力差,一旦发现肺炎就很重,严重的肺炎会出现感染性休克,稍有不慎,性命堪忧。卫生所根本没有能力治疗,只有去县城大医院才可以。”
秦大锤听完张明岳的话都乐了,“哟,你的医学判断,你看过病吗?就敢说医学判断,我看你是胡诌乱断吧。连哥,你别听这小子的,来卫生所都没有人找他看病,要不是他还会采些药材,我爸早把他赶走了,还能让他在这儿瞎嘚嘚。”
连哥终究还是相信自家人,骂了一句丑人多作怪就走了。
秦大锤朝着张明岳露出得意的笑容,拍了拍屁股,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开始唱,“东方红,太阳升,嘿呀呀,他为人民谋幸福,呼儿嗨哟,他是人民大救星……”
张明岳运了运气,到座位上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抬步离开了卫生所。
“喂,你这属于旷工,等我爸回来就扣你工分。他为人民谋幸福,呼儿嗨哟,他是人民、大、救、星。哈哈哈哈……”
第34章 意外
张明岳从卫生所出来, 快步回到家里, 拿起茶缸猛地灌了几口水, 喘着粗气沉沉地坐在床上。突然, 双手交叉大拇指使劲按了几下太阳穴, 站起来又出去了。
张明岳这次是去找秦副队长,问了几个人, 才知道秦副队长去山脚下了。
等到山脚下,张明岳就看见秦副队长正弯着腰逐片观察荒地里麦子的生长势头,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打招呼, “秦副队长, 您忙着呢。”
秦副队长抬头看见是张明岳, 又观察起麦子来,“嗯,是小张呀,你怎么来这儿了呀, 今天没上山采药?”
张明岳答道:“没有, 我是来专门找您的。”
秦副队长一听说是找他的, 站起身来, 背着手用下巴示意,“走吧, 树荫底下坐坐吧。”
秦副队长在前, 张明岳在后, 到了树荫下, 秦副队长端起茶缸喝了口水,说:“你这个年轻人倒是沉得住气,有啥事,说说看吧。”
“我不是沉得住气,我是在犹豫说不说。”张明岳表明自己的想法。
秦副队长乐了,“你专门来找我,不是来犹豫的吧,是决定说出来的吧。行了,年轻人就该能想能说,说吧。”
张明岳遂向秦副队长讲述了卫生所里发生的事,重点说了自己的猜测。
秦副队长听了前因后果,脸色难看,“你的猜测有几分把握。”
张明岳回答说:“我只有三分,可能并不会那么严重,我没有把握。”
秦副队长看张明岳把握也不大,有点犹豫,末了站了起来,说:“行了,这事我知道了。你就不要再参与了,回去吧。”
张明岳张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在秦副队长的目光下闭了嘴,说了声“那我走了”就离开了。
回去后张明岳密切地关注着秦大爷家里的动静,过了半个多钟头,他看见秦副队长亲自赶了辆骡车进去了,出来的时候,连哥赶车,他的弟弟坐另一边,秦副队长扶着秦大爷坐在车斗里,朝着县城的方向去了。
之后,张明岳就没再特意关注过秦大爷的事,不过从秦大锤看见他就垂头丧耳来看,就知道他的猜测是对的。
秦大爷确实得了肺炎,好在送医院及时,没有性命之忧,就那也住了几天医院才好利索。
就为这个,秦大锤被他爸骂得狗血喷头,看见张明岳就觉得没脸见人。连哥也被秦副队长教训,好在他确实不是诚心的,对秦大爷也孝顺,这次就揭过去了。
对这样的结果张明岳没有放在心上,就是后来秦大爷亲自来道谢的时候也没有特别高兴,还是按部就班地做自己的事情。
这天,张明岳从山上下来,居然在自家门口看见了田思雨,心里奇怪,不是都搬到纱厂了吗?怎么又回来了,看她不时张望的样子,还是来找自己的。
张明岳走上前去,“田思雨,你是在等我吗?有事?”
田思雨看见他很惊喜,“张明岳,你回来了,我是等你,我有事找你。”
张明想着也是,要是没事,干啥等自己,“有什么事儿,说吧。”
“就在这里说呀,你不请我进去吗?”田思雨低着头说。
张明岳心想,咱们也不熟呀,这天都黑了,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实在不合适,“哦。我屋里太乱了,实在不好意思请你进去,这样,咱们到旁边说话吧。”
李大娘家旁边有一片空地,人来人往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在那里说话合适。
田思雨还想说话,张明岳没给机会,当先一步走过去了,田思雨没法,也跟着过去。
“好了,有事你说吧。”张明岳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田思雨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还是下定了决心,“张明岳,你觉得我咋样?”
张明岳听了一愣,“啥咋样?哦,田思雨同志长相标志,很有才华。”
田思雨听了心里挺美,“那你说男同志会喜欢我吗?”
张明岳有点无语,心说,这话也问不着他呀,但也没回避问题,“这个,应该会吧。”
田思雨的头更低了,“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张明岳彻底发蒙了,这太突然,他说话有点语无伦次,“这个,田思雨同志,我有喜欢的人,那个,你肯定也会找到一个更合适的人的,对,就这样。”
田思雨抬起头,看着张明岳,“王芳都订婚了,你还惦着她,这也不合适吧。”
张明岳又愣了,“这跟王芳有什么关系,我喜欢的另有其人。”
田思雨问:“是谁?她有我长得漂亮?有我好吗?”
张明岳对田思雨的纠缠有点不悦,“田思雨同志,首先咱们没有什么关系,我喜欢谁是我的自由,你没权利干涉,你这样只会给别人带来困扰。”
张明岳说完,看了田思雨一眼抬脚离开,田思雨快步挡在他前面,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张明岳,如果你没有喜欢的人,你会考虑我吗?”
张明岳不想打击她,可更不想说违心的话,“不会。”
田思雨确实被打击到了,“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张明岳干脆把话说明,“我不知道,但问题我可以肯定的回答你。”
田思雨身子斜了斜,不死心地说:“那是你不了解我,如果你了解我,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可现实是我还没有想去了解你的时候,我已经喜欢上别人了,她可能没有你漂亮有才华,脾气可能也不那么好,可喜欢就是喜欢了,我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再去假想别的人。”看着田思雨的面孔,张明岳心里有点不忍,可觉得模糊对待给她留有希望更是不对,“祝你以后好运。”
田思雨慢慢蹲了下来,头抵着膝盖,慢慢传出低低地哭泣声。
远处钱芳莉见张明岳走了快步跑过来,蹲下问:“思雨,你没事吧。”
田思雨抬起头,满脸泪痕,说:“他拒绝我了。”
钱芳莉不敢相信,“为什么呀,你这么好,他也忍心拒绝你。”
“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田思雨有点哽咽。
“会不会是托词,只是为了拒绝你乱说的。”钱芳莉猜测。
“不会,他很认真,应该是真的。”田思雨摇了摇头。
“那,队里的咱都认识,可能性不大,你说会不会在医院认识的,一起培训有话说?”钱芳莉又提了一种可能性。
田思雨想了想,也觉得有这种可能,站起来,说:“不行,我得打听打听,看看他喜欢的是谁,我倒要看看他看上的有多优秀。”
钱芳莉点头,“对,一定要看看,到底是不是个天仙,居然喜欢她拒绝你。思雨,你放心,我会帮你打听的。”
田思雨拉着钱芳莉的手,“芳莉,谢谢你帮我,走,咱今天就回去,找人打听去。”
“今天?”钱芳莉惊讶了,“咱们怎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