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眨了眨眼睛:“对啊,怎么了?”
霍令俨抿了下唇,颇有些无奈之意:“你可知道,赵王被陛下责骂了一顿,打回去关禁闭了。”
苏棠:“我……我不知道。”
霍令俨道:“当时春狩猎场上,孟氏丝毫不遮掩,已是惹怒了陛下。之后救了皇长孙后一直失忆,并且视赵王犹如洪水猛兽,你以为,陛下心中当真什么都不清楚?就没起过疑心?”
第209章
苏棠恍然大悟:“爷的意思是……陛下心中什么都明白?”
“平时瞧着挺聪明的, 怎么有时候就这么笨。”霍令俨好生与妻子说,“赵王府的事情,你就别瞎操心了。知道你是为了幸姑好, 但只要赵王是一心一意待幸姑的,不管孟氏是不是赵王侧妃, 幸姑都会过得好。相反,若是赵王有心辜负幸姑, 哪怕赵王府就幸姑一人,她也照样过得不好。”
苏棠点点头说:“或许是我想得多了, 爷说得也对。这朝廷上的事情,也不是我一个妇人管得了的。既然有爷这句话, 那我便不管你们的那些事儿了, 只顾着自己做自己的生意就好。”
说是不管,但还是耐不住心中的八卦之心,忍不住又问:“那……陛下既然知道孟氏是何意思, 又这般作态, 是何意思?”
霍令俨倒不嫌妻子啰嗦,解释与她听道:“孟氏好歹是孟国公府的人,陛下就算不将孟氏放在眼里,也轻易不会不给孟国公府的面子。再说,或许陛下猜得到了一些什么, 也想等着借孟氏的手查出一些事情来。”
“比如说, 孟氏这回救了诚王府小王子, 陛下或许想看看诚王会是个什么态度。又比如, 孟氏到底哪里来的胆子,既已是赵王侧妃,又何来敢这般谋划,这到底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孟家的意思……这一些,陛下不可能不怀疑。”
经过霍令俨这么一提醒,苏棠算是彻底明白了。
“也就是说……这看似是孟氏挑出来的事儿,其实已经演变成政治上的博弈了?”苏棠恍然大悟般,可看明白后,又觉得心惊肉跳。
若真是已经演变成政治博弈,那么,她之前出的那些主意,岂不是险些害了赵王?
霍令俨看明白了妻子的担忧,倒是安慰说:“赵王有勇无谋,这一点,陛下心中明白。所以,他去请求放孟氏归孟家,想来陛下是信了的。陛下生气,也是气他没有脑子不会谋算,倒不至于有别的。”
“罚他关禁闭,也不会少一块肉,过几日就得放出来了。”
苏棠说:“这些日子我常进宫去探望他老人家,总觉得,他老人家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万一哪天陛下倒下了,东宫又无储君,那将是大荣朝的祸事。”
“早早立下储君,于朝廷于百姓,都有好处。只是……”苏棠迟疑一瞬,说,“只是若依着咱们的私心的话,自然是立赵王为储君最好。可赵王……”
可赵王的秉性,便不是帝王之才。江山若是交到他手里,他没有谋略没有算计的话,要么被权臣把握朝政,要么,则被敌国欺辱。
可撇下赵王不提,诚王齐王忠王,竟没一个好的。
再有,就是下头的几个皇子。可那些皇子还小,眼下立储的话,自然轮不到他们。
霍令俨说:“霍家世代忠心,不管日后谁为储君,自是尽忠尽孝。当然,如你所言,按着私心来算,总归是希望赵王为储的。”
霍令俨也看得明白,他肃着张脸,面色略凝重道:“若赵王无心争夺储君之位,不如早早退出。免得卷了进去,日后再想退出来,就来不及了。”
霍令俨也是替自己妹妹考虑,若赵王真无帝王之心,不如早早请命去封地,做个无忧无虑的闲王。
他倒是也想看看,若赵王请命去封地,孟氏会怎么做?
霍令俨这般思虑,那边赵王,也有这个心思。
被罚关在府里,用不着去上早朝,赵王倒是乐得清闲。
“幸姑,你想做皇后吗?”凉亭内,夫妻闲聊的时候,赵王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幸姑吓到了,立马左右看看,见除了贴身伺候的丫鬟外,四下无人,这才皱着眉心说:“殿下慎言,这种话若是叫有心人听去,是大逆不道。”
赵王嗤笑一笑:“我堂堂一个亲王,在自己王府内,难道连随意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了吗?这偌大的满京城,到处都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想想都觉得累。”
幸姑说:“那殿下是怎么想的?”
赵王捉住幸姑的手,紧紧握住,目光灼灼:“你若是愿意,不若咱们尽早去封地吧?我们去并州,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去。”
“殿下你可考虑清楚了?”幸姑知道这是大事,于是认真再三询问,“这是大事,不是气话。一旦说出口,陛下若是答应了,可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赵王说:“你知道我的,我根本无心夺储,更无心皇位。与其留在京内与那些人勾心斗角算计,不如早早离开这里自在。只是,并州到底不比京城,你跟我去,想来是要吃些苦头。”
幸姑没那么大的野心,也不怕吃苦。再说,就算去并州,也是当王妃的,又不是做苦役,谈什么吃苦。
唯一不好的,就是日后再想见娘家人,就难了。
幸姑道:“若是王爷想好了,妾身尊重王爷。”
赵王这才笑起来,握住幸姑手:“那孟氏不是不肯回赵王府么?我去求父皇放她走,还被父皇骂。回头等父皇恕了我的罪,我便去请封到并州去,我看那孟家打算怎么做。”
幸姑担心的却不是这个,而是说:“王爷请旨去封地,王爷的舅舅们会答应吗?”
赵王哼道:“本王是扶不起的阿斗,想来几位舅舅早知道。只是本王还在京内,他们只能站在本王这一头。若是本王离开了京城,便是主动放弃了争夺皇位,到时候,他们爱支持谁便支持谁去,与本王无关。”
“那贵妃娘娘呢?”
赵王:“母妃聪慧,她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十月,陛下解除了赵王的禁,准他入朝。早朝之上,赵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自请去封地并州。
别说文武百官,就是陛下,都惊住了。
“赵王,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敬宗帝沉着张脸,面色难看,“你的几位皇兄,都是争抢着替朕分忧,你倒是好,尽想着偷懒。小小年纪的,就想着去并州享福做土皇帝去了?”
赵王弯腰抱手回话说:“父皇明鉴。儿子去并州,一样替父皇效力。京内有几位皇兄在,诸位皇兄论才智论谋略,都比儿臣好,想来父皇有皇兄们,足够了。儿臣自知愚钝,又胸无才干,便只能捡着一些轻松的活干。但儿臣向父皇保证,就算去了并州,一样不会偷懒,会替父皇治理好并州这一方之地。”
敬宗没有想好,只能挥手:“退朝。”
赵王抬眸朝上位看了眼,坚决道:“儿臣心意已决,求父皇成全。”
敬宗并未理会,只气冲冲甩袖子回了勤政殿。
赵王请封并州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宫中。贵妃知道后,气得险些晕过去。
第210章
“贵妃娘娘。”女史嬷嬷们见状, 忙簇拥过去,扶住贵妃。
贵妃还强撑着一口气,没有彻底晕死过去。
“密儿糊涂!”贵妃气得心口疼, 说话也有气无力的,被宫娥们扶着坐下来后, 她才侧躺着缓气儿,却还不忘吩咐下去, “快,趁着赵王还没有出宫去, 把他给本宫叫来。”
“快,快去啊。”贵妃着急。
一时间, 整个储秀宫都乱了套了。宫娥匆匆请了赵王来后, 贵妃已经缓过神,好很多了。
“你们都先退下去吧。”贵妃打发了左右的人,这才训斥赵王, “今天早朝之上, 你在你父皇面前胡说什么了?密儿,娘的亲儿子啊,你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赵王就知道母妃是为了这事儿找自己来的,所以,早在前往储秀宫的路上, 他都想好怎么说了。既然决定退出, 偏居一隅, 那么, 他就会坚持到底。
“儿子知道。”赵王抱手,对贵妃十分恭敬,却又不卑不亢,“儿子这样做,自也有儿子这样做的道理。”
贵妃现在整个人都很焦虑很生气,根本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你请旨去封地并州呆着,等同于放弃储君之位。你、你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你逼着你父皇做决定。你的几位哥哥都还好好在京城里呆着,你忙活什么劲儿?”
“儿子对皇位没有兴趣。”赵王直言,“母妃该是知道儿子的。”
贵妃可以说这一生都过得十分顺遂,唯一觉得有遗憾的,就是生了个不成器的儿子。若是自己儿子能有那三位王爷的心计城府,她还愁什么?
人家都是暗里斗得你死我活,就是为了储君之位。他个傻子倒是好,直接将大好的机会拱手让人,自己贪图享乐去了。
“你、你论出身,论背后娘舅家的势力,包括你那位王妃的娘家势力,你与那三位比起来,输哪儿了?你单纯,耿直,但谁说做储君、做皇帝,一定要满腹心机城府的?为娘相信,正是因为你的耿直率真,日后你若做了皇帝,定能造福百姓。”
赵王却笑了:“儿子抱负没有那么大,心里还装不下全天下的百姓。儿子心小,只希望母妃您可以康建长寿,希望幸姑可以幸福快乐,也希望儿臣日后能与王妃儿孙满堂,晚年亦安详,仅此而已。”
贵妃觉得他没出息:“哼!你不做皇帝,你日后的子孙后代,便处处得受欺负,你晚年也安详不了。”
赵王一本正经:“那儿臣便管不得那么多了,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若是受人欺辱,便是他们无能。总不能……一辈子都靠着儿臣吧。”
“你……”贵妃气得上下牙齿打颤,“到底谁教你说的这些?你从前可不是这样能说会道的人。”
赵王:“儿臣是母亲生的,自然是随了母亲。儿臣能说会道,便是母亲您聪明,您何必这样拐着弯夸自己。”
贵妃竟然气得没了脾气,都忘了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
“好!你可真是好啊,定是你那好王妃教的。”贵妃说,“那丫头素来聪明,我原以为,都她身后帮衬你,日后你会更成器呢。谁想到,她就是这样帮衬你的。竟然,竟然怂恿你请旨出京。”
赵王严肃:“母妃息怒,此事不干幸姑的关系,是儿臣的意思。”缓缓抬起头来,认真看着自己母亲,“母妃,儿子就想问您一句,冒着生命危险,拼着九死一生,去夺储君之位,到头来很有可能连命都保不住,值得吗?”
贵妃一时间哑口无言。
“你懂什么。”贵妃说,“娘只知道,在娘心里,你是最好的。你什么都不差,凭什么要把皇位拱手让给那些贱人的儿子。”
“还有你舅舅们,整个魏家。你若是抽身走了,你舅舅表兄们可怎么办?”
赵王说:“父皇如今尚未立储,他们只管效忠父皇便是。日后父皇立了储,百年之后,他们大可再效忠新君。这么简单的事情,难道还要孩儿来教吗?”
“母妃是聪明之人,心里应该明白。就算没有儿臣,若他们想站队,自然还是会,与儿臣出不出京,无关。”
贵妃一时语塞,赵王便趁机作揖告辞:“儿臣告退。”
等贵妃醒过神来,赵王已经走远了。
下了朝回去,霍令俨把今儿早朝上的事情说给妻子听,苏棠惊讶:“赵王真是这么说的?那陛下可准了?”
霍令俨理了理袍子,摇摇头:“想来赵王这一举,也是打得陛下措手不及。陛下训斥了他一顿,直接唤了退朝,没再理会。陛下这般反应,想来,他老人家心中也是想过要立赵王为储的。”
苏棠暂且搁下手中事情来,认真与丈夫说话道:“那依着爷的高见,您觉得陛下会如何做?”
霍令俨说:“陛下定然会晾着赵王,若是日后赵王朝中再提此事,陛下可能会继续斥责。倒不是说他老人家真的不愿放赵王走,只是他老人家还没有想好,到底立谁为储君。”
苏棠试探着问:“爷觉得,陛下心中属意齐王几分?”
霍令俨目光冷冷探来,苏棠忙说:“你这是什么眼神,这样看我做什么?”
霍令俨:“我看你,自然是想着要认真回答你的问题,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又凑近问,“心虚?”
苏棠觉得他老无聊了,抗议道:“那日后还不能提齐王了?他如今可是我三哥哥。”
“三哥哥……唤得这般亲热……”又冷声吩咐说,“日后见着面,最多叫一声三皇兄就行。你又不是三公主,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过半道杀出来的妹妹,哪里会有一点兄妹情分在。”
苏棠也聪明,知道抓着齐王说下去,男人醋起来她是压不住他的,于是忙转移话题:
“那孟家知道了,会怎么做?”
“不知道。”
因为“不知道”三个字说得极为干脆,苏棠以为他还在小气吃醋呢,于是就说:“你要这样,可就真没意思了。陈年旧事,总拿出来提有必要吗?再说,我的心你还不明白啊,非得这般小气劲儿,竟一点男儿风骨都没有了。”
霍令俨望了她一眼,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孟家的人得知早朝上的事情后,孟老太太立即拄着拐杖赶着去了孟大夫人的院子。孟瑶自从被孟家接回去后,孟大夫人想着要好好照顾女儿,便在自己院里腾出个地儿来,给女儿住。
母女俩原在说话,却忽然有婢女跑来说:“老太太来了。”
孟大夫人冲女儿使个眼色,这才起身出去迎接。
“娘,您怎么过来了?”大夫人站在一旁,见老太太脸色不大好,心下有些打鼓,想着是不是瑶儿装失忆的事情叫老人家知道了,老人家特意跑来兴师问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