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 要是能, 我就不会来这里插队了。”明秀低着头小声说。
“是呀, 你看你也知道,如果有机会回到京都,爸他们估计给你找不了什么好工作,可他们两个的工作还有明光, 明晨呢, 接班估计也轮不上你。”张明岳给她分析。
“我知道, 我也没惦着。”明秀虽然明白, 可还是有点难过。
“所以呢,你也要为自己打算, 走一步看三步, 凡事早做准备。”张明岳说。
“那, 大哥, 我能做什么准备?”明秀自己也没有主意。
“按理说,以前读书出来安排工作倒是个不错的出路,可现在就不要想了,不过进工厂也是要考试的,你呢,上班也不忙,没事儿就看看课本,书上的知识别丢了,到时候要是招工考试,你也能拿得出手,不至于白白丢失了机会。”张明岳建议。
明秀连连点头,“行,大哥,我一定好好看,可是大哥,我这里只有初中的和高一的书,上面的我没有,也不会。”
“你先看着,等下次我给你带过来,我那里有,至于不会的,咱再想办法。”张明岳说,“除了这个,你有没有想学的手艺,比方说裁缝之类的。”
“大哥,我喜欢画画,这算不算?”张明秀有点小兴奋。
“哦,你会画画呀,我怎么没看见?快拿来我看看。”张明岳也有点惊喜。
“你等着,我拿来给你看。”明秀进屋拿了几个练习册出来,递给张明岳。
张明岳打开,翻看了几页,“嗯,不错,虽然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手法,不过,画得有些灵性。”
明秀听他这么说,乐了,“大哥,可以吗?我以前的老师就说我画得不错。”
“行,你要是喜欢就别丢下了,缺什么就跟我说。”张明岳嘱托明秀。
明秀点点头,“我会的,大哥。”
张明岳提点了明秀,晚上看书就变成了两个人,比着看,果然比一个人更投入。
就这样张明岳就在老爷子这里住下了,看书、查资料、集上几个问题就到钱医生家里请教,每天都排得比较满,医学知识可见地进步。
每天或中午,或放学都到学校看看苗群群,自上次张明岳透漏了心迹,苗群群见到他就没有之前自然了,不过每次他过去,苗群群都出来相见,从不躲避,两个人一起走走,谈天说地,甚是和乐。
有一天放学天气不好,张明岳提出相送,苗群群没拒绝默默地坐上了他的车,他一直送到巷口,苗群群指了自己的家,告诉他明天一早来接,张明岳就知道苗群群对他也有好感,两个人又走近了一步,他看书的时候都能乐出来。
这几天老爷子一直念叨着要把西边厢房盖起来,说张明岳总跟他住一屋总是不方便,盖好西厢房他也能有个独立的空间,看书更好,要是以后结婚也有地方。
张明岳觉得这时候盖房子太麻烦,维持原样就挺好,等结婚的时候再说,到时候他可能就到县城了,不至于劳累老爷子。
可老爷子却说:“我不怕劳累,我怕的是没人让我劳累。”
老爷子的话就像木棍敲击在胸口,让人钝钝地疼,张明岳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老爷子还是不够关心,从来没特别在意过他的想法。
之后的日子里,他每天特意跟老爷子聊聊天,听他讲讲当年的英雄事迹,说说以后的生活向往,跟老爷子的感情倒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是前所未有的融洽。
二十来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在张明岳的忙碌中过去了,这一年的麦收就要开始,张明岳收拾好东西就回村了。
先跟秦大叔报了到,回家听李大娘说起,才知道他不在的期间,队里又来了一批知青,这次是有史以来人数最多的一次,四男六女十个人,知青点顿时热闹起来。
中午,张明岳到知青点吃饭,算是跟新来的知青打个照面,认识认识,看着鲜活激昂的面孔,他突然想到,不知道经过麦收之后,这份鲜活还能保留几分。
吃饭的时候,总有一道不善的眼光注视着他,张明岳抬头寻找,原来是新来的知青,叫尹长青的在瞪他。
“尹同志对我有意见?这样瞪着我?”张明岳问。
“张同志也是老知青了,不知道在知青点吃饭都是大家摊的口粮吗?你带嘴来吃了我们的分配粮,倒叫我们以后饿肚子,你真是好意思。”尹长青大声的说。
张明岳环视了几个人,新来的是同仇敌忾,李飞和梁田宇也不说话。
他没搭理新知青,而是站起来面对李飞和梁田宇说:“李飞,田宇,我走的时候拿来整月的口粮,可我就呆了不到十天,后面我没在知青点吃,也就是说我在这里存了二十几天的口粮,今天不过吃了一顿就被这样说,什么意思?”
李飞低着头没说话,梁田宇期期艾艾地说:“他们新来的时候不是迎接新知青嘛,就吃的多了点。”
张明岳气乐了,“吃得多了点,也就是说你们拿着我的口粮去借花献佛,到头来我倒成吃白食的了,你们可真是好意思。”
“明岳,你别生气,我们也不是成心的,就是没算计好。”李飞试图解释。
“你们没接过新知青,没算计好是情有可原,但这不能作为占我口粮的借口,还让我背着吃白食的名声。”张明岳说,“也罢,你们迎新也好,招待也罢,我都没有参与,就是说口粮我一点没吃。反正我已经搬出知青点了,跟你们在一起吃确实也不合适,把我的口粮分出来,以后就不跟你们掺乎了。”
梁田宇站起来,说话有点冲,“明岳,你什么意思?不就是占了点你的口粮吗?以后还你就是,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吗?”
张明岳也生气了,说话很不客气,“什么叫就占了点口粮,连他们新来的都知道维护自己的吃食,更何况你我呢。话说回来,你们占我口粮跟谁说了,跟我还是跟他们,合着好人都让你们做了,把我当二傻子了?多说无益,把我的口粮分出来,我现在就走。”
见他坚持要分出来,李飞还想再劝,梁田宇直接到厨房粮食袋子里挖出一些放在一个盆里,端给了张明岳,新知青一个个面面相觑。
“你的口粮,都还给你了,下次可别说我们占了你的。盆也是你的,端走吧。”梁田宇说。
“占没占你不知道?你挖给我的也就够七八天的量吧,还都是粗粮,我记得我可是放了细粮在里面的。还有菜,我没给菜吗?”张明岳细说,坚决不让人糊弄。
“明岳,一定要分得那么清吗?”梁田宇低吼着。
“这次自然要分清,估计以后也没机会在一起共事了。”张明岳说完,端着盆,拿着饭盒就出了知青点,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一直到他走远,知青点一个人也没出来。
张明岳想着钱医生说的,医院的考试时间就快定下来了,如果顺利,他在队里呆着的时间也不多,实在没必要再盘个灶台。
他端着盆直接进了李大娘那边,敲敲门,李大娘听见声音走了出来,“呀,小张呀,你来有事?”
“大娘,我跟知青点分开吃饭了,这我也不会做,想跟着您搭个伙,我出自己的口粮。您看行不行?”
李大娘想了想说:“行是行,可口粮你可得给足了。”
张明岳笑了,“这个您放心,我肯定给足了,不会让您亏着的。”
李大娘点点头,“行,就这么说定了,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
张明岳把盆递给她,说:“大娘,这个盆给您,这里有七天的口粮,等过两天分了粮我再拿后面的。至于菜,我明天给您送过来,咱就从晚饭开始吧。”
李大娘接过盆估算了一下,说:“没问题,那晚上我做好了给你送过去。”
张明岳谢过了李大娘才又回了家。到家里,他看着饭盒里剩下的饭菜,有点反胃,索性盖上盖子,暂时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因着中午吃饭的时候不欢而散,之后路上张明岳看见他们,李飞欲言又止,梁田宇就扭过头去,当做没看见,张明岳也对这种情况视而不见,该做什么做什么。
姚小丽看出了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别扭,就过来当说客说和,“明岳,你们怎么了?这两天也不说话,大家都处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有什么事说不开的?”
张明岳跟姚小丽说了那天发生的事,“小丽姐,我不是舍不得那些口粮,就是对他们自作主张还理所当然的态度给气着了,你别管了,我有分寸的。”
姚小丽看他确实不像是耿耿于怀的样子,就说:“姐知道他们不占理,不过大家都不容易,互相体谅体谅吧。”
不知道是不是姚小丽说和起作用了,再遇上他们的时候,他们主动打了招呼,张明岳也做了回应,这事就算过去了。
不过在邀请他还去知青点搭伙的时候,张明岳以口粮已经送到李大娘哪里,不好出尔反尔为由拒绝了。
现在要忙着麦收了,谁也没再纠结搭伙的事,今年张明岳作为医生,主要工作已经不是收粮,而是熬制防暑药水,预防大家中暑,如果发生其他病症要尽快给治,保证人员都能够在地里忙活。
张明岳每天早上、中午各熬一次药水,让人帮忙抬到地头,有谁需要就喝点。其他时间他在地头转悠,看到有忙不过来的就搭把手,倒赚了一个好人缘。
第37章 马芸芸
这天下午, 正是最热的时候, 张明岳接过了李家一位大叔的镰刀, 让他去休息休息, 就埋头开始割麦子。
正割着呢, 就听附近有人喊,“张医生, 张医生,快来呀,有人晕倒了。”
张明岳把镰刀还给大叔,快步走到人晕倒的地方, 一看, 原来是新来的知青马芸芸躺在麦杆上, 闭着眼睛,满头的汗,脸色也不好看。
张明岳上前正要看,马芸芸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虚弱地问:“张医生, 我是不是中暑了?”
张明岳看了马芸芸的情况就知道她刚才是装晕的, 还没说话, 旁边有小伙子着急了,“张医生, 你倒快看呀, 马同志是不是中暑了, 还是赶快让她到知青点休息休息吧。”
李飞和梁田宇这时候也过来了, 梁田宇上前推了一下张明岳,扶着马芸芸坐起来,说:“芸芸肯定是中暑了,跟去年田思雨的状况一样,不行,她不能在地里干活儿了,得赶紧送到知青点去。”
说完,就想背马芸芸,可其他女知青没有给他机会,上前扶着马芸芸回去了,谁也没有问张明岳的意见。
直到下工,再也没有看见马芸芸,也没有看见送她回去的知青。之后的两天,马芸芸始终没有来上工,送她回去的两个知青总是轮流着来,理由是要留一个人照顾马芸芸。
秦大叔不予参与知青点的事情,就让张明岳去看看,没好就开药,好了就上工。
到了女知青点,照看马芸芸的两个知青推推嚷嚷就是不让他进屋,张明岳就劝说她们,“你们这样就算是旷工,现在队上这么忙,不去上工太打眼了,如果好了,就赶快去,不然,闹到队上,吃亏的还是你们,扣了工分,以后就得饿肚子。”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就是不让他进去,其他新来的女知青也跟着起哄,姚小丽这时候过来了,说:“明岳也是好心,你们让开,让他给马芸芸看看,咱有病治病,没病看看也踏实。”
“小丽姐说得轻松,这女孩子的屋子哪能让男人随便进。”一个说。
“就是,谁知道他是来看病的,还是来占便宜的。”旁边的应和着。
张明岳看这情况,就说:“如果进屋不方便,请把马同志扶出来,我在外面给她看。”
“那可不行,芸芸现在躺在床上起不来,还是等过两天再看吧。”最先说话的人又开口了。
“躺在床上,有这么严重吗?你们还是把她扶出来让明岳看看吧,别给耽误了。”姚小丽在旁边劝着。
“这病明岳恐怕看不了,她呀还真得休息几天,这女人的特殊时期,还是不要太劳累了吧。”王云霞在旁边突然出声。
其他知青交头接耳地说话,张明岳无法,告诫她们要是真有病就到卫生所看,说完就回去了,自始至终都没有见着马芸芸的面。
刚过一晚上,有传马芸芸身娇肉贵的,有说马芸芸之前带病上工的,闹得沸沸扬扬,还有人专门来问张明岳,到底哪个是真的,梁田宇也莫名其妙地过来指责他,说他不知道关心新知青,只知道维护队里云云,闹得他苦不堪言。
马芸芸的模样和性情,倒让他想起了南唐时自己的玩伴,他的妻子一样眉眼如画,娉娉袅袅,一股弱不禁风的样子,可在玩伴重病身亡尸骨未寒时,她转头归家,做了林阳王府世子的小妾,还到处宣扬玩伴对她不好,惹得林阳王世子对她垂怜不已,天知道玩伴在世时对她是千般呵护,万般爱恋。
张明岳想起这些往事,还是不愉快的往事,闹得几天的心情都不好,还有一个秦大锤在旁边冷嘲热讽,干脆跟秦大叔申请了再次上山采药。
秦大叔乐见其成,给他列了需要的药材明细,还在王队长那里说明卫生所缺药的情况,王队长没说话,直接默认了。
就这样,后面的麦收、点种玉米就在张明岳采药的时间里完成了,因着他没有完成双抢,不得不采更多的药材抵工分,这次没有半大孩子来帮忙,他们都在地里忙活呢。好在天气入夏,可采的药材很多,完成任务倒是不难。
麦粒入仓,种子入地,剩下的也没有什么大动作了,张明岳在院子里翻晒着药材,他就快完成一个月的量,到时候又可以去县城呆段时间了。
“明岳,忙着呢。”李飞走了进来。
“嗯,你怎么过来了,这是下工了?”张明岳没停,接着翻药材。
“没呢,就是扫尾的工作了,我看也不紧要,就先请假回来了。”李飞说着,也跟他一起翻,“你这药材弄得够多的,好采吗?”
张明岳回答道:“还可以,有的简单,有的复杂,要是懂就不难。”
“明岳,有件事我想求你,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可我真的没别人可问了。”李飞愁苦着脸说。
张明岳停下手里的动作,站了起来,看着李飞说:“有什么事就说吧,没啥不好意思的,要不咱进屋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