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不清楚其中厉害,他只是想一搏而已。
为了一个女人一搏,且还是一个算计了他的女人……可见,他对慧宁的心,是真的。
若是换做了他,他可以为她做一些事情,却做不到置别的一切于不顾。
齐王说:“侯爷对慧宁的爱,远远超出本王心里所想。本王亏欠慧宁许多,有幸如今成了她的兄长,日后可以名正言顺对她多加关照。老天给了本王这样的机会,是对本王的厚待,本王也感激不尽。”
齐王说这老些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却十分明显了。
他在暗示霍令俨这个妹婿,表示自己日后会待慧宁好,但也仅限于一个兄长待妹妹那般好。齐王是聪明人,他知道,当初在传慧宁妹妹是霍家女儿的时候,想来这位霍侯爷心中痛苦过、煎熬过,正如同之后他晓得慧宁是他亲妹妹一样,有过失望,有过意冷。同为男人,他明白,想来当初这位霍侯爷最终还是选择了慧宁。
不在乎身份,不在乎伦理……不在乎很多。
他豁得出去,而他不行。
霍令俨说了一通,得到的是齐王这样的话,到底也起身,抱手致谢:“那臣替公主多谢齐王殿下。”
都是聪明人,三言两语推来推去,霍令俨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而齐王,也诉说了自己的想法。
霍令俨问:“殿下今儿寻臣过来,怕是有主意了吧?”
齐王点头说:“诚王兄平日里瞧着不争不抢碌碌无为,其实,他不过是在韬光养晦。待得我们下头的几个相互争夺、相互争斗,打得头破血流后,他才会出手。如今二哥失了父皇宠幸,便贬黜为郡王。四弟无心皇位,也已经请旨去了封地并州。整个满京城,能够与他抗衡的,就是本王了。”
“所以,他出手对付本王,他是势在必得。”
齐王分析着说:“他未必就真的信了孟氏,射暗箭给侯爷,不过也只是试探而已。他应该想的是,给侯爷一点线索,让侯爷自己去查。这样一来,若是孟氏消息可靠,侯爷查得了什么,于他有大益。但若是孟氏消息不牢靠,左右也不是他亲自暴露的消息,事后也与他无关。”
霍令俨一边听着,一边慢条斯理喝着茶。待得齐王一轮话说完了,霍令俨才抬眸朝对面齐王看去。
“殿下想必是心中已有主意了?”他微勾唇角,似笑非笑的,“殿下是想将计就计,先给诚王点甜头尝一尝?让他觉得,你我之间的确关系破裂,从而让他拉拢臣,而后好让臣做殿下的线人吗?”
齐王说:“霍家素来满门忠烈,本王是知道的。霍侯爷手握重权,本王也未想过要刻意拉拢侯爷到本王的阵营。只是,在这件事情上,本王想的是……本王是真心会待慧宁好,而诚王,他可能是会害了慧宁的那个人。对慧宁,本王会有所顾忌,而他,却会为了一己私利,陷慧宁于不义。”
“侯爷敬重慧宁,想来是不会慧宁再吃半点苦的。”
霍令俨自是明白这个道理。
但,诚王不可信,眼前的这位王爷,也未必可信啊。
于是,霍令俨搁下茶盏说:“那臣如何信得过殿下您呢?”
齐王说:“侯爷想有什么条件?”
霍令俨道:“提条件,臣是不敢的。只不过,一切危及到棠儿的事情,臣都不允许发生。这次臣也并非帮殿下,不过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妻子而已。不管是谁想害臣的妻子,臣都不会让他得逞。”
说罢,霍令俨利索起身,抱手告辞道:“臣知道如何做,就先告辞了。”
齐王也起身:“未免叫人发现,本王便不送侯爷。”
既是做戏给诚王看,霍令俨深知,这戏自然是要做足了的。所以,没几日,霍令俨便故意来来回回往齐王府去。但是连着几回,都是在找上门之前,又折了回来,偏这几回,都是故意叫诚王府的人瞧见了。
于是,诚王府的探子立即回去,把亲眼看到的事情禀告让诚王知道。
诚王笑着说:“他受了如此的奇耻大辱,自然是气冲冲想要寻齐王要个说法的。但他是何身份,齐王又是何身份?这才有了数次的去而复返。本王想,他若是真找去了,说不定这件事情能被老三就这样糊弄过去,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去,说明这个仇他是记在心里了。”
“很多事情就怕心里惦记着面上却说不开,如此,倒是给了本王一个好时机……”诚王心情十分愉悦,说话也慢悠悠的不着急似的,只吩咐下去说,“择个好时间,本王要与这霍侯爷好好说说话。”
诚王府的人带了话去霍家,霍令俨听后,只笑笑。
回头把这事儿说与了妻子听,苏棠道:“王爷真的打算帮齐王?”
霍令俨摇摇头说:“倒不是帮齐王,只是因为,就这件事情上,还算相信齐王不会伤害你。若是他伤害了你,也就是伤害了自己……我想,他比我们还要不愿意揭开这个伤疤。但是诚王却不一样。诚王抓住了这个把柄,他难得抓到一个可以重伤齐王的把柄,自然会好好掌握、利用。”
“但是他以此对付齐王的时候,自然是会伤害到你的。他对你不会有顾及,所以,根本也不会管你的死活、名誉。若我不周旋着,由着他去胡为,岂不是害了你?”
苏棠忍着脸上笑意说:“哦,那爷原来是来邀功的啊?”
故意拿身子撞了撞他,问:“那爷想我怎么报答呢?就直说吧。”
那日与齐王在茶楼碰面,又提起这件事来,难免的,他又要想到从前。想当初,在齐王与自己之间,她是坚定选择自己的……只要想到这些,他便觉得,这些年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这个女人的心,她在自己这里。
于是,霍令俨搂住人道:“报答不报答的,也无所谓,你心情好的时候,随意打赏点就行。我只希望,你可以好好的,笙哥儿可以好好的,也就足够了。”
“那你也要好好的。”苏棠补充。
第214章
“好, 我们一家三口,都要好好的。”霍令俨语气温柔,连搂着人的动作都十分轻柔。
此时此刻, 苏棠总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总觉得,日子若是一直这样安安静静过下去, 就够了。
身边有个疼自己爱自己懂自己的丈夫,下头还有个懂事聪明又孝顺的儿子, 一家和乐甜美,真的没有什么比现在这种日子更令人向往的了。
就连如今, 苏棠也想着,笙哥儿大了, 或许能再有一个小的会更好。倒不是因为家里人催她要二胎的缘故, 而是她自己渐渐也喜欢上了孩子。
很多时候,人的想法总是会变的。想从前,她雄心壮志, 总想干出一番事业来, 还不是因为没有遇到两情相悦的人。而如今,遇到了,既然他愿意为了自己改变许多,愿意迁就自己,那么, 她又为何不能适当做出些让步, 也去让他高兴高兴呢?
日子不就是这样么, 你退一步, 我退一步,哪里有总让一个人退的道理。
她就算再得这个男人宠爱,也不能恃宠而骄到那等地步。再说,她心里有他,也打心眼里想让他高兴的。
于是,苏棠羞红着脸凑到男人耳边去,咬耳朵说:“得了父皇恩准,这段日子,宫里的张太医隔几日便去梅宅,替舅舅调理身子。我想着,如今也二十了,不算小了,便也私下请了张太医替我开了调理身子的方子。”苏棠一边说,一边故意在男人耳朵边吹气,有些刻意营造气氛调情的意思:
“爷,算着日子,今儿行房最是有可能中的。你不是想要女儿吗?那……我们……”
她扭扭捏捏的,欲说还休。虽则也是成亲多年的老夫老妻了,但每回论起房里事情的时候,苏棠总归面子薄一些,尤其是她主动提起的时候,总有些难为情。
偏霍令俨爱死了她这副模样。
倒也不逗她,只笑搂着人便滚去床上。
成亲五六年了,侯爷房里是干干净净的,除了夫人外,再无旁人。静轩阁里伺候的丫头,都说夫人命好。
不过屋里没有那些腌脏事儿,她们这些伺候主子的奴仆,也省了许多心。不像别的勋贵家里,夫人姨娘一大堆,主子们斗起来,最后遭殃的,还不是她们这些丫鬟婆子。
诚王邀霍令俨见面,霍令俨自然守时赴约。
霍令俨面色凝重,一看就是心事重重的模样。但待得走进包厢,瞧见诚王的那一刻,他立即收敛了面上的所有表情。
“臣定安侯霍令俨,拜见诚王殿下。”霍令俨十分恭敬的行礼。
诚王素有“闲王”之雅号,何况眼下,他是有心要拉拢霍令俨这位侯爷驸马的。所以,面对霍令俨的礼数,他自然是起身回敬回去。并且,还亲自扶起了人来。
“定安侯万不得与本王这般客气,你既是娶了慧宁,便是本王亲妹婿,该是一家人。来,请坐。”
等诚王坐下后,霍令俨这才坐下来。
诚王目光转了两转,而后笑望着霍令俨问:“方才侯爷进来,本王见侯爷面色似有不悦,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霍令俨忙说:“多谢诚王殿下关心,并无大事。不过,只是臣的一些私事而已。”
诚王略颔首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不过,今天既然是找了人来,自然是一定要提齐王那事的。所以,诚王与霍令俨寒暄一番后,便将话题拐去了齐王那里。
诚王倒是主动说:“侯爷愁眉苦脸,是不是因为齐王与慧宁的事儿?”
霍令俨装作十分诧异的样子,猛地抬眸朝对面诚王看来:“殿下如何知晓?”
诚王如实说:“那日的消息,其实是本王放给侯爷的。”诚王盯着霍令俨看,目不转睛,似是怕错过他面上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一般,“老三真是畜生,当年胆敢那般算计侯爷你。当年,就算你们霍家落了难,但好歹父皇还是给你们留了体面的。念在老侯爷的面子上,父皇都没有做什么呢,他倒是好,赶塞人进你们霍家。”
又感叹说:“当年谁不知道侯爷你与孟家四小姐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啊,这老三,也算是活生生拆散了你们这对苦命鸳鸯。”
霍令俨知道他想从自己脸上看到什么表情,于是配合着他演戏。先是隐忍不发,直到似是被诚王说得忍无可忍了,这才一拳头砸在案几上,似强忍也强忍不了怒气了般。
“想我霍家满门,哪个不是忠心耿耿。父亲当年,更是战死在了北疆之地。面陛下,对朝廷,可以说是问心无愧。”霍令俨还在强忍着,话说到一半,却也并不再继续说下去。
只是话没多说,但是面上这怒气,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
诚王说:“本王自是相信侯爷的,更是相信霍家,侯爷也无需这般生气。”又解释说,“本王也是无意间发现齐王这个秘密的,所以,一得了消息,想着事关重大,便立即差人去侯府告知了侯爷一声。”
霍令俨起身,规规矩矩朝诚王行了大礼:“殿下于臣有大恩,臣感激不尽。”
诚王笑着:“侯爷这般说,便是客气了。快快请坐。”
“是。”霍令俨又坐了回去。
诚王与霍令俨相谈甚欢,待得散了后,诚王立即进宫去了。
进宫去勤政殿找了敬宗帝,自是将这件事情告知了敬宗帝。敬宗帝听后,气愤不已,立即命人去了齐王府。
齐王装着一副不明情况的样子,匆匆赶来。敬宗帝当场质问,齐王支支吾吾一时回答不上来。
见他这般迟疑,敬宗便彻底信了诚王的话。
“好啊,老三,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当年,朕登基才多久,你就已经盘算着要取而代之了?”敬宗哼笑着,“霍家满门忠烈,霍老侯爷更是战死沙场!便是连朕,朕都尚且给霍家留有几分面子。当年纵然得知霍家大郎有反叛之心,但是看在老侯爷的面子上,也是未有赶尽杀绝。”
“你倒是好,竟然用女人去算计霍卿。你……你不但算计了霍家,你也算计了朕。如今,倒是害得朕成了你的帮凶。”
当年,敬宗也的确是将计就计,赐婚给霍家。当初,是为了折损霍家颜面。
可今时不同往日,此事再论起来,就不一样了。
再说,从前不晓得那是自己的亲生闺女。如今晓得了,自然更是心疼几分。
“你又怎么对得起你妹妹!”敬宗彻底爆发了自己的愤怒,对跪在地下的齐王更是打踹,“畜生玩意儿,身为皇子,竟做那些肮脏的勾当。传出去,传出去朕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面对自己父皇的打骂,齐王不争辩。只是在最后敬宗打骂累了的时候,齐王才伏地叩首说:“儿臣知错,无论父皇如何责罚于儿臣,儿臣都认。不管父皇信不信,儿臣当初,也是想替父皇分忧解难。只是儿臣那时候年轻,不会做事,不但没有帮到父皇,反而是害了父皇。”
“父皇纵是赐死儿臣,儿臣也毫无怨言。”
“赐……赐死?”敬宗倒是完全没有这么想过,只哼道,“死了一了百了?你做梦。”
又说:“亏得你兄长顾及皇家颜面,也顾及朕的颜面,这才只与朕说了此事。不过,浓儿也说了,定安侯已经察觉,近来在查探此事。若是慧宁因此而过不上好日子,你就等着吧……还不滚出去。”
“是。”齐王得了旨意,立即行礼大步退了出去。
敬宗虽则怪罪齐王,但也不傻。如今忠王失宠,赵王去了封地,若是再责罚贬斥齐王,那么满京城里,便只有诚王一家独大。到时候,他想不立诚王都不行。
何况,他不会不清楚,这就是诚王想扳倒齐王的手段。
老大想利用他这个老子的手来铲除异己,他做梦。
不过,敬宗虽则没有明着责罚齐王,之后的数月,却也是冷落了齐王。朝中诸臣都是成了精的,日子久了,谁看不出来啊。
私下里,偶尔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话聊天闲谈的时候,都会说上几嘴。
忠王早就不得宠,如今也只是郡王。赵王无心权势皇位,也去了封地并州。齐王不知哪里得罪了陛下,如今也日渐失宠。下头的几个皇子年岁不大,放眼满京城,竟只有一个诚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