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琢磨着说点什么,那边老太太发了话:“收拾收拾东西,让四丫头赶紧回赵王府去。”
“娘,不可啊。”孟大夫人既然知道女儿耍了心计就是为了不肯再回赵王府,又怎么可能推她去那狼窝里,便求着老太太说,“那赵王如今眼里只有赵王妃一个,根本没有咱们瑶儿的位置。瑶儿受了惊吓后,更是不愿亲近赵王,若是这个时候送她回去,岂不是要害苦了她?”
“娘,您疼疼她吧。”
老太太自然是舍不得,可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如今已是人家的人了,难不成,还要强留一辈子吗?
“你可知道,今儿早朝之上,赵王请旨要去封地?若是陛下真的准了,那咱们四丫头留在娘家又算是怎么回事?”老太君说,“好也罢,不好也罢,左右已经是人家的人了,这就是她的命。”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赵王走就让他走,瑶儿我养着。偌大的国公府,难不成还欠她一口吃的吗?娘,瑶儿可是你看着长大的,您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吃苦的吧?”
孟大夫人哭:“从前赵王在京城我们都舍不得送她去,如今万一赵王离京去并州了,隔得远,瑶儿丢了命我们都不知道。”
“瑶儿呢?”孟老夫人说,“我去看看她。”
孟大夫人陪着老太太一道去了孟瑶的屋子,才跨进屋去,大夫人便说:“瑶儿,你祖母来探望你了。”
孟瑶望了眼自己母亲,再转头看向老太太,一脸的怯意。
“给你祖母请安。”
孟瑶这才起身,乖巧立在一旁,行了个礼。
待得老太太要伸手来拉她的时候,孟瑶则本能躲闪开了。躲开后,又跑去大夫人身后呆着,依旧一句话不说。
大夫人哭:“母亲,您瞧,瑶儿她这般可怜,根本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老太太沉沉一声叹息,又问:“那纤纤怎么办?那可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亲闺女。她闺女都不要了吗?”
“纤纤……纤纤……”大夫人也犹豫起来,于是哭得越发厉害,“顾不得那么多了,左右她也是赵王的骨肉,那赵王妃想来也不是会苛责孩子的人,纤纤会过得好的。”
“你也是这么想的?”老太太没搭理大夫人,只认真问孟瑶,“你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要了?就因为不想回赵王府?”
“既是如此,你当初又……又何必呢!”
孟瑶依旧不说话,低垂着脑袋,只是在人看不到的地方,她目光变得闪烁不定。
有那么一瞬的心软,但只要想着,若是这次服软回了赵王府,日后便再无翻身之日。只要想到这些,孟瑶便铁了心。
第211章
说来说去, 还是因为她心里没有赵王。说来说去,也是因为她脑子里有了那些原不该有的记忆。有了比较,便不甘心, 既不甘心,便就会琢磨着怎么耍手段使心计, 以达到自己目的为止。
孟瑶不肯回去,孟老太太也心疼。明明心里隐约知道这孙女是故意仗着救了皇孙的这个机会不肯回去, 也不敢说破,更是舍不得让她走。
依着老国公的意思, 管这丫头情愿不情愿,只捆了往赵王府一送就行。最后, 还是被孟老太太劝住了。
老太太说:“这丫头从小惯坏了, 她若愿意呆在家里,便由着她去。咱们家,难道还少她一口吃的吗?再说, 老大夫妻护着, 咱们隔着辈的,话也不好说得太重。”
“等过几日,我亲自进宫去,再与贵妃娘娘说道说道,同她赔个礼道个歉。”老太太叹息一声, 年岁大了, 整个人精神倒是也不如从前几年好了, 说话也中气不足, “到底是咱们从小捧在掌心娇宠着长大的,虽说着孩子犯了错,但陛下也由着她,咱们何必推她入火坑去呢。”
孟老国公头发雪白,指着老夫人说:“你就纵着她吧,迟早纵得孟家滔天大祸。”
“她一个女孩子,不过就是骄纵了些,又能惹出什么滔天大祸来?左右都是呆在家里头的,又不是男儿,出不去。”
孟老国公觉得老太太就是妇人之见,与她说不到一处去,于是甩袖子走了。
赵王是决心已定,这几日,但凡上朝去,必然提往封地并州去的事儿。敬宗帝也想了数日,倒没有起初的时候那么生气了。这日下了早朝,敬宗特意留了赵王在勤政殿。
“这些日子你可长脸了?”看到赵王来了,敬宗抬眸看了眼,之后,继续伏案批阅奏折,话却说得讽刺,“你如今胆子倒是越发大了,胆敢次次与朕作对。”
赵王恭敬抱手说:“儿臣惹了父皇不快,还请父皇息怒。”
“赐座。”敬宗唤了一声,便有御前侍奉的人搬了椅子来,搁在一边。
赵王谢了恩旨,这才坐下。
敬宗这也搁下御笔,身子朝赵王侧去些,道:“你奏请前往并州的事儿,朕已经细细想过。今儿留你下来,就是告诉你,朕准奏了。”
说出这句话后,敬宗特地目不转睛等着看赵王反应。赵王除了激动高兴外,脸上倒是没有别的多余表情。
“儿臣叩谢父皇隆恩。”赵王单膝跪地叩拜,喜悦之情尽显于表。
其实这几日,敬宗去过太上皇那里。也把赵王这事儿,与太上皇他老人家说了。还是老人家劝了几句,敬宗又细细想了想,觉得太上皇说得没错,便也答应了。
太上皇说得对,不管赵王是真心想退出夺嫡之路,还是假意想退出。既然提出要去封地,便就顺势准了得了。
若他真有这个城府算计,去了并州后,若是也能打理好管辖之地上上下下,也算是他有能力。何不放手?若他真的是决心退出,屈居并州,只甘心做一方诸侯,那也是他的心意。
“你去并州,你的王妃跟孩子,自然也是要一同跟去的。那孟家那位侧妃呢?你打算如何安置?”
赵王道:“王妃是嫡母,一直视纤纤为己出。儿臣相信,就算王府内没有侧妃,纤纤也会好好长大。至于孟氏,她既是为了大哥府上阙儿受的伤惊的马,自是为皇家立有大功。如今愿意呆在娘家孟国公府,儿臣成全。”
敬宗面无表情,眼底却浮现一抹笑意来,只简单说:“准了。”
赵王说:“父皇既是准了,那儿臣这便回去叮嘱王妃,让她好好收拾妥当。再过半月,儿臣便出发往并州去。日后,一年回一趟,给父皇与母妃请安。若无宣召,儿臣不会擅自入京。”
敬宗轻叹一声,朝赵王招了招手,赵王凑近了些后,敬宗说:“这几日,多去陪陪你母妃去。不管怎么样,她自然都是希望你好的。日后去了并州,一年再难见几回,你们母子两地分居,她想来也思念于你。”
“儿臣明白。”
赵王夫妻走得急,临走前,赵王夫妻还带着纤纤去了孟家一趟。与孟家人道别,顺便也让孟瑶见了见纤纤。
之后,幸姑回了娘家住了几日。
老夫人起初瞧见女儿都抹眼泪,还是太夫人劝着说的:“当初好在是嫁在了京城,若是当初就嫁得远,你还不得天天哭?再说,这姑爷是好姑爷,待咱们幸姑好,只这一点就够了。在不在跟前,又有什么关系?”
幸姑也笑:“还是祖母开明。”
老夫人说:“日后你祖母还有娘不在身边,纵有王爷宠着你,你也得事事多留个小心。平日里,常常写个信回来,也好让我们知道,你到底过得好不好。”
幸姑倒也严肃起来,对三位哥哥两位嫂嫂说:“日后,就得靠哥哥嫂嫂们照顾两位老人家了。”
目光一一掠过哥哥嫂嫂们的脸,想起曾经算是一手带大自己的大嫂来,幸姑感慨:“只可惜,如今大嫂不在了。”
闻声,大爷垂了头。
苏棠目光朝大爷那边瞥去一眼,忽又垂下目光来,倒是没说什么。
大爷如今房里没人,都一年多了,过的尽是和尚的日子。这几日,太夫人老夫人都在劝,说他这一房无后,又没了媳妇,总归得是要为自己以后着想的。
又说,他那屋里,总得有个女主人才像样。
这回既说到这个,老夫人便也说:“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大兄也算是替你故去嫂子守了一年多,他又还年轻,屋里不能没人。再说,你二哥三哥都有了哥儿,他膝下无一儿半女,总不像话。这些日子,我正与老太太商量着,替你大哥再说门亲事。不求门第,只求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人家的良善女子。”
“长相不多重要,性子是首选。选个温柔贤淑通情达理的,才是最好。”
幸姑也知道,大兄正是盛年,故去大嫂又没给他留下一儿半女。所以,他多半是要续弦的。只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听说,又是另外一回事,幸姑毕竟跟着黄氏的日子多,心里总偏黄氏一些。
幸姑说:“大哥续娶,是应该的。只是,日子却不凑巧,妹妹眼看就要远走并州去,大哥大喜的日子,妹妹怕是看不到了。”她又起身,朝着大爷略福身子,道贺道,“在这里,先给大哥贺喜。”
什么续弦不续弦的,大爷已经麻木了。左不过,是依着祖母与母亲,择个她们喜欢的女子过日子罢了。
隔日苏棠特意出了趟门,去找了黄氏,与她说了赵王幸姑的事儿。
黄氏说:“这事儿我也听说了,近来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更有人说,是赵王被陛下罚去的并州。我原还担心幸姑,如今听你这样说,我倒是放心了。”
又感慨:“当初得知她要嫁给赵王的时候,我们还替她担心呢,觉得赵王不是良人,不值得托付终身。可是这丫头,却是说得头头是道,竟是把老太太也说得高兴了。这回好了,孟氏不跟着去,他们小两口远去并州,安安静静过清闲日子去。幸姑聪明,定能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最好,再多生两个孩子。那位赵王府的大小姐,毕竟不是她亲生的。”
黄氏说了很多,苏棠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她今儿来,其实不是特意来告诉黄氏这些话的,她是有别的事情想与黄氏商量。
所以,等黄氏啰啰嗦嗦说完一堆后,苏棠这才犹豫着道:“大爷……大爷怕是要续娶了。”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望着跟前的黄氏,打算看脸色行事。
哪知,黄氏却没什么反应。
“他毕竟是侯门嫡长子,虽如今没有承袭爵位,但也出身高贵。他正是盛年,又无后,续娶是迟早的事儿。”
苏棠:“太夫人跟老夫人提了,说是在张罗了,估计定下也就是年前的事儿了。我今儿来……要说的,也不是这事儿。我想着,幸姑这就要走了,她毕竟当年闺中的时候,在你跟前呆的时日长,你要不要见一见她?幸姑是个嘴巴紧的,她知道这一切,肯定谁都不会说。再说,她见大哥要续娶,说了些讽刺的话,想来是心里记挂着你。”
黄氏说:“你说得有道理,若你不嫌麻烦,便安排一下?”
得了黄氏准话,苏棠便高兴了:“得了你这话,那我就放心了。我去安排安排,就在这两日。”
回去后,苏棠借着幸姑要离京的机会,说是要带她出门去逛一逛,顺便采买一些东西。这事儿苏棠是私下跟幸姑说的,没敢让许氏知道,苏棠心里明白,若是让许氏知道了,必然是要跟着去的。
若她跟着去,幸姑怕是见不着黄氏了。
半道上的时候,苏棠告诉了幸姑真相。幸姑听后,都快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瞪大眼睛盯着苏棠看,一脸的不可置信。
“三嫂,你可别是……是骗我的吧?”
苏棠挽着她手:“骗你做什么?你若不信,等一会儿去了你就知道。”
幸姑自是十分期待。
去了黄氏开的成衣铺子,苏棠只说赵王妃要离京了,想裁做些衣裳带走。有些话,要与东家说,所以,这才与黄氏见上面了。
“大嫂。”幸姑于后院房间里见到黄氏,先是一惊,之后便扑过去将人抱住,“真的是你吗?我还以为三嫂骗我的。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这……哥哥们知道吗?”
苏棠“嘘”了一声,悄声对幸姑说:“你小心一点,别叫外人听见了。”
幸姑压低声音问:“大嫂不是之前落入悬崖……这难道……是你们预谋好的?”
“可是为什么啊?”
黄氏解释说:“我是下了决心要与大爷和离的,可你也知道,我当初,便是大爷救出来的。若是和离了,就没地儿可去了。所以,棠儿便帮着我一起想了这个主意,死遁。日后,世上再无黄氏女,我如今改名叫周芫。墨染改名叫周茉,我是姐姐,她是妹妹。”
幸姑擦了擦眼角的泪,问:“日子可苦?”
黄氏笑容灿烂:“你不知道,如今这日子,比从前二十多年的还要好过。虽不大富大贵锦衣玉食,但我们经营着点小生意,自给自足,吃喝不愁,很是满足了。”
幸姑又说:“前些日子,祖母与母亲已经张罗着要给大哥说亲了。大哥的意思,是由着两位老人家安排。大哥全然不在意的样子,与人家姑娘见面,也只是客客气气。倒是人家姑娘,一眼相看中了。”
黄氏说:“我是希望他过得好的,娶个贤惠的,好好过日子。”
“大嫂你心里还是念着大哥的好的,大哥心中明明也一直挂念着大嫂。你们彼此退一步,还是可以安安稳稳过下去的。可为何……想当初,你们成亲那会儿,可是闹得满京城沸沸扬扬,人人都羡慕你们。”
黄氏笑着:“若我心里从来没有过他,或者,我可以与他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把后半生过下去。可我曾经深爱过他,所以,我就做不到了。他是好人,不管日后娶谁,我相信,他都会对自己的妻子很好。曾经年少的那些冲动,我想,他再也不会那样做了。”
“可是……”幸姑还欲说,却被苏棠拉住。
苏棠给幸姑使眼色道:“能劝的,我都劝了,这是大嫂自己的选择。再说,如今既然出来了,就再无回去的道理。这件事情,你知我知,旁人谁都不知道,包括你三哥。想着你要走了,怕你挂念,便带你来见。你回去后,对赵王也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