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好歹是从京都来的知识分子,不说是精英,也是社会的中流砥柱,到你这里就变成老鼠了,哎,芳芳要是知道你的评价,该是多伤心呀。”乔丽跟着王鹏调笑。
“她伤心,我还伤心呢,对她那么好,跟个臭小子认识才几天,我的话就是听不进去,这就是个倔头子。”王鹏语气愤愤不平。
“她是倔头子,你就是大倔头子。”乔丽嘲笑王鹏,百步还去笑五十步。
“谁是倔头子?”王鹏不干了。
“谁问就是谁,我先睡了,明天还要上班呢。”乔丽说着盖好被子闭上眼睛表示自己要睡了,谢绝打扰。
王鹏看着妻子在装睡、儿子在呼呼大睡,吹了灯,手放在脑后继续想他的心事。
第9章 雪花膏
张明岳从县城回来,吃过晚饭早早就躺坐在床上了,拿了一本初中数学开始看。
李明辉进来屋一把夺过张明岳的书翻开来看了看。“初中数学?你看这书。”
张明岳直身抢过书,翻到刚才看的一页。“不看这书看什么书?”
“我可看见你今天拿了几本书回来,有没有好书,让我看看呗。”李明辉嬉皮笑脸地说。
“高中课本,你看吗?”张明岳不想搭理这个二傻子,头都没抬,接着研究数学概念。
李明辉看张明岳淡定的样子,倒头直躺在床上。“你真没劲,在如此美好的夜晚,居然看课本,咱就不能看点别的?”
张明岳看李明辉不罢休的样子,就说:“看课本不好吗?多熟悉熟悉,我听说县城工厂有时候会公开招工,到时候我们也可以去应招,通过考试,说不定能调到县城工作。”
李明辉一脸无所谓,“那些招工说是知青都可以去应招,可实际上咱们通过的几率是极小的。我听说,刘明哥、柳河、李飞他们都去试过,没成。李飞已经放弃了,不过刘明哥和柳河好像还看着书,还想有机会试试呢。”
张明岳也知道机会不太大,可有一线机会他都不想放过。他不想机会来了,他却没有抓住,那就是他的无能了。“话是这么说,谁知道后面会不会起变化。多看看总是没有错的,你有时间也看看吧。”
“我就不行了,我打小不爱看书,看书就头疼。哎呀,不行了,我头开始疼了,我到梁田宇他们屋里坐会儿。”说完,李明辉就像被咬了屁股一样一瘸一拐地出了门。
张明岳摇了摇头,接着研究数学,这上面的东西都是他没接触过的,挺有意思。
第二天早起,张明岳早起洗漱完毕,拿出雪花膏开始搽脸。
“明岳哥,你拿的是啥?”李明辉都吃惊了,他看见了啥,张明岳在擦雪花膏。
“雪花膏,擦脸的,你要不要来一点儿?”张明岳递给李明辉。
“不要,不要”李明辉连连摆手,“明岳哥,你咋还擦起雪花膏了,这都是女同志才用的,咱们男同志可不用这些,整得娘们兮兮的。”
张明岳斜了一眼李明辉:“你脸都快跟树皮相比了,不用心保护保护,到时候人家小姑娘嫌你脸糙,不乐意跟你处对象呢。”
李明辉还真认真地考虑了这个问题,可擦雪花膏,想想就打了个哆嗦,还是不要了,他宁愿当个糙汉子。
“咱以前也是个帅小伙儿,现在不就是晒黑了点嘛,脸吗,是糙了一点,可咱是男子汉,不是小白脸儿,小姑娘肯定也会喜欢的。”
小白脸儿在李明辉这里就是不好的词,可在张明岳这里就是夸他面容好。
“好汉不提当年勇,糙汉不说少时帅。咱就比当下,过两年你就跟我爸差不多了。”说完,张明岳就跑向门外,还不忘转头给李明辉个怪脸。
李明辉气得都想抽抽,起来就追着张明岳打,可他脚不给力,虽有追上后胖揍他一顿的架势,到底力不从心。
李明辉追到厨房的时候,张明岳已经端上碗了,他瞪了张明岳一样,拿起碗开始盛饭,一边盛饭还一边夸张地说;“你们知道吗?今天发生了一件大事情。”
“啥事?我咋不知道呢。”柳河先问了。
李明辉得意地说:“早上,就是刚才,张明岳同志,居然拿着雪花膏给脸上抹。大家都看看,滑不滑,嘿,再闻闻,香不香。”
柳河和梁田宇朝着张明岳一哄而上,假模似样地看着他,还抽着鼻子吸了吸。
“还真是,真香呀,是雪花膏的味道。”柳河说。
“想不到明岳还有这个爱好,以前咋不知道呢”梁田宇摇头晃脑地说“快坦白,你是不是恋爱了。”
“我怎么没想到呢,啥保护脸呀,明岳哥你肯定是处对象了,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李明辉又上来凑热闹。
“没有的事,别瞎说,这容易让人误会,”就是有,也不能告诉这些大嘴巴,“真的很香吗?”
张明岳拿出来的时候是闻到点儿香味,擦脸上后就没感觉了。
“当然,香,香死了,出外面都可以吸引花蝴蝶了。”柳河也是不怕事儿大的主。
“这样呀”张明岳考虑了考虑,又出去洗了一遍脸,完了又问:“这样呢?”
旁人无语地看着他,但也都无奈地点点头,确实是不香了。
原来你是这样的张明岳,之前你是隐藏的太深了吗?
没想到,一上午,这个消息就传到了女知青那里,就像看西洋镜一样,姚小丽她们也来看热闹,弄得张明岳尴尬又无奈。
转天,张明岳又去了县城,他想去买一个不带香味的面脂。到百货商店问了问,人家说,多少都带着点香味儿,不管是大姑娘小媳妇,就是大娘也都喜欢。他也喜欢,关键是他不能把自己当猴子放在大街上呀。
张明岳乘兴而去是败兴而归,可要让他放弃,二十多年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没办法,张明岳只能先晚上用,睡前涂上,早上就不用。可天气越来越热,走在路上太阳晒得脸都有些发疼。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天晚上,张明岳居然做梦了,梦到了小时候跟姨娘在一起的日子,姨娘给他做衣服,姨娘给他讲书,姨娘陪着他一起玩,姨娘给他做面脂……
“做面脂”,张明岳早上一下子坐了起来,又慢慢躺下,“是呀,我怎么忘了呢,我可以自己做面脂呀,我会呀。”
这是张明岳前世为数不多得意的地方,跟世子没法比,可一堆庶子、庶女里,论用的面脂他就是最好的,都是姨娘和外祖父亲手做的。
这就要说起他姨娘的身世。张明岳的姨娘懂得做面脂,是家传的,不是那种只敷面的普通面脂,而是根据每个人不同情况做的面脂,用现在的话就是专做高定的,不过姨娘家招人陷害没落,最后张明岳的外公带着一家人卖身到侯夫人娘家,机缘巧合下姨娘作为陪嫁丫鬟随着侯夫人来到南明侯府。
当时,姨娘可是尽得外祖父真传,张明岳长在姨娘身边也听了不少,甚至姨娘怕有朝一日一旦分家,候府分的家产不足以支撑张明岳的生活,特地将家传面脂的配方和做法教给了他。
张明岳现在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自己做面脂,虽然他没有亲手做过,但简单的还是没问题的,所需材料少还手法简单,关键是没有任何味道,至少到外面不会被闻出来。
解决了这个大问题,他终于舒心,可以美美睡上一个回笼觉了。
张明岳根据记忆在后山上采到了他需要的植物和药材,还要一样重要的材料,猪油。做面脂用的猪油要做特殊处理的。没办法,他只好到县城再买肉回来了。
这次张明岳不是一个人去的,同行的还有李明辉。他的脚已经好了,迫不及待地想回家,就连之前万分期待的电影都阻挡不了他的脚步。
李明辉从老乡那里换了不少东西,这次都带着了。东西实在太多。张明岳就先送他去了火车站,看他买了车票才离开的。
张明岳先到供销社里买了猪肉和半斤大白兔奶糖,就又转到了县医院。
医院里,王芳可没有时间惦记她的张大哥,正焦头烂额呢。
继王芳之后,财务科又来了一个新人田玉梅,做出纳的。田玉梅家里人眼热的是会计,转正后工资比出纳多,跟人说亲也比出纳更拿得出手,本来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谁知道中间出了王芳这个程咬金。
田玉梅以为王芳是县城里谁家的姑娘,上班后才知道王芳是农村的,立马鼻孔朝天,动不动就朝王芳翻白眼,在工作中给王芳制造些小麻烦。
王芳业务本来也是刚刚熟悉,田玉梅一捣乱工作做得还不如刚来的时候,有时候财务主任都有点侧目了,让王芳苦不堪言。
就说前些天,田玉梅拿来的单据写的字迹潦草,王芳就说让田玉梅下次填清楚些。田玉梅反嘴就来“自己眼神不好还赖别人写得不清楚。”
王芳也是在家里娇惯的姑娘,在家里,父母哥哥谁不让着她,到这里也不能忍气吞声了。当下就拿着单子找财务主任。
“主任,您看,这是田玉梅填的单子,上面的字迹潦草,都分不清是哪个字,根本没办法做账。田玉梅这是对工作敷衍,要当革命建设的绊脚石。”王芳把田玉梅的单子放在主任桌子上。
田玉梅紧跟着王芳过来的,听到王芳告状,当下就急了,“主任,您可不能相信王芳的一面之词,我绝对忠于革命事业,勤勤恳恳。这些单子都是我费力写得,可是单子太厚了,复写纸透过来很费劲,我用力大就成这样了。给王芳之前我都仔细检查了,不存在模糊不清的事情。王芳这是想推卸责任,不愿意为革命事业添砖添瓦。”
田玉梅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王芳刚想反驳,财务主任摆摆手让她们都不要说话。
主任先拿起单子看了起来。总共有七八份单子,情况都差不多,拿起一张仔细看,发现字迹是有点潦草,要费点力气看才能看清,但也在合格单子范围内。
主任当下各打四十大板,责令田玉梅下次务必把单子写清楚,她自己看得不费力是因为她自己写的,但对别人就有些困难。也要求王芳体谅田玉梅,单子确实有点厚,复写不容易。完了还告诫两个人好好配合,不要把精力放在争执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上。
从那后,两个人算结了仇,在一起工作也给人一种鸡飞狗跳的感觉。
年大姐有时候也仗着资历老劝说一番,就说现在的小姑娘气性太大,互相体谅才能工作好。可惜两个人都当做了耳旁风。
主任最后也说干得好就干,干不好他就跟院长说给她们调岗。就这样两个人才面上消停,私底下还是小动作不断。主任力求两个人不耽误工作就行,其他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第10章 麦收
张明岳过来找王芳的时候,王芳刚填完田玉梅的单子。这单子上的字还是不工整,以往两个小时能干完的工作,现在要多半个多小时才能干完。
这刚好是中午头上,王芳肚子饿手还酸,就想着到食堂打些硬菜吃。正好张明岳过来,两个人就又去光明大饭店吃饭。
张明岳看王芳精神不好还专门要了两个好菜说是给王芳补补,还把大白兔奶糖给她让她没事儿甜甜嘴。
饭桌上,王芳很是吐槽了田玉梅的所作所为,说道狠处还咬牙切齿的,张明岳都觉得王芳是把红烧肉当成了田玉梅,狠狠咬了再吞下去。
张明岳对这些女同志之间的矛盾也表示素手无策,以前在侯府姐妹间的争风吃醋他都是绕着走的,千万不能掺和进去,掺和了就是当炮灰呀。
张明岳就坐着听王芳念叨,没说别的,就说王芳怎么做他都支持。
王芳也没有指望张明岳给出主意,就是想发泄下情绪。她正情绪高涨地准备和田玉梅斗志斗勇呢,不过看张明岳支持她,心里比吃了奶糖还甜。
随后几天,张明岳都在忙活着他的“脸部大业”,刘明他们看着张明岳做雪花膏,都觉得他有点疯魔了,这是好做的吗?
张明岳解释了是从张祖父那里听到的方子,问题不大,可大家都觉得不靠谱。
女知青那边倒很是期待,毕竟商店里的雪花膏价钱都不便宜,如果张明岳真的能做,最多就花些猪油的钱,肉还能吃呢。
女知青们的态度,倒给张明岳带来不少紧迫感。原来就自己试试,一次不成就下次,可加上别人的期待,张明岳就觉得颇有些压力。
张明岳用的方子是他知道的最简单的一个,可也有六种材料混在一起,知青点能借用的工具还不多,最后是女知青那里贡献了自己的才凑齐了。
第一次毫无意外地失败了。第二次看着还成,就是有一股异味,有点刺鼻,第三次居然没有凝结成霜。期间有的材料用完了,张明岳还上山又采了一些。
第四次,不管是材料比例还是火候张明岳都觉得掌握的差不多了。果然,出来的成品跟商场买的差不多,就是没有味道,后面就是看效果怎么样了。
出来的成品不多,找了几个掌心这么大的小瓶子装了。给了姚小丽他们每人一瓶,感谢她们借工具给他,还说让她们先用来擦手,看看效果,没问题了再用在脸上。姚小丽他们兴高采烈地,说要是好用,下次他们买肉,请张明岳帮着做,张明岳欣然同意。
女知青都送了,自然忘不了男知青这边,可除了柳河拿了一盒儿之外,刘明他们都拒绝了。
张明岳也是先用来擦手的,感觉效果跟姨娘说的没有出入,手变得滋润细腻了,也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就把雪花膏替下来换成了自己的面脂。
过了几天,女知青们那里也反响良好,一个个地把张明岳夸得像朵花儿一样,张明岳居然觉得自己很享受这种恭维。
可这样的悠闲日子也没有几天了,进入六月,田里的麦苗泛黄,麦子垂下了他们饱满的头部,队上开始组织准备双抢了,磨镰刀,收拾麦场,检查压场的碾子,准备种子秧苗,队上这时就像沸腾的湖面一样,再看不出来前段时间的安逸。
这时候,王队长收到一封信,是李明辉写来的。信上说,他回到家里后才发现母亲生病已不足以支撑正常上班,大哥在新疆回不来,小妹还太小。家里就决定让母亲退下来养病,由他来接替母亲的工作以便照顾家里。等他母亲病情好转后,他就过来队里办理手续。后面还感谢了队里对他的照顾。
知青们有自己的门路回城,队里自然是不会拦着的,就等着李明辉过来办理手续了。王队长还特地到知青点,通知了大家李明辉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