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干什么。”
“那你靠这么近干什么?”
闻之,凌初故意低下头在距离她只有五公分时顿住,就差一点,真的就一点点,鼻尖碰上鼻尖。
安思危瞪大眼睛不敢呼吸,生怕一个不小心会与他有任何接触。
少年冷冷的打量着她,在看见她满是紧张的浅瞳里生出一丝厌恶时,他恢复了往日轻狂的姿态,讥笑道:“你说我能干什么?”
安思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因为她又看见了他眼睛里住着的那头凶猛豹子,随时会要人『性』命,可她还是无所畏惧的与他对视,说:“我不是你,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安思危。”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凌初反手将她手臂牢牢扣住,力气之大令她无法动弹,而他却愈发期待眼前少女的表现,真有趣,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有趣。
“你很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
他玩味地看着她,“因为我扔了你的书包,因为我在你面前打架,因为所有人都说要远离凌初。”
“我知道大家都怕你,但是我不怕你,也没有怕你的必要。”尽管手腕被握得生疼,可她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平静的说:“因为我们都只有十七岁。”
她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眼睛里的豹子在逐渐消失,直到瞳孔深处映着的是自己的一双眼睛。
就连对视时优雅美丽的睫『毛』都有股倔傲的风姿,少年忽然间笑了,伸手的一刹那她紧紧的闭上眼睛,他却只是轻轻擦去她鼻间的血迹。
“安思危。”叫她名字的时候,凌初拉开俩人的距离,“我不知道我会对你做出些什么来。”
所以离我远一点,越远越好,就明了的厌恶我,说怕我,跟所有人一样祈祷凌初快点死去,快一点死才好。
安思危怔忪的望着眼前的少年,她看见了什么?
那双漆黑的瞳孔仿佛是个无穷尽的黑洞,里面填满了绝望。
为什么希望自己死掉?
她看见的是他对死的欲望。
少年关上医务室的门,瘦高的背影嵌在长长的走廊里,孤独又冷傲,也许走一个世纪都走不到所谓的尽头。
他眯眼望向天空,凌初啊,只能做那个被所有人不喜欢的凌初,和已经死在过去的凌初。
第8章
打架的事情老张还是知道了,放学前他在班里稍作告诫,并没有点名批评。
大家也是心知肚明,学校不能把凌初怎么样,别的不说就那体育馆还是凌家出资建的,没人管得了他。
一到放学,甘棠怀着歉意问安思危:“你的……鼻子没事吧?对不起啊,我不该硬拉着你去,害得你受了伤。”
“没事,小伤而已。”安思危又是急匆匆的在理书包。
凌初懒懒地睇着她,“说好的补课呢?”
“今天是周五。”她只允诺每周二、四给他补习。
“你就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
“是你非得抱我去医务室。”说完她觉得用词不当,重新纠正:“是强行,没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
凌初的白衬衫上也沾了些微血迹,他指了指衣服,讽刺道:“你看看,这是谁的血?”
安思危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你想怎么样?”
凌初看了眼她的动作,啧啧,这小鼻子长得可真够精致的,还好没被篮球砸歪呢。
“我想怎么样?”他起身贴近她,安思危防备的后退一步。
凌初促狭一笑,慢慢解开衬衫的扣子,当众在教室脱衣。
安思危瞪眼看着他赤|『裸』上身,慌忙别过头,大骂:“你有病啊!”
“怎么?你是活在古代吗?没见过男人赤膊?”
凌初故意走到她眼前,挡着她的视线,精瘦的身材没有一丝赘肉,腹肌线条可见。
一切都刚刚好,没有夸张的肌肉,却是非常有力。
“卧槽!”韩瑞在门口惊呼:“你要不要这么『骚』啊!”
宁越泽淡定的很,他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细节,那就是凌初最近话变多了,特别是对着安思危。
甘棠却看不下去了,“你就让人家回去吧,她今天流了那么多的血。”
凌初把衬衫丢她脑袋上,撂下句:“回去洗了吧。”
安思危气呼呼给塞进书包里,也不管会不会弄皱,像是在冲着无辜的衬衫发脾气。
只要碰上凌初,她总是没有办法冷静。
往日的高冷形象不复存在,情绪完全的暴『露』,他不经意地弯了唇角,这才是17岁少女该有的样子嘛,那么老成干什么呢。
凌初套上校服,韩瑞啧啧称赞:“『骚』!这身材真他妈『骚』,到底是练格斗的啊!”
格斗?
难怪差一点把金『毛』打死。
她又是这副嫌弃的表情。
※※※※※※
校门口,马路对面的安思危挤上公交车,而自己的司机正在等候着,少年的脸上闪过一丝烦躁。
“干一架的感觉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神清气爽啊!”韩瑞哥俩好的揽住凌初肩膀,虽然脸上挂了彩,但并不影响今儿个他打了胜仗的好心情。
凌初拨开他的魔爪,嫌恶般的弹了弹校服,“你怎么会惹上那头金『毛』?”
“别提了,真是倒霉,我那天去源深体育中心打球那厮说我占他地盘,我呸!是写他名字了还是刻他墓碑了啊?”
“以后少去招惹那种人。”
韩瑞不怀好意的砸了两声嘴巴:“别光说我啊,你先说说和你们班的安思危有什么猫腻呗?”
宁越泽用看着白痴一样的眼神问他:“是不是下午还没被揍够?”
“我好奇不行啊?”
要说韩瑞他无疑是御林中学一朵盛大的奇葩,那死『性』不改的八卦德行连凌初都无可奈何,并且他还能不怕死火上浇油说:“凌初都抱人家女生了哎!公主抱哎!你们不激动吗?”
多少年了他都没有与人挨近过,即便是这些发小们也猜不出凌初在想些什么,更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走出过去。
甘棠看了一眼凌初,这么久了还是猜不透他眼睛里面的心思。
韩瑞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来,实话告诉哥,你是不是因为安思危受伤才把金『毛』打个半死?”
凌初打架不奇怪,可凌初为了女生打架这是头一遭,韩瑞灵光一现,“你这叫少年救美!”
“不是。”他直勾勾的盯着韩瑞,皮笑肉不笑,“因为金『毛』揍了你,所以我才救美,你要记住,我救得是你这个‘美人’。”
他留给韩瑞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随之潇洒走人,倒是惹得他们仨一阵恶寒,韩瑞更是抓狂跳脚,吼了声:“滚蛋!老子才不跟你搞基!”
宁越泽拍了拍韩瑞的肩膀,请他保重,憋不住话的下场果然比较惨烈。
所以说有事儿没事儿别去招惹凌初,因为他会让你深刻的体会什么叫做“自掘坟墓”。
※※※※※※
城市的另一角,少女下车走向马路对面的向日葵幼儿园,门卫老伯与她非常熟稔,见她走得快笑眯眯道:“不急的,你妈妈在教室等着呢。”
安思危回头道谢,脚步却并未放慢。
傍晚时分的幼儿园很清静,孩子们早已回家,保洁阿姨在做最后的打扫。
安思危穿过五颜六『色』的滑滑梯,越过葱绿的草坪,在楼梯的拐角拾起被遗忘的玩具。
走廊尽头的教室传来钢琴声,她驻足在玻璃窗前凝视那道柔软的背影,唇边噙着笑意。
因为,那是她的母亲——沈琴。
她没有上前打开教室的门,只是静静得望着,钢琴声悦耳动听,每个音符都敲去了心头,也在不断的提醒她这样的时光已远去。
渐渐地钢琴声开始变得细碎凌『乱』,犹如她心上紧绷的那根弦也快断了一般。
安思危走上前握住沈琴的手,听得长叹一声:“妈妈已经不会弹琴了。”
“没关系,还是弹得那么好听。”
这样一双美丽优雅只适合弹钢琴的手,掌心内却长着厚厚的茧,她说:“妈妈,我们回家吧。”
家,是唯一的归宿。
父亲去世的早,她自小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是她生命中的全部以及最重要。
父亲是因肺癌晚期走的,病魔毫不留情的摧毁了原本幸福完整的家庭,也夺走了那么爱她的爸爸。
六岁的孩子当时还不懂什么叫生离死别,只知道爸爸没了,再也看不见了。
每次只有在睡梦中爸爸才会出现,会像往常那般将她高高抱起,会亲她的小脸蛋故意用胡须扎她痒痒,然后说:“安安,爸爸带你去动物园看长颈鹿好不好?”
她高兴的手舞足蹈,可是一眨眼爸爸又突然消失不见了,她从梦中醒来哭着喊爸爸快回来,妈妈就会紧紧抱住她轻声宽慰:“安安不哭,不哭。”
那时埋在沈琴怀里没有看见她说不哭时却也偷偷掉着泪,在安思危眼里母亲是这世上最善良温柔的人,独自扛起了这个家,竭尽所能的付出一切来爱她。
小时候,老师会问同学们长大后的梦想,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回答都有,轮到安思危时她轻声又坚定的说:“长大后想成为我妈妈那样勇敢努力的人。”
时至如今,她的梦想依然没有变。
姑姑曾与她说过,母亲是生于大户人家里的千金小姐,年轻时与一穷二白的教书先生相爱,那个教书先生就是安思危的父亲。
俩人不顾家人反对执意要在一起,而当时沈琴已经有了身孕,家里更是一气之下与她断绝了关系。
母亲却从未提起这些事情,安思危也没有见过外公外婆的模样,只是有时候能听得长长的叹气声,她不知道那是遗憾还是怀念,但是她想母亲是不后悔与父亲在一起吧。
所谓爱情,安思危并不懂,17岁的心里也容不得爱情来作祟。
只知道如若母亲当年没有跟父亲走,那么她将会是一名高雅的钢琴演奏家,可是现在却成了一个提前退休的幼儿园老师。
这也许就是云泥之别的爱情,父亲与母亲好不容易走到了一起,却没有走过白头,终究还是敌不过命运二字。
安思危拉着沈琴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当指尖钝上掌心的茧子时,她的心里流过凉凉的东西,难过到不行。
如果母亲当年没有跟随父亲走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