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任远来回在自己空空如也的厅堂内回踱步了半
天,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向着聚芳斋走去。
恰好被童可拦住,他认识厉任远:“这位先生,您恐怕没有请柬吧?”
厉任远握着折扇的手骨节泛白,如果不是面子问题,恐怕就要和童可动起手来:“我要见苏怀夏。”
童可一笑:“我们老板正在忙,没有时间见您。”
“我要见苏怀夏。”厉任远现在正在气头上,根本不会放弃。
旁边正好是一桌食客,看见厉任远阳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不住嘲笑道:“你不是五福斋的少爷吗?看聚芳斋生意这么好忍不住了吗?”
“哈哈哈,对哦。你们是竞争关系,当然看不得竞争对手的生意比自己好。”
厉任远听着这样的讥讽,咬牙切齿对童可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做了些那见不得光的事情!”
童可不以为然:“这位先生,您对见不得光的事情这么怎么熟悉,恐怕您没有少做吧?”那场比试里的猫腻,你不说就真以为大家都不知道了吗?
厉任远赤红了眼:“你们这是打算和我作对吗?”
“这个我们老板和我们说过了。答案的确是是的。那场比试之后,我们老板做了这个决定。不管厉先生您出什么招,我们都奉陪到底。”
厉任远听了咬牙沉默很久,随即哈哈大笑:“好好好!你们给我等着,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童可笑:“我们等着呢。”
厉任远在这里没讨到好处反而碰了一鼻子的灰,冷笑一声,甩袖离开。
从此之后,五福斋和聚芳斋的战争正式打响。
厉任远回去之后寻思了很久,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办法,能把人气重聚芳斋那里抢过来。
他的经理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老板,要不然我们降价吧?”
“降价?”厉任远狠狠的剜了一眼经理。五福斋百年来从没降过假,今天这混小子竟然让他降价?!事情如果传到厉老爷子耳朵里,老爷子还不把他给活剐了。
经理被厉任远看得害怕,可有什么办法呢?论味道,聚芳斋和他们不相上下。论价钱,聚芳斋真的要比他们便宜太多了!
当味道一样名气一样的时候,可不是便宜的那一家能够吸引人气吗?
既然聚芳斋的优势是他们比自己便宜,自己为什么不能降价呢?
经理觉得自己这个逻辑并没有问题,既然他已经把这个提议说出来了,就不如大大方方的说完。
他顶住压力,把自己的想法和厉任远说了一遍。厉任远一开始还很抵触,但是随着经理往下说明,他还是慢慢思考起可行性来。
毕竟开业这些天来,对面的聚芳斋一直都在想尽办法抢他生意。自己的酒楼这边门庭冷落,是芳斋这个名声打出来以后从未有过的情况。厉任远有些迷信,他觉得开业冷落是一件十分不吉利的事情,必须想办法让自己的生意活络起来。至少要看起来有点人气才行。
厉任远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采纳了经理
的意见,降价。
这是五芳斋打出名气之后,历史上第一次降价。
降价后,厉任远还做了些人脉的走动,的确是拉回了不少客人,但也额外多花了不少钱。降价的部分又损失了他很多的利润。加上原本租地和建房子的成本,厉任远回本真是遥遥无期。
而且厉老爷子很快就听说厉任远降价的事情,气得雷霆震怒。五芳斋只会涨价从不降价这一直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谁想到,这个规矩竟然在厉任远身上破了戒。
厉老爷子气得恨不得把这个狼崽子的腿给打折。可是人在外面,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叫人去厉任远的酒楼,把五芳斋的牌子给摘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厉任远用这个牌子。
可是厉任远脾气也倔,老爷子也是不让用,偏要造个新的牌匾挂上去。他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相信降价是一时间的策略,很快就能把局势给扳回来。
苏怀夏这边也和厉任远卯上了劲头。这次是他先惹上门来的,如果不给点深刻的教训杀鸡儆猴,在华京的美食界,大家就会以为苏怀夏是个好捏的软柿子。
那边厉任远降价,苏怀夏也跟着降价。而且还是厉任远价钱的对折。
现在这个年代,暴发户和土豪这两个品种还没冒出头。能有钱下馆子的,其实手上也没太多的钱。如果名气味道都一样,他当然会喜欢又美味又实惠的东西。苏怀夏这里一降价,客源又马上涌回了苏怀夏这边。
厉任远那里又空空荡荡起来。
“这个……我们这几天的生意又跌下去了。” 经理战战兢兢地进来汇报工作。
厉任远满眼血丝,双眼乌黑的翻了翻账本,看着营业额,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降价!我们再将降!”厉任远就不信了,自己还斗不过一个女人。
“老板,如果我们再降的话,那降多少呢?”经理问。
“降到比对面的低!”厉任远毫不犹豫的说道。
“但是,老板……如果我们再降的话,那……”经理欲言又止,可是看到厉任远已经失了神智的样子,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好好和他说清楚:“我们如果再降的话,可能就要亏本了。我们的菜色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另外酒楼虽然是我们自己盖的,但是这块地是租的。地租的钱还不少,当时厉老爷子就给我们交了半年的租金。现在这半年的租金已经过了,对方马上要来收租,如果我们交不出租金的话……可能酒楼保不住。”
“降!继续降!就算亏本也要降!”厉任远双手紧握成拳,敲在他的办公桌上,“我们这里缺钱,那女人那里肯定更加缺!她那块地也是租的,这个条件我们是一样的。我就和她耗着,看到最后,谁耗得过谁!”
经理没有办法,既然老板都这么说了,他只能执行。
五福斋的菜色又一轮降价,这一下价位可是降到了利润线以下。他们每卖出一道菜,就是亏本的。
苏怀夏却维持着原来的价钱没有变。
因为厉任远这
个价位更加的划算,客流就都涌向了厉任远那边。苏怀夏这边变得空空荡荡起来。
苏怀夏一点都不着急,维持着原价不变,就看着厉任远那边生意红红火火,厅堂里座无虚席。但是她知道,这所有的火爆景象,都是厉任远用钱买来的。
厉任远看苏怀夏那边不动作,哈哈大笑。以为这一局他算是赢过苏怀夏了。
他又咬牙把降价的活动办了半个月,直到把苏怀夏那边的生意抢的都差不多。
可是这半个月的降价,让他彻底花光了自己所有的钱,还借了不少高利贷。又是这时候,地主的助理来要租金了。
“厉老板,如果你付不气租金的话,我们老板恐怕要收回这块地。”尤骏成拿着文件夹,坐在厉任远对面说道。
“收回?我在你们这块地上盖了房子,你们怎么能收回!”厉任远勃然大怒。
“厉老板,当时我们老板肯只收半年租金就将地租给你们,是因为相信厉老爷子的名誉。但是我们也签了合同,如果地租交不出,我们是能收回那块地的,至于上面盖的建筑,也是归我们的。这是当时签的合同,您可以看一下。当然,我们老板说了。他也不会赶尽杀绝。这栋酒楼,还是会帮你留着,等到你付清了合同里标明的价钱。再把地租交齐,你就能够重新把酒楼买回来。”
厉任远目呲欲裂:“我自己花钱盖的房子,我还要自己买回来吗?!”
尤骏成微笑:“这只是您欠租的情况。如果您把租金都付清的话,就没有这个疑虑了。既然你要做生意,我建议您一次性买七十年的地租。”
厉任远现在哪里有钱啊!可眼前这男的软硬不吃,厉任远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给我点时间!给我点时间,我一定把地租凑齐!”
尤骏成知道现在逼得太紧也没用,听到厉任远这句话后,笑笑走了。
尤骏成是个催债的高手,虽然他不会一次把人逼的太紧。但他上门催债的次数很多,而且手段也狠厉害。比如说,他会通过厉老爷子向厉任远还钱。还会让人四处议论厉任远欠钱的事情。厉任远是个自尊心很高的人,完全没有办法接受这一切。再加上之前借的高.利.贷也开始问他催债。高.利.贷的催债尤骏成的更加极端,这段日子以来,厉任远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更可怕的是,苏怀夏竟然在他快支持不住的时候,又进行了一次降价。
这次降价,又是厉任远拦腰一半的价钱。
厉任远不相信,这个价钱,在苏怀夏那里也是亏本了!
他重新回了些理智,把自己的价钱调了回去。像苏怀夏之前那样,暗自看亏本卖钱。
可是,苏怀夏这个价钱□□了很久,都没有见她出现什么负面的影响。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女人能在这么低的价钱上支撑那么久!
他实在忍不下去,冲进聚芳斋找苏怀夏。
这时候苏怀夏正在和刚刚从香港回来的顾鹤之喝茶吃着糕点。
厉
任远一脚把门踢开,冲到两个人面前:“苏怀夏你究竟想怎么样!”
苏怀夏手里拿着猕猴桃和果子小口尝。厉任远这样像疯子一般冲进来的样子,苏怀夏一点儿都不吃惊,她早就料到厉任远会有这一天。只不过早一点晚一点而已。
苏怀夏也没受到惊吓,就是若无其事的把手里吃了一半的果子放下:“我想怎么样?当初你来找我麻烦的时候,你想怎么样,我就想怎么样。”
厉任远整个人身上都乱糟糟的,甚至还有股异味,像是好长时间没有洗澡了。他瞪死死瞪着苏怀夏,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响声。
顾鹤之皱眉,不声不响得叫进来两个保安,暗暗站在厉任远的身后,生怕他对苏怀夏有什么不利。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厉任远用嘶哑的声音问出最后一句话。他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占据了地利和人和的他,会输给苏怀夏?!五福斋这么多年的积累,难道在这小姑娘面前不堪一击吗?
“不是我怎么做到的,而是你自己怎么把自己毁掉的。如果你好好做生意,不动些歪脑筋,不来招惹我,我们都能相安无事,我也不会针对你。但你偏偏自以为聪明,用你那些下三流的方法暗地里使阴绊子,那就别怪我了。这种手段,人人都会用,不止是你的专长。”苏怀冷静的说道。厉任远让她最不爽的就是,明明手里握着一手好牌,偏要走些歪门邪道。既然他喜欢走这些,那苏怀夏就让他看看,真正的歪门邪道应该怎么走。
厉任远浑身抖得像筛糠,他不明白,他还是不明白!
这时候,尤骏成抱着几份需要签字的文件走进来:“老板,这里有几份合同,请您签下字。”
厉任远听见陌生人的声音转头,正好和尤骏成双目相对,他呆住了。然后又迅速明白过,转回头怒瞪顾鹤之:“你是他的老板?!你们两个人,合伙起来给我下套?!”
“和他没有关系,这只是我和你的恩怨,不要牵扯别人进来。”苏怀夏说。
“那为什么你能够持续的降价,为什么!”
“很简单啊,因为就算是这么低的价钱,我依旧是盈利的。”苏怀夏回答。
厉任远不相信,他真的不相信:“这么低的价钱你怎么可能盈利!”
苏怀夏耸耸肩:“ 首先,我的菜品本身的原材料就比你便宜。其次……”苏怀夏冲顾鹤之笑笑,“其次,我不需要交地租。”
“你们果然是合谋起来!”厉任远扒着桌边,目光像是饿鬼,“苏怀夏你这个贱女人!”
顾鹤之冷下声来:“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说她是贱人。如果不是她出卖了色相,你凭什么不收她地租?”厉任远怒吼。
顾鹤之呵呵冷笑起来:“她是我的老婆,我的东西都是她的,又为什么要向她收地租?”
厉任远瞬间僵硬。
这怎么可能!苏怀夏怎么可能有这么厚的背景!!为什么他之前从来没有查到过?!
“小尤,把厉先
生的合同拿过来。”顾鹤之吩咐尤骏成。
尤骏成本身向让顾鹤之签完字之后,就去问厉任远讨债。所以把合同带在身上。顾鹤之这么一说,他立即找出合同递过去。
顾鹤之捏起合同查阅了下上面的条例,指了指说道:“地租已经拖欠半年了,您还有半年的时间挣扎。如果半年内无法还清所有的欠款的话,我们就会把地收回。如果您拒绝,我不建议用法律手段。”
顾鹤之的话说得很明白,厉任远也听得很明白。他之前了解过顾鹤之的背景,知道这男人自己绝对惹不起……
他的情绪在顾鹤之的话中彻底崩溃了,双脚一软,瘫倒在地上,哇的放声痛哭。
顾鹤之嫌弃的皱眉,让人把他给抬了出去。
后来厉任远也一直没有振作起来,这次的打击给他太大了,从苏怀夏这里回去后,他还是疯疯癫癫。那些催债的,看人疯了,只能转移到厉老爷子身上。老爷子一个是要面子,另一个是钱不还对五福斋的名声也不好,只能咬牙替自己的小儿子把钱给还了。厉任远借了不少钱,完全不是一笔小数目。老爷子把钱还掉之后,五福斋的流动资金就吃紧,这让五福斋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时候,苏怀夏的聚芳斋迅速壮大,很快就取代了五福斋位置,每天都座无虚席。
顾鹤之最后还是把厉任远的五芳斋收了回来,变成了聚芳斋的第二家分号。两家聚芳斋,一家由赵伯荣当主厨,一家由王招息当主厨。
王招息还是住在赵伯荣的家里,这样赵伯荣又可以照顾到他。小伙子每天和赵伯荣的闺女朝夕相处,两人很快就生了感情。赵伯荣想要不然就把闺女嫁给他算了。
自己闺女又聋又哑,以后可能也找不到什么太好的归宿。王招息虽然仍有缺陷,但是他有一份能够养活自己得养活自己闺女的手艺啊!而且赵伯荣知道苏怀夏对王招息挺上心,也不会让王招息饿死。小红成了王招息的媳妇,苏怀夏也一定会顺带把小红也一起帮衬了。至少等他走了之后,姑娘的归宿就有着落了。